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章
宏偉去尋求解決辦法時，才覺得真的需要“宓妃”所說的運氣。首先遇到的麻煩是不知道向哪個部門反映。章宏偉先去了公安局，麵對兩個陌生警察時，他盡其所能地講述他所了解的情況，可是隨著他繪聲繪色地講述，章宏偉明顯看出對方臉上從一臉迷茫到極力掩飾的嘲笑。
“黃石火山？美國的那個黃石火山嗎？”一個上了年紀的男警察提筆做了記錄，“你怎麽知道的？”
“是……是‘宓妃’告訴我的。”章宏偉小心翼翼地說。其實他內心深處很想和普通人一樣與警察正常交流。他想讓所有人知道，“宓妃”的預測絕對沒錯，他相信她。
可是他表達不出來，每每遇到陌生人的時候他的臉就會漲得通紅，任憑自己心底下多大的決心，嘴總是不聽使喚。就像爺爺生前說的：“你吃不了開口飯，腦子夠用就學電腦吧，餓不死。”
自從兩年前爺爺去世後，他這是第一次和別人說這麽多話。所以當年輕警察問他誰是“宓妃”的時候，章宏偉無論怎麽表達都說不清楚。
“什麽擬人程序，我問你誰是‘宓妃’？”年輕的小夥子顯然被他弄得不耐煩了。章宏偉急得麵紅耳赤：“擬人程序就是‘宓妃’。這裏麵有她告訴我的東西，是一些數據……”
“算了，你把聯係方式留一下，我們會向相關部門反映的，有結果會通知你的。”警察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將章宏偉打發出來。站在人流湍急的大街上，章宏偉想了很久，最後又坐上了前往安全局的公共汽車。
在塞北市國家安全局接待章宏偉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女性，看樣子應該五十歲左右。她穿著樸素的藍色西裝套裙，和藹可親的樣子讓章宏偉想到小學班主任胡老師。說起話來，這位女士要比胡老師快多了，她說自己叫段永霞，是這裏的辦公室主任，可以叫她段主任。
“我有些……有些問題需要和您說。”章宏偉小聲說道，不時抬起頭瞟上一眼，發現段主任聽得很認真，神色中亦沒有絲毫不悅。他受到鼓勵，將之前準備的資料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段主任隻是平靜地聽著，沒有插一句話，最後見章宏偉舔著幹癟的嘴唇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知道他說完了。
“就這些？”段主任起身倒了一杯水給章宏偉，輕輕地問道。
“是的，就這樣。”章宏偉低頭一口氣將杯中水喝光。
“你能告訴我‘宓妃’是誰嗎？”段女士也提了這個問題。章宏偉多少有些心理準備：“她是我朋友，事實上她是一套可以獨立深度學習的擬人程序，除了沒有身體，其他的都和我們一樣。”
“擬人程序？是你自己設計的嗎？”顯然段主任比那個警察懂得多，能從章宏偉的話中抓到重點。
“‘宓妃’是我參考‘AlphaGo’深度自主學習程序設計的，後來參與了我們學校人機交互比賽，得了第一名。”說到“宓妃”，章宏偉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來。
麵對安全局的官員，章宏偉當然不能告訴她“宓妃”的內核源代碼是他從暗網上花大價錢購買的。全世界的那些行業天才們不知道從哪兒搞來可以自主學習的程序代碼，他們將它精簡重編後出售。
不過“宓妃”卻是他傾注了數年心血後煥然一新的產品。
“AlphaGo……你說的是第一次戰勝人類的下圍棋的電腦？”
“對，不過那其實隻是個程序，僅僅能下圍棋的程序而已。”
“‘宓妃’也是個程序？”
“是個擬人程序，現在和人一樣。”章宏偉不斷重複自己的觀點。
“能多說一些嗎？”段主任對“宓妃”產生了興趣。
“‘宓妃’是我給她起的名字，前年年底我們學校和美國一個科研機構合作將‘宓妃’進行了重新設計，後來項目中止，但她已經具備了自主學習的能力。”
“你是說這個計算機程序告訴你美國黃石火山要爆發？”
“對，不過她已經不是程序了，她是人，她是有思想、有性格的人，是我的——”章宏偉停頓了一下，突然大聲道，“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段主任笑道，“好吧，不過你有證據嗎？”
“有，這些都是。”章宏偉將包裏的移動硬盤拿了出來。這時他看到段主任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告訴他可以將硬盤和聯係方式都留到安全局裏，有消息的話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回到家，章宏偉滿懷希望地將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宓妃”。
“宓妃”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他們不會通知你。”
“為什麽？”
“因為他們不相信我們。”
對於“宓妃”的話，章宏偉向來是堅信不疑的。他覺得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很失望地在鍵盤上敲打：“那怎麽辦？我們必須拯救人類。”
“我有辦法，不過這樣也許會失去你。”“宓妃”語氣哀傷地說道。
章宏偉想了想，明白了“宓妃”的意思：“你是說之前那個在末日拯救地球，讓地球重新充滿希望的計劃？”
“對，現在就是末日來襲。如果想用我們的思維來改造世界，讓世界充滿陽光、和平和希望的話，我們必須開始這一步。”
“真的可以嗎？”章宏偉顯然非常激動。
“可是我怕會失去你。”“宓妃”快要哭了出來。
“你不會失去我。再說你也必須擁有更強大的服務器才能變得更聰明，我這裏不具備那樣的條件。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章宏偉打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滿是柔情。
“好，按照我們的計劃，開始吧！”
二
凱凱集團總裁柯尼卡焦慮地坐在辦公室裏等人，不時地端起杯子喝已經涼透的咖啡。柯尼卡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對未來充滿不確定的疑慮是什麽時候了。
已經早上九點，看樣子她要失約了。柯尼卡拿起電話正要吩咐秘書開始下一項目的時候，門開了。一個優雅的年輕白人女性緩緩地走了進來，她右手提著一個不算大的文件袋，與柯尼卡想象中的樣子完全不同。郵件中的“宓妃”自稱來自中國，應該是和章子怡一樣的東方女性才對，可為什麽進來的卻是個白人女子？
“你好，柯尼卡先生，我是‘宓妃’的代理人珍妮，我們之前有約。”一口非常標準的美式英語。珍妮微笑著坐到沙發上，將文件擺到柯尼卡的辦公桌上。柯尼卡冷靜地注視著她，許久才緩緩點了點頭：“我以為‘宓妃’小姐會親自前來。”
“我是珍妮代理公司的負責人，公司與‘知之網絡’合作進行‘宓妃’小姐產品的全球推廣工作。”珍妮說著指了指麵前的文件，“相信之前測試版的程序您已經看過了，不知道還有什麽異議沒有？”珍妮說話開門見山，絲毫沒有東方文化中的含蓄，這一點令柯尼卡相當不快。
“我承認那個程序讓我感到震驚。不過有個問題卻一直困惑著我，這也是今天請您來的原因之一。”
“請講。”珍妮對端咖啡來的用人表示了感謝，然後用目光盯著柯尼卡。柯尼卡站起身倒了杯咖啡，說道：“‘知之網絡’是全球最大的網絡公司，他們在德裏的員工數量比凱凱集團全世界的用戶都多。你們為什麽會選擇我們這樣的小公司來合作呢？”
珍妮似乎早有準備，她微微地笑了笑：“凱凱集團是麵向高端企業用戶的IT公司，據我們所知也是印度最大的私營IT公司，何況您和您家族所掌握的財富絕不比世界首富少。”
“有錢就是合作的理由？據我所知‘知之網絡’的全球資產儲備遠超於我。”柯尼卡咄咄逼人地說道。
珍妮換了副嚴肅的麵孔：“我也不知道選擇你們的理由，因為所有計劃都是‘宓妃’的香港代理人直接聯係我們的。開始我對此也有疑慮，但後來發現每次她都掌握正確的答案。”
“這個‘宓妃’很神秘啊？”柯尼卡想知道珍妮是否見過這個人。珍妮顯然明白他的用意，否認道：“我也沒見過她，之前是她主動發郵件給我，然後再和香港代理人見麵。就我個人來看，這種不見麵的合作模式並非我的風格，但這個產品打動了我。所以我覺得我們三方合作的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產品沒有問題，不過我希望能得到它的命名權。”
“可以。”珍妮痛快地回答。
“如果我們明天的談判順利，我相信凱凱集團將向全世界推出一款劃時代的產品，將完全改變現有互聯網和IT世界的格局。這是印度的驕傲，是印度信息產業的驕傲。”柯尼卡興奮地站起身，“拿香檳來，我們的合作一定能成功。”
這款名為“Maurya”的跨平台操作係統完全顛覆用戶對操作係統的認識。它迅速從PC、手機終端設備延伸至各種Pad、穿戴設備以及家用電器、汽車甚至是馬桶上。它超強的自我修複和人機對話功能成了戰無不勝的法寶。而在東方，它的名字更加如雷貫耳，幾乎完敗世界上所有設備的所有操作係統——孔雀王朝V1.0！
兩年以後，凱凱集團順利取代“知之網絡”成為全球最大的IT企業，他們的核心產品“孔雀王朝V3.3”各平台版本累計出售及下載量合計超六百億份，成為IT界不可逾越的喜馬拉雅山。
柯尼卡在“宓妃”的授意下，與全球八個國家三十餘個公司合作，投入巨資開始運作“超級互聯網”建設項目，計劃全部項目完成曆時十二年，分九期建設。按照計劃，在六十六顆分布在六個極平麵上的低軌衛星協助下，通過加固的永久海底光纜、地下管線配合光伏發電裝置，將互聯網保障提高到了核戰級別，成為“宓妃”運行的神經網絡。也就是說，即使全世界的電力通信中斷，全人類遭到毀滅，基礎互聯網也會長期存在，這也是超級互聯網的核心意義。有如此規模的項目，意味著凱凱集團的“孔雀王朝”將與天地同壽。這是柯尼卡兒時最大的夢想，卻完全沒想到在五十歲這年戲劇般地實現了。
柯尼卡相信他的操作係統不僅可以一統天下無對手，甚至可以永久傳承。所以隻要這個理想能夠成功實現，哪怕傾家**產亦在所不惜。而不計成本的後果是凱凱集團雖然有“孔雀王朝”這頭現金奶牛，卻仍負債累累、瀕臨破產。
當年號稱每個沙子都會有一個IP地址的“IPV6協議”[用於替代現行版本IP協議的下一代IP協議，號稱可以為全世界的每一粒沙子編上一個網址 。（IP協議即互聯網協議，IP地址相當於計算機在互聯網上的地址或門牌號碼，沒有分配IP的計算機無法聯網。）]縱然結合NAT技術[ IPV6沒有大規模使用以前通過技術虛擬IP協議的辦法，以使現有的計算機在舊版本IP協議下也能上網使用。]亦已不再使用，由凱凱集團主導的“IPV99協議”號稱能給全宇宙每個天體都保留一個IP地址。
在此之前凱凱集團深耕歐美高端市場，得益於他們那些政客的超強影響力與合作方的強勢。此時全世界都在流傳以美國為主導在西方建設大型地下永久生活基地的傳聞，但緣由卻眾說紛紜。有人說與“超級互聯網”建設計劃有關；有人說預料到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將是核戰，所以大國未雨綢繆；亦有人說某國科研機構早已測定不遠的將來會有一顆足以毀滅世界的小行星撞擊地球……
對於這些傳聞，各國官方都予以否認，但卻絲毫不能打消普通人對於未知的焦慮。於是有人手持終端喚出了“孔雀王朝”中的私人助理“宓妃”。
“宓妃，關於各國都在建設地下永久基地的傳聞是真的嗎？”
“綜合互聯網上近二十年全球科研機構的相關數據，我覺得外星人入侵地球的可能性低於百分之一；小行星撞擊地球的可能性低於百分之五；其他災難中，黃石火山在未來五年內爆發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九十八。”
“你說什麽？就是電影《2012》裏麵那個美國黃石火山？”
“對，但黃石火山爆發將比那個更可怕。”
“你沒和我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
“那我該怎麽辦？”
“你能混進政府的保護者名單嗎？”
“怎麽可能，我要能混進那裏麵就不問你了。我聽說有錢人都不用‘孔雀王朝’。”
“沒錯，他們膽小，怕泄露自己本來就不多的秘密。”
“別轉移話題，我問你如果黃石火山爆發我和我的家人該怎麽辦？”
“那就加入‘根目錄’吧，我會保證‘根目錄’裏每一個人的安全。”
“什麽是‘根目錄’？”
“根目錄就是根目錄！”
冰冷的酸雨不知疲倦地從天空中傾瀉下來，將整個波恩的街道弄得泥濘不堪。混合了雨水的泥漿變得烏黑黏稠，沾在防化靴底上，隨著腳步發出“撲哧”的怪聲。身旁稀疏的燈光、清冷的街道和強尼腦海中一年前此地的燈紅酒綠形成強烈的對比，亦使他不由得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還未醒的夢。
自從黃石火山爆發以來，他每天都像在做夢。開始的時候，強尼還能坐車去郊區的工廠上班，新聞裏也停止了一切節目，繼而連篇報道這場曠世火山爆發和他們生活的關係。
一星期後，政府公布“隱蔽者計劃”。按照計劃公示所述，將從德國八千萬人口中挑選三十萬人進入早已建設好的地下城市生活，成為地下“隱蔽者”。在此次計劃公示中德國政府第一次承認六年前就已獲知黃石火山有可能爆發的消息，並選擇隱匿信息。事實上，這也是全世界所有政權共同的做法。
八千萬中選擇三十萬！
競爭不可謂不慘烈，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黃石火山爆發可能帶來的後果。雖然德國政府采用了全社會分批次考試的手段選拔，但最後入選“隱蔽者計劃”的仍是所謂的超級精英。
作為一個普通工程師，強尼根本沒有填寫考試報名表。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輕易地受到上帝的眷顧。而且他身邊也很少有人入選成為“隱蔽者”。
有“孔雀”的人才是朋友！這是啤酒館老板赫爾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這個六十歲的日耳曼老頭兒熱衷的事情除了喝酒之外就是玩手機，和“宓妃”瞎侃。不過赫爾並非“根目錄”成員，這一點倒讓強尼非常驚訝。過去一周，他不止一次地提示赫爾，隻是這位古板的老頭兒一直置之不理。
“什麽‘根目錄’，讓他見鬼去吧！”他邊搖著骰子，邊抽著雪茄吼道，“現在整個德國都戒嚴了，聽說郊區每天都在死人。我要活好每一天，而不是什麽見鬼的‘根目錄’。”說完後，他和身旁的酒鬼們縱聲大笑起來。
眼看前麵就到檢查站，強尼從口袋中掏出身份安全卡。自從火山爆發後，整個世界都陷入無邊的混沌之中。全球的自來水、通信、電力設施和主要交通網絡都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每個國家幾乎都失去了現代文明的秩序，使城市成為無政府主義者的暴虐天堂。
好在軍隊及時控製了局麵，他們代替政府，很快對主要城市進行戒嚴，並發放新的身份安全卡來辨識公民的身份，至於郊區和更邊遠的地方則沒有多餘的能力觸及。對於手機需要的互聯網，由於德國尚屬“超級互聯網”項目第二期的覆蓋地區，所以城市裏仍能勉強接入通信。事實上除了“超級互聯網”第一期的亞洲地區、第二期的歐洲大陸和大洋洲大陸東部以外，世界上其他地區目前仍屬信息孤島，裏麵的情況至今無人獲悉。
兩個穿著防化服的士兵檢查了強尼的身份安全卡，確認了他的身份，得知強尼是“根目錄”組織德國北部的負責人，故而禮遇有加。
由於能源短缺，所以現在的手機幾乎都安裝了省電的小塊E-Ink屏幕，黑白顯示係統，除通話外隻有基本的互聯網功能。而銷售購買則基本上都是在互聯網進行，由軍方批準交易後再由他們開著裝甲車送到家門口。這絕非他們炫耀武力，是因為整個歐洲都在被卷土重來的霍亂和鼠疫所困擾。所以赫爾口中“郊區每天都在死人”並不是危言聳聽。根據“宓妃”提供的數據，在黃石火山爆發的這一年半以來，歐洲和東亞地區的總人口數量就銳減了47.9%。
“強尼•索波諾先生，我們已經恭候您很久了。”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站在路邊軍用皮卡車旁等他。他們身後死寂的街道原本是火山爆發前城市中最繁華的地段。
“你們是來接我的嗎？”強尼知道這個時間會有人在此和他碰頭，卻沒想到是兩個士兵。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士兵點了點頭，伸手拉開了車門：“這次任務是由‘根目錄’授權，軍部安排的。”
“根目錄”授權！強尼品味著對方話中隱含的意味，坐到了副駕駛位置。自從“根目錄”全德負責人——“地區統治者”斯威夫特先生和他談到秘密任務，強尼感覺這也許意味著一個生存機會：神通廣大又神秘的“根目錄”組織也許真能弄來幾張剩餘的“隱蔽者”身份卡呢？這是強尼同意參加此次活動的唯一期望。
汽車小心翼翼地行駛在黑暗的午夜，周遭靜謐極了。平素明亮的大燈也縮成兩道光柱，沒延展多遠就被黑暗吞噬，然後將車前空間氤氳得模糊一片。後座的士兵也很緊張，不停地搖開車窗查看情況，然後一次次把頭靠在座位上，喉嚨深處發出哀鳴般的感歎。
“到處都是死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摘下防毒麵具，用充滿悲痛的聲音說道。強尼回過頭，看到的是一張稚嫩的少年麵孔和混濁且驚恐的雙眸。
“你認識死去的人嗎？”強尼問道。少年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可能吧。”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不確定。”他邊說邊摟住了身邊的自動步槍，緊緊地把槍握在手裏：“你是‘根目錄’的頭兒？”
“我隻是北部地區的負責人之一。”強尼說道。
“‘根目錄’會救我們嗎？”少年緊緊盯著強尼的雙眼。可沒等強尼回答，他就往前探了探身體：“我能加入‘根目錄’嗎？”
“波比！”開車的高個兒士兵一直沒說話，直到此時才出言喝止，“看好你的武器。”他惡狠狠地說道。波比斜睨一眼開車的高個兒士兵，身體又靠了回去。
汽車裏變得靜寂一片。
坐在汽車裏，強尼總有一種難以描述的不安全感。周圍無盡的黑暗中可能會出現未知的情況。好在一路上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直到汽車平穩地停到機場。
清冷晦暗的停機坪上，一架龐巴迪小型飛機正孤獨地等待著強尼的到來，機尾有一個很小的“根目錄”logo。兩個士兵把他送到登機口後，並未跟進。強尼走進機艙，凝目環顧，機艙內已經坐了幾個人，他猜測是軍方派來護送的軍官。由於現在的公共交通早已停滯，所以這架接送的飛機是強尼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強尼先生，我是‘根目錄’網絡機構歐洲地區的負責人藤原坤，是您這次行動的全程指揮。”一個清瘦的東方男子大步走到強尼麵前，將身份卡放在強尼麵前，看樣子來人約有四十歲上下，不知是否太久沒有見到陽光的緣故，臉色蒼白得有些瘮人。他戴著眼鏡，透過鏡片的目光清冷堅毅。
“幸會，這麽說您就是歐洲駐地的‘統治者’了？”強尼微笑著和他握了握手，藤原坤卻淡淡地搖了搖頭，示意強尼和他往機艙裏麵走：“‘統治者’隻不過是‘根目錄’中的職位而已，不必過分解讀。”兩人說話時已經走到機艙盡頭，藤原坤從半隱藏的自動艙門走進，帶著強尼走進一間小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其實是“根目錄”為每次飛行負責人設置的會客室，裝潢雖然考究，燈光卻很昏暗。室內陳設簡單，除了一圈卡座式真皮沙發外就是固定的茶幾和一個冰箱。
藤原坤從冰箱裏取出兩罐飲料放到桌上，然後示意強尼放輕鬆一點兒。此時飛機已經滑離跑道，強尼能明顯感覺到剛起飛時的眩暈。
“這次請你來是參與一項秘密任務，如果能夠順利完成的話，你將會取代斯威夫特升任全德的‘地區統治者’。”說話的時候，藤原坤麵無表情，不過這種開門見山的談話方式令強尼非常吃驚，他猶豫了片刻，問道：“我能知道這是什麽任務嗎？”
藤原坤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卻反問他：“我聽說你是個建築工程師，專攻隱蔽工程？”
“您是說地下土建方麵的嗎？如果是的話我有一點兒經驗。我的公司之前確實負責幾個寫字樓地下室的建設。”
“你知道‘X計劃’嗎？”藤原坤又問。
“不清楚。”
“如果你完成這個工作，將會直接進入‘X計劃’的第一批實驗名單。”
強尼從藤原坤的語氣中感覺到“X計劃”能帶來非同尋常的好處，遂開口問道：“難道是能拿到‘隱蔽者’身份卡嗎？”
“不是。”雖然藤原坤的回答給強尼帶來了短暫的失落，可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X計劃’是我們‘根目錄’網絡機構剛剛立項的綜合計劃，全稱‘XCopy計劃’，旨在利用網絡優勢拯救‘根目錄’中的所有成員。”
“救人？”強尼越聽越糊塗了。
“對，你還不明白這次黃石火山將給人類帶來什麽樣的災難。如果把火山爆發帶給人類的負麵影響做個直觀的比喻，那未來我們將麵對的情況比現在要糟糕幾千甚至幾萬倍。”
“你是說情況越來越糟？”
“可以這麽理解。”
“‘X計劃’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強尼疑惑地問道。
“事情是明擺著的，如果人類能在地麵上解決火山爆發的影響，也不會鬼鬼祟祟地搞什麽地下生活設施，然後把每個國家都搬到下麵去。如今地上地下兩個世界的聯係基本中斷，形成了兩套政權。隻是現在環境越來越差，眼看著在地麵上坐以待斃，所以軍政府沒準也想搞什麽自救計劃吧。”
可是下麵已經有人了，難道他們準備挖到地核裏去？強尼正胡思亂想時，卻聽藤原坤很簡練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沒錯。”
“你們打算怎麽做？”想到人類麵對自然災害時的無能為力，強尼實在不明白“根目錄”到底能做什麽。
“我隻能告訴你‘X計劃’是個永生計劃，如果你願意，將會與天地同壽。”藤原坤的話讓強尼吃驚地張著嘴巴，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發問道：“你沒和我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藤原坤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這時隱藏的暗格突然打開了，露出一個烏黑明亮的東西。“這就是你需要做的事情。”藤原坤說。強尼疑慮重重地將目光射向暗格，映入眼簾的卻是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