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魂魄兩相離

見那紅衣女鬼飄散而去,阿桓長舒了一口氣,這襄王府之行著實是驚心動魄,雖然匪首已除,但阿桓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女鬼消逝前的那句聳人聽聞的話語,和那詭秘嘲弄的眼神,以及一路上發生的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團揪扯不清的疑雲在心頭盤旋不去。

“師妹,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師父和大師兄一定都等候多時了。”

然而,當阿桓轉過身去的那一刹那,卻被一股子熱乎粘稠的**濺了一臉,濃厚的血腥味直湧向鼻腔。

隻見武成正呆立在原地,臉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脖子上一道殷紅的血線仿佛流散未盡的晚霞,正肆意地向外噴湧著血漿,場麵詭異之極。

這時,武成那蓬亂汙垢的頭發忽然被身後的一隻手給牢牢揪住,隻見那手奮力往上一提,武成驚恐萬狀的眼神立刻失去了神采,人首分離,屍身重重地躺倒在地上,血依然從頸部的創口處汩汩地噴個不住。

武成倒下後,圈哥被重物擊中,也是悶哼一聲栽倒在地。黑暗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地踱步而出。

當看到那身影,阿桓整個身子仿佛石化了一般,腦海中一片空白,良久才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師妹……”

此時的巧雲正提著武成血淋淋的頭顱,一臉冰冷。佳人依舊,隻是眼神中多了一絲玩味,多了一絲妖媚,看到阿桓後,她嘴角一咧,浮現出邪惡而狡黠的笑容。

阿桓渾身一震,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直襲向阿桓心頭,這還是昔日溫婉文靜的小師妹麽?

阿桓感覺自己甚至無法思考了,隻是痛苦地說道:“師妹,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什麽?”巧雲詭秘一笑,用一種極盡嘲諷的語調回道:“我的好師哥,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明白?”

“你讓我明白什麽?明白我最愛的師妹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阿桓仰天一笑,心中滿是悲楚,手中桃木劍已然架在巧雲脖際。

“如果你認為殺了我會讓你好過一些,那便動手吧!”巧雲毫無懼色,冷冰冰地說道。

阿桓眼中噙滿淚水,握劍的手不知不覺間已在微微顫抖。

“你不是張口閉口都是‘替天行道’麽,怎麽還不動手?”

“可是,可是你是巧雲啊……”阿桓心亂如麻,將桃木劍重重地砸在地上。

“就算你不動手,師父也不會放過我的。”

“我不管,我什麽都不管!”阿桓紅通著雙眼,忽然衝過去抱住巧雲的肩膀咆哮道。

“巧雲,跟我走,今日之事我不會告訴師父,不會告訴大師兄,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巧雲眼中掠過一絲錯愕,顯得有些不可置信,“你……你當真如此關心我?”

“從小到大,師哥對你的情意,你難道一分一毫也看不出來麽?為了你,師哥哪怕付出生命也願意啊!”阿桓深情道。

“哦?你真願意為了我付出生命?”

“嗯!”阿桓想也不想,斬釘截鐵地說道。

巧雲輕輕地說道:“那好,你隨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不是要回去找師父麽?”

巧雲笑容裏滿是嬌媚,眼中秋波流轉,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先別問,把你的手給我……”

阿桓有些迷醉,木訥地看著滿手血汙的巧雲牽住自己的左手。巧雲的手十分冰冷,刹那間,阿桓忽然有一股奇怪的感覺,仿佛整個身子被抽空了一般,人也變得輕飄飄的,思維也漸漸開始模糊了起來,隻是一步步跟著巧雲朝著未知的方向走去。

前方是生是死,是福是禍,阿桓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隻要能擁抱這一刻,對他來說便已足夠。

圈哥這時緩緩睜開雙眼,後腦勺一陣火辣辣的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仿佛陷進了泥潭中一般。影影罩罩中,他看到巧雲和阿桓雙雙躺倒在地,而另一頭,一個衣著華美古服的絕美少女正牽著另一個“阿桓”,正朝著地窖深處幽幽飄去。圈哥一陣驚嚇,眼前一黑又暈死了過去。

等巧雲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趴在阿桓的身上,圈哥早已不見了蹤影,武成身首異處,血漿已漸漸開始板結。

巧雲感覺腦袋變得十分沉重,直起身子都變得十分困難,她搖晃著阿桓,呼喚道:“師哥,師哥,快醒醒呀!”

當她定睛細看之時,才發現阿桓早已是雙目緊閉,渾身僵硬,氣若遊絲了。

巧雲心中一驚,她已經完全回憶不起來方才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和師兄為何會在這座陌生的地窖之中。昨日與君高歌,今朝生死相隔,巧雲鼻子一酸,趴在阿桓身子上一陣放聲大哭。

話說這圈哥醒來後是一路狂奔,連盜來的珠寶也顧不上拿,到了王府外的山洞時已是渾身將近虛脫了,王四寶如同枯木逢春,歡喜得了不得,拉著圈哥的手上下看他有沒有受傷,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圈哥對他略略點頭,然後問道:“還剩下幾個弟兄?”

“就五個。”劉漢臣淡淡道,不知因為什麽,他不敢抬頭看圈哥的眼睛。

“媽的,來的時候二十多個人,現在就這麽一點了,這般鬼怪好生厲害!”王四寶恨恨地看了看王府,道:“三哥,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這地方我多呆一刻渾身都不舒坦!”

“現在還不是時候。”圈哥擺了擺手,他轉過身看著襄王府破落的大門,恨恨道:“那些寶貝還給落在裏麵了!”

見眾人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圈哥隨即又道:“都在這準備著,看一會兒那兩個小道士能不能出來。”

“還等他們做什麽?”王四寶咂舌道:“他們生死與我們有什麽幹係,還是快些逃命要緊罷!”

“你懂什麽!”圈哥喝道:“這次我們出師不利,全是因為準備不足,那兩個小道士的師父是茅無極,若是能和他套上點關係,有了他的幫忙,王府裏的奇珍異寶還怕我們帶不走?”

“你是說……我們還要去一次?”劉漢臣驚道。

圈哥斜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哼,你不願意大可自己走人!”

劉漢臣似乎很怕圈哥,見他話語中透出不悅,不敢再說話,諾諾退到一旁。

接近黎明的時候,巧雲出現在王府的院牆上。幾人清楚地看到阿桓像是死人一樣,一動不動,巧雲為了將他搬上牆頭已經耗盡了全部力氣,此時正不住地喘著粗氣,身後無數或明或暗的黑影正朝著她的方向追來。

“嘿,人都死了,這小妮子還要搬屍體,真夠癡情的。”王四寶幸災樂禍地笑道。

圈哥一瞪眼,喝道:“等什麽,還不快去幫忙?”

幾個人忙跑向牆邊的梯子,要將阿桓和巧雲拖下來。他倆剛著地,忽聽牆內一陣風響,兩顆七竅流血的腐敗人頭如同大鳥躍上了牆頭,張開鬼口,露出兩派獠牙,便要俯衝下來。

四寶幾人嚇得哇哇大叫,梯子都顧不上扶了,拔腿就跑,巧雲和阿桓重重地摔倒在草地裏,屁股火辣辣的痛。這時東方一道陽光破雲而去,兩個鬼頭慘叫一聲便退了下去,接著就再也沒有聲息了。

饒是如此,眾人也嚇得有些魂不守舍,忙抬著阿桓一溜煙向山下跑去。

天色漸漸亮了,此時巧雲才定下神來,再看阿桓,卻見他鼻息全無,臉色灰黑,竟真的像已經死透了樣子。巧雲心中悲傷,又不肯在這些陌生人麵前表露,隻是一邊加快腳步,一邊低頭垂淚。

圈哥看到心中有些惻隱,湊過去道:“巧雲姑娘別著急,省城裏的神醫賽華佗是我爹的拜把子兄弟,一定能把你師兄治好的。”

巧雲帶著哭腔低聲道:“我……我要到黑水鎮,找我師父……”

圈哥巴不得她來這一聲,忙道:“好好,茅無極道長法力高深,一定能起死回生。他此刻在黑水鎮何處?”

“在……在百祥客棧。”巧雲想起師父之前身陷在牢中,不知道大師兄把他救出來沒有,心中禁不住又是一陣悲戚。

“好咧,大家快點,到黑水鎮百祥客棧!”圈哥吼了一聲,眾人忙加快了腳步。

不一時來到灰鷹山下,轉過那棵榛子樹,又看到了樹林中的草屋,巧雲忍不住向草屋瞟了一眼,卻見那個身著破爛黑衣的老婦人還坐在屋外,忙低下了頭。這一眾冒險的漢子們卻不理會老婦人,快步如飛便上了小橋。

老婦人原本就是個瞎子,聽到人聲便站起來,小腳蹣跚向這邊走,口中喃喃道:“小玲……我的乖女兒,你回來了……”

王四寶噌地轉過身,喝道:“老太婆,鬼叫什麽?再叫把你房子燒了!”

老婦人還要向這邊走,屋內的老漢卻走了出來,冷冷地向一行人看了看,然後拖著老婦人進了屋。

圈哥笑罵道:“四寶,你和個老太婆吵什麽?快趕路!”王四寶嘿嘿一笑不再說話。

黑水鎮到灰鷹山差不多有五十裏路程,巧雲來的時候和阿桓一起駕著甲馬,一陣風的功夫便到了。此時徒步回去,隻覺得路途遙遠,心中火急火燎,直催著圈哥等人快走。饒是如此,來到黑水鎮的時候已經將近晌午了。

巧雲帶著眾人來到百祥客棧,掌櫃的見阿桓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樣,不禁大吃一驚,忙安排他躺在了客房裏。巧雲守在阿桓床邊,又想去找師父,又想留在阿桓身邊,不知如何是好,急的隻是落淚。

圈哥有些急不可耐,問道:“巧雲姑娘,你不是說茅道長在客棧裏頭麽,怎地不見人?”

巧雲還未答話,便聽外麵掌櫃的道:“喲,茅道長,您可回來了!您兩個徒弟正……,馬隊長!您老人家今兒怎麽這麽有空到小店來啊,那孝敬錢不是已經給您送過去了麽?”

“你少廢話!”馬如龍喝了一聲,隨即又壓低了聲音,一副恭恭敬敬的語調:“茅道長,您可是名震湘西的茅山道士,又是鎮長大人的朋友,住這種小店太不合您的身份了。不如今晚睡在我的府邸,再找幾個漂亮丫鬟伺候著,包準讓您稱心如意!”

茅無極不冷不熱地道:“不用了,這裏就挺好。掌櫃的,我兩個徒弟可曾回來?”

“回來了,回來了。”掌櫃實在搞不懂馬如龍為什麽突然跟哈巴狗似的討好起茅無極了,又答道:“就在那間房中,不過,阿桓好像是……”

巧雲聽到茅無極聲音,已經衝了出來,哭得是梨花帶雨,叫道:“師父,阿桓他……他不行了……”

茅無極一驚,忙向客房跑去。

阿發也走進客棧,聽到師妹這麽叫,心頭也是一涼,竟扶著櫃台呆住了。他和阿桓自幼跟隨茅無極學茅山道術,年少時一起在師父身後搗亂,一起上樹掏鳥窩,一起下河摸魚,感情極深,雖然二人都對巧雲有些好感,但是這絕不會影響二人的兄弟感情,此時聽到這般噩耗,一時間他哪裏接受得了?

“怎麽……怎麽回事?”他有些不敢走向那個客房,轉頭訥訥地問掌櫃。

掌櫃一歎,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剛剛回來,你還是快去看看吧。”

此時裏屋已經是人滿為患,茅無極見阿桓印堂發黑,邪魅之氣自人中穴螺旋而下,不禁皺了皺眉,說道:“阿桓這是邪氣入體,靈魂出竅,隻剩下這一副無知無覺的皮囊了。”

圈哥聽到茅無極解釋,又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情景,頓時恍然大悟:“靈魂出竅?原來是這樣!”瞅見四處投來的不理解目光,他便將自己半睡半醒之際看到阿桓被女鬼帶走的情景詳詳盡盡地說了一遍。

阿發直聽得是心驚肉跳,顫聲問道:“師父,那師弟……他還有救嗎?”

茅無極搖了搖頭,又轉過去看了看巧雲,問道:“雲兒,你師哥雖然平時頑劣調皮,但向來正氣自持,除非是他心甘情願,不然那些陰邪之物是決計無法讓他魂體分離的,告訴師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巧雲一臉迷茫,試圖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景,但隻要思想一觸碰到禁區,腦袋就像快要炸裂開來一般,隻好咬著下唇垂頭喪氣道:“師父……我……我什麽也記不得了……”

茅無極歎了口氣,道:“如此隻能等阿桓醒來再問問他自己了。”

巧雲聽完一喜,趕忙追問道:“師父,你的意思是說——師哥有救了?”

茅無極不置可否:“一切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就在這氣氛極盡緊張的時刻,阿桓的頭頂忽然隱隱有天光閃現,光彩極盡絢爛,看得眾人瞠目結舌,但這股光澤卻停留得並不長久,不多時便慢慢離開了阿桓的天靈蓋,開始緩緩向外飄去。

“不好!”茅無極眉頭一凜,雙手食指點在阿桓兩邊太陽穴上,捏了個“大字開”手印,口中自言自語道:“桓兒,命魂已失,你還想跑去哪裏?趕快回去!為師一定想辦法讓你魂體歸一!”

王四寶等人痞氣慣了,見茅無極自說自話,有些想笑,巧雲卻柳眉倒豎,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天魂歸位!”

隨著茅無極一聲厲喝,那光澤開始晃晃悠悠往回飄,再度回到阿桓體內。

圈哥睜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忙問道:“茅道長,這是怎麽回事?”

茅無極掃視了一眼在場之人,解釋道:“每個人的精神可分為三魂七魄,桓兒是已失去了其中的二魂六魄,十分危險。”隨後又拉了拉阿桓的被單,好讓他更舒服,弄妥帖之後,繼續道:“單就三魂來說,一名胎光,太清陽和之氣,屬於天,又稱天魂;二名爽靈,陰氣之變,屬於五行,故名命魂;三名幽精,陰氣之雜,屬於地,又做地魂。桓兒的命魂與地魂均已離失,僅是靠著天魂以維持軀體不滅,由於沒了命魂的基殿,桓兒的天魂也是變得遊離不定,方才天魂便是出竅去尋找本尊的命魂了。”

圈哥和王四寶抓耳撓腮,隻恨自己沒多讀幾年書,阿發和巧雲也是似懂非懂,隻是專注地盯著茅無極,卻不敢多問,十分尷尬。

茅無極心細如針,見大家不理解,便又繼續補充道:“至於七魄的話。一魄天衝,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桓兒除了中樞之魄仍在,其餘六魄盡皆離散。因為中樞魄乃是七魄的中心,即便是主思想,主智慧的天衝靈慧之魄離走,但短時間內靠中樞魄維持基本的生命活動還是沒問題的,但若不迅速找回其餘六魄,中樞魄也是獨木難支,不久也會消亡,那時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巧雲眨巴著雙眼問道:“師父,那命魂與中樞魄便是三魂七魄中最重要的兩個部分對吧?”

茅無極見她冰雪聰明,點頭表示首肯。“命魂乃是人身的主魂。天地二魂的聚合產生命魂而生人,命魂終結時又分出陰陽,並回歸天地。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乃命魂的枝葉。魄無命不生,命無魄不旺,人的命魂便由中樞之魄牽引,依附於其他六魄之上。襄王府裏那女鬼帶走的想必便阿桓的命魂了。此刻情況緊急刻不容緩,你們這便隨為師去襄王府走一趟!”

巧雲和阿發記掛著阿桓的性命安危,此番見師父親自出馬,自然是舉雙手附和,紛紛開始準備著行裝。

“還有一件事。”茅無極像想起什麽似的,捏指掐算了一下,拿來五柱長香,又找客棧王掌櫃借來木龕將香給點燃插好。

“王掌櫃,這事兒就拜托你了。五柱香燒盡前我們必定會回來。”

“茅道長,您就放心吧!捉鬼除妖我幫不上忙,這點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王掌櫃信誓旦旦道。茅無極師徒對他有恩,此時略施援手定然是在所不辭。

茅無極拍了拍王掌櫃肩膀,便要和兩個徒弟出去。這時圈哥湊了上來,笑道:“茅道長,不如帶上我同去如何?王府的路我熟得很,也好給你們當向導!”

茅無極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見此人賊頭鼠腦絕非善類,便冷聲道:“這女鬼修行了幾百年,積累了極深的怨念,連我徒弟都治他不住,你若是嫌自己命太長,盡管跟來便是!”

“這……”圈哥看到四寶等人都是低下頭不敢看他,知道此刻就算自己想去也是絕難叫動他們了,隻得咬牙暗罵道:“這幫混蛋!”

走出房間後,遠遠地聽到守在客棧門口的馬如龍鴨嗓子似的聲音:“喲,汪鎮長您怎麽來啦?茅道長的事兒我都安排好啦,不用勞您大駕了。”

聽到鎮長駕到,茅無極心中一喜,忙整了整衣著迎了上去。阿發和巧雲也是滿心好奇,都想看看把這馬如龍給治得服服帖帖的汪鎮長究竟是何許人也。

到了客棧門口,阿發和巧雲除了看到兩個身著黑衣的男子正攙扶著一個瘦得皮包骨的老人之外,便再無他物。當阿發和巧雲掃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這老人身上時,心中不禁一驚。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雙目深深凹陷,麵目發黑,嘴唇微微顫抖著像是要說些什麽似的,活脫就像一張打薄版的人皮給貼在一個骷髏架子上一般。

“不會吧,他……他就是汪鎮長?”阿發衝著巧雲做了個十分失望的表情。

“閉嘴,不得對鎮長無禮!”茅無極白了兩個徒弟一眼,從客棧裏走了出來,但當他看到昔日英武非凡的汪鎮長竟成了這般模樣時,也不禁吃了一大驚。汪有齡才四十歲,現在看起來卻活像個六七十歲的幹瘦老頭。

汪有齡見到茅無極,兩顆渾濁的眼球立時放出盈盈光彩,顫顫巍巍地走過去握住茅無極雙手,激動地說道:“老友啊,我盼了你十來年,可算是又見上麵了。”

歲月如梭,物是人非,茅無極心頭一酸,也是攥緊了汪有齡的手,關切問道:“多年不見,你怎麽弄成這樣了?”

汪有齡眼神一暗,擺了擺手,似乎並不願意回答。

茅無極心中還記掛著阿桓,不便再多聊,便拱手道:“汪鎮長,今天茅某還有要緊事要辦,他日有時間再去你舍下一聚,咱們好好敘敘舊!”

汪有齡是了解茅無極性格的,隻有極其重要的事情才會讓他如此匆忙,當下也不虛留,隻是轉頭看了看馬如龍,吩咐道:“小馬,茅道長是我的上賓,從今日起茅道長的飲食起居全部算在我賬上,所有城關路障一律放行,切莫怠慢,你可明白?”

“是是是……明白,明白!”馬如龍點頭哈腰,模樣極盡諂媚。

“老友啊,不如我讓小馬的保安隊和你一同前往如何?人多也好有個照應呐!”

馬如龍聽完嚇了一大跳,他可不願意攙和這檔子破事兒,尤其是和妖魔鬼怪扯上關係的。

茅無極卻是笑著道謝:“感謝鎮長好意。人多手雜,反而容易生亂,我師徒三人輕裝上陣,早些辦完早些回來,反而快些。”

“那好……那好……”

茅無極心胸寬廣,但阿發可是一直記著仇,此刻見馬如龍正襟危坐狀,心中來了興致,皮笑肉不笑道:“鎮長您放心,馬隊長……他對我們可好了……從不收我們的過路費,也沒讓我們蹲過苦窯,我們一直銘感於心呢!”

汪鎮長聽得出這話的酸意,狠狠地瞪了一眼馬如龍,冷冷說道:“小馬啊,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坐你這位置?記住,這黑水鎮可是我說了算!”

“是是是……鎮長您最大……”馬如龍隻感覺心都涼了半截,額頭上冷汗涔涔,萬沒料到阿發那混小子竟在這時候擺自己一刀,虎落平陽被犬欺,馬如龍一股火氣噴不出來,隻得往下咽。

“咳咳……大寶二寶,先扶我回去吧。”

“鎮長您慢走……”馬如龍感覺自己的笑容都僵住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隊長,萬花樓的月兒小姐今兒個還向我問起您了呐!您看要不今晚……嘿嘿……”隨行的李副官舔著舌頭,一臉**邪地搓著手。

“去你媽的!”馬如龍正愁一口惡氣沒地方發,此時李副官送上門來,積蓄已久的怒火化作狠狠的一摑子,抽在李副官那張欲哭無淚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