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詭異記錄儀
“你是怎麽知道我和田芳之間是誤會的?”邊江問完,柴狗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盯著邊江看了一會兒。柴狗歪歪頭:“我看到了一些證據。”邊江皺皺眉:“怎麽可能?我隻把那證據給了可……”
他沒說下去,怕因此把可心牽扯進來,但眼下這種情況,也隻能解釋為是可心把證據給了柴狗。換句話說,可心認識柴狗!當邊江在心裏推測出這個結論的時候,自己也嚇了一跳。
“是夏海把證據給我的,就是理發店的那個老板,你們之前應該見過了。”柴狗說。
邊江剛想說,夏海怎麽會有那份證據,但轉念一想,如果是理發店的老板夏海,可能就說得通了。用可心的話說,她是紅葉美發店的VVVIP客戶。那很可能當天把邊江送到車行後,她就拿著證據去了美發店,並且無意跟夏海提到了這件事,夏海剛好是柴狗的人,就幫她把這證據給了柴狗。至於後來柴狗救出翠花,肯定也是可心把車行的位置告訴了夏海,夏海轉達給了柴狗。
“還有問題嗎?”柴狗打斷了他的思緒。邊江連忙搖頭:“沒,沒有了。”
“那接下來,我就要跟你說一下關於神龍的任務了。”柴狗說。邊江連忙打起精神,坐直身子,仔細聽著。柴狗說:“確切地說,是需要你做兩件事,第一,調查神龍的工廠,看看他的規模到底有多大,貨是不是夠純,還有他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問題。第二,確定他可以成為我們的合作夥伴之後,接近他,了解他的喜好,我們再投其所好促成長期合作。你懂我的意思吧?”
邊江反應了一下,點點頭:“懂。那他的工廠在哪兒?”柴狗說:“在雲南和廣東都有分布。之前我派田芳去雲南,有一個原因就是希望她幫我調查那邊的工廠,有些結果,但還不盡人意。所以我想派你再去一次。”邊江露出疑惑的神情。柴狗就告訴邊江,田芳根本沒辦法深入那些工廠,神龍的人認識田芳。所以柴狗才想下次去調查的時候派一個新麵孔去,就選中了邊江。邊江領會了柴狗的意思:“需要我什麽時候動身?”
“不急,神龍目前人在漢都,你先幫我調查一下他這個人。上次在便利店交貨後,他就消失了,直到三天前才重新跟我取得聯係。我擔心其中有些蹊蹺,等確定他這個人沒問題後,你再去工廠考察。”
“那關於神龍,有沒有別的線索?比如他經常出入什麽場合,或者別的信息。柴哥,要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我確實很難辦啊!”邊江坦誠地說。柴狗慢悠悠地說:“別急。上次跟你交貨的那個美術生你還記得嗎?”邊江點點頭。
“那是我們唯一的線索,目前和神龍的一切聯係,都通過他。我派人觀察了他兩天,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稍後你去找安然,她會告訴你關於那個美術生的事情。你們兩個一起行動。”柴狗說完,邊江又確認了一遍:“安然也會跟我一起?”
“對,有問題?”柴狗問。邊江搖搖頭:“沒有。”他明白,柴狗這樣安排的目的,是讓安然監督自己。柴狗又給邊江斟了杯茶,冷冰冰地說:“記得上次你去見黑龍,我曾經許諾你,如果活著回來,你可以向我提出一個要求,或者說獎賞,你想好要什麽了嗎?”
邊江有點不好意思:“柴哥還記得啊!”柴狗微微一笑:“當然,我向來說話算話。說吧,想要什麽?”邊江忐忑地看了柴狗一眼:“其實我沒什麽想要的,隻要能留在柴哥手下,就覺得很好了……”
“哎,你就直說吧,要什麽?”柴狗笑著問。邊江盯著柴狗那張麵具看了兩秒:“我能不能看看柴哥的麵貌?”柴狗歪了歪頭:“我沒聽錯吧?別人來了我這兒,都要錢啊,介紹一些名媛啊,漂亮妞啊什麽的,要麽就是往上升一級;你為什麽偏偏對我的臉這麽感興趣?”
“跟著柴哥,我不缺錢,女人的話,我現在沒有精力找女人。”邊江想了想,繼續說,“至於往上升一級,對我來說也不太重要,柴哥現在已經這麽重用我了。”柴狗看了邊江一會兒,突然爆發出一陣誇張的笑聲:“哈哈哈!你小子倒是想得開啊!”
邊江心裏還忐忑著,撓撓頭,跟著傻笑。柴狗把手放到了自己的麵具上,就在他要取下麵具的時候,眼珠子突然轉了一下,朝斜下方看了看,手重新放下了。邊江捕捉到了那個眼神,柴狗不是假裝要摘麵具耍邊江的,他剛才確實想摘下來,但顯然是想到了什麽,也許是他對邊江還不夠完全信任,所以放棄了。
邊江心裏著急,卻必須耐著性子。柴狗把手放在膝頭上,對邊江說:“來日方長,咱們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如你換一個條件吧?”邊江聽出來,柴狗並不是在和自己商量,如果他繼續假裝清高,什麽都不要,反而會引起柴狗的懷疑,便大膽提出了請求:“那……那……柴哥我平時出門不是很方便,能借我一輛車開嗎?二手的就行,不用太好,以我現在的經濟能力,確實還買不起車。”邊江怕自己提的要求太高了,又連忙說:“我有駕照,技術還可以,絕對不給柴哥惹麻煩。”
“不用那麽客氣。”柴狗變得很親切,邊江提的這個要求似乎很合他心意,他順手從兜裏拿出一把車鑰匙,“這輛車是我手下的,你直接開去吧。車就停在外麵。我待會兒讓人來接我回去。”邊江一看那車鑰匙,知道是一輛奔馳,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柴哥,真不用給我這麽好的車。”
“行啦!就別跟我說這些了,也不是什麽好車,你先開著吧。”柴狗說完把鑰匙扔給了邊江。邊江一把接住了,剛想起身,又重新坐好:“那要是我調查有進度了,怎麽跟柴哥匯報啊?”柴狗好像是笑邊江的過度緊張,又像是對他的謹慎很滿意:“你直接跟夏海說吧。”“好,那我先走了柴哥。”邊江說。柴狗微微點了點頭,低頭拿起了小紫砂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
邊江走到樓下,按了車鑰匙上的開鎖,汽車開鎖的嘟嘟聲從右側傳來,他循聲走過去,柴狗口中這輛不太好的車,是一輛寶藍色奔馳C300。他拉開車門,坐進去,拍拍方向盤,還是有些興奮的,畢竟邊江開過的最好的車就是他爸的那輛桑塔納2000。邊江發動汽車,掉頭,來到之前自己走出來的那條巷子口,看見剛才送自己過來的男孩兒就站在巷子口,無聊地抽著煙,玩著手機。
邊江短促地鳴了兩聲喇叭,男孩兒抬起頭茫然地看向車這邊,當他看見邊江後,先眯起眼睛左右看看,然後才從蔭涼裏走出來,把邊江的東西一股腦從副駕駛的車窗塞進來。邊江接過自己的東西,男孩兒轉身準備離開。邊江連忙叫住他:“嘿,哥們兒,上來吧,我把你捎過去。”
“不用了,我從巷子穿過去就行,也不遠。”男孩兒冷冷說道。邊江就說:“大中午的,別走路了。上車吧,快點的!”男孩兒猶豫了一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叼著煙,拉開了車門。
邊江係好安全帶,衝男孩兒笑笑,發動了汽車。“你們三個跟柴哥多久了?”邊江隨口一問。
男孩兒不說話,看著窗外,臉上的深沉表情和他的年齡很不相符。邊江又問:“你多大年紀了?還在上學嗎?”男孩兒斜了邊江一眼:“你是警察嗎?盤問這麽清楚。”邊江吧唧一下嘴,被男孩兒這一噎,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男孩兒降下車窗,把煙蒂隨手扔出窗外,緊接著又掏出一根煙抽起來。“少抽點。別以為現在年輕,身體就可以隨意揮霍。”邊江忍不住說了句。男孩兒不屑地冷哼了聲:“得了吧。你多大,有二十五嗎?一副老人家的姿態。”
之後兩人誰也不說話,車裏氣氛有些尷尬。過了一會兒,男孩兒說:“台球廳那兩個人是我朋友,我們跟柴哥沒什麽關係,那台球廳是我爸的,我今天就是臨時幫忙看看店,順便幫柴哥帶個話。”邊江看他一眼:“哦,這樣啊。你叫什麽名字?哦對了,我叫邊江。”
男孩兒沒有說自己的名字,隻是不耐煩地說了句:“我以前沒見過你,新來的?”邊江便說自己不常來,所以才沒見過。經過簡單的寒暄,男孩兒對邊江的敵意似乎減少了不少,他瞥一眼邊江問:“這車是柴哥借給你開的?”邊江嘿嘿一笑:“可不,難不成還能送我啊?”男孩兒也笑了笑。“怎麽了?你笑得可有點不自然,這車莫非有問題?”邊江問。
“沒有啊,就是之前我見別人開過這車,沒什麽。”男孩兒說。邊江沒太在意男孩兒的話,兩人不過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這時汽車已經來到了台球廳樓下。“謝啦。”男孩兒拉開車門下了車,走了兩步,又轉身回來。邊江原本要開車離開,看男孩兒又折回來,就把副駕駛的車窗降了下來:“怎麽了?”
男孩兒看著邊江,欲言又止的樣子:“沒事,小心開車啊!”說完男孩兒拍了拍車頂,指了指車內後視鏡,然後把手插進褲兜,後退了兩步,目送邊江離開。邊江心裏犯起嘀咕,心想這個孩子是什麽意思,看他那表情可不像是單純為了囑咐一句小心開車。再說,他也不是個會囑咐別人的人。
大概駛出一公裏後,邊江越想越不對勁兒,找了個方便停車的地方。停車後邊江立即查看車輛的相關證件,很快就從右邊手套箱裏找到了行車本,以及車險等一些相關文件。邊江把行車本拍照後重新放回去,想著回頭讓李剛查一查車主,再看看這輛車最近的行駛記錄,沒準兒能有新線索。想著這些,邊江把目光落在行車記錄儀上。
他小心取下記錄儀,打開了回放功能。一般的行車記錄儀都是循環錄製,當內存儲存滿之後,新的錄像就會覆蓋舊的。邊江想,至少能通過錄像看見之前幾個小時,這輛車去過哪裏。既然柴狗是乘坐這輛車來的,那就有可能看見柴狗的臉,沒準兒還能知道柴狗的家在哪兒。邊江快速回看錄像,倒是沒有追查出柴狗的家,也沒看見柴狗的形象,隻聽到了柴狗的聲音,還是被處理之後的嗓音。柴狗說話的內容也不過是讓司機送他去茶樓,而且接柴狗的地址是一個十字路口,加上柴狗出行幾乎都偽裝得很仔細,所以這些信息對邊江來說幾乎沒有參考意義。很快邊江看到了一段昨晚的視頻,這引起了他的注意。
深夜兩點鍾,汽車開到了一片荒涼的地方,沒有路標,沒有燈,連路都是土路,周圍是大片的荒地。奔馳開到一處開闊地就停了下來,正前方停著一輛小型卡車。汽車停下後,司機沒有熄火,行車記錄儀仍在運行。他顯然忘了這茬兒了,或者他也沒想到柴狗會臨時起意把這車給邊江開。卡車司機也下了車,打開車廂門。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來。邊江渾身一震,連忙接聽,並按下行車記錄儀的暫停鍵。
“我做完頭發了,你完事了嗎?”電話裏傳來可心愉快的聲音。“哦,我正要趕過去,你在店裏等我吧,半個小時左右能到你那兒。”邊江緊張得嗓子都啞了。“好吧,那你快點啊!”可心催促道。邊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掛斷電話後,邊江繼續播放記錄儀裏的錄像。車廂門一打開,卡車司機往後站了站,隨後從車廂裏跳下來兩個人,還有兩個人站在車廂裏,在這六七月的夏天,他們全都穿著白色的長衣長褲,戴著口罩,好像運送的是有毒物似的。車廂裏的兩人抬著一個麻袋,用力一甩扔在了地上,車外的兩人則把麻袋抬走,從錄像上並不能看到他們最終怎麽處理了麻袋。
邊江數著,像這種麻袋,一共扔下來十個,奔馳司機自始至終在一旁監視著。有一點邊江非常確定,那就是這麻袋和自己在理發店下麵密室裏看見的麻袋是一樣的。而那個麻袋裏裝著的是老黑的屍體。也就是說,這十個麻袋裏,很可能都是人。想到這個,邊江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等麻袋處理完之後,這位奔馳司機從隨身攜帶的一個黑色皮包裏拿出一遝厚厚的信封,分別給卡車司機以及那四個穿白衣服的人。邊江猜想裏麵八成是上萬的現金。那些是什麽人,是死是活?為什麽被運到荒地裏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疑惑與恐懼的感覺在邊江的心裏交織在一起。之後奔馳司機駕車離開,並未發生其他可疑的事情,回到市裏後開進了江南岸小區的地下車庫裏。
邊江記錄下了那輛卡車的車牌號,但是那片荒地的具體位置,需要提交給警方,由專業人員分析,才能最終確定。隨後邊江關掉了記錄儀,防止新錄像覆蓋那些重要內容。接下來他要盡快把裏麵的內容拷貝出來。
邊江加速離開,想找一個網吧或者有電腦的地方。汽車開了一段,邊江並沒有看見網吧,倒是有一個電腦維修店,邊江立即停在維修店的前麵,拿著行車記錄儀就下了車。好在維修店裏有U盤出售,這倒是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邊江讓維修人員把行車記錄儀裏的內容拷貝出來。維修工是個年輕小夥子,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對於邊江的要求,他沒有多問,隻是點頭“哦”了一聲。裏麵的內容很快就被拷貝出來,邊江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多少錢?”
“算了,不要錢了,也沒費什麽事。”小夥子憨憨地說。“那謝了啊!”邊江說完走出維修店。一回到車裏,他就把記錄儀放好,並且重新打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回想剛才那男孩兒下車後,又折回來看了一眼車內後視鏡,邊江這才明白,那男孩兒是在看行車記錄儀。也就是說,他知道記錄儀裏有些東西,還故意提醒了自己。邊江越發好奇,男孩兒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又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有沒有可能再去找他問個清楚。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渾身一震,連忙拿出手機來看,隻見來電的是個陌生號碼。
“是邊江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邊江答應著:“是我。你是?”
“啊,我是小李,你現在開的那輛奔馳,之前一直是我在開的。”打電話的小李,態度非常好。邊江馬上認真起來,調整了一下坐姿,客客氣氣地問對方有什麽事。“我在車上落了點東西。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小李說。邊江連忙說不用了,並問小李現在是否還在茶樓,反正自己現在離那不遠,可以過去找他。
小李連忙說:“哎呀,那太好了,我就在這兒呢。你過來吧,我就在路口等你。”小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好像在害怕什麽。十分鍾後,邊江回到了茶樓,一眼就認出了他,因為看錄像時看到過司機小李,短短的板寸,圓胖的身材,頭頂理成了桃心的形狀,很好認。
不過邊江假裝不認識小李,緩慢從他身邊開過,小李當然認出了這輛車,趕緊跑到路上來,衝著邊江招手。“李哥,是吧?”邊江把車停好,客客氣氣地問。小李歉意地點點頭:“嗯。實在不好意思,又讓你跑回來一趟。”
“反正我也沒太要緊的事,什麽東西落下了啊?”邊江問。小李眼珠子轉了一下:“啊,就是一銀行卡。”“這樣啊,那我幫你找找。”邊江說著下車,彎著腰查看車座縫隙。小李也裝模作樣地找銀行卡。
邊江瞥了他一眼,猜出個大概,知道小李根本不是找什麽銀行卡,就說:“哥,要不你先找著,我去邊上抽根煙啊。”小李一聽,好像鬆了口氣似的:“好,好。”
邊江走到路邊蔭涼處,小李則繼續在車上翻找。邊江假裝沒看他,但時不時掃一眼。過了一會兒,小李從車上下來,手裏拿著行車記錄儀,來到邊江麵前。果然,邊江想,看來這小李已經想到了昨晚的事情,可惜他的反應還是慢了半拍。邊江一隻手插著褲兜,剛才那個U盤就在兜裏放著。
“找到了嗎?”邊江問。小李晃了晃手裏的銀行卡:“找到了。”邊江看了一眼小李手裏的記錄儀:“哎,怎麽把這東西摘下來了。”小李不自然地笑了笑:“啊?哈哈,這個啊,記錄儀嘛,柴哥今天坐車的時候說過,以後車上不要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下車的時候想取下來,結果一轉臉就給忘了,我也沒想到柴哥把車給你開了,剛一出茶樓才知道怎麽回事,你看我真是,還讓你又跑一趟……”
邊江附和著笑了兩聲:“柴哥說得有道理。這種錄像一類的東西,咱們還是別帶著比較好。對了,這車是你的嗎?”小李撓撓頭:“我哪有錢買這麽好的車啊,我就是一打工的,這車是柴哥的。”邊江笑笑:“嗯,行,沒別的事,我先撤了。朋友還等著我呢。”
“好好,快去吧。”小李衝邊江揮揮手。邊江吹著口哨朝著車那邊走去。“哎邊江!等一下。”小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邊江轉過身:“怎麽了?”小李晃了晃手裏的記錄儀:“你別跟柴哥說這事。”邊江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放心吧!明白。”
“謝了。”小李雙手合十做出一個感謝的手勢。邊江猜想,小李跟柴狗要邊江的聯係方式時,肯定說的是自己的銀行卡落在車上了,其實取下行車記錄儀才是他的真正目的。邊江上車回想這件事,不禁感歎自己的先見之明,接下來就要看李剛那邊能不能根據這份錄像調查出更多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