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物理競賽前夕

【時光飛逝,半個月後,我終於重返校園。

我一到學校,班主任陳老師便將我召喚到辦公室苦口婆心地教育。

陳老師看了我許久,長歎一聲:“胡樂啊胡樂,你才多大,怎麽腦袋裏就這麽多鬼點子呢?”

我低頭懺悔。

陳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算了算了,好歹你也受到教訓了,學習上有跟不上的地方,就多問問我,問蘇南也可以。說到蘇南,我還沒跟你算賬,你自己胡鬧也就算了,還拉上蘇南,你知道蘇南馬上就要參加全國物理競賽了嗎?時間多麽緊迫,你還拉著他胡鬧。你先回教室吧,叫蘇南和葉顏過來一趟。”

物理競賽?我詫異,為什麽蘇南沒告訴我?

心裏想著事,剛走到辦公室門口,我便撞到一堵牆,咚的一聲,我被反彈地倒退幾步,一抬頭,發現教導主任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

我心道,完了。

果然,教導主任一看到我,便問陳老師:“這就是那個曠課去聽演唱會,還把好學生蘇南一起拉去的那個學生嗎?”

我:“……”

我什麽時候曠課去了,教導主任你不要亂扣屎盆子啊。

陳老師說道:“主任,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她年紀還小,偶爾衝動也是正常的,何況這次也沒發生什麽事情。”

“到發生事情還來得及嗎?”教導主任不悅,“有一就有二,這種風氣不可助長,今天她這麽做,以後就會有別的學生效仿,我們第一中學可是重點高中,獲得無數榮譽,承載了多少家長和學生的希望,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我要讓全校學生知道,如果違背第一中學的校訓,會是什麽後果。”

陳老師欲言又止。

教導主任看向我?:“你叫胡樂是吧,從今天開始,你去打掃女衛生間,有意見嗎?”

我搖搖頭,誠心誠意地認錯:“教導主任我錯了,我一定好好改正錯誤。”

放學後,我乖乖地拿著水桶和拖把去打掃女衛生間。

我剛給水桶裝滿水,便見兩個女學生說說笑笑地進來。

那兩個女學生應該還是高一的,青澀寫在臉上,和我這種從高一熬過來的滄桑老油條不同,他們身上依舊散發著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息,就像周承光一樣。

一想起周承光,我突然發現,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他了。

以他的性格,知道我來學校了,不可能不來找我。那天在S市醫院的時候,他跟我說他有事情要離開一段時間,難道事情還沒辦完?

正當我思維發散中,衛生間裏那兩個女生開始聊天了。

A女生:“周承光最近都沒來學校,班主任也沒說他去做什麽了,不過他來學校不是睡覺就是看漫畫書。”

B女生說道:“我聽小道消息說,周承光住院了。”

住院?

我愣了下,也顧不得拖地,豎著耳朵貼在門上,隻聽那B女生繼續說道:“聽說他在市人民醫院,而且還進了重症監護室,差點就救不回來了,他們一家人哭得都快把醫院的屋頂掀翻了。”

古人語,三人成虎,誠不我欺。

也許周承光真的是因為小病小痛去了一趟醫院,恰好被某人看到,然後就鬧出了這麽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版本。

雖然如此,但見她們說得有板有眼,我不免擔心,為免自己胡亂猜測,我親自致電周承光,想問個究竟,那承想周承光關機了,我心裏惴惴不安。

難道真的出事了?

與其在此胡思亂想,還不如去探個究竟,我以最快的速度打掃完衛生間,便火急火燎地趕往醫院。

到了市人民醫院,我抓著一個路過的護士姐姐問道:“請問你們醫院有沒有一個叫周承光的病人?”

護士姐姐點點頭:“有啊。”

我心一沉,但心底還殘存著幾分僥幸:“護士姐姐,我說的周承光十六歲,男孩,身高大約一米八,長得高瘦高瘦的,眼睛笑起來像月牙。”

護士姐姐聽我這麽說,立馬笑得意味深長:“你是周承光什麽人呀?”

我回答:“我們是好朋友。”

“你跟我來吧。”護士姐姐領著我去了十二樓。市醫院我比較熟悉,知道十二樓是高級病房。

到了十二樓,護士姐姐指了指其中一扇門:“周承光就在裏麵,你先進去吧,我待會兒再過來。”

我應了一聲,說了謝謝,突然又叫住她:“護士姐姐,周承光他怎麽了?”

護士眸光閃爍了下,問我:“你不知道他怎麽了嗎?”

我搖搖頭。

她似乎鬆了口氣,拍拍我的腦袋,笑道:“就是感冒引發了肺炎,現在沒事了,你可以進去了。”

我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周承光正斜靠在**看漫畫,陽光淡淡灑落,幾縷落在他的肩頭。

也許是陽光斑駁,他聞聲轉頭望向我,蒼白的麵容突然一窒,長秀的睫毛輕顫了下,半晌後,才遲疑地開口:“胡樂,是你嗎?”

“不是我。”我板著臉回答。

他嘴角揚起,低聲自嘲一笑:“我就知道,錯覺而已。”話畢,他又低頭專注於手裏的漫畫,把我晾在一邊。

我嘴角微抽,幾步上前,一把奪走他的漫畫書,佯裝氣憤地卷好,塞進自己的書包裏。做完這一係列動作,我義憤填膺道:“你當不當我是你好朋友啊,住院了也不告訴我。”

他愣了下,麵色晦暗,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你都知道了?”

“你肺炎不告訴我,這又不是什麽大病。”我語氣漸弱,“要不是我在衛生間聽到你們班上女同學的談話,還不知道你在這裏。”

“肺炎?”他詫異地看著我,瞳孔微縮,半晌後,微微鬆了口氣,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就是問題不大,所以不想讓你擔心。你呢,全好了嗎?”

“生龍活虎著呢。”我拍拍自己的胸膛,拉了椅子坐在他旁邊,觀察了一下病房的環境,感歎,“你果然是有錢人。”

我一直在碎碎念,一抬頭,卻發現周承光一直在盯著我看。

看著他這副溫柔的模樣,我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喂,你這什麽表情?”

“我高興啊。”他說。

“那我很慶幸自己能讓你高興,情緒能影響一個人的身體機能,沒準兒你一高興,明天就能出院了。”我說。

“嗯。”他輕輕點了點頭,又問我,“我們偷跑去外地聽演唱會的事情,學校知道了嗎?”

我苦著一張臉:“知道了,我被教導主任罰掃衛生間了,不過這也是因禍得福,否則我怎麽知道你住院了呢。對了,你收到我的錢了嗎?”

我一回去,就把住院費和演唱會的門票錢轉給他了。

他點點頭,嘴角微抿:“其實你不用和我這麽見外,那些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我抿了抿唇,搖了搖手指:“親兄弟都還明算賬呢,雖然我們是朋友,但我也不能總貪你的便宜對吧。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回去晚了,我媽就隻留著盤子給我啃了。”

“這麽慘?”他笑道。

我點點頭,不再和他開玩笑,吩咐他好好養病,便離開了醫院。

這麽一耽擱,我到家的時候,暮色四合,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在這盞盞路燈中,我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蘇南。

他的身後是灰暗的天空,月亮灰蒙蒙地掛在星空,微風拂過,帶動他的衣擺。

風將他的劉海吹亂了,遮住那雙深邃的眸子,他定了定,這才提步朝我走來。

走到我麵前,蘇南站定,低著頭看我,語氣微沉:“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實話實說:“同學住院,我去看了一下。”

他似乎並不在乎我口中所說是哪一位同學,聽了轉身便走,走了幾步,見我還愣在原地,微皺眉:“還不快跟上。”

我忙跟了上去。

今晚星子稀薄,月色分外暗淡,我們沉默地走著,快到我家的時候,我問他:“蘇南,你參加全國物理競賽的事情怎麽不告訴我?”

他微愣,也就一秒,之後便麵色如常地道:“沒必要。”

“不能沒必要啊。”我攪著書包帶子,“我聽老陳說,這次物理競賽是全國性的,比你上次參加的全省物理競賽難度高了不少,你看全國這麽多人,誰知道還有沒有比你更變態的人……”

我語無倫次地說著,蘇南打斷我的話:“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所以這段時間你就不用幫我補課了,我可以和方曉靜他們一起學習,其實我本來就不笨啊,你就專心準備物理競賽吧。”

夜色寂靜,風倏然停住。

我聽到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不知哪裏來的蟬鳴忽而叫囂,不久後,四周又恢複了安靜。

寂靜中,我聽到蘇南輕輕道:“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點頭:“我當然關心你了,而且你要是獲得了全國物理競賽第一名,作為你堅強的後盾,我也麵上有光啊。”

他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怎麽就是我堅強的後盾了,你做什麽了?”

我:“……”

也是哦,我除了不給他添亂之外,好像遠離他就是對他最好的幫助,這麽一想,我真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心情突然有點憂傷。

他的語氣輕鬆愉悅:“放心吧,你占不了我多少時間,該補的課還是要補,而且萬變不離其宗,往往物理中最難的題目,都是從最簡單的物理公式中提取的,替你補課,也是在自我複習。”

我嗯了一聲。

蘇南依舊幫我補課,我這一次也是立下了軍令狀,如果再不好好學習,就把這顆腦袋擰下來給蘇南當球踢。

當真正專注於一件事的時候,人就會深陷其中,也許是我的努力感動了上天,教導主任免除了對我的懲罰,讓我不必再去衛生間接受五穀輪回的熏陶。

除了物理成績,我的其他成績也有明顯的進步,甚至數學還考了一百三十五分,這可真是一個突破,要知道滿分才一百五十分。

當蘇南拿著我的數學試卷看到上邊的分數時,我明顯感覺到他流露出“父親般”欣慰的眼神,接著下一秒,他臉色一沉,指著上麵的一道選擇題批評我:“這麽簡單的題目你還會錯!”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我縮了縮脖子,狡辯:“總不能全對吧,萬一老師以為我作弊怎麽辦?”

“嗬嗬。”蘇南冷笑。

我討好地拉著他的手臂,蘇南鐵麵無私:“待會兒物理課結束後,跟我去圖書館。”

唉……

今天是星期五,物理課結束後就是自習課,但我們班的人約定俗成地全跑光,我頭懸梁錐刺股地閉門學習了一周,十分想放鬆放鬆。

見我猶豫,蘇南挑眉:“怎麽,有意見?”

我連忙搖頭:“沒意見沒意見。”

下課後,我耽擱了片刻,等我到了圖書館,發現葉顏也在。

她和蘇南坐在一起,腦袋湊在一起,旁若無人地討論難題,我走近了,兩人都沒有察覺。

我有自知之明,並不想打擾學霸之間的學術研究,所以一旋腳跟就準備走。

走了一步,便聽到了葉顏的聲音。

她輕輕柔柔地叫道:“胡樂。”

我腳步微僵,回頭衝她友好一笑:“你好啊,既然你們有事,那我就不打擾了。”

葉顏看了蘇南一眼,仿佛在等他做決定。

此時此刻,我覺得我和葉顏,就像是深宮裏的兩個妃子,正等著帝王翻牌子。

葉顏是貴妃,家世好,琴棋書畫樣樣行,和蘇南還有共同話題。

而我胡妃,除了能吃和添亂之外,一無是處,隻要長眼睛的人都會選擇葉顏。

正當我不想自討沒趣的時候,蘇南起身,長臂一伸,自然而然地將我拉到他身旁,我一個踉蹌坐下,他敲了敲我的腦袋,低聲道:“麻煩你下次準時點。”

我捂著腦袋,委屈地看著他。

葉顏不愧是貴妃,即便“蘇帝王”選擇翻我的牌子,她依舊淡定如初,微微一笑:“胡樂,這次你數學考得不錯,恭喜你。”

這次數學測驗,蘇南和葉顏都考了滿分,我可不敢在關公門前耍大刀,於是靦腆一笑。

“我晚上還有事,那就先走了。”葉顏朝我們笑笑,又對蘇南道:“今天謝謝你了。”

“沒事。”蘇南言簡意賅。

等葉顏走後,我一直盯著蘇南,直盯得他皺眉,他不客氣地將我的腦袋掰正,長指叩了叩桌麵,命令道:“把數學卷子拿出來。”

我乖乖地將卷子拿出來,他一邊看一邊責備我,聲音時遠時近。

我看著他的薄唇一張一合,突然發現一件事,蘇南好像隻有在麵對我的時候,才會變得話癆,而麵對方曉靜方子聰,甚至是葉顏他們,說話都是言簡意賅,能用一個字表達,絕對不會說兩個字。

他說完,見我直勾勾地看著他,微愣,薄唇微抿,眉梢一挑,問我:“我說的你都明白了嗎?”

我傻傻地點頭:“明白了。”

“好。”他點點頭,“那複述一遍我的話。”

我:“……”

我心虛地沉默,蘇南曲起長指,肅著臉彈了下我的額頭。

我吃痛地捂住額頭,滿眼控訴地看著他:“很疼啊。”

他輕輕哼了聲:“疼了才會學乖。”

他敲了敲桌上的卷子:“馬上訂正。”說完,他拿著卷子心無旁騖地開始解題。

我哦了一聲,乖乖地在草稿紙上演算訂正。星期五傍晚的圖書館很安靜,幾乎沒什麽人,頭頂的風扇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窗外還有未歇下的蟬鳴,日子過得真快,一轉眼九月就這麽過了。

我的頭發好像也長了點。

額前的劉海不停地擋住我的眼睛,我撩了幾次,越發不耐煩。

正當我打算找個發夾將劉海夾起來時,額頭一溫,我詫異地望去,便見蘇南輕輕撩起了我的劉海。

風吹過,窗外飄來花香,好像是桂花的香氣。

我和蘇南四目相對,時光仿佛定格。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南鬆開手,嘴角微微一翹,長睫微顫,他說:“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發際線有點高?”

我:“……”

回過神來,我有些惱羞成怒,忙將劉海擼下,漲紅著臉爭辯:“什麽、什麽叫發際線高啊,我媽說我這是天庭飽滿,旺夫知道嗎?”

“但願如此。”蘇南盯著我,喃喃道。

我正怒著,也沒深究他這話的意思。

盡管我大大咧咧,但哪個女孩不愛美,哪個女孩沒幾個小心思,被人當麵說發際線高,我多少有些羞惱。

於是我低著頭,一聲不吭地盯著考卷。

心裏默默地原諒蘇南,看在他救了我一命的分上,我原諒他的口不擇言。

“剛跟你開玩笑的。”在我沉默之時,蘇南有些別扭地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抬頭看他,他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再無他話。

我突然來了興趣,伸手去撩他的頭發:“那我也要看看你的額頭,沒準兒你的發際線比我的還高呢。”

蘇南眼疾手快地躲開,但我哪裏肯罷休,一來二去,蘇南不耐煩了,雙手抓著我的手腕,低聲道:“別鬧了。”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給我看一眼嘛,反正我的也給你看過了,咱追求公平好嗎?”

他被我盯得有些臉紅,別開眼,猶豫著鬆開手。

他一鬆手,我立馬去撩他的劉海,蘇南天庭飽滿,這腦門,一看就是大將之才。

近距離下,蘇南的皮膚細膩光滑,麵上沒有惱人的毛孔,整個人清爽俊逸,他不笑則已,一笑眼角明媚如月。

也許是被我盯得不好意思,蘇南別開臉,嗓音微啞:“好了,看夠了就繼續訂正試卷,別以為能蒙混過關。”

我的手落了一個空,微微歎了口氣,蘇南不明所以:“怎麽了?”

“唉。”我看著他,“蘇南,我感覺我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了,你偷偷告訴我,你小時候是不是偷喝變聰明奶粉了?”

蘇南:“……”

我頂著蘇南一臉“你有毛病”的目光,繼續感歎:“我怕這樣下去我們真的會分道揚鑣,到時候你上清華,我上藍翔,那可咋辦啊?”

接著若幹年後,他是有名的成功人士,而我,卻是一個拖著鼻涕娃的黃臉婆。

“那麽,你就努力和我一起上清華。”蘇南定定地看著我。

我以為他是開玩笑的,但並不是,他很認真,並且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鬼使神差地點點頭:“好啊……可是我的成績還是不行啊。”

“還有一年多。”他很是自信,“有我在,你放心。”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蘇南就迎來了他一直等待的全國物理競賽。

這一次的物理競賽,匯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尖子生,他們和蘇南一樣,都自帶學霸光環,我想,學霸和學霸對抗,是不是和武俠片一樣,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想象一下蘇南手持劍,麵色冷厲地站在山巔上,山風過,拂動他的發絲,他的衣擺在狂風下烈烈作響。

我發現,冷麵劍客的形象非常適合蘇南。

為了鼓勵蘇南和葉顏,學校專門為他們兩人舉辦了一個動員大會。

最後一位校領導說完所感所想:“接下來,請我們高二一班的蘇南同學和葉顏同學上來,大家熱烈歡迎。”

下麵響起排山倒海的鼓掌聲,在沸騰的氣氛中,蘇南緩緩走出來,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一般,他站定後,目光掃了一圈台下。

蘇南拿著話筒,淡淡地道:“感謝老師、同學們,我會盡我所能取得好成績,謝謝大家。”

我仔細算了算,包括標點符號,不超過三十個字,說話如此言簡意賅的,也隻有蘇南一人了。

他說完,便將目光投向我。

蘇南的目光就像探照燈,他的目光所及之處,便會引起**,而當這探照燈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我發現,我也成了萬眾矚目的那一個。

他將話筒交給葉顏,走下舞台,目不斜視地朝我走來。

一旁的方曉靜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一旁哼起了《我心永恒》。

當年的一部《泰坦尼克號》看哭了多少人,我也不例外,當露絲對傑克說出那句“You jump,I jump”的時候,我淚流滿麵。

當時我不理解,既然露絲那麽愛傑克,那為什麽還會和別人結婚生子。

後來我懂了,因為她答應過傑克,她會好好活著,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快樂。

因為她的身上,承載著兩個人的幸福。

我捅了捅方曉靜:“你沒事哼這首歌幹嗎?害我觸景生情。”

“有感而發而已,你有沒有覺得蘇南向你走來的這一幕,特別像傑克西裝革履,麵帶羞澀忐忑地走向露絲的時候嗎?”

我看了一眼蘇南,他麵上並無絲毫的羞澀忐忑,依舊保持著他那渾然天成的嚴肅模樣。

很快,蘇南走至我身旁,微抬下巴,淡淡地道:“坐過去一點。”

一旁的方曉靜讓了位置,一臉的殷勤討好:“班長,坐這裏坐這裏。”

蘇南說了聲謝謝,越過我,坐在我的身邊。

沉默片刻,他開口,嗓音清潤:“我下午就走了。”

我說:“哦,祝你一路順風。”

他皺眉盯著我,嘴唇蠕動了下,有點不滿:“除了這些,你沒其他對我說的嗎?”

我認真想了想,倒還真的有,於是搓搓手,小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比賽完還有一點時間的話,給我買一點當地的特產小吃回來。”

估計他沒想到我會提這種要求,胸膛起伏了好幾下,最後深吸口氣,咬牙切齒地道:“不帶,沒時間。”

我略微失落地哦了一聲:“那……那我沒其他要說的了。”

頭頂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

我抬頭,下一秒一隻大掌按下,我被按得動彈不得,正要掙紮,蘇南的聲音緩緩而至:“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你給我安分一點。”

我怎麽就不安分了,全校我最安分了好嗎?

好吧,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相信。

但我深知蘇南的脾氣,要是我不答應,他估計就不隻是按著我的腦袋了,而是要將我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所以我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我知道,我保證,我一定。”

蘇南這才滿意地放開手。

一旁的方子聰幽幽地道:“我覺得,你們倆人會不會太誇張了點,班長又不是去打外星人,整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我和蘇南齊刷刷地看向他。

方子聰抖了抖,立馬慫了:“一點都不誇張,一點都不……”

動員大會結束後,蘇南準備回班級拿東西。

我和他一路說著話,突然蘇南停下了腳步,抬頭望去,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當即愣住了。

一個身材修長、氣質出眾的男生站在樹蔭下,含笑看著我們。

我問蘇南:“他是誰呀,你認識他嗎?”

“他叫陸一凡,是高三理科一班的。”

說話的同時,蘇南朝他走去,到了他跟前,難得謙遜一笑:“陸學長。”

陸一凡笑意淺淡:“比賽的時候放鬆心態,最難的題目,往往設置了最簡單的障礙,你隻要撥開一切看似複雜的外殼,就可以摸清思路。”

蘇南嗯了一聲:“謝謝。”

陸一凡沒和蘇南說太多,很快便走了,我目送他頎長清雋的身影走遠,不自覺地感歎,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腦袋被人敲了敲,蘇南道:“走了,還看什麽?”

“看學長啊。”我脫口而出。

蘇南的臉黑了,前一秒還略帶笑意的他,此時此刻狠狠盯著我,沉聲問:“你看他什麽?”

“看臉。”我非常誠實,旋即又哼了一聲,“蘇南,你現在認識了新朋友都藏著掖著了,以後再認識這樣的帥哥,請務必介紹給我,我也要和他們做朋友,沾沾他們的仙氣。”

蘇南白了我一眼,一言不發地往前走,我追了上去,拽著他的衣角:“我跟你說話呢,你朝我翻白眼幹嗎?”

他躲開:“別碰我。”

我繼續抓:“就碰了怎麽樣……”

刺啦一聲,蘇南的校服口袋被我扯出了一個口子,搖搖欲墜地在風中苟延殘喘。

我倆同時愣住了。

片刻後,我訥訥地收回手,低頭,做懺悔狀:“對不起。”

“算了,我能打你還是怎麽?”蘇南妥協,“待會兒我去男衛生間換衣服,你把我的校服帶回去,口袋讓我媽縫一下。”

為了表達我的懺悔,我自告奮勇:“我幫你縫吧,阿姨每天忙得都沒時間睡覺了,哪有時間幫你縫衣服,多費精神哪。”

“你?”蘇南一臉懷疑地看著我,“會嗎?”

我的確不會,可我會學啊,不知道有誌者事竟成嗎。

“隨便。”他嘴角揚起又放下,“別把我的衣服弄得亂七八糟。”

我點頭,保證用生命保護這件校服上衣。

蘇南回教室拿了衣服去衛生間換,沒多久他回了教室,將換下來的校服扔給我。

他背著書包,提著行李,最後看了我一眼:“我走了,放學就早點回去,別到處亂晃悠,作業及時完成,別做了一點就打瞌睡,還有……”

雖然他真的很囉唆,但我還是不可抑製地感動了,於是也交代他:“你也是,一切重在參與,你別聽教導主任說的為校爭光之類的話,你輸了又怎麽樣,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學校給蘇南葉顏開動員大會的初衷是好的,但他們卻忽視了一點,鼓勵期待的反麵也是壓力,麵對全校師生的期待,可想而知蘇南的心理壓力有多大。

他不能輸,如果輸了,那麽就辜負了全校師生的期望。

這個時候,他缺乏的不是鼓勵,而是有個人對他說:“你別怕,就算輸了又如何,天也不會塌下來,而且有個人,不管你輸還是贏,他都會默默地支持你。”

我想,那個人不一定是我,也許是蘇阿姨,也許是蘇爸爸,或者其他人。但我總相信,有那麽一個人。

“胡樂!”平地一聲雷,嚇得我差點從座椅上蹦起來。

剛反應過來,便見教導主任氣衝衝地走到我麵前:“人蘇南還沒開始比賽呢,你就說喪氣話,還不快改過來!”

我:“……”

蘇南很鎮定:“主任,時間差不多了。”

教導主任本來還想對我發難,一看時間,頓時如臨大敵,主動拿起蘇南的行李往外走,蘇南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但是那一眼,我知道他想表達什麽——等我回來。

我突然不知道哪兒來的衝動,衝出教室,一路追了過去,他已經到了樓下,我站在走廊上,探頭朝下麵大喊:“蘇南,加油!”

蘇南倏然抬頭望向我,平日麵無表情的俊臉,倏爾露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夾帶著清風花香撲鼻而來,他沒有說話,轉身的時候,朝我瀟灑地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