3.董薏甯 愛與陰謀
一、我隻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麵前
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草香，我感到那股味道來自我的指尖。我睜開眼睛，看到我正夾著一支女士香煙，我的旁邊靠著一個頭發飛揚的男人，他手裏正捏著整瓶的軒尼詩。
“董薏甯，你說，這世界是不是很荒唐，也很瘋狂。嗬嗬……”男人有些神誌不清地說著，然後重重地吸了一口夾在他手裏的煙。
“董薏甯？你叫我董薏甯？”我費解地看看身處的這個環境，一個煙霧繚繞、燈光昏暗的酒吧。此刻，我正和一個不知身份的男人肩靠肩坐在調酒師的調酒台旁邊。而那男人正一手捏著酒瓶，一手夾著煙。我怎麽突然之間恍惚了呢？瞬間失憶了一樣。
我問對麵的調酒師：“今天是多少號？”
“2006年5月24日。怎麽了？”調酒師無法理解這奇怪的問題。
我努力穩定情緒，才想起了關於自己的情況。
我是董薏甯，28歲。10年前我就進入了遠大前程文化創意有限公司。我的老板黎繼遠帶我入行的10年，是我不斷學習、成長、掙紮和改變的10年。我們一起包裝明星、做娛樂節目，也在圈中有了一定的地位。我們公司經營的藝人和創意的娛樂項目，都是很多公司望塵莫及的。而我也在這10年間看透了追名逐利、燈紅酒綠的人生。現在，我是23歲的吳葦禾的經紀人，也是他創意的娛樂真人秀節目《偶像人生》的節目製片人。
“你怎麽了，薏甯姐？我應該叫你董總監……”男人慢慢轉過臉，半睜著眼睛看著我。
“吳——葦——禾？”我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已經醉倒的男人。我是怎麽了？這明明就是我天天在一起工作的人啊，可瞬間卻感到有些陌生。
恍惚的狀態過去之後，我想起來，我們在一家酒吧。喝得爛醉的吳葦禾打電話給我，說心情極度鬱悶。於是我就跑過來找他了。一個很有想法的年輕人，樣子也不錯，正在《偶像人生》的節目裏做著大家都喜歡的主持人。他本來一直很嚴謹的，今天怎麽突然來了夜店，還醉成這樣。
“我呢……從來不和別人講心事的……我今天和你講講心事啊？嗬嗬……”葦禾依然醉醺醺的。
“好！講吧！”此刻的我也隻能無奈地聽著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嗎？”葦禾使勁眨了眨眼睛，想要保持清醒，“因為我心裏始終有一個畫麵在支撐著我……”
我聽到這個男孩說了一個讓我有點震驚的過往。
我奮鬥的最大的動力，就是有一天，拿著自己賺到的250萬去見一個叫羅翔的男人，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麵前，真誠地和他說，我夜以繼日地努力，就是為了還上欠他的250萬。雖然250萬對一個身價20億的人來說隻是九牛一毛，但對我來說，卻是竭盡全力的代價。我還想告訴羅翔，我很愛羅燦燦，如果有可能，我寧願失去自己的生命，換回羅燦燦。這250萬，我寧願拿自己的生命去換。所以，還上這筆錢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當然，他講的沒有那麽連貫，在醉醺醺的狀態裏，他其實近似於做一種隔空表白。他其實是在拚命地向那個叫羅翔的男人證明些什麽。我聽出來了。
“‘你以為還回250萬，就能換回我女兒的命嗎？我當初本來想找人打死你的，之所以隻打斷你一條腿，不是因為吝惜你，是不想你用死來解脫愧疚。我要你一輩子，每當腿疼的時候都記起，你害死了我的女兒！你害死了燦燦！’——這是那老頭兒給我的回答。”葦禾一邊說，一邊放下手中的酒瓶，單手捂著眼睛嗚嗚地哭起來。
他哭得十分傷心，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失態，想必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或者心裏太苦悶了。突然覺得他好可憐。我轉過身把他抱在懷裏，不知道說些什麽才能安慰他。
這時，我腦中浮現出好多關於葦禾的畫麵：和企劃組討論活動策劃方案；和技術組研究網站布局模式；和攝製組規劃拍攝腳本；同時還要去健身室進行形體鍛煉，去造型設計師那溝通造型，去電視台錄節目，去廣播台錄專訪，去各個城市宣傳新項目……他忙得沒有了自己，不肯讓自己停下。哪怕左腿裏還有沒拆掉的鋼釘；哪怕因為不按時吃飯導致嚴重的胃病，他都不管。好像，隻有如此忙碌他才能獲得心理上的解脫。
他今天的說法，讓我明白他一直拚命努力的原因了：用折磨自己的方式來減輕內心的愧疚感。女朋友的死，給他的打擊太大了！
“我走的時候，羅翔跟我說：‘你們小孩子的愛情，不過是鬧著玩兒，你們懂什麽叫愛？’還說，我不過是燦燦玩得大發了的遊戲而已。要是早點把我這個玩具換掉，羅燦燦就不會死了。然後，他就開始罵自己的女兒……哈哈……已經死了的女兒……哈哈……”葦禾又開始苦笑了，然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本小日記本，放在調酒台上，“原來，我就是個……”葦禾正說著，這時一個聲音很響地進入了我們的耳朵。
“吳葦禾！”一個樣子痞氣的男孩站在我們身邊，兩隻手插進口袋裏，正盯著喝醉的葦禾。這男孩的氣質……很有攻擊性，一看就是那種特別跳脫的人物，塗著黑色眼線，左耳上還有一個閃亮的耳釘，黑襯衫、黑褲子，看起來很酷。
“噢？你來了？”葦禾掙脫我，一個踉蹌站起來，歪歪斜斜地拉著男孩向對麵的包間走去。
我呢？隻能跟著他們過去。作為《偶像人生》的製片人，我有責任和義務，保護我的工作搭檔不在什麽地方出亂子。
二、愛情啊，本來就是這樣啊！
“廉仲謙！你是和羅燦燦一起跳過韓國舞的那個！”葦禾好像清醒了一些，他對坐在他對麵的男孩說著。
“我們……不是隻有跳過舞而已。”男孩說著，態度看起來不是很友好。
“你們上過床，我知道！”葦禾嗬嗬笑了一下，他臉上的眼淚還沒擦幹淨。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打算瞞你。雖然燦燦一直保守秘密，直到她死都沒被你發現。”男孩點燃了一支煙。
“那為什麽不繼續替她隱瞞下去？為什麽要告訴我！為什麽就算她死了，還要把她在我心裏徹底毀滅！”葦禾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越來越憤怒，他突然站起來，揪起了對麵廉仲謙的衣領，狠狠地朝著他的臉打上去。
“因為我不希望你繼續生活在痛苦裏。雖然你是情敵，我對你也沒什麽好感……但是……你的遭遇已經夠慘了……站在人道主義的立場，如果我說出真相能讓你解脫，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廉仲謙一邊說，一邊擦了一下因為挨打而出血的嘴角。
聽到廉仲謙這些話，葦禾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又突然揪住廉仲謙的耳鑽看了看，若有所思地想一下，問道：“那天……是你救我？我認識這耳鑽。”
“剛好路過而已。我想，我要是不出手你就不是一條腿被打斷了，而是兩條腿。”廉仲謙說得誠懇。
葦禾看了廉仲謙一會兒，沉默著，坐回了椅子。
“那天……你也去墓園了吧？去獻花？我從墓園回來的時候，確實感覺到有個黑影跟著我。你為什麽跟著我？”葦禾也點燃了一支煙。他已經清醒了很多。
“因為想看看，羅燦燦到最後不忍心離開的男人，是個什麽慘樣。”廉仲謙那種顯得滿不在乎的表情，此刻看起來有些失落。
葦禾苦笑了一下，還是繼續吸著他的煙。
“其實……要不是你父母出了事，你們家又欠了債，羅燦燦是打算和你分手的。她隻是一直在醞釀著一個好時機。”廉仲謙頓了頓，繼續說道，“吳葦禾，你很帥，也很優秀，學校裏很多女生都喜歡你。但你很循規蹈矩、很乖，你和羅燦燦在一起做的最浪漫的事，就是一遍遍地在校園裏騎單車。你知道嗎？終有一天會厭倦的……我們還年輕，我們需要更帶勁兒的感覺。”
“但是燦燦最終沒有離開我啊！還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最痛苦的時候，一直不離不棄，和她爸爸對抗也要幫我！”吳葦禾似乎想要在愛情的頹勢裏扳回一局。
“你說得對！就是因為你太慘，才把她已經失去的對你的**激發出來了。人性本賤，越是危險越好玩兒；越是有人打壓越想反抗；越是生活像偶像劇一樣狗血，越是上癮深陷其中。”廉仲謙說得還真挺精辟。
“你就是那個對她來說，越是危險越好玩兒的。”葦禾笑了，笑得撕心裂肺，“多荒唐啊！到最後，我這個循規蹈矩的倒變成危險的了，甚至還讓她喪了命。”
“是啊！愛情啊，本來就是這樣啊！”廉仲謙也苦笑了一下。
“像你這樣的人，也會循規蹈矩地好好談一場戀愛嗎？”葦禾在決定結束談話之前，問了這樣一句。
“像我這樣的人？你瞧不起我啊？我也是個帥哥啊，我們家也經營好幾家酒吧，我也把酒吧的生意打理得不錯啊！你現在坐著的地方就是我的酒吧！我哪裏比你差？更何況……我經曆的女孩很多……但羅燦燦是讓我最難忘的一個。因為……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廉仲謙說話的表情突然變得可愛起來，甚至顯得有點害羞。
“你是在我麵前炫耀吧！也許羅燦燦她爸說的沒錯，我們懂個屁。我們知道什麽是愛情。”葦禾表情嚴肅起來，還有一些悲傷。
一直坐在旁邊聽著他們對話的我，也突然為葦禾感到難過。
三、愛情的真相
從酒吧出來，吳葦禾整個人依然很陰鬱，而且他體內的酒精似乎也沒有完全消化。我把他扶上車，開車回他的公寓。
“你剛才放桌上的日記本，我幫你收好了。放你口袋裏了。”我叮囑著。
“不要了！幫我扔了吧！”葦禾坐在車的後座，一副頹然的表情。
“OK。”我一邊開著車，一邊回想起那日記上的字字句句。
我對葦禾真的沒有感覺了，平淡的日複一日的生活，好像一直在重複相同的日子。
廉仲謙真的很酷，夜店、吸毒、援交，那些墮落的生活，由他描述出來，竟然……那麽精彩！他很危險嗎？我倒覺得他是個好人。
我竟然從來沒和葦禾做過愛，在他自以為的愛的規則裏，我倒覺得他是個性冷淡，或者有心理障礙的男生。
我實在受不了！我一定要在畢業之前找個人好好愛一次！瘋狂地、不可抑製地，去愛，**。
我愛上廉仲謙了！我竟然第一次和他約會的時候就和他過夜了。
我該怎麽和葦禾說分手呢？看完《六樓後座》再說吧！
葦禾的父母死了，他好像也垮了。但他垮掉的樣子，好迷人啊！我是不是變態啊？為什麽他崩潰的樣子，讓我突然發現我又開始深深迷戀他了呢？
葦禾欠了200萬高利貸，我用留學的學費給他還上吧。反正200萬也不是很大的數目，就算老爸知道了，也就罵我一頓。我也不敢保證，我會不會再對他產生動搖，就算有一天真的會離開他，這200萬也會讓我心安一點吧……
那都是些看起來，真的很殘忍的字字句句啊！怪不得葦禾要扔掉那本日記。對於一個20歲出頭的男孩來說，他哪兒經曆過什麽殘酷的愛情啊！所以，讓他提早看到愛情的真相，也是一件好事。
不知不覺間，葦禾的公寓已經到了。我打開車門，讓他下車，又把他扶上樓。打開他公寓的門，把他安頓在**，在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他抓住了我的手。
“薏甯，能陪我一下嗎？我覺得……好孤獨。”葦禾請求著，就像一個無助的小孩子。
“好。”我坐在他的**。
此刻，我的內心湧現出很複雜的感覺：這個比自己小5歲的男人，像個工作狂的男人，竟然那麽惹人心疼和眷戀。他那麽聰明，那麽努力，甚至還帶著一些別人沒有的純真。就是那樣的一種吸引吧，毫無防備，不知不覺地就淪陷了。但我知道，我不應該被他吸引，我不應該……在意他。
突然，葦禾從背後抱住我，在我耳邊小聲說：“好好陪我，我好孤獨。”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就熱情地轉過我的臉，把他的唇深深地印在我的唇上，然後是他的撫摸，他的喘息，他的無法抑製，也不想抑製的欲望。我的那點兒本來就不堅定的意誌在頃刻間潰堤。我好想好好愛他一次。
這一夜，是葦禾第一次放縱自己欲望的夜晚。但我卻深切地感覺到，他**不是因為愛，隻是因為心裏太痛苦了，他隻想找回某種程度上荒唐的平衡而已。
第二天淩晨，看著還在熟睡的葦禾，我起身穿好衣服，從臥室裏走出來，坐在他公寓的客廳裏，靜靜地點燃了一支煙。沙發的左側有一扇落地鏡，我就站在前麵看看自己的樣子：歐式雙眼皮，舒淇式的嘴唇，錐子臉，紅棕色的短發，身材玲瓏有致，我居然是這樣一個成熟的女人，可這成熟竟然讓我在葦禾的純真麵前感到有些自卑。
我在他的公寓裏參觀了一下。幾乎沒什麽家具，除了鏡子、沙發、桌子、衣櫃。這生活，與其說是簡單，不如說根本就沒有生活。便捷式酒店也會比這布置好一些吧！
他是為了還債而生活得太差嗎？我想著。這時，我腦子裏突然跳出了一連串的記憶。
吳葦禾，最年輕的娛樂真人秀互動網站項目運作者，而且，他自己就是這個項目的代言人。短短兩年內，已經主持過上百期的《偶像人生》真人秀節目，因為顏值爆表，知識豐富，創意十足，他現在早就是炙手可熱的全民偶像了。
迅速躥紅的創業偶像，卻在過著這麽清苦的生活。誰能想到呢！
四、判若兩人的狀態
當我漸漸有意識，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我的手裏正拿著一本八卦雜誌。而我翻開的那頁，恰好是報道葦禾緋聞的那一頁。
“抱歉，薏甯姐，那天在酒吧和廉仲謙談話的時候，沒注意到周圍有狗仔。他們真是把緋聞寫得很過分。”葦禾一臉難堪的表情。
“創業偶像和夜店小開爭搶妖嬈女子”，我瞥了一眼標題，還真是狗血。下麵的行文就更胡扯了：女製片董薏甯大搞姐弟戀，老牛吃嫩草，兩帥哥酒吧為爭搶女人，大打出手……
“我看起來有那麽老嗎？我不過28歲而已。以後這家雜誌社別指望進我們節目組采訪第一手消息了！真人秀晚會也封殺他們！”我恨恨地說著，“倒是你，稱呼還真是多變，董總監，薏甯姐，薏甯……”我突然想到了那晚，有點尷尬，也沒再說下去。
“啊……當然沒有那麽老。狗仔寫什麽不用放在心上。這新聞，幾天熱度就過去了。”葦禾安慰著，不過，他顯得有一些別扭。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那感覺還是像要想辦法逃離似的。
“有些事……當然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記得。”我特意這樣說了一句，言下之意是暗示他可以忘了那晚的事。因為，如果不裝成毫不在意的樣子，葦禾恐怕會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我。
“噢……對！我修改了新的項目方案，按照我們那天開會的統一意見做了修改。我們節目的第二輪投資商，正在會議室等著，我們的項目宣講會馬上就開始了，所以請薏甯姐再確定一下。”葦禾還是很禮貌。穿著一身白色簡製西服的他真是又帥氣又優雅，比大學時代那個過分單純的樣子看起來成熟了一些。
“好。”我一邊說一邊坐下來，在電腦上打開了項目方案，“方案不錯。能不能吸引第二輪投資，進軍亞洲市場，就看你的介紹了。”我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
“嗯！”葦禾笑了一下，依然是很別扭的樣子。
我們一起去了會議室，在那裏，偉創投資公司的投資總監正等著我們宣講進軍亞洲市場的《偶像人生》項目方案。
在寬敞明亮的多功能會議室裏，自信滿滿的葦禾，筆挺帥氣地站在投影屏幕前，向在座的投資研究小組成員打過招呼之後，就開始他的項目介紹了。
“我們的項目通過兩年時間的驗證，收視率、點擊率、訂閱量、購買率都足以證明，《偶像人生》是一款獨具新意，時尚感、體驗感都很準確的真人秀、綜藝節目、網遊和手遊，更是一個非常好的電商平台。所有具體的和細節性的數據，都在各位看到的報表中。在未來3年內，我們要把《偶像人生》這個綜合性的娛樂項目推廣到韓國、日本、新加坡……乃至於整個東南亞。我們絕對有信心，它會實現如同在中國一樣的超高人氣和好的經濟收益……”葦禾神采飛揚，思路清晰，語言簡潔、有力。
這時，座席間傳來了掌聲，顯然，在座的各位投資小組的成員，對吳葦禾推薦的項目方案十分滿意。
“方案所說的，在全亞洲範圍內的統一數據庫，是否能夠承載這麽大範圍內的多人同時在線遊戲、同時在線購買，這是技術上的一大考驗，而且，數據的安全性也將麵臨挑戰。”投資總監指出了他的擔憂。
“的確如此。所以，為了驗證技術上的可實現性和安全性，我們會在一個星期之後，展開跨國界的、多國家人員同時操作的模擬實驗。試驗期是一個月。如果通過一個月的測試沒有問題，我們就會正式推出這種操作模式。”葦禾馬上給出了解決擔憂的方案。
“好，七天以後我們會準時來到貴公司，看你們的模擬操作實驗，一個月以後，多國同時正常運行沒問題，我們就會提交第二筆投資款。”投資項目總監也給出了明確的答複。
“沒問題！”葦禾充滿信心。
我站在旁邊，看著他精神飽滿、自信滿滿的狀態，和之前在酒吧裏消沉頹廢的樣子還真是判若兩人。這樣一個年輕又被大家寵愛的男人，再加上經曆了愛情的打擊，恐怕很難再真正愛上什麽人了吧？
但是……我想……得到這個男人的心。我聽到了自己內心的呼喚。
五、你，就是我們要塑造的偶像
從會議室回到辦公室，我再一次打開了葦禾的方案，這個年輕男人的商業創想的確令人欣賞和佩服。
他設計的《偶像人生》，就是讓那些有明星夢的男孩女孩按照當紅偶像的工作模式、生活模式來體驗人生。每個報名參加真人秀的報名者，通過評委初選之後，都可以進入拍攝階段。他們靠著自己的閱曆、理解與學習，展開一段充滿挑戰、眾人矚目的生活。為期三個月的時間內，他們的團隊會有造型設計師、服裝設計師、聲樂老師、舞蹈老師、電影拍攝團隊、保姆、媒體策劃人、品牌讚助商……所有這些人，需要靠參加者自己選擇，組建成偶像養成團隊，而且他們的偶像養成團隊成員也都是一些名氣不大，需要獲得機會的人。這樣，也給了支援團隊的成員一個成名的機會。
真人秀會逼迫這些“偶像”迅速成長，會在不同階段安排演唱會、粉絲見麵會、電影、廣告拍攝等等所有一個準偶像必須經曆的工作。也會要求他們寫微博與粉絲互動，還會偶爾故意製造各種突發事件、意外事件，比如負麵新聞等壓力事件來考察他們的應對能力。參加者們要每個星期參加一次拍攝，他們的成長進程會一一展現在電視和網絡視頻裏。這無疑會是一個十分好看的節目。
不得不承認，葦禾是一個有想法又有商業頭腦的男孩。他構想的真人秀與網絡遊戲以及電商平台結合的運作方案，是很了不起的。老板黎繼遠因為他當初在大學擬訂的創業方案就邀請他加入遠大前程，還真是押到了寶。葦禾的《奇思妙想》具有強大的市場前瞻性，甚至還有國際眼光。不愧是金融係的高才生！
我還記得兩年前，我們邀請他來公司做項目講解時，他那副初出茅廬的樣子。
“最後，通過評委和觀眾的評分，得分最高的那個就可以成為真正的偶像，獲得經紀公司的合作合約。即使沒有成為第一名，也可能因為受到關注而被其他公司看中，有出頭的機會，成為真正的偶像。所以《偶像人生》絕對是一場真實人生的華麗模擬和預演。”那時的葦禾雖然還有一些底氣不足，但骨子裏的驕傲和自信還是能感覺到。
“很好的點子。但我希望，你——就是《偶像人生》的第一個偶像。”老板黎繼遠眯縫著眼睛。那時候我就知道，他在醞釀把葦禾塑造成一個既有商業頭腦又有顏值的跨界偶像。娛樂偶像太多了，但是具有創業能力的偶像卻史無前例。葦禾就是老板想塑造出來的這樣一個史無前例的人物。
“同時，我們還可以開發和《偶像人生》一模一樣的網絡遊戲，讓大家在網絡上挑選虛擬的造星團隊，還可以植入品牌讚助商的虛擬商品廣告。”葦禾的說法已經徹底征服了唯利是圖的黎繼遠，能夠獲取巨大利潤的項目，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很好。但我希望，你——就是《偶像人生》的第一個偶像。”老板黎繼遠還是那句話。
“而且，電商平台也同時運作，把偶像們、支援團隊成員推薦的所有商品在網上進行銷售。就像遊戲的道具一樣，隨著每一期節目發展，電商平台上的商品也會隨時更換。”我也加入了熱烈討論的行列。
“完美的結合。但我希望，你——就是《偶像人生》的第一個偶像。”黎繼遠目光炯炯地看著站在他對麵的葦禾。
突然之間，整個會議室詭異地安靜下來。
同一個邀請說了三遍。看來老板黎繼遠最大的關注點，其實在葦禾這個人身上。
“抱歉，我一直沒有正麵回答您的這個提議，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成為一個偶像。”葦禾麵露難色。
“但我知道啊！你忘了我是誰嗎？她也知道啊！你不知道她是誰嗎？”老板黎繼遠用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站在他身後的我。
對於最擅長把新人打造成知名偶像的遠大前程來說，黎繼遠的確是娛樂圈的“偶像輸送機”，而我董薏甯，也絕對是最好的娛樂項目策劃人和明星經紀人。所以，黎繼遠太有能力把葦禾捧成一個受人矚目的成功偶像了。
“噢……是啊。我看過您公司的介紹，還有那些明星……但，我沒想到您的重點是……”葦禾尷尬地笑著。
“我的重點竟然不是你的整體項目，而是你這個人——你驚訝這個，對吧？但我要告訴你，我很看重你這個項目，但你絕對才是這個項目的靈魂。”老板黎繼遠從椅子上站起來，點燃了一支雪茄，走到吳葦禾的麵前，又看了一眼站在對麵的我，說道，“告訴他，我們會把他塑造成什麽。”
“你將是未來最炙手可熱的創業偶像。從來沒有哪一個偶像，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同時展現他們的絕美外貌、表演才華和商業能力。但你是可以做到的！未來，你是《偶像人生》真人秀的主持人、網遊人物、電商平台CEO，也就是說——你是這個項目的創造者和負責人。”我說出了老板的打算和意圖。
“我嗎？好吧。”對於21歲的吳葦禾來說，他真的不知道那是怎樣一種人生，我想，他那時唯一的想法是：趕快賺錢，還給死去女朋友的父親，以解脫愧疚感。
“偶像”這個詞，真是一種考驗。
六、拯救你的女神
“薏甯姐，完蛋了！怎麽辦？”我耳邊傳來了葦禾的聲音。
當我意識清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正在一個辦公室裏，座上的標牌寫著：企劃總監董薏甯。我又出現了那種暫時的“精神遊離”，好像會突然忘記自己是誰。
“葦禾，你怎麽了？”我的嘴也不受控製地說出了這句話。而我眼前的葦禾呢，正一臉愁容地看著我。
“技術組的頭兒，那個老外Ken說，我們新版本的網站根本無法按照預期上線！他今天才和我說，其實我們後台編程從框架設計開始就有問題。但他一直以為自己能解決，就一直隱瞞技術上的漏洞。現在這個網站根本不能承載我們最初構想的多人多地區同時在線的情況！”吳葦禾皺著眉頭，鬆了鬆自己的領口，顯然情況危急，讓他焦慮不安。
“也就是說，6天後的模擬操作肯定會失敗。偉創投資給我們的第二輪投資款也肯定泡湯了？”我問他。
“更糟糕的是……我今天早上接受電視台直播的采訪中，還很自信地表示，我們會在6天之後，完美展現新的網絡平台。還邀請大家一起參加測試——我太自信了！如果不能如期實現上線，《偶像人生》這個項目的運作實力就會被質疑，聲譽也會受損。”葦禾一臉懊悔的表情。
“我們還大張旗鼓地宣傳我們從舊網站到新網站的過渡過程裏，特意從美國聘請了新的技術總監，操刀後台設計。現在豈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我們根本連那人的能力都鑒別不了……”我也歎了一口氣。
“那怎麽辦？這次都怪我！太自信了！”葦禾懊喪地坐在沙發上，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隻有6天的時間，讓我想想。”我一邊說，一邊點燃了一支煙吸了起來。
對於這樣的突發狀況，當然會有相對比較“完美”的解決方法。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即使是一隻聰明的菜鳥，也還是菜鳥啊！我給葦禾造成的這個局麵，製定了一係列補救措施。
在新改版的《偶像人生》上線之前，我們放棄了從網絡遊戲《偶像人生》中選擇年輕人參加真人秀的方案，而是改為在各地進行海選，完成選擇參加者的過程。成功通過海選的參加者，再與通過網絡參加模擬遊戲的獲勝者一起進行新一輪偶像角色的角逐。這樣，就為《偶像人生》網站改版爭取了一個月的技術調整的時間，也使《偶像人生》這個項目可以在亞洲一帶好好預熱。有了這個很好的解決方案，就剩快速尋找一個可以完成網站改版的技術總監，帶領大家修複漏洞，甚至是重新編程。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做Plan B（備用計劃）的能力。
當晚，一大群記者就被召集到遠大前程公司，並把公司要提前進行的亞洲場預熱、亞洲各地廣泛海選以及海選和網友虛擬操作的報名者一較高低的計劃報道出去了。
當然，接下來就要尋找一個可以解決技術難題的技術高手。通過美國做獵頭的朋友，迅速地，當然以極高的代價，挖一個至少可以工作3個月的人，還是不難的。很快，一個叫Alan的男人來到中國，接手了Ken的工作，他還帶來了一個團隊。Alan果然不負眾望，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就解決了技術問題。《偶像人生》在亞洲地區的海選也剛好有了初步的結果。
“其實，當你們提出改變策略方案時，我們就猜到你們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但你們出色的應對危機的處理能力和快速的應變解決結果，還是讓我們願意相信你們一次。所以……我們的投資會按照約定如期進行。”偉創投資公司的總監對葦禾說出了這個讓他終於不必再提心吊膽的決定。
此刻，我和葦禾剛從偉創投資公司的辦公大樓裏走出來，外麵已經華燈初上。這一個月的緊鑼密鼓，讓大家都很疲憊。
“薏甯姐，謝謝你……”葦禾站在我身後，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
“作為工作的合作夥伴，這些是我應該做的。”我轉身對他微笑著，我不能責怪他，也不能讓他覺得自己犯錯總會有人給他補救。
“是這樣嗎？”葦禾靜靜盯著我，好像若有所思，“這兩年裏，我從一個平凡、欠債的大學生，變成了一個受人矚目、名利雙收的創業偶像，如果沒有你的智慧、經驗和努力，就不會有今天的我。其實……我知道……”
“每一個造星的人，都希望這顆星閃閃發亮啊。而且，你確實很閃亮。今天我也很累了，想回去好好休息了。明天見。”說完，我就丟下了一臉期待的葦禾，一個人開車離開了。
從倒車鏡裏，我能看到他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我離開。但我必須給他一個意猶未盡又充滿回味的空間。一個年長的女人去征服一個年輕的男人，如果所有的步驟都剛好配合，那也未免顯得過於勢均力敵了。顯然，我們並不是勢均力敵的狀況。
對於一個如此性感迷人、銳意進取、聰慧精明的女人來說，竟然能如此默默隱忍地愛著一個年輕的男人，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葦禾，他一定會這麽想吧？我就是要他發自內心地被我征服，愛上我。
車子剛剛開出去沒多久，我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短信。
薏甯，我想，你是我的女神——拯救我的女神。把我從頹廢、灰暗、痛苦的情緒裏拯救出來的女神。如果讓我從在眾人麵前閃閃發亮和在你心裏閃閃發亮之間選擇一個，我希望，我永遠都是你心裏的那顆星。我……可以愛你嗎？
看到短信的瞬間，我得意地笑了，在倒車鏡裏，我看到了自己上翹的嘴角。漸漸地，我竟然抑製不住地流出了眼淚。有些心酸，有些幸福，感慨萬千。我就那樣一路開著車，一路默默哭著。我是真的愛上這個小男人了吧？
回到家，打開門，我沒有開燈，直接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分析自己一路都在哭的原因。這時，家裏的門鈴響了。我去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葦禾：還是那麽高高帥帥，即使隻穿了簡單的牛仔褲，白西服，就那麽吸引人了。
“能回答我嗎？我……可以愛你嗎？”葦禾有些期待又有些無助的樣子。
我再也無法抑製內心對他的渴望，抓過他的衣領，把我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他開始瞬間被震住了，之後就馬上熱烈地回應這個遲到的吻。
那一夜，春光旖旎。
七、我們，訂婚吧！
我站在窗邊，看著**的葦禾：年輕而淨白的身體，睡覺的樣子看起來像個無辜的少年。睫毛很長，還有好看的臉部輪廓。誰不想擁有一個這樣的男孩呢？誰不愛青春和美好呢？就算是像我這樣經曆過一些男人，甚至已經不再相信愛情的女人，也貪戀著他的青春和純真。我甚至因為自己想占有他的念頭而感到羞愧和自卑。
我是什麽時候開始愛上他的呢？從他日夜努力地工作開始嗎？從他進入娛樂圈也和女星們保持距離開始嗎？從心疼他一個人在酒吧喝酒開始嗎？從看穿他表麵快樂熱情，內裏卻傷痕累累開始嗎？還是……從第一次見到他在公司的會議室裏講解他的創業方案開始？
我，董薏甯，經曆了太多娛樂圈的爾虞我詐、現實虛偽，嚐盡了遊戲般的不需要負責的感情。卻深深淪陷在一個傷痕累累的男孩的美好青春裏。是啊，以後無論世界如何變幻，無論多少阻礙艱難，我都會好好愛他。我下定了決心。
這時候，吳葦禾的手機在靜音的狀態下亮了起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他的手機。上麵是一條短信：“吳葦禾，我愛你，我求你，讓我見你一麵，就一麵！”這條短信來自陌生的號碼。我想起了他最近一直被一個粉絲困擾的事，這個短信應該就是那個瘋狂粉絲發來的。我突然想到了什麽。
早上9點多，葦禾終於睡醒了。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看到我時，很輕鬆地說了一句：“早啊！”然後就開心地笑。那真是令我著迷的樣子。
“不早了！已經9點多了。去我家樓下的早餐店吃brunch（早午餐）吧？我天天去的店。”我提議著。
“OK！”葦禾比畫了一個OK的手勢。
我們兩個人開心地牽手去吃早餐，怕被發現，葦禾還特意戴了鴨舌帽。
那是一家很清爽的西餐廳，因為價格的緣故，早上來這裏吃飯的人很少。我們挑了一個靠牆角的位置，點了葦禾喜歡吃的三明治。
“薏甯，要是每天早上都能和你一起吃早餐，該有多幸福！”葦禾聞了聞剛端上來的金槍魚三明治。
“其實，在過去的兩年裏，我們很多時候都是一起吃早餐啊！”其實，我在特意等著他表達愛的潛台詞呢。
“情侶！你們是情侶？”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來自一個戴著口罩，披頭散發的女孩，“你居然背叛了你的粉絲！”就在那一瞬間，女孩舉起一把刀向葦禾狠狠刺過去。沉浸在甜蜜中的葦禾甚至還沒有看到這個女孩呢！
“薏甯姐！”葦禾大喊著！我感到背上一陣撕心裂肺的刺痛。在女孩刺向葦禾的瞬間，我擋在了他的身旁，那把刺向他胸口的刀，刺在了我的後背。我感到劇痛難忍，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裏，並且是經曆了手術、昏迷了16個小時之後。
“薏甯！你醒了？”我聽到了葦禾的聲音。
“你沒事吧？那個女孩……”
“你自己差點就送命了！你還關心我？”
“這件事情……沒有上新聞吧？一定要阻止媒體報道……”
“已經報道了。這麽嚴重的事，不可能不曝光。而且……”
“媒體……媒體發現我們的關係了？”
“媒體沒有發現。但是……”葦禾打開了電視機，“這個時間，新聞應該正好在重播。”
今天早上發生了一起惡性的刺殺偶像事件，當事人是創業偶像吳葦禾，危急時刻，他的經紀人董薏甯為他擋刀。由於當時店裏的監控處於故障狀態，也幾乎沒有其他顧客就餐，所以肇事者目前還沒有被抓獲……警方希望廣大市民能提供線索，將凶手繩之以法。目前懷疑這名凶手是20歲左右的女性，是一直跟蹤和騷擾吳葦禾的瘋狂粉絲。就此次事件，我們特意采訪了吳葦禾所在的遠大前程公司的老板黎繼遠和當事人吳葦禾。
“黎總，您怎麽看這次事件呢？經紀人為藝人如此奮不顧身，他們的關係是不是像傳聞那樣，是情侶呢？”
“薏甯一直都是葦禾工作上的好搭檔，她是很負責任的經紀人，這次奮力保護藝人，也讓我們十分感動……”
“我和薏甯，不隻是工作上的好搭檔。因為……我們是很愛彼此的情侶。在過去的兩年裏，沒有薏甯的幫助和支持，就沒有今天的我。這次，薏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救我，我很受觸動。我也想勸誡大家，要好好珍惜身邊愛你的人。不要等到有一天，你意識到你可能失去了，才去勇敢表達愛。現在薏甯還在醫院救治，等她醒來，我會跟她說，我們訂婚吧！謝謝……”
我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身邊的葦禾，也看著電視畫麵上，已經驚呆的黎繼遠，還有同樣被震驚的一群記者，我想，這小子不會是瘋了吧？
“幹嗎那樣看著我？我沒瘋，我是真的要跟你訂婚。”葦禾握起我的一隻手，拉到他的唇邊，吻了一下。然後，我感到我的手指上多了一個東西——戒指，他正在給我戴戒指。
我一直默默地盯著那枚戒指，竟然流出了眼淚。“這幸福，也來得太快了。你確定你不是一時衝動？”我問他。
“是衝動啊！可是，人這輩子又能遇到幾次無法抑製自己的衝動的時刻呢？”說完，葦禾又在我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我看著葦禾的臉，想著：幸福總是夾雜在危險裏，如果幸福是一種幻覺，就一直沉溺下去吧！我隻希望，這幻覺永遠不要消失。
八、幸福，戛然而止
我睜開眼睛，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一身潔白、華麗、鑲著鑽石的魚尾婚紗。婀娜的身姿在貼身的婚紗映襯下，更顯玲瓏有致。我看了一眼落地鏡上的日曆鍾表，上麵顯示的時間是：2007年7月28日。我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終於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了：這是一家婚紗店，一家十分華麗的婚紗店。
我，董薏甯，在28歲的年紀，遇見了我一生摯愛的人。盡管我依然忐忑不安，依然有自卑感，但我不想失去這難得的機會。此刻，我看到身後正站著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葦禾。不得不承認，穿著新郎西裝的他真是帥氣極了。他正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你真美，薏甯！”葦禾一邊說一邊來到我身邊，和我並肩站在了鏡子前。
“小姐，在你身後的袋子裏有一個單反相機，你能幫我們拍一些照片嗎？”葦禾轉過身對店員說著。
“好啊！”女孩愉快地答應著。
“我想……留住這個美好的時刻——跟你一起試婚紗的時刻。因為在婚禮上你隻能穿一件婚紗，可是在這裏，你卻可以試穿所有你喜歡的婚紗。我們不就可以拍到很多美好的照片了嗎？”葦禾故意撒嬌地眨了眨眼睛。
“噢……好感動啊……”我也故意撒嬌著，抱著他，和他臉貼著臉。
婚紗店裏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幫我們拍照片，那個過程真的很幸福。燈光閃耀，美麗的新娘和英俊的新郎無限向往他們相伴一生的未來。而且，婚紗店裏正放著那首《一生守候》。
“拍好了！很漂亮！”女孩笑眯眯的。
“好！謝謝你！”葦禾開心地接過相機，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在相機上翻看起來。
不知道是哪一刻，他臉上的微笑突然凝結了。然後，他收起了相機，默默地進了更衣室。
我換下婚紗，從更衣室裏出來之後，看到他正提著皮包，在婚紗店的門口微笑著等我。
“你剛才……突然之間是怎麽了？”我試探地問道。
“就是……有一些感慨。我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和你說過，我父母是因為什麽去世的？”葦禾牽著我的手，在大街上走著。兩旁時不時會有行人大呼小叫地說：“吳葦禾啊！他是吳葦禾！”但是葦禾一反常態地沒有理會認出他的行人，隻是執意牽著我的手向前走。
“薏甯，我很累，我真的很累……這3年來，我一直很努力地工作。一開始是因為對燦燦的愧疚，要急著賺錢還欠她爸爸的債。後來是因為愛上你，覺得人生又充滿希望了。我變成了一個受人矚目的人，可我有時想，這些真的有意義嗎？這真的是我當初想過的生活嗎？”葦禾突然一下子坐在了馬路邊上，點燃了一支煙，狠狠地吸起來，表情十分焦灼。
“你究竟怎麽了？”我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薏甯，我有時候會想，要是我的家庭很幸福，我的父母沒有死，羅燦燦沒有背叛我，她爸也不反對我們的愛情，我現在的生活會是怎樣的？我可能不是一個創業的偶像，也沒有很多人知道我，但我卻可以和燦燦一起出國留學，然後做一個金融白領，然後我們結婚，就像今天這樣，幸福地試婚紗，籌備婚禮……我們的爸爸媽媽，也因為我們的結合而覺得欣慰。那樣的生活是不是也很幸福？”葦禾一邊吸著煙，一邊哭了起來。
我也和他並排坐在馬路邊上。我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情緒如此激動起來。
“人生，有很多個可能性，如果不是我父母去世了，燦燦車禍去世了，如果不是欠債，我不會和黎總合作，也不會遇到你。經過這幾年的生活，我已經接受了命運給我的這條殘酷的路。為什麽，當我覺得很幸福的時候，卻又要把我丟入無底的深淵呢？你告訴我，是為什麽呢？”葦禾轉過頭流著眼淚，無助地看著我。
“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嗎？我們試婚紗，我們下個星期就要舉行婚禮了啊！”我用雙手擦掉他臉上的眼淚。
“上個月，我用你的筆記本電腦發一封郵件，無意間看到了銀行給你發來的往來賬目明細單。我看到有一個收款人叫Ken，你給了他50萬。我本來也沒有把他聯想成那個讓網站無法如期運行的Ken。因為我不想懷疑你。但是……昨天，有個女孩來找我，讓我給她20萬封口費。她說，當初在西餐廳，是你指使她扮成跟蹤狂粉絲刺殺我。然後，你再扮成救我的天使。她說，如果我不給她這筆錢，就把這件事爆料出去。說你為了得到男人，不擇手段。”葦禾皺著眉頭看著我。
“你……”我看著葦禾痛苦的表情，終於明白他知道了。
“明明沒有技術問題，可以如期上線的網站，你可以製造有技術危機的假象，然後幫我解圍，讓我感激你。你還不惜傷害自己，串通別人演出一場假的女神救人的戲碼，之後讓我們相愛的新聞傳遍天下，讓我死心塌地愛上你，想和你結婚。這些手段，雖然卑鄙、雖然瘋狂，但我還可以相信，那都是因為你愛我，要得到我，才會做出可怕的事。所以，我猶疑過、掙紮過，但我還是決定不揭穿這些事，就當我從來不知道，然後我們還是好好地試婚紗，舉辦婚禮，以後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葦禾擦了一下眼淚。
“不可能了！薏甯，不可能了！我可以忽略一切，當作不知道，但我不能忽略你是我爸的情人！”葦禾把頭埋進了他的雙腿間，大哭起來。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從袋子裏拿出了單反相機，送到我的麵前。
我打開了單反相機，一張一張翻過去，從我們幸福美好，一對璧人的婚紗照翻過去，我看到了我和吳樊的照片。在照片上，我們依偎在公園的椅子上，我們親吻著彼此……
“為什麽！這是誰的相機？這是誰拍到的？”我腦子裏放映出了4年前我和吳樊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4年前，我的工作正處於瓶頸期，那時候我很苦悶，神經總是很緊繃。為了緩解壓力，我每天早上都會去公園晨跑，就這樣遇到了一樣喜歡晨跑的吳樊。忘了具體什麽時候，總之，我們認識了，每天和他一起跑跑步，聊聊天，就會覺得很放鬆。我和他講我工作上的煩惱和那些偶爾會騷擾我的男人，他都能一一幫我找到解決問題的好方式。我覺得，他是一個很有智慧、心態很好的男人。就那樣，我慢慢越來越依賴他、想念他。我們偶爾約會，但我從沒想要破壞他的婚姻，也沒想過我們之間要有什麽結果。
我把過往的那段故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了葦禾。我希望，我的坦白能讓他理解那段情。
“薏甯！我們完了。我不可能接受一個和我爸上過床的女人做我的老婆！這樣，我每一次麵對你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在**！”葦禾忽然從台階上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葦禾！”看著他堅決離開的背影，我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九、如果分離，那就毀滅吧！
“我一想起那個女人，就覺得很惡心。不擇手段，沒有道德底線，還很濫情。我真後悔當初被她蠱惑。現在一看到我和她的新聞，就像踩了一腳狗屎一樣。”葦禾對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年輕女孩說著。
此刻的我正站在化妝間的門外，從門縫裏看到葦禾抱著一個女孩說著話，那個女孩應該是當紅模特紀楠希。
聽到那樣的話，真是感覺很心痛，就像心髒上被開了一槍。我靠著牆，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腦子裏一幕一幕回憶：試完婚紗的那天，葦禾向媒體單方麵提出和我解除婚約，而且宣布了分手的消息。還向黎繼遠提出了更換經紀人的要求。黎繼遠不想停止他賺錢的生意，當然會在勸說無效的情況下，滿足葦禾的要求。我被調去了另一個項目。
無論我多少次試圖靠近他，他都會想辦法避開我。不接電話、不回信息，即使在工作場合偶爾遇到，也當我是透明的空氣一樣。那樣的感覺太痛苦了！如果你如此深愛一個人，就要結婚的時候，你們的關係卻戛然而止，那是一種巨大的折磨。我們分開之後，不到一個月，他就找了一個模特女朋友，打得火熱。
“葦禾！”在他錄製完節目去停車場取車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是你？我沒有話跟你說。”葦禾一臉厭惡的表情，尤其是我拉住他的胳膊，不讓他走的時候。
“就算我們分開了，你也不用把事情做得那麽絕吧？還在別的女人麵前詆毀我！”我說著。
“詆毀？每當我想到我和我爸共用一個女人，我就恨不得殺了我自己！我爸和我媽就是因為感情不忠才雙雙死亡的，你也算間接害死他們的凶手！我都恨不得殺了你！現在，在我的眼裏，你就是一個不擇手段、肮髒不堪、毫無道德的女人！”葦禾狠狠地甩開了我拉著他的手。
我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無助地看著他開車絕塵而去。在那個沒有其他人的停車場，我放任自己毫無顧忌地號啕大哭。我好恨這個男人！好恨他！我擦幹了眼淚，暗自下了決心：葦禾，我能一手把你捧成受人矚目的明星，也能把你徹底毀掉，讓你永遠隕落！
當我再一次意識到自己醒著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嘴正在一張一合說著話：“其實《偶像人生》這個項目，很多時候都要靠我和其他同事一起努力，我們隻能扮演在背後做支撐的人，在別人麵前閃光的都是吳葦禾！當然，他已經被塑造成了全民的創業偶像，也隻能讓偶像去分享更多的功勞。”
“董小姐是暗指吳葦禾其實沒有創業才能、商業運作才能，他隻是靠團隊，他隻是被包裝，對嗎？”記者單刀直入，毫不留情。
我苦笑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那董小姐對於昨日爆出的吳葦禾在酒吧服食軟性毒品，並與夜店援交女有不雅舉動，作何評價呢？”記者追問。
“這件事情，我也是看報紙和雜誌的照片才知道的。因為事發突然，我也不明情況，所以還是不予置評。”我公關腔地說著。
“董小姐，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在一起很長時間，一直都是外界欣賞的情侶搭檔，可吳葦禾單方麵提出悔婚，還馬上和模特紀楠希打得火熱，是不是有人橫刀奪愛，有人喜新厭舊呢？”
“你深愛一個人，為一個人付出很多，當然希望瓜熟蒂落。當初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壓力很大。姐弟戀，又在一個充滿**的圈子……雖然早就做好了有一天會結束的準備，但真正結束的時候，還是很傷心，需要很長的時間來調整……”
記者也同情地安慰了幾句，還拍下了我眼睛哭得發紅的照片。
接受完記者的訪問，我向著公司的辦公大樓走去。我腦子裏閃現了這樣一組畫麵：我找了一個娛樂日報的記者，特意安排他去吳葦禾在的那家酒吧。我還找人事先在吳葦禾喝的紅酒裏放了軟性毒品，在他的口袋裏也放了。在他喝過酒、神誌不清的時候，還安排一個夜店援交女接近他。這樣，記者就拍下了吳葦禾嗑藥和鬼混的照片，然後在今早的報紙上刊登出來。現在這件事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了。
我是多麽有本事，我就這樣徹底地抹黑了吳葦禾。站在公司大樓的玻璃門前，我看到映出來的自己的影子，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對我愛著的男人做出了這麽多可怕的事情！
很快，葦禾的處境開始變得悲慘：他的節目被電視台停掉；他的網站也被無數網友攻擊，陷入癱瘓；他的負麵新聞鋪天蓋地，黎繼遠的公司恨不得馬上和他劃清界限。
一個光燦燦的創業偶像，就這樣成了萬人唾棄的渣男。
十、看到你，就是撕裂傷口
這些天，我一直喝得爛醉如泥。醉生夢死之間，有時竟然感覺到我不是我自己。我的心情實在太差了！迷迷糊糊間，有人按響了我家的門鈴。我去開門。
“葦……葦禾？”我看到了麵無表情的他。他一把把我從門裏拽出來，我甚至還穿著拖鞋，就被他拉上了車。
我耳旁的風呼呼地呼嘯而過，我睜開眼，看到自己正坐在一輛飛速行駛的敞篷車上。天很黑，風很猛烈，穿梭其中，風仿佛壓住胸口，無法呼吸。此刻，這麽瘋狂地開著車的人正是吳葦禾。他穿著黑色的褲子，黑色的襯衫，目光專注地注視著前方，風把他的頭發都吹亂了。他那不管不顧地開車的勁頭，就像個賽車手。在這種情況下，風大得根本無法張口說話，那呼呼的風已經吹醒了我的醉意。
葦禾就那麽一直在馬路上開著快車，我看了看手表，上麵顯示的時間是夜裏2:15。然後，我感到自己的背突然猛烈地撞擊到了車靠背，這驟然的刹車讓人不明所以。定了定神，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才發現，葦禾停車的位置正是4年前我經常去跑步的那個開放式公園。
“你的狀態很好啊！神采奕奕的！大半夜把我帶到這裏幹什麽？”我毫不客氣地問道。
“我狀態是很好啊！我應該是什麽狀態呢？因為你毀了我的形象、我的事業，我就要蓬頭垢麵、精神渙散，一副徹底崩潰的樣子嗎？然後半夜把你帶出來，因愛生恨，掐死你？”葦禾笑了笑，他臉上確實沒有一絲悲哀，而是十分冷靜地看著我。
我們下了車，坐在了公園的長椅上。葦禾點燃了一支煙，吸起來。我們一直沒有說話，直到他把一支煙都吸完了，才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
“給你的。東區那個別墅公寓你不是很喜歡嗎？我買下了，也裝修好了。是你喜歡的美式田園風格。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但是，我們沒有結成婚，也就沒機會帶你去了。這是鑰匙，房子已經轉到你名下了。”葦禾把鑰匙放在我手裏。
“薏甯，其實我不知道，你本身就是一個喜歡不擇手段的人呢，還是因為我們的感情結束了，讓你變成怪物了。但我不想看到你繼續做個被情緒控製的怪物。”葦禾平靜地說。
“嗬嗬……你還真是冷靜——冷靜地控訴我是一個怪物。那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這麽認真地愛過一個人。所以也從來不知道，原來失去一個人是這麽痛。”
“我知道……你很痛，所以我希望，你能盡快忘了我。我也知道，你很驕傲、很好強，所以，你不會輕易為失去一段感情妥協，你會在我麵前活得好好的！我以為，我找個模特迅速戀愛，我說那些殘忍的話刺激你，你就會因為恨我而努力地奮鬥，盡快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但我錯了……我完全想錯了……”葦禾站起來，站在公園的路燈下，一束淡黃色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側臉顯得那麽有輪廓感，他還是那麽迷人。
“是我的錯，是我處理問題的極端方式激起了你的憤怒，讓你想徹底毀了我。我好像總是沒有辦法把問題處理得很好。現在是太極端，過去是太逃避。”葦禾頓了頓，又掏出煙，點燃了一支。
“過去？太逃避？”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你體會不到，生活在一個表麵和諧，其實十分冰冷的家裏，是什麽感覺。我爸一直都有不同的外遇，我媽就裝作一直不知道。後來，我媽也找了一個自己愛的男人，但為了錢，她不肯離開我爸。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彼此的秘密，但他們一直很和諧，不吵架，外人看起來很幸福。但我在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逐漸知道了他們的秘密，可我怕我的父母分開，就裝作一直不知道。所有這些和諧，在我大三那年戛然而止，那天傍晚我回到家的時候，我媽把我爸從樓上推下去了，然後她也跳下去了。我一直最怕的就是他們會分開，因為我不能忍受失去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但那一晚，我一下子失去了他們兩個。看見他們摔在地上，身下一攤血，我當時差點就跟著一起跳下去了。你永遠都不會了解那種痛得快要死掉的感覺。所以我知道，失去摯愛的人是多麽的痛不欲生。”在路燈下，我看到了他的側臉，他在流淚。
“其實，在吳樊去世之前，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他聯係過了。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那麽悲慘的事。而且，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他兒子……”我好像想解釋什麽，雖然明知這解釋顯得很無力。
“我相信你不知道。但是，薏甯，如果我還繼續和你在一起，每當看到你的臉，我就會想起那張你和我爸接吻的照片，也會想起我爸和我媽從樓上墜下來、滿身鮮血的樣子。每見到你一次，就好像我好不容易才愈合的傷口又被人狠狠地無情地瞬間撕開。你能體會那有多痛嗎？你不能！你永遠也體會不了！”葦禾把我從椅子上拉起來，帶到稍微亮一點的路燈下，他把他的袖口向上拉了拉，露出手腕給我看。
“我總是戴上一塊手表，遮上這道疤。父母去世後，我曾經試圖自殺。可能天不想絕我，被一個來我家的老師給救了。這件事，連羅燦燦都不知道。我要多努力地工作，多忘我，才能逐漸忘記這種痛呢！我以為和你結婚會很幸福，但你偏偏成了我這道疤的撕裂者。我之所以那麽極端地對你，不是因為我有多恨你、多煩你。而是因為，我沒有辦法、沒有能力處置我的痛苦。我推開你，我以為你可以忘記我，我也可以停止痛苦。我想讓我們都趕快解脫！你明不明白？”葦禾痛苦地蹲在了地上。聽到他的心聲，我也心如刀絞，我蹲下來，緊緊地抱著痛苦無助的葦禾，淚如泉湧。
“我錯了……葦禾，是我錯了！我卑鄙，我狹隘，我自私！是我的錯！才想用毀掉你來發泄我的痛苦。”我內心已經被懊悔和心痛糾纏不清。
“薏甯，從此以後，我們就各自好好生活，好嗎？我已經不想再回到那個圈子，其實我不需要那麽多人關注我，也不想賺那麽多錢，我隻想平靜地生活下去。沒有傷口地、也不用拚命努力地去過每一天。我真的很累……”葦禾擦幹了自己的眼淚，用一種曆盡滄桑的眼神看著我，就像祈求一樣。
“好……我會放開你……”我慢慢鬆開了抱著葦禾的雙臂。
十一、訣別，是因為放不下
來到葦禾送我的房子已經是淩晨，看著這裝修得十分溫馨的房子，我心如刀割，那本來是我們的房子！我們本來距離幸福隻有一步之遙！此刻，一切都被擊得粉碎。
我覺得自己已經心如死灰。我被一種內疚深深折磨著，那種折磨就像一條毒蛇，一口一口撕咬我本來就破碎的心。在這場不擇手段的愛情裏，我輸得十分徹底。令我痛苦的是，我看到了如此醜陋和卑鄙的自己。好像不擇手段已經成為我獲取的唯一快捷方式。10年來，我沉浮的圈子、我經曆的感情，把我變成了一個極端又冷漠的人。
我的腦中，竟然產生了一個無法抑製的念頭。
我拿著刀片，割開了手腕。我想到了葦禾手腕上的那道疤，他當初的心情也和我此刻一樣嗎？疼，那是來自手腕的傷口的疼痛。我能感覺到動脈血管被切開之後的那種刺心的疼痛。漸漸地，我看到地板上都是鮮血。
在我的血流盡之前，我按下了DV的錄製按鈕，這也許是我能為葦禾做的最後一件事。
今天坐在這裏，要用很大的勇氣，才能和大家講明一些真相。我和吳葦禾的婚禮之所以終止，是因為在這段感情裏，我有了第三者。但是因為吳葦禾在公眾場合表示和我分開，引起了我的憤怒，所以我決心報複他。還特意安排別人陷害他，製造了他嗑藥和在夜店鬼混的傳聞。而且在記者采訪的時候，還刻意引導記者相信吳葦禾是一個沒有真才實學、沒有項目管理能力的虛偽偶像。其實，《偶像人生》這個創業項目，確實是在他大三期間形成的方案，日後也是由他做主導，保證了方案的順利實施。他不是虛偽的偶像，而是創意十足，又有商業思考力的偶像。做過這一切以後，我的良心讓我日夜難安，我還是決定站出來，跟大家講明真相，還吳葦禾一個公道，同時，也對吳葦禾先生表示我最誠摯的歉意。
意識消失之前，我看了看本來應是我們愛巢的房子，它是那麽漂亮的田園之家，這樣的房子，一直都是我的dream house，可以和心愛的人住在這樣的地方，生下可愛的孩子，溫馨地、快樂地生活下去……在縹緲之間，我仿佛看到了我和葦禾穿著結婚禮服，在眾人的祝福下，伴著結婚進行曲，向彼此承諾一生不變，不離不棄，永遠相愛……
我靜靜地注視著董薏甯的死亡過程，我看到自己以一團透明體的樣子從她的身體出來了！透明的夏初籬脫離了董薏甯。這感覺太不可思議了！我還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董薏甯的愧疚和不舍。
我聽到了吳葦禾在門外砰砰敲門。我看著那之後發生的一切：吳葦禾找來小區的人，拿到新房子的備用鑰匙，衝進房間，看到躺在臥室裏割脈自殺的董薏甯，鮮血在地板上到處都是……接著，救護車和警察都來了。董薏甯被送到醫院搶救，醫生宣布搶救無效，人已經因為失血過多去世。
吳葦禾一個人頹然地站在醫院的走廊裏，一句話不說，就那麽沉默地站著。我就站在他的身旁，感受著他的無限憂傷和絕望。然後，他從衣服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封董薏甯寫給他的訣別信。
親愛的葦禾：
這世界如此物質，充滿**。曾經，我以為我的世界裏隻有一個又一個項目，一個又一個需要推出的藝人，還有賺不完的錢，交換不完的利益，以及不停變換的滿足不同階段需要的男人。直到遇見你，我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鍾情。你的美好、你的努力，都讓我為之動容，無法自拔。
請原諒我，用了那麽多手段來得到你的愛，之所以那樣，都是因為我太愛你，又太自卑，在你美好的青春時光裏，因為我的世俗味而自卑。原來，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自卑。
我過去以為，愛是占有、是得到，所以，當我得不到的時候，我就會瘋狂地報複。後來，你讓我明白了，愛也是寬容、是理解、是放手。但是，親愛的，很抱歉，我還是沒有學會放手，我還是太愛你，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以後的日日夜夜，一生一世，沒有你的日子，要怎麽過下去。
所以，原諒我，自私地不顧你的感受，選擇離開這個世界。我知道，我的離開一定會給你很大的打擊，但請不要傷心太久。總有一天你會複原，然後遇到一個可以去好好愛她的女人。祝福你，永遠。
“節哀，你也不要自責。其實，她最近半年一直被抑鬱症困擾。她所處的圈子給她的壓力和她跟你這段糾結的感情，都成了把她逼上絕路的導火線。”一個醫生看到痛苦沉默的吳葦禾，特意去安慰他。
“謝謝。”吳葦禾蒼白的嘴唇裏隻擠出了這兩個字。
十二、相機、錯過、遇見
“你很喜歡看我刷牙嗎？”吳葦禾這突然的一句，讓我的意識清醒了起來，我環視四周，果然，我還在我們別墅的浴室裏。
而我的丈夫吳葦禾，好端端地對著鏡子刷牙，沒有死，沒有吐血。他再一次沒有死成。雖然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狀況，但此刻我已經沒有那種要殺死他的感覺了。我還沉浸在董薏甯自殺離世的悲傷裏。
“你從來都不提過去的感情，你交往過那麽多女朋友，對哪一個印象最深呢？”
“突然對我的過去好奇了？”吳葦禾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鏡子裏映出的我的影子。
“可能，每一個你愛過的人，都會改變你對愛情的看法。可惜，我沒有辦法知道她們是如何改變你的。是啊，突然有點好奇。”我走到吳葦禾的背後，我看到他頭上有一根翹起的白頭發。那一刻，突然覺得他也老了一些。
我放棄了殺死他的念頭。我去了別墅的儲物室，找到了那個已經壞掉的單反相機。
2002年的夏天，我和吳葦禾都是高三。有幾次，我偷偷跟著他，因為突然好想知道他住在哪裏。然後，我發現他每天都要路過一個公園。我就帶著有長鏡頭的單反相機去偷拍他。不巧的是，他都沒有在那個公園出現過。我隻好拍了幾張公園長椅的照片。那隻是無意間拍下的照片。可我真的無法想到，這無意間拍下的照片裏，竟然有吳葦禾的父親吳樊和董薏甯。
要是那時不跟著吳葦禾，不偷拍照片，相機也沒有被舅舅借去給公司的模特拍照，那個相機就不會永遠落在舅舅辦公室的櫃子裏了。是不是沒有那樣一連串的巧合，吳葦禾就不會發現董薏甯和他父親的那段情，那麽他們應該已經結婚了，人生會變得和今天完全不一樣。
一切都是命運嗎？命運真是一首殘酷的詩。
2002年之後，我去了美國，再之後我遇到了簡嘉澄。就在吳葦禾和董薏甯上演那段虐戀情深時，我正在和簡嘉澄開始一段因表演而結緣的愛情。
十三、殘酷，造就了殘酷
“哈……你最近好像總往這個儲物室跑啊！這兒藏著你什麽秘密嗎？”我聽到吳葦禾站在門口發出的冷嘲熱諷的聲音。
“恐怕，你藏著的秘密比我多吧？”我要離開儲物室時，吳葦禾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難道不想關心一下，現在鬧得沸沸揚揚的你和簡嘉澄的緋聞嗎？我建議你最好把《真愛幻境》項目交回葦禾時代，同時和你的那位簡嘉澄大作家徹底結束合作關係。”吳葦禾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用一種又溫柔又看好戲的眼神看著我。
“如果不那樣做，就讓我們一起毀滅吧！”吳葦禾捏起我的下巴，狠狠地在我的嘴唇上咬了一口，霎時血就流了出來。
“你這個變態！”我一把推開他。
“變態？嗬嗬……這場戰爭是你先發動起來的！是你先惹我的！如果不是你要奪走我的一切，我不會對你這麽不擇手段。”吳葦禾用手指擦了擦粘在他嘴唇上的我的血。
“你就用這樣的方法來對付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嗎？”我問道。
“最親近？從什麽時候開始呢，我們其實已經成了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不是嗎？如果你要搶走我的東西，別說對付你，我甚至可以毀了你！”吳葦禾傲慢地抿著嘴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殘酷。
看著他冷酷的表情，我內心裏無限感慨：那個會為了心愛的女人而不惜放棄一切的吳葦禾，早就不存在了。當年董薏甯幾乎毀了他，他也不曾怎樣，他還在成全她，可現在的吳葦禾，絕對不會放下名利、地位，誰要是侵害了他，他一定會置人於死地。
是的，吳葦禾已經變成了一個心硬、嘴毒又不擇手段的人了。雖然想要殺死他的念頭動搖了，但吳葦禾的瘋狂讓這場該死的對決根本無法停止。
這時，簡嘉澄打來了電話。看到簡嘉澄的名字，我和吳葦禾都有點兒敏感。
“我在左街咖啡館等你。有重要的事。”
“好。我馬上過去。”
吳葦禾盯著我和我的手機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冷笑了一下，走開了。
我開車去了左街咖啡館。
簡嘉澄一臉凝重。他遞給我一個信封，示意我拆開。我打開之後，發現裏麵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兩個墜樓而死的人，倒在血泊之中，死狀恐怖。
“是吳葦禾的父母：吳樊和關欣。吳葦禾把照片寄給我父親簡寧舒。你看看照片的背麵。”簡嘉澄翻過了照片。
我看到一行字：你的離開造成了他們的慘死，那筆錢可以收買你的靈魂，但能收買你的愧疚嗎？看看他們的死狀，你日日夜夜能心安理得嗎？ 2013.6.13
“3年前，吳葦禾寄了這張照片給我父親，之後我父親得了抑鬱症，在療養院的3年，他好幾次企圖自殺。他的人生已經被毀掉了。”簡嘉澄依舊表情凝重。
“你是怎麽發現這件事的？”我問他。
“昨天，我父親再一次自殺未遂，護士發現他自殺時懷裏抱著一堆照片。都是同一張照片，隻不過照片的背麵寫著不同的內容。而且，日期也不一樣。他得抑鬱症進療養院的3年，一直有人定期來看他，每次都留給他一張照片。距現在最近的一張照片，是兩天前送來的。”簡嘉澄的眼神裏充滿憤怒。
“吳葦禾已經變成了一個殘忍的怪物。他就是想看著他恨的人一點一點被愧疚折磨。”
“他不會停止的。”我拿著那張照片，想起了十幾年前，吳葦禾的父母死亡時，吳葦禾是怎樣不知所措和傷心欲絕。他恨簡寧舒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以如此扭曲的形式報複簡寧舒，已經超越了正常的邊界——他已經讓自己墜入一個無底的仇恨的深淵了。
“看來，隻能和他鬥下去了。”
“是時候……讓這一切都結束了。”我感歎了一句，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像個英雄要拯救世界一樣。
告別簡嘉澄，離開咖啡館，已經16:45了。我開著車，看了看表，這個時間應該是個好時機。我開去了過去和吳葦禾喜歡繞道的那條車少的路，我等著他出現的那一刻。
“如果你要搶走我的東西，別說對付你，我甚至可以毀了你！”
坐在車裏，我的腦中總是想起吳葦禾說的那句話。
這時候，老邢打來了電話。
“我想提醒你，一定要小心一點。吳葦禾最近在和律師商談關於遺產繼承和公司項目轉讓的事。如果沒有判斷錯的話，他很可能醞釀著對你下手。”
“不會。他再怎麽過分，也不會有膽量去殺人吧？”
“當年的地產大亨羅翔因心髒病猝死。他的死就和吳葦禾有關。他能害死一個，就能害死兩個。”
“好，我會小心。”
掛了電話，坐在車裏，我竟然感到車子裏好像嚴重缺氧。我的喉嚨就像被什麽東西扼住了一樣。吳葦禾不會真的醞釀著殺死我吧？就在反複糾結的時候，我看到吳葦禾那輛藍色的車正朝著這個路口開過來。
也許，還得用極端的方式結束這一切。我啟動了車子，朝著吳葦禾的車猛力開過去！
“嘭！”一聲巨響，就像電影裏十分驚悚的撞車場麵一樣，我和吳葦禾的車撞到了一起。
空氣中升騰起的汽油味，冒起的煙，混雜著血腥味，我看到吳葦禾滿臉鮮血，不省人事。我爬出自己的車子，把吳葦禾的車門打開，用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指去探他的鼻息——他沒有呼吸了——他死了！
“葦禾！葦禾！”我大喊著他的名字。
我看到他從身體裏飄出來，變成了一團透明的影像。那個透明的他，靜靜地看著死去的自己。
你問我，對哪個女朋友印象最深。應該是董薏甯吧！倒不是因為我最愛她，而是因為她的愛改變了我。男人和女人之間，一旦愛得占有欲太強，就會變得不擇手段，總想控製對方。如果失去了，就會瘋狂地反撲。那樣的愛，最後會變成折磨和束縛。經曆了董薏甯之後，在職場上，我學會了卑鄙狡猾和輿論控製；在感情上，我對女人的防備心更重了，而且時常分不清女人的舉動是真心，還是設計。而且，我也很害怕太過糾纏和陷入的感情。這可能也是日後我和女人保持“安全距離”的原因。
我悲傷地看著他，慢慢地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