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詭異的黑影
砰！巧雲手中的高腳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剛倒好的熱開水撒了一地。
“雲大哥，那是……那是什麽聲音？”巧雲望向窗外，顯得十分驚恐不安。
“聽起來像是什麽東西爆炸了。”雲中子眉頭微皺，輕輕地答道。他知道巧雲在擔心什麽，十分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言寬慰著：“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你師父和兩個師哥不會有事的。”
“話雖然這麽說……可是外麵這麽亂……人家心裏還是很擔心的……”
雲中子掃視了一圈教堂內的難民，發現他們中的許多人也正在惶惶不安地望著自己，他們中大多都是婦女老弱，自家男人出去拚命，生死未知，說不擔心那是假的。
“要不這樣，雲兒，你留在這裏照顧他們，我出去探探情況。”
“可是，外麵很危險耶……”巧雲有些擔心的說道。
“沒關係，我有雪兒，它們追不上我的。”雲中子笑了笑，白雪這會兒已經搖著尾巴湊過來了。
巧雲將雲中子送出了門外，屋外一片濃黑，之前此起彼伏的槍響已經聽不見了，天上到處都是黑膠一樣的流雲，枯葉被吹得四處亂飛，一片肅殺的景象。
“雲兒，把門關好，除了我之外，誰敲門都別開！切記！”雲中子叮囑了一聲後，便呼嘯一聲，騎著白雪闖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雲大哥，萬事小心……”巧雲知道他已經聽不見了，但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遠遠看去，此時的巧雲就像一個倚門望夫歸的小媳婦，身姿羸弱，目中含淚。
半個時辰後，四處摸瞎的阿發心中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因為他發現自己迷路了。他對黑水鎮的地形本來就不熟悉，加上夜黑風高，根本辨不清方向，貴明和貴天兩兄弟則是黑水鎮轄區的澎灣鄉人，平時在土裏吧唧的泥巴地裏呆慣了，這也是頭一次進城省親，沒想到剛來就撞上這檔子事兒了，除了能埋怨自己點背還能做啥呢。
三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最後竟來到了一條髒兮兮的死胡同裏。胡同裏三處都是高牆，地下的石磚都開裂了，踩上去都能濺出水花來，牆角裏隨處都可以看到死老鼠，黃豆大小的綠頭蒼蠅到處亂飛。
“發哥，這條路好像不通啊！”貴明邊說著，邊從鼻子裏掏出了一坨濃綠色的鼻屎，在手中輕車熟路地捏成了球狀，隨後放在指間一彈，那團鼻屎便準確無誤地貼在了貴天的臉上。
貴天可是個不願吃虧的主，隻見他十分隨意地用袖口往臉上一抹，隨後使勁從喉嚨裏吸出一大口濃痰，朝著貴明吐過去，貴明笑嘻嘻地一躲，那口痰便重重地灘在了身後的高牆之上，與那墨綠色的苔蘚幾乎混為了一體。兩兄弟是對不折不扣的活寶，這些惡俗的手段玩鬧了二十幾年，還是覺得趣味橫生，不少相親的姑娘們都是被他們給嚇跑了。
“奶奶的！什麽破鎮子，也沒個路標！”阿發腿腳發軟，幹脆不走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咱們還走不走啦？”
阿發攤了攤手，說道：“還走什麽啊，師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先歇一會兒再說吧！”
咚！一滴房簷上的露水滴落在水窪裏，濺起了一圈圈漣漪。
阿發猛然驚醒了過來，他看到一旁的貴明和貴天兩兄弟正背靠著背坐在地上，睡得正香。
這條胡同大概有兩百米長，此刻從胡同裏往外看，到處都像是被墨水浸過的一般，黑得像燒飯鍋的鍋底，在這樣的環境下，隻要有什麽亮的東西，都會顯得異常分明。
阿發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晃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他當是幻覺，揉了揉雙眼，定睛一看，卻發現在不遠處忽然出現了許多根密密麻麻的，發光的細線，一閃一閃的，看起來有點像是咱們現代常用的光導纖維，這些光線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個巨大的蛛網。約莫過了五六分鍾的樣子，那些細線慢慢的消失了，遠處的胡同口傳來了一陣陣水花聲。
這是從破碎的石磚裏濺出來的水花聲。在阿發聽起來，卻如同響在了心裏一樣。
阿發趕緊推醒了身旁的貴明和貴天兩兄弟，兩個滿身孩子氣的年輕人聽後，也都是被嚇得睡意全無。
漸漸地，一大群輪廓分明的黑影出現在胡同裏，慢慢地朝三人靠近。胡同的寬度大約在七八米左右，卻全都黑壓壓的被堵死了，貴明狗急跳牆，用手中的斧頭使勁地捶打著身後的高牆，卻被震得手心酸麻，連斧頭都掉在了地上。
近了，更近了。黯淡的月光如同裹屍布般流瀉在它們幹枯的軀幹上，映照過那青綠色半尺長的指甲，又反射在了它們那寒光閃閃，露在唇外的兩顆鋒利的獠牙上。
喪屍！阿發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這個字眼，連頭皮都發麻了。
“怎麽辦，怎麽辦啊？”貴明如遇末日，惶惶不安地問道。
“發哥，你不是會法術嗎？快使一個出來對付它們，我可不想死在這啊！”貴天帶著哭腔說道。
貴天這一問，倒讓阿發犯愁了。要是一些整人用的小把戲，阿發絕對不在話下，但一些用來治鬼驅邪的中高級法門，雖然茅無極都有用心教過，但自己從來都是吊兒郎當，學了半瓶子醋就不學了，反正事事都有阿桓來頂著，但今天阿桓卻沒在身邊，他頭一次有了如此強烈的危機感，隻恨自己當初的沒用心。
據阿發的了解，茅山‘大金光咒’便是他見過最厲害的法門了，用到極處，足以撼山裂土，當然，任何法門的前提都是以施法者自身的修為作為基石，修為愈高，哪怕是最低級的法門，亦有意想不到的妙用，反之，修為低下之人，哪怕催動了最高級的法門，其作用十分有限。
阿發見兩兄弟都對自己投來了期待的目光，心中忽然湧出一股莫名的勇氣，眉宇間也變得堅定了不少，隻聽他嘴中緩緩吐出了幾個字：“是時候展現真正的實力了！”
貴明和貴天同時張大了嘴巴，驚得說不出話來，難道這廝還真是深藏不露型的？
隻見阿發挺直了身板，往前踏了兩步，隨後很瀟灑地一甩衣襟，剛好這時很賞臉地吹來一陣順風，被甩出的衣襟在風中飄飛，加上阿發故意裝出的深沉眼神，看起來還真像是武林高手出場的架勢。貴明和貴天手牽著手，感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心想老子悖時了二十年，這次總算時來運轉，遇上個救星了。
“茅山子弟斬妖除魔！”阿發不失時機地發出一聲怒喝。這本來是阿桓的台詞，阿發一想反正現在他不在，自己拿出來唬唬人也不會被戳穿。
“發哥加油！”
“發哥好棒！打死它們！”
貴明和貴天終於有一個靠山可以抱大腿了，心中激動難耐，呐喊聲，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就差給他鼓掌了。說來也怪，阿發這一聲吼，本來還在靠近的喪屍們竟然都停在了原地，一雙雙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著他，仿佛在看他能耍出什麽把戲。
阿發頭一次被別人這樣供著，心裏頭美滋滋的，樂成了一朵花，但表麵上卻不肯表現出來，怕失了風度，隻好強忍住笑。緊接著，隻見阿發回過頭裝模做樣地說道：“這門法術威力太過強大，我怕傷到你們，你們還是退後點好。”
“這麽厲害啊……”貴明又是驚詫又是羨慕道，拉著貴天趕緊退後了兩步。
阿發瞥了他倆一眼，又神氣地擺了擺手，“再退後點！”
高手下了命令，兩人哪敢不從，趕緊亦步亦趨地又跨開了三大步。
有阿發頂在前麵，兩人開始在後麵咬耳朵了，“哥，沒想到咱發哥居然這麽厲害！”
“你個傻小子！”貴明拍了一下貴天的腦瓜子，“阿桓是茅道長的二徒弟，尚且這麽厲害，咱發哥可是大弟子，比阿桓還高一個級別，能不厲害麽？！”
貴天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開始發功了，隻見阿發雙手合成劍指，交於胸前，雙眼微閉，口中念念有詞：“赤劍朗乾坤，金光照妖邪，賜吾玄天令，風雲亦化龍。吾奉九宮十八殿玄天鬥姆娘之命……” 口訣既出，隻見阿發忽然抬起左足，前足弓輕點地麵，隨後以右足為圓心劃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圓，此為茅山的“紫薇跬步”，意在讓自己意念集中，調引周身之力來催動法術，確保法術施展成功。其實紫薇跬步是為缺少自製力的初學者準備的，茅無極因為意念極少會被外物左右，因此幾乎從來沒使用過此招，阿發使出紫薇跬步，看來還是有著一定的自知之明的。
阿發閉著眼睛，估摸著三百六十度已經轉完了，陡然間猛睜雙眼，胸前劍指朝正前方疾點而去，與此同時，口中大喝一聲“敕”，隻見一道金光從阿發指間噴薄而出，連胡同的地麵都仿佛惶惶震動了起來，阿發心中喜極，這大金光法決的威力果然不同凡響嗬！
一旁的貴明和貴天兩兄弟睜大了雙眼，看得齊齊呆住，表情久久地凝固在了臉上。
“敢惹我阿發，哼，老子讓你們都沒好果子吃！”阿發盯著指尖連綿不絕湧出的金光，泄憤似地說道，這時貴明卻在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幹什麽啊！沒看到我在施法嗎？！”
“發哥……”貴明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方向弄錯了……”
阿發抬頭一看，差點整個人倒栽在地上，原來剛才的紫薇跬步多轉了半圈，折騰了這麽久，自己竟然一隻是麵對著牆壁施法……而之前那股強烈的震動感，則是因為自己踩在了一塊鬆動的石磚之上，隨著石磚的晃動而產生的幻覺而已……
如果喪屍們是有感情的動物，此刻應該已經笑出聲了，阿發出了大醜，窘然道：“純屬意外，純屬意外……”
阿發扶了扶歪倒在一邊的帽子，紮好馬步，手中劍指一退一進，又朝著喪屍的方向點去，他此刻與喪屍群的距離大概在十尺左右，一語咒畢，指尖又是一道稀薄的金光噴出，仿若一條金色的長蛇一樣，呼嘯著向屍群飛撲而去，看起來雖是聲勢浩大，然而這卻是條沒吃飽飯的金蛇，它每向外飛出一寸，身上的光澤便會黯淡一分，直到離屍群兩尺開外的半空時，竟然完全消弭於無形了。屍群這時又開始向著三人的方向移動了起來，阿發繃著個臉又一連試了好幾次，最後幹脆連隻病蛇都喚不出來了。
“發哥，怎麽回事啊？”貴天抓著阿發的肩膀，緊張地催問著。
“完了完了，一定是少了什麽步驟，讓我想想……”阿發努力回憶著，急得滿頭大汗，可越是急躁，心緒越亂，根本無法理清。
“還想個屁啊！喪屍都來了……”
“完了？哥，什麽叫‘完了’……”
“就是咱們仨要翹辮子了！”貴明的雙腿劇烈顫抖著，根本就不受他控製了。
三人此時站在胡同盡頭，身子已經緊貼在牆麵上了，再也退無可退，可喪屍們仍在步步緊逼，一股股強烈的腐臭味縈繞過來，讓人聞之欲嘔。
年紀最小的貴天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哥，我還是處男，我不想死啊！”
“誰他媽想死啊！！”貴明也是嚇得尿了，褲子像浸過水一樣濕了一大片。
阿發雖然沒他倆那樣沒出息，但也是整個人都懵了，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
“師父，師弟，你們在哪啊？”阿發在心中絕望地呼喚道。
以往每每遇到險情的時候，總有師父和師弟能力挽狂瀾，這下看起來是徹底沒指望了。阿發曾無數次地設想過自己將來的死亡方式，但大多都是像白發蒼蒼，兒孫滿堂以後含笑而去的完美結局，怎麽也沒想到像自己這樣的人才竟然會英年早逝，以這樣丟臉的方式收場。
貴天和貴明此刻已經抱做了一團，哭得滿臉鼻涕和眼淚，連阿發都聽得煩了，他想著，與其這樣坐以待斃，不如試試看能不能衝出重圍，這樣才能有一線生機！
然而，當阿發正準備孤注一擲的時候，卻發現貴天已經先了他一步，朝喪屍群發足奔了過去，貴明吃了一驚，攔了他一下沒攔住，隻得快步追了上去。
隻見貴天徑直朝最靠前的一隻喪屍跑過去，手中的斧子揚得老高，口中哇哇大叫著給自己壯膽。然而，斧子還沒砍下，手腕卻被另一隻喪屍給緊緊地掐住了，無論他怎麽用力也掙脫不開，隨後，這喪屍竟開始控製著貴天的手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斧子轉了個方向，朝著貴天自己的脖子上掄了過去，貴天眼睜睜地看著，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腦袋就像皮球一樣滾落在了地上，鮮血噴出了老遠。這時又有兩隻喪屍搶了過來，如餓虎撲食般壓在他血淋淋的身子上狠命地撕咬了起來。
貴明嚇得臉都白了，轉身想跑，衣服卻被扯住了，隻見左右兩邊各走來一隻喪屍，一人抱住了貴明的一隻大腿，開始同時朝反方向用力地撕扯著。可憐的貴明本來連劈叉都劈不下的，此刻卻強行地被它們給拉成了一字馬，整人人也半懸在空中，這樣的疼痛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了，貴明一個勁的翻白眼了，撕心裂肺的嚎叫著，然而，還沒叫上兩聲，整個身子就被兩隻喪屍硬生生地撕成了兩半，腸子和內髒一股腦地掉了出來，流了滿滿一地。
看著這樣血腥的一幕，阿發嚇得雙腿發軟，連站都站不直了，這個時候，幾乎一半的喪屍都在分食著貴明和貴天兩兄弟的屍體，另外一半沒擠進去的喪屍們則凶星惡芒般地盯著阿發，在它們看起來，這個家夥身材更福態，一定比剛才那兩個瘦不拉嘰的幹柴更有嚼頭。
喪屍們越靠越近，一個個高大的黑影像層巒疊嶂的山峰，將阿發完全遮擋在陰霾之下，阿發絕望地閉上了雙眼，他唯一希望的就是死神能來得更快一點，這樣他就不用承受那樣多的痛苦了。
然而，這一頭阿發在如坐針氈地等死，那一頭卻沒了動靜，他睜開眼睛一看，隻見喪屍群已經將自己給圍得水泄不通了，卻似乎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這可讓阿發大感奇怪。這時，喪屍群中傳來一聲陰惻惻的獰笑，聽起來十分陰森詭異，一個黑影從喪屍群中慢慢地走了出來，當那個人的麵目漸漸明晰時，阿發不禁吃了一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