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吳葦禾 華麗而腐爛的存在

一、華麗腐爛的吳葦禾

我想,我是不愛吳葦禾了。我不愛他到什麽程度呢?我每天都在心裏籌劃一次要如何殺死他——已經到了這樣的狀態。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呢?讓我來回顧一下。

吳葦禾,35歲,曾經的萬人迷偶像,現在的上市公司老板。財經大學金融係的高才生,後來又去美國進修了編劇課程。回國後,又報讀了EMBA的課程,還廣泛涉獵電影製作、藝術投資、房地產買賣等領域。他真是典型的高富帥,相貌英俊,而且,智商超群。這樣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我應該感謝上天,賜予我如此幸運,讓我遇見這樣一個所有女人都夢想得到的丈夫。可是,他的人生,從外麵看起來光鮮亮麗;向裏麵看進去卻是一片腐爛,甚至還散發著惡臭。

在《偶像人生》的節目裏,他呼籲青春和夢想。他鼓勵年輕人,隻要富有才華,敢於實踐,熱情正直,那麽,誰都可能成為閃閃發光的偶像。但他是怎麽經營自己這個閃閃發光的“偶像”的呢:他卑鄙,靠出賣至親的人洗清負麵新聞;他狡猾,靠製造各種緋聞和娛樂事件來吸引和誤導公眾;他勢利,靠人際關係維持圈中地位卻對新人毫無同理心;他善鬥,靠陷阱暗算和脅迫來打擊競爭者。

在《藝術偶像》的節目裏,他說他崇尚藝術,富有理想,要為有品位的人群打造一個藝術者雲集的天堂。但他經營藝術品的方法卻和某些肮髒無恥的卑鄙商人毫無兩樣:他不擇手段,靠敲詐獲取融資;他鋌而走險,靠“走私”和偷漏稅獲取利潤;他卑鄙,靠尋找替罪羊來承擔責任;他虛偽,靠偽善的言論來鼓吹自己的理想多麽偉大。

在《真愛幻境》的節目裏,他表明,他的目標是讓天下人明白愛的真諦。他要通過那些最質樸的凡人愛情故事讓已經不再相信愛情的人重燃希望,遇見愛情。但他又如何經營自己的感情呢:他內心已經不再有愛,又或者,其實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相信過這世界上還有真正的愛情。他遇見一個又一個女人,發展一段又一段感情,對他來說,那不過是解除無聊人生寂寞空虛的一根煙。一個牌子的味道厭倦了,就換另一個牌子,直到最後,幾乎吸遍了所有的牌子,他覺得,煙的味道其實都差不多。紙醉金迷,玩弄感情,對他來說,女人可能真的就是一場接著一場的電影,看過即棄,毫無留戀。

這,就是吳葦禾,我了不起而又卑鄙的丈夫。

他說,他的名字是他父親取的。他父親的理想生活是:回歸田園。最好他們一家能住在有蘆葦、有稻田的地方。所以,他的名字帶上了“葦”“禾”兩個字。不過,他父親的美好理想在他的身上恐怕沒有實現。因為他不在這世間的田園裏,他在最醜惡的名利場和最虛偽的人際圈裏。如果現在讓我來解讀他的名字,我會說,那就是“違和感”的代名詞。表麵的他和真正的他,是那麽不相容、不協調。

吳葦禾,並不是“無違和”,而是“很違和”。

吳葦禾,我的丈夫,堂堂的葦禾時代傳媒股份有限公司的創始人,也曾是創造娛樂業創新神話的厲害人物。他經營的《偶像人生》《藝術偶像》和《真愛幻境》三個項目,是葦禾時代最有人氣、最造星、最賺錢的三個項目。但是,他的事業會有今天,絕對離不開葦禾時代另一個赫赫有名又勤奮努力的創始人。這個創始人就是我,夏初籬。

我,夏初籬,35歲,曾經是財經大學經濟係排名第一的學生。後來留學去了美國,主修市場營銷,輔修電影藝術。回國後,在舅舅的遠大前程公司經過短暫的實習便自立門戶,創建了“真愛幻境電影工作室”,後來和吳葦禾的公司合並,共同創建了今天的葦禾時代傳媒股份有限公司。在我的創意和努力下,《真愛幻境》已經成為葦禾時代的支柱項目,毫不誇張地說,沒有《真愛幻境》的巨大成功,就沒有今天葦禾時代在行業內的地位。

吳葦禾和夏初籬,幾乎是娛樂時代創業成功的最燦爛的典範。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是金童玉女,靠著聰明才智和經營奮鬥,得到了我們想要的一切,別人矚目的一切,大家羨慕的一切。但是,大家又怎麽會知道,我們真實生活的局麵呢?我們的婚姻是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之所以還沒有爆炸,是因為還沒按下按鈕。

最可悲的不是我們的婚姻已經死亡,而是我們似乎想讓彼此死亡。我們的手裏都有那個操縱爆炸的按鈕,隻是,誰會先按下去還是一個懸而未決的謎團。

我的真實打算是:我想殺死吳葦禾。

你們不會知道,我有多麽悲哀。一個總是計劃著如何殺死自己丈夫的女人,該有多麽悲哀!我記得,我們風平浪靜、表麵和平的生活的改變,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二、一封神秘的信

那一天,正是葦禾時代傳媒股份有限公司慶祝成功上市的大好日子。

我們邀請了來自娛樂圈、藝術圈、投資圈等各個領域的朋友,還有很多媒體朋友,場麵可謂盛況空前。

吳葦禾穿著法國著名設計師專門為他量身定製的西裝,一出現在會場中央的舞台上,就立刻引起了全場的轟動和掌聲。

“葦禾時代經過5年的發展,從一個普通的娛樂公司,發展到今天業務遍及歐洲和東南亞地區的跨國性質的娛樂投資公司,確實經曆了許多艱苦奮鬥的歲月和充滿風險的時刻。但今天,我們終於實現了上市的夢想,這個巨大的跨越,絕對和另外一個人對葦禾時代的奉獻與努力分不開。這個人,就是我的合夥人,也是我最愛的太太:夏初籬!”

吳葦禾在台上深情回顧、侃侃而談,甚至熱淚盈眶、**飛揚。但我作為他口中所謂功不可沒的合夥人、所謂最愛的太太,卻站在台下內心波瀾起伏,甚至體會到了狂風暴雨的改變。在我十分平靜的麵孔下,是一顆就要崩潰的心。

在慶祝成功上市的晚宴開始前的10分鍾,我在專屬的化妝間裏發現桌子上有一個信封——那顯然是故意趁我去洗手間、化妝間裏沒人的空檔放進來的。

猶豫之後,我還是打開了信封。

信封裏夾著一封信。

睡在你身邊的人,心早已不在你那裏。

但最可怕的是,他的心可能也不在他自己的胸膛裏。

很早以前,他就已經是一個無心人了。否則,他怎能幹出那麽多讓人不齒的勾當?

控製別人的命運,對他來說,是一種體驗王者權力的樂趣。

製造世界的表象,對他來說,是一種玩弄大眾的娛樂。

金錢,是報複世界的武器,唯獨,沒有取之有道,用之有度。

感情,是嘲弄世界的遊戲,唯獨,沒有真心真意,相濡以沫。

他已經變了。又或者說,他掩藏真正的自己,已經太久了。

你要把那個有心的他找回來嗎?

還是繼續守著這個早已經空心的人?

這是一封奇怪的信,就像一首簡短的詩。可字字句句都在影射吳葦禾,字字句句都嵌入我的心裏,讓我觸目驚心。

當然,在讀到這封信之前,我不是不能感覺到一些嚴重的狀態,比如,葦禾時代的賬目不清,綜藝節目的參選者名次被人為控製,吳葦禾總在暗自與一些人接觸,他還常常夜不歸宿,緋聞不斷……

這些,我都是知道的啊!可我卻不想真正麵對。因為我曾經相信,至少他是愛我的,我們的愛是無人可以匹敵的。從17歲到35歲,如果經曆過那麽漫長的歲月,都不能去相信一個人,我們的人生該是多麽可悲呢!

但很顯然,我們的人生真的陷入了可悲的境地。

“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有請葦禾時代傳媒股份有限公司的運營總監,也是我漂亮性感的夫人夏初籬女士上台為我們致辭!”吳葦禾正用十分熱切的目光看著台下不遠處的我。

我聽到了他邀請我上台的聲音,我看到了我英俊非凡的丈夫,正在眾目睽睽之下向我張開雙臂。

我提著長裙,踩著嘎嘎響的高跟鞋,神采奕奕、自信滿滿地走上舞台,和那個正等待我的完美的丈夫,來了一個厚實的、深情的擁抱。我們還嘴對嘴親吻了彼此,以秀恩愛。

“很開心,葦禾時代終於迎來了上市的一天。我和葦禾由衷地感謝現場每一位曾經給予我們支持和厚愛的朋友。但是,今天我最想感謝的,還是我們兩個人:夏初籬和吳葦禾。感謝我們,勇敢嚐試;感謝我們,不離不棄……”說著說著,我哭了,無法抑製地哭了出來。

我知道,台下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吳葦禾,都以為我的眼淚是感觸的眼淚、是喜悅的眼淚。隻有我自己知道,那是我發自內心的、無法抑製的最悲傷的眼淚。

我真的很難過。

那個華麗的慶祝儀式結束之後,我撥出去的第一個電話,就是給我早就找好了的私人偵探老邢的。

“請你幫我調查一些事情。”我在電話裏說。

“好。”電話那頭回答得幹脆。

掛了電話,我看到了在眾人之間應酬完畢的吳葦禾、正向我走來的吳葦禾。

那個他,還是那麽風度翩翩、英俊不凡、才思敏捷。就像三年以前,我們結婚的那一刻,那個向我走來,讓我怦然心動的男人一樣。

我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來。

三、從燦爛到陌生

遇見你,是我生命裏的一個奇跡。在兜兜轉轉的15年時光裏,我們的故事就像一個最懸疑的小說。在每一次命運分開我們的時候,愛的女神又會眷顧我們,將我們拉在一起。是千絲萬縷的緣分嗎?還是我們本就心心念念不曾放下的心動?總之,感謝,感謝你,也感謝我,一直那麽愛著彼此。

3年前,我和吳葦禾的婚禮上,他念著自己寫下的誓詞,那麽動人、那麽催淚。那段告白幾乎讓在場的每一個女人都感動落淚了。作為那場婚禮的女主角,我更是在一瞬間就淚如雨下。我不是一個特別感性的人,但每次遇到與吳葦禾有關的情緒,我總是那麽敏感、那麽動容。

我是帶著怎樣的勇氣奔向吳葦禾的啊!放下了愛了我5年的未婚夫簡嘉澄,放下了一切顧慮和不安,我逃婚奔向他,奔向一個我愛了許多年,卻不太熟悉的他!

“我會給你一個城堡,那是我們住的房子!我會給你一個天堂,那是我們未來的生活!我會給你一個王國,那是我們明天的事業!夏初籬,你準備好了嗎?”吳葦禾抱著我,從禮堂奔向我們的跑車,我們一路狂奔,奔向機場。

我們從禮堂飛向了洛杉磯,然後又去了巴黎、丹麥、維也納……我們去了那些和快樂天堂最接近的地方。感受著瘋狂,感受著時尚,感受著藝術,感受著愛情。那真是一個曠世蜜月,也是吳葦禾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

曠世蜜月旅行之後,我們開始了雙劍合璧的事業奮鬥期。我把自己經營的“真愛幻境電影工作室”和他的“葦禾時代文化創意有限公司”進行了合並,我們集中一切力量打造我們的“真愛幻境”真人電影秀項目,短短兩年之內,它已經變得家喻戶曉、感動無數人,也實現了巨大的商業盈利。

愛情和事業的燦爛,一直伴隨著忙碌、爭執、冷戰。直到有一天,當生活歸於平淡,當事業步入正軌,我們開始了彼此偽裝、掩藏,喪失信任。

“放錢的位置,一定要保密。即使是我太太,也不能讓她知道,明白嗎?”

“我想讓32號選手入圍,我喜歡她頭發的顏色,15號雖然更有藝術潛質,但他的眼睛看起來太討厭了,這次讓他出局吧!”

“被抓了?告訴他小心點了,傻×吧!跑那個地方抽大麻,都讓他來我這兒了!”

“弄幾個遊艇,找點好貨色來,好好招待那些少爺們,我希望這是21世紀最豪華Party(派對)。”

“怎麽,這麽快就想我了?寶貝兒。晚上去找你。”

那些我聽到、看到的他的言行,就像一盆冷水,不斷澆熄我懷有希望的熱情。突然有一天,我意識到,我可能從來不了解我的丈夫。我們的愛,究竟是建立在什麽之上的呢?好像那毫無根據、我們以為的狂熱,不過是我們的直覺和幻想。

在我麵前,他終於像一個陌生人了。在我心裏,他終於在逐漸消失了。

寂寞無助的某一刻,我終於寫信給簡嘉澄了。我開始懷疑,我曾經不顧一切奔向的“黑洞愛情”可能正在把我徹底吞噬和毀滅。我需要安慰和幫助,我需要有人給我脆弱的感情一個有力的支撐。看到我的信,簡嘉澄回來了,從遙遠的美國回來了!就像8年前他對我的那顆初心一樣,帶著最真誠的感情回來了。

可是,我還不想真正放棄吳葦禾,我需要知道,到底,他都在幹些什麽。

四、上鎖的皮箱

停止回憶、停止悲傷和感慨,我能做的是請老邢查清楚一切,竭盡所能地查清楚吳葦禾這個人。現在最好的舉動是:了解清楚,做出決定。

“他做過的一些事,你恐怕不會想知道……而且,你最好小心你的丈夫,他是個很可怕的人。”老邢在電話裏是這麽說的。

老邢,是我請來調查吳葦禾的人。據他自己說,商業背景、投資詐騙、出軌小三……這些調查,他統統在行。好像他接受過特工、臥底、刑偵之類的專業訓練,也有過“不為人知”的職業經驗。簡言之,我花了一大筆錢,雇了一個可以徹底調查吳葦禾的高手。

老邢打電話給我時,我正在和吳葦禾共同居住的別墅裏,確切地說,是在別墅的儲物室裏。我的眼睛,一直盯著眼前的一個皮箱。我猶豫著是不是要打開。

“等一下!老邢,先不要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時候會再約你出來說。”我掛了老邢的電話。我似乎還沒有做好準備。我深呼吸了一下,繼續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皮箱上。

儲物室裏的皮箱很精致,每當落滿灰塵的時候,吳葦禾就會進儲物室擦一擦它。我一直很好奇,到底那個皮箱裏裝了什麽。直到昨天,我終於複製了皮箱的鑰匙。神秘的皮箱,應該到了解開謎底的時候了。

我拿鑰匙打開了皮箱。奇怪的是,我隻在皮箱裏麵看到一個日記本。我翻開日記本,看到扉頁上寫著:回不來的歲月。再往後翻,就是一些合影——吳葦禾和一個又一個女人的合影。我一張一張看著,坦白說,那些照片是讓人賞心悅目的。那一張張或清純靚麗、或嫵媚動人、或優雅深刻的女人的臉,和吳葦禾那張帥氣迷人的臉組合起來,還真像是一幅幅美好的圖畫。可這些“美好的合影”,卻讓我想起了一個詞:集郵。不是有那麽一種男人嗎?收藏他和每一個女人的一段情,也可能是一夜情,每一個女人都是他情史上的一張紀念郵票。

吳葦禾在照片上那微笑的臉孔,竟然讓我想起了肮髒至極的馬桶。不是有那句話嗎,一個漂亮的人要是惡劣起來,那張漂亮的臉反而會加劇別人對他的厭惡感。

我拿著奇怪的日記本,裏麵除了合影照片之外,就沒有其他內容了,沒有字跡,是空白的。也對,既然隻是“集郵男”的愛好,又怎麽會放文字,不放豔照就算對得起那些女人了。不過,仔細看那些照片,有些女人的麵孔我還有點印象,貌似在哪裏見過。每一張照片上,都寫著女人的名字,我回味著那些名字:羅燦燦、董薏甯、歐幻言、許安靜、紀楠希、Art、竇鯪、林景依、周榮榮……吳葦禾和那些女人都是什麽關係呢?是愛情嗎,還是欲望的滿足?抑或精神空虛而尋找的玩伴?

那些名字裏,有兩個我特別熟悉,一個是許安靜,一個是Art。

老邢說過,吳葦禾最近一年一直和這兩個女人來往頻繁。

其實,我不是不開明的女人。我很清楚,讓一個身價過億的娛樂公司的老板,讓一個每天沉浸在娛樂圈的男人,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過日子,隻愛他老婆一個女人,簡直是不可能的。我更明白,人類的愛情其實非常短暫,婚姻更容易讓彼此產生厭倦。我並沒有抱著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我好想知道,我們的愛情為什麽死亡得那麽快;我們的婚姻為什麽變成了對彼此的折磨。

我承認,我十分好奇他和那些女人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對於那樣的感情,我實在理解不了。又或者說,我實在無法理解吳葦禾為什麽那麽喜歡在眾多女人之間玩耍。想要探究這個原因的欲望,讓我做出了瘋狂的事:找私人偵探,安裝竊聽器、針孔攝像機,偷偷植入電話定位係統、電話複製係統……甚至——我想去找那些女人談談心。

也許……最近吳葦禾還保持聯係的兩個女人:許安靜和Art,是可以約出來談一談的。

打定了主意,我從儲物室走出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始給那個叫Art的女人打電話。

電話響了好多聲,她終於接了。

我說:“我是夏初籬。你是Art嗎?我想和你談談,我是……”

“吳葦禾的老婆。我知道。你發時間和地點給我,我一定會按時赴約。”電話那頭的女人像是做好了準備一樣,她不僅知道我是誰,還隨時準備和我見上一麵。她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我卻感覺顯得那麽囂張。

五、你覺得,你了解他嗎?

晚上20:12,我在藍景咖啡館見到了那個叫Art的女人。果不出所料,她身材妖嬈,**火辣,淡棕色的飛揚中長發,還有一張勾人魂魄的臉。細碎的下眼線,微弱的煙熏妝,隻是稍微塗了一點桃紅色的口紅,都讓她顯得那樣迷人。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你過去……你好像不是這個樣子。不過,你很迷人。”我笑了一下,我居然笑了,還說出了這樣一句因為誠懇而顯得悲哀的話。

“夏初籬,幸會。”Art伸出手,她要和我握手。

“你比我想象的優雅。好像這時候,我們互相扯著頭發打在一起,實在太難堪了吧。”我竟然也和她握了握手。

“找我出來,是因為我偶爾會和吳葦禾睡一下嗎?”Art點燃一支女士煙吸了起來。

“我找人查過你。你是一個喜歡陪伴有錢男人度過‘美好時光’的女人。說白了,你其實是一個妓女。啊,對了,你是比較高級的那種。一般男人,你還不陪呢!”我對她充滿鄙視。

“沒錯,我是。用身體來供養理想,沒什麽不對。吳葦禾也為我的理想做出過貢獻。我的畫廊一直以來的開銷,就是他資助的,而我唯一能回報他的方式,就是身體。”Art向服務生要了一瓶紅酒。

“沒本事靠自己的才華實現藝術的理想,隻是靠男人供養著你的理想,你是在褻瀆藝術吧,真那麽光彩嗎?”我一直盯著她,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

“不光彩。比起你攻擊我是妓女,你攻擊我沒有才華才讓我更痛苦。其實每個人都有理想,就算是妓女也是有追求的。就算是腐爛的吳葦禾,也是曾經有理想的。”Art倒了一杯服務生送過來的紅酒。

“腐爛的吳葦禾……”我重複著這句話。

“我曾經和吳葦禾交往過一段時間。那時候的他,是溫暖的,有文藝情懷的,是在最平淡的日子裏也能找到一些樂趣的男人。”Art的臉上綻放出一絲讓人難以覺察的嫵媚微笑,那是屬於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迷戀時的那種微笑。

看到她的微笑,我突然感到一種深切的悲傷,為什麽吳葦禾就不能讓我對他有這樣的感受,讓我因為他的某種情懷而歡喜微笑呢?

我們兩個人的生活是那樣冰冷無趣:他不是早出就是晚歸,還有一堆無窮無盡的外務出差。即使偶爾在家,也在放映室裏看他的電影,透過玻璃窗,我能看到他偶爾沉默、偶爾落淚、偶爾微笑的樣子……但那都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世界,他不再邀請我一起看電影。好像,在家裏看電影也成了他躲避我的方式。

無論我穿了怎樣的新衣,換了怎樣的發型,他似乎都沒有任何反饋,他甚至都感覺不到。但他在facebook和微博上,卻能輕易指出某個和他互動的粉絲換了指甲油的顏色。他有很多個晚上不回來,我也知道,他不是在錄製節目,不是在談公事,他隻是在某個女人的**。

“看,這是他畫過的畫,還有他煮過的菜。”Art拿過她的手機給我看,裏麵有她存儲的吳葦禾的“大作”,“但他現在不這樣了。他和我在一起時,除了上床,連話都很少說了。”Art的眼神裏閃出一絲悲傷。

“看來,他還真的曾經是個文藝暖男呢。”這句話,幾乎是我從鼻子裏哼出來的。

“他什麽都幹,走私、洗黑錢、放假消息、控製傳媒、任意炒作、把競爭對手打擊致死,真人秀的那些選手也是他的玩具,不過,遇到給錢的家長,他還是會放水。至於女人嗎,他在的那個圈子,他的條件,怎麽能讓他安靜本分地活著。他變了。他的事業越做越大,財富越來越多,他卻越來越冷血,越來越卑鄙,越來越麻木。”Art收回了她向我炫耀的那些照片。

“他過去不是那樣的,他曾經鮮活過的。”我說著,然後示意服務生結賬。

“你覺得,你了解他嗎?”Art看我要走,問了一句。

我看看她,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向咖啡館的門口走去。可是我知道,Art說的都是真實發生和存在的事實,因為老邢調查到的內容和Art說的完全吻合。

吳葦禾越來越麻木了,我又何嚐不是這樣。見到Art,我居然沒有強烈的嫉妒,我隻是感到自卑。我對吳葦禾的了解,還不如他的床伴。

此刻,如果吳葦禾站在我的麵前,我可能有一刀捅死他的想法。冷靜地、理智地捅死他。

六、難道,他要殺了我?

晚上22:22,我開車回到別墅區。

在地下停車場停車的時候,我看到有個黑影從我的車身後閃過!我開始驚慌。我是驚悚電影看多了吧?總以為晚上的地下停車場會發生那種神秘的謀殺。我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人都喜歡自己嚇自己。要不……可以打個電話給吳葦禾,讓他過來接我,雖然不知道這個時間他是否在家。但我還是撥通了他的號碼,我聽到他說“喂……”我馬上掛掉了電話。

我是腦子出了問題吧?居然打電話給吳葦禾!我不正是懷疑他暗中找人對付我,才一直這麽害怕和陷於被害妄想嗎!我癱坐在車裏,想起了一周前的夜裏,憤怒的吳葦禾把酒櫃裏的酒都砸爛在地上。

“你居然把《真愛幻境》項目的所有權竊走了?你是不是瘋了!”吳葦禾咆哮著。

“《真愛幻境》的項目本來就是我負責的!從我成立‘真愛幻境電影工作室’開始,我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從每一期的策劃、采訪,到角色的挑選,還有服裝、場景、製作團隊接洽,電視台溝通和廣告商合作……每一個細節都是我的心血!我為什麽不能把它拿走,你又做了什麽!你除了每天流連在各種交際圈,和一堆嫩模混在一起之外,你又做了什麽!”我瞪著吳葦禾,能感覺到自己氣得臉部的神經都在跳動。

“哈哈……哈哈……”吳葦禾大笑起來,“一向謹慎的我,那天居然犯了一個那麽低級的錯誤。我竟然看都沒仔細看就簽了那份合同。”

“你不謹慎,已經很久了。好多次,我讓你在合同上簽字的時候,你都是喝得醉醺醺,看都不看就簽字了。你早就不是過去那個連一份辦公物品采購清單都會認真審核然後簽字的吳葦禾了。”我稍微平靜了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

吳葦禾沉默了一下。他抹了一下剛才因為摔酒瓶而劃破的手指,還用舌頭舔了一下流出的血。他緩緩地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了下去,點燃了一支煙。

“我以為我們之間沒有了感情,但至少還是可以合作愉快的利益交換者。你是很聰明的女人,也是很好的事業合作夥伴。所以在工作上,我還是十分信任你的,沒想到就連這點信任也會被出賣。”吳葦禾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手裏捏著燃著的煙,向我走過來。

我看著他從黑暗裏走過來,那輪廓如此熟悉,即使看不清臉,那輪廓依然挺拔偉岸。不知不覺間,我發現自己的臉上流滿了溫熱的眼淚。原來背叛他,我竟然感到如此心痛。

“那天,被你欺騙簽了合同的那天,我喝得醉醺醺的。你知道我為什麽喝醉嗎?因為那天我見了簡嘉澄。他說,他要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你——又重回他懷抱了?”吳葦禾站在了我的麵前,在沒開燈的客廳裏,通過窗子裏透進來的月光,我看到了他那張表情十分沮喪的臉。

“我們來往好一陣子了,這頂綠帽子你已經戴了很久了。轉到我公司名下運作的《真愛幻境》項目,在未來一年,我會找簡嘉澄做代言人和節目顧問。3年前我和你能創造一個娛樂商業的神話,現在,我和他也一樣可以創造。”我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突然自信滿滿地微笑起來。

“真是沒想到,你會聯合他來背叛我!”吳葦禾用那隻沒有捏著香煙的手摸了摸我的臉,還把沒有幹掉的眼淚用手指擦了擦,那動作十分溫柔,如果沒有前情背景,他這樣的溫柔,就像是在心疼他最愛的女人。那是曾幾何時,他帶給過我的溫柔。但我知道,這絕對不是一種溫柔,而是一種殘忍的預告。

突然,他一隻手把我拉進他的懷裏,然後在我耳邊小聲地說:“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說完,他微笑地看著我迷惘的眼神,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就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接下來,是“嘭”的一聲重重的摔門聲。

那一夜,真的十分漫長。吳葦禾沒有再回來,我一個人坐在地上,想著:葦禾時代的支柱項目《真愛幻境》沒有了,葦禾時代應該會垮掉吧,至少也會大傷元氣。我搶走那個項目,也代表著,我和吳葦禾的那個表麵和平、實際腐爛的婚姻,真的徹底結束了吧!

那一夜,我們應該是正式決裂了。

我癱坐在車裏,想著那讓人痛苦的一夜,就有一種全身的血都被抽幹的無力感,仿佛要死了一樣。

我們爭吵之後的一周的時間裏,吳葦禾都沒有去公司上班,也沒有回過家,更沒有聯係過我,放在他辦公桌上的離婚協議書也沒人動過。他消失了,他居然玩失蹤!他究竟要怎麽麵對這樣的局麵呢?我始終感到忐忑不安。

我看著空無一人的停車場,滿眼靜止不動的車,讓我有一種特別不安的感覺。“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這是吳葦禾臨走前留下的話,我感到十分害怕。

這幾天,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可一轉頭,又好像沒什麽不對勁。難道……吳葦禾要殺了我?我無法抑製地想了一連串的事情:如果我死了,他會成為名正言順的繼承我公司的人。隻要除掉我,他就又可以拿回《真愛幻境》這個項目的運作權了。想到這兒,我感到自己的手有點兒抖,在倒車鏡裏,我看到自己的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因為太害怕,我撥通了簡嘉澄的電話。我告訴他現在的處境,他表示會馬上過來接我。

七、籌劃著殺死你

在等簡嘉澄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微信的提示音,嚇了我一跳。吳葦禾發了一條語音給我:

“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你可以上訴離婚,甚至可以拿出那些找人調查的所謂的婚外情的證據。但如果你這麽做,我也同樣會拿出你和簡嘉澄外遇的證據。如果真鬧起來,被媒體宣傳得沸沸揚揚,你們未來那一年的《真愛幻境》節目的策劃恐怕就要泡湯了吧!誰能相信一對奸夫**婦設計的所謂的真愛的橋段呢!你自己想想吧,是毀了簡嘉澄,還是毀了我。”

卑鄙的人!看來他也一直在找人監視我。還好,盜走《真愛幻境》這個項目,我進行得足夠秘密,否則還真會被他發現呢。

想到這裏,我看到簡嘉澄來了,我鎖好自己的車,上了他的車。

“去我家吧!”簡嘉澄說。

“我要住在酒店,幫我找一家酒店吧!”我請求著。

在酒店辦理好入住,我對簡嘉澄說:“謝謝你。我今天很累,想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真的不要我陪你嗎?”簡嘉澄再次確認。

“不用。謝謝。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態度堅定。

“好。保重。”簡嘉澄一臉失落。

簡嘉澄走了,房間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感到很孤獨。

我久久無法入睡。走到落地窗前,看這個城市遠處的燈火,我好羨慕那一家家的溫馨和睦。我想起了3年前,吳葦禾向我求婚的時候,那一刻我是多麽的幸福!

“要是19歲的那一年,我們沒有錯過,今天的我們,會是怎樣的呢?”

“也許我們很快就厭倦彼此,然後分開了。也可能,我們一路相處下去,很默契,就結婚了。然後……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不緊不慢地過著日子。”

“好啊!那就那樣吧!我們結婚!”

“啊?你瘋了?”

那一刻,我以為吳葦禾瘋了。但那一刻,我也瘋了。

“好!我們結婚!讓我們真正的戀愛,從結婚開始!”

那是我的回答,那是我瘋狂地逃婚之後,唯一想給他的答案。

那時候,我從巴厘島的婚禮上逃走,扔下了相戀幾年的簡嘉澄。我很內疚,但我又無法抗拒自己。我逃走之後,曾經和簡嘉澄通過一次電話,他問我,為什麽放棄他而選擇了吳葦禾。其實那個問題我也問過自己很多次。究竟為了什麽而放棄了平靜的海洋,卻選擇了危險的海嘯。唯一的解釋就是:我是一個不安分的人。我和簡嘉澄一眼可以看到未來的安全的愛情,敵不過我和吳葦禾的無法信任的充滿變數的愛情。

而如今,海嘯終於變成了災難。

雖然我知道,吳葦禾不會是個專一的好男人;雖然我知道,有很多女人對他虎視眈眈;雖然我知道,我們也許遲早會被現實蠱惑、被厭倦困擾。我還是決定和他結婚。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愛你之心至死不渝)”突然,我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是簡嘉澄打來的。

“我很擔心你。一周了,吳葦禾也沒有什麽動靜。不知道他是怎麽答複你的。”

“嘉澄,我覺得,吳葦禾要殺我。我腦子裏一直有這種特別可怕的想法。他說他不會和我離婚的,看來我們要糾纏到底了。”

“要不……你最近別去上班了,你搬來我這裏住,我保護你。”

“我這幾天先住酒店,我會想到辦法的。”

雖然拒絕了簡嘉澄的幫助,其實我的內心依然是混亂不安的。

“他做過的一些事,你恐怕不會想知道……而且,你最好小心你的丈夫,他是個很可怕的人。”

我的記憶裏總是盤旋著老邢說過的那句話。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度過了人生中非常不可思議的一段日子。我在網上搜羅各種可以神不知鬼不覺謀殺親夫的方法。還試著聯係了之前做娛樂節目時認識的某位有黑道背景的人物,雖然沒有說出真實意圖,但我知道,我是想找個人替我殺人。我一遍遍地對比自己動手的風險和找人殺人的風險。我甚至還整理了可能和吳葦禾有過節的那些人的名單,也許吳葦禾死了,可以嫁禍給他們……就這樣,我在酒店裏,頭不梳,臉不洗,廢寢忘食地研究著可以殺死吳葦禾的各種方法。

這樣持續了五天。五天之後的一個晚上,我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實在太邋遢、太髒了,就衝進浴室洗澡,洗著洗著,我突然號啕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傷心欲絕,痛不欲生。

我問自己:為什麽要把《真愛幻境》的項目搶走?為什麽要背叛吳葦禾?為什麽要毀了他的事業?這究竟是為什麽!因為……我想拯救他!拯救那個外表光鮮、內裏腐爛的吳葦禾!

是不是隻有讓他失去一切,他才能從那種傲慢、虛偽、冷漠、空虛、毫無道德底線,也毫無情感底線的狀態裏停止下來?他才能不會繼續朝著一個惡魔的方向前進?他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才能重新開始,找回他說的理想和目標?這是我要毀了他的事業的原因嗎?還是,我根本就怕發現他其實是一個可怕的人,他甚至連我也會害死,所以,我唯一能做的……

對著鏡子,我無法抑製地哈哈大笑起來!我隻是覺得,這個世界有時候很荒唐。

“是不是,你還愛著吳葦禾,所以,即使遇到了危險,你也不想來我身邊……”我想起了簡嘉澄發來的微信語音。這些天,我腦中也反複盤旋著這句話:是不是,你還愛著吳葦禾……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我決定了,我會回我和吳葦禾的家,我會繼續住在那個冰冷的別墅裏。即使吳葦禾真的要找人對付我,即使真的去死,我也要和他糾纏到底!

如果真的要死,就讓我來先動手吧!親手殺死他,或者,等他殺死我。

八、平靜得,可怕

早上,我在別墅的廚房裏準備早餐。從廚房望向客廳,我內心裏總是忍不住感歎。

400平方米的別墅,隻有我和吳葦禾兩個人住,這是一個多麽奢侈的城堡。但在這個近郊地帶的別墅區,我卻時常感到:其實我們已經身處荒山野嶺。

華麗的蕾絲窗簾,名貴的水晶吊燈,亮得像鏡子一樣的大理石地麵……我的家是一個宮殿吧,至少,它可以滿足所有女人想當公主,住在城堡裏的幻想了吧?可這個城堡是多麽的荒涼!我曾經浪漫地以為,我們會在這個城堡裏每天上演一遍屬於我們的童話。可我們現在上演的卻是一出驚悚劇。

收起思緒,我把弄好的早餐端出廚房,放在了客廳的餐桌上。

“我煎了一個愛心太陽蛋給你。原來3年前買的那個煎蛋的模具一直就沒用過。”我一邊切著自己的太陽蛋,一邊看坐在我對麵的吳葦禾,他正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眼前愛心形狀的太陽蛋。然後,他從容地拿起刀叉,切太陽蛋吃起來。

“愛心……Love……不錯,味道不錯……你還放了辣椒醬?”吳葦禾吃得津津有味,光滑細膩的白皮膚和他那微紅的嘴唇,配合他吃東西的樣子,還有那一點點粘在嘴角的辣椒醬……這畫麵組合起來很誘人,他還是那麽迷人。

我看著他,覺得他的狀態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始終泰然自若地吃著早餐,昨天夜裏回到家之後,他就像往常一樣:洗澡,然後去放映室看電影,然後在那裏睡著了,直到天亮。

他一點一點吃掉太陽蛋。

“好吃嗎?哪有人的口味這麽怪,要把雞蛋和辣椒醬一起吃。不辣嗎?”

“辣。越是不和諧,越辣,越好吃。”吳葦禾微微上翹的嘴角上還粘著辣椒醬。

然後,他的表情開始變得怪異,突然之間扔下了刀叉,雙手捂著喉嚨,臉也憋紅了,他像是窒息了一般不停幹咳著。他的嘴角滲出了血,緊接著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他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我,眼睛含滿了淚水。最後,他從椅子上滑到地上,他躺在地上,死了。

“從我的嘴角上抹下的辣椒醬,不想嚐嚐味道嗎?”吳葦禾問我。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看到坐在對麵的他完好無損,坐在那裏吃著心形太陽蛋。

我是怎麽了?看著他用手去抹嘴角辣椒醬的動作,竟然產生了用辣椒醬下毒殺死他的幻覺!我瘋了吧?

“真的很辣。”我把那點粘在他嘴角的辣椒醬放在自己的舌尖上嚐了嚐。

“可能,我得了妄想症。突然開始遊魂了。”我尷尬地笑了笑。

“要我介紹一個不錯的心理醫生給你嗎?你最近總是精神恍惚。”吳葦禾已經吃完了,正用餐巾擦著嘴角。

“許安靜嗎?你經常去見的那個女人。”我竟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看來……你都知道了。她其實不是心理醫生,她是個神秘的女人。不過我認識她有一些年頭了,每當我迷茫的時候,都會去跟她談一談。她算是……一個很了解我的知己。”吳葦禾站起身來,還補充了一句,“柏拉圖式的依戀——我的精神戀愛對象。不過,這可能也隻是我的一廂情願。”

吳葦禾說得如此從容。他已經決定這麽肆無忌憚地公開他的情人們了。在我們決裂的那一刻起,所有表麵的和平與和諧,全都不用再偽裝下去了。

我看著他換衣服,然後出門,還是“嘭”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看到他離開,我想,我背叛他以後,他表麵上什麽行動也沒有,但是卻不同意離婚。在他消失不見的那一個星期裏,他到底在盤算什麽、計劃什麽呢?他公司的支柱項目沒了,他難道不應該手足無措嗎?他的平靜反而讓人覺得更可怕。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我腦子裏總是盤旋著他說過的這句話。

我沮喪地坐在沙發上,想起剛才幻想吳葦禾被我毒死的情景,我的心居然很痛。我問自己: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會開心嗎?

我想起那句話:“她算是……一個很了解我的知己。”這是吳葦禾給許安靜的評價。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呢?我真羨慕她,可以那麽了解吳葦禾。我決定見見許安靜。

九、你不配,**他的人

許安靜,33歲,紀錄片女導演。這是老邢收集到的信息。

我走進家裏的放映室,果不出所料,吳葦禾收藏了幾部許安靜導演的紀錄片。

我一部一部放映出來看:死後才成名的畫家、支援偏遠地區的富二代才俊、得了絕症的演員……不得不承認,她總能用自己的視角十分獨特而又深刻地展現那些有著奇異人生經曆的人們的生活。看完之後,我竟然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感動和悲傷。

這時候,我的電話響了起來。

“你好,夏初籬。我是許安靜。我想見見你。方便約個時間嗎?”電話那頭傳來了知性卻溫柔的聲音。

“許——安——靜?”我的確十分意外,在我正要約她談談的時候,她竟然主動打來了。

“你既然在找人調查我,我們不妨開誠布公談一談,你可以當麵了解我。”許安靜的語氣十分沉穩,她沒有任何不滿或者挑釁。

“既然你都知道了——好,我們見一麵。”我掛掉了電話,發了我家的地址給她。是的,我這次幹脆約吳葦禾的情人到我們的家裏來。

一個小時以後,有人按響了門鈴。這時外麵正下著雨。

打開門,紅色的雨傘下是一個美麗又安靜的女人。

我端了一杯熱熱的黑咖啡給她。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黑咖啡。”她問我,中等長度的黑發微微蓬鬆和淩亂,垂下的頭發上還有幾滴剛才淋到的雨水。這個女人安安靜靜地坐在我的對麵,就像一幅淡色的油畫。

“我不知道,隻是猜的。我覺得,你應該是一個很純粹的女人,所以,可能會喜歡很純粹的東西。”我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

“所以,像我這樣的女人,為什麽會和吳葦禾那樣的男人在一起呢?你想的應該是這個問題吧?”許安靜問我,端起手裏的黑咖啡喝了一口。

“沒想到,我的情敵們都很了解我。”我無奈地笑了一下。

“其實吳葦禾是一個經曆過人生千山萬水的男人。你遇到他的那幾年,隻是他人生中很短暫的一段時光。也許你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比如,他的心路曆程,他的成長軌跡,他的轉折與蛻變。而巧合的是,恰好他的這些改變都被我遇到了。”許安靜說著。

“遇到我之前的吳葦禾的人生,我確實來不及參與。難道就因為這樣,我就要接受他已經成為‘成品’之後的負麵人生嗎?難道就因為這樣,我就要忍受他失去理想變成一個腐爛的人,失去忠誠變成一個濫情的人嗎?”我覺得自己的情緒變得有點激動。

“吳葦禾為什麽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呢?你找私人偵探去搜集他外遇的證據,隻是想知道他為什麽濫情。但是你難道從沒想過,走入他過去的人生,去看看他來時的路嗎?你在乎的是他愛不愛你,還是他這個人本身呢?”許安靜十分理性地說著。

“這世界上有多少夫妻隻是過著日子,看著財產,束縛彼此一生。至多也就是為了占有欲或者自我保護而去抓小三。至於你說的探究來時的路,是一種奢侈吧!”我冷笑了一下。

“我不配**他的人,難道你配?一個有才華的女人,卻是和別人丈夫出軌的情人,你的愛,就配去破壞別人的幸福嗎?”我開始越來越有攻擊性了,那幾乎是無法抑製的激動。

“我不是他的情人,但我是……可以改變他人生的人。”許安靜微微笑著,然後,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眼睛。

許安靜無所畏懼的尖銳的眼神,讓我感到我被她控製了。好像在一場無聲的對決裏,我已經輸了。

“不服氣嗎?你不配**他的人……但我知道他的每一個秘密,他腦中的每一個念頭和他心裏的每一個火花。這是愛他的人應該知道的。”許安靜站起身來,向對麵的我走過來。我感到一陣令人窒息的憤怒和痛苦。如果說Art讓我自卑,那許安靜就是讓我絕望!我享受不到一個妓女能激發出的吳葦禾的情懷,也無法分享一個柏拉圖戀愛的情人能分享的內心世界。許安靜向我走來的每一步,都在向我證明:我有多麽失敗!

這時,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好像身體裏所有的血液都湧入腦子裏了!一瞬間,隻是一瞬間,我就失去了知覺。

十、我要殺死你,吳葦禾

當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感到頭痛欲裂,還抑製不住地幹咳著。一陣煙味提示著我,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我模糊的視線逐漸在對麵的沙發上清晰起來,我看到吳葦禾正坐在那裏吸煙。他一邊吸,一邊看著我躺在地上的樣子。

“你坐在那裏多久了?”

“有一陣子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不記得了。”吳葦禾笑著。

“我昏倒在地上,你就這麽一直看著,不打算扶起我,任由我病著,或者……死了,對嗎?”

“許安靜什麽時候走的?”吳葦禾隻關心這個。

許安靜,我想起來了,白天是因為見了她,導致我情緒激動,才昏倒的吧。這個女人也夠冷漠的,看到我昏倒竟然不幫助,也不施救,就那樣自己離開了。冷血!

“看來,你實在沒有辦法關心我一下。”我用無力的手臂強支撐起自己沉重的身體,站了起來。看著對麵的吳葦禾那表麵微笑實則冷漠的表情,我的內心湧現出一股強烈的恨意。

“隻有我可以背叛別人,但沒有人可以背叛我。如果你背叛了我,別說你因為生病而昏倒在地上,即使你無緣無故、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某個地方,我也同樣會無動於衷,甚至……歡呼雀躍。”吳葦禾走過來,看著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說出了這番話。然後,他就朝著放映室的方向走去了。

我想起早上那個太陽煎蛋投毒事件的幻覺。也許,明天早上它可以真的上演了。與其坐以待斃,與其自我折磨,不如幹脆來個了斷。想到這裏,我打開化妝盒,開始給自己化起妝來。我還穿上了一套性感的睡衣。整理好之後,我去找吳葦禾。

我打開了放映室的門,他果然還在那裏看電影。我坐在他旁邊,挽起他的手臂,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在這個像宮殿一樣的房子裏,其實我們已經分居很久了。你很長時間都沒有碰過我了。難道我比Art差那麽多嗎?今晚,也讓我做一次你的床伴吧……”我一邊說,一邊開始吻吳葦禾的臉,然後是他的嘴唇……

他一開始是沒有任何回應的,隻是任由我撫摸他。

“你對簡嘉澄,也這樣嗎?”他突然問了這樣一句。

“應該,比這個還熱烈吧!”我在他耳邊小聲說著。

“是嗎?”吳葦禾毫無表情的臉突然轉過來,瘋狂地吻著我的嘴唇,然後是全身……

就這樣,我們在放映室裏,在分居了好久之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翻雲覆雨。

第二天一早,我和吳葦禾麵對麵吃早餐,吃那個帶有辣椒醬的愛心形狀的太陽煎蛋。

所有的情節都和我那時幻想的一樣。他吃著煎蛋,嘴角還沾著一些辣椒醬。

“好吃嗎?哪有人的品味這麽怪,要把雞蛋和辣椒醬一起吃。不辣嗎?”

“辣。越是不和諧,越辣,越好吃。”吳葦禾說。

然後,他的表情變得怪異,突然之間扔下了刀叉,雙手捂著喉嚨,臉也憋紅了,他像窒息一般不停幹咳著。然後,他的嘴角滲出了血,再然後,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他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我,眼睛含滿了淚水。最後,他從椅子上滑到地上,他躺在地上,死了。我用手指尖抹了一下他嘴角殘餘的辣椒醬,我知道,這劇毒摻在辣椒醬裏,一定會讓他在兩分鍾內斃命——他死在了他愛的、不和諧的辣椒醬上。

看到躺在地上的他,我蹲下來抱起了他的屍體。他的身體還是溫熱的,死的時候沒有閉上的眼睛裏還有淚水。不知不覺間,我的眼淚也噴湧而出。我在他發紫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他的死,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了我的心髒上。他的死,讓我再一次清楚地感到我竟然那麽愛他!我感到一陣心髒**,呼吸困難。我想,我也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