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補習小組風波

【我記得剛上高一的時候,英語課隨堂聽寫,我因為晚上忘記複習,導致老師念什麽,我都雲裏霧裏。

那時候,我和蘇南還是同桌。

我瞥了一眼蘇南淡定從容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他給我抄一抄。

蘇南隻是淡淡地掃了我一眼,直接無視。

眼看就要到交聽寫答案的時間,我無計可施之下,隻能“賄賂”他:“你給我參考一下,以後我天天替你買醬油。”

蘇南又看了我一眼,語氣很輕:“不用。”

“那我把這個月的零花錢都給你。”我都已經再三退讓了。

“不需要。”他不為所動。

“那你想要什麽啊?祖宗!”我急得麵紅耳赤。

蘇南看了一眼快過來的老師,揚唇一笑:“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說著,提前交了聽寫的答案。

那次聽寫我交了白卷,因此被罰抄五十遍當天的英語單詞。

晚上的時候,蘇南來我家借醋,瞄了一眼在客廳中奮筆疾書的我,最終還是於心不忍,走上前來。

我這心裏正生著氣呢,看到他就窩火,揮揮手:“去去去,走開點,別擋著我的光線。”

“知道錯了嗎?”他垂眸問我。

我一聽就奓毛了:“你不幫我,還問我錯了沒,有你這樣見死不救的戰友嗎?”

“你聽過一個故事沒有?”他突然說道。

我正在抄單詞,聞言恨恨地道:“沒聽過。”

蘇南也不惱,自顧自地說道:“從前有個懶漢,懶到極致,有天懶漢的媳婦要出遠門,為了不讓懶漢餓死,就做了一個巨大的餅掛在他脖子上,懶漢每天咬一口,但最後,他還是餓死了。”

我下意識地問:“為什麽?”

“因為他咬完嘴邊的餅,懶得吃咬不到的地方,就這麽活活餓死了。”蘇南說這話的時候,眸光緊盯著我。

我嘖嘖感歎:“這也太懶了吧,原來真有人活活懶死的,不對,你和我說這故事幹嗎?”

蘇南定定地看著我:“如果我幫你一次,就會有下一次,久而久之你就會養成習慣。短暫來說,我是幫你,但長遠來說,我是在害你。所以,我寧願現在讓你知道錯誤,讓你怪我。”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出反駁的話。

蘇南回去了,接下來我心甘情願地抄寫剩下的單詞。

我也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蘇南從來就不會害我,他做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和目的。

隻是,太委婉了啊,也隻有我這麽深明大義的人,才會銘記於心,換成其他人,早恨死他了。

話題扯遠了,我隻是想表達,蘇南很有原則性,而這原則性,並不因為我的“賄賂”而有所動搖。

唉,那我還有什麽勝算!

隻要稍微聰明點的人,都會選擇和葉顏同一小組,而且蘇南肯定也不願意管三個蹦躂的猴子,他這人向來討厭麻煩。

“大老遠就看到你在我家門口轉圈,怎麽,有錢撿嗎?”蘇南騎著自行車,停在我麵前,單腳跨在地上,肩膀上背著書包,晚風徐徐,將他的衣角吹動,真一個眉目如畫的美少年。

我有點想將這一幕畫進畫裏。

“蘇南,我找你有事。”我一鼓作氣地開口。

“進來說吧,我先去洗個澡。”他把單車停好,將書包扔在沙發上,揉了揉頭發,“你自便,飲料在冰箱,零食在茶幾下,不過別喝太多可樂。”

我揮揮手:“知道了,你怎麽跟老頭子一樣囉唆。”

“你說什麽?”蘇南本欲上樓,聽到我這句話,於是折返,危險地眯起眼睛,緊盯著我。

我立馬縮縮脖子:“沒、沒說什麽。”

蘇南瞪了我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在他去洗澡的空當,我在沙發上沉思,尋思著如何開口,是委婉一點問,還是單刀直入。

萬一他已經答應葉顏了,那我再開口豈不是很沒麵子,也讓他為難。

正想著,突然鈴聲響起,我嚇了一跳,才發現是蘇南家的座機發出的聲音。

還好現在不是半夜十二點,否則都是午夜凶鈴了。

我以為是蘇阿姨或者蘇爸爸打來的,他們這個點沒回來,估摸著又是加班,打電話回來,是想交代蘇南自己出去吃,或者去我家吃飯。

我們兩家大人都挺忙,但蘇爸爸和蘇阿姨是醫務工作者,忙碌程度自不用說,一周七天,他們幾乎有六天都在醫院。

可憐蘇南回家經常麵對殘羹冷菜,或者一室黑暗。有次我來蘇南家借筆,發現他一個人在吃泡麵,頓時心疼不已。

我問他:“怎麽不去我家吃飯?”

他吃完最後一口麵,將泡麵盒子折疊好,放進垃圾袋,才說:“不想麻煩。”

他不想麻煩別人,卻總是幫助別人,替別人著想,這個家夥啊,總是這麽嘴硬心軟。

電話響了好幾聲,連二樓的蘇南都聽到了,他喊道:“幫我接一下。”

我哦了聲,忙接起:“喂,您好,是蘇阿姨嗎?”

對方愣了下,半天沒說話,在我以為是誰惡作劇的時候,對方開口了:“胡樂,我是葉顏。”

葉顏……

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似乎有一雙手狠狠地捏緊它,然後又不著痕跡地放開。

在我愣神中,葉顏開口:“蘇南在嗎?”

“哦,他、他在洗澡,要我叫他嗎?”我回過神來,說道。

“不用。”葉顏輕道,沉默片刻,她問,“你們小組成員確定了?”

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葉顏這是主動關心我,還是試探我,如果是後者,我該怎麽回答?

但我還是誠實以對:“還沒呢。”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在我以為葉顏要掛電話之際,她輕道:“我是想和蘇南說一聲,讓他明天帶著資料來圖書館。”

帶著資料去圖書館?

做什麽?

我轉念一想,便知葉顏話裏有話,心裏一沉,明白葉顏這是在委婉地告訴我,蘇南已經答應和她一組了。

“那,待會兒我再打電話,再見胡樂。”

“再見。”我傻傻地應道。

我剛放下話筒,蘇南一邊擦著頭發,一邊下樓梯:“誰打來的?”

見我發呆,蘇南敲了我腦袋一記:“我問你話,你發什麽呆?”

我抬起頭,兩眼無神:“我沒發呆啊。”

蘇南皺眉,仔細檢查了一番我的神色:“怎麽跟丟了魂一樣,你找我,是因為學習小組的事情嗎?”

他望著我。

我眨了眨眼睛,壓下內心泛起的漣漪和不知從何而起的失落,粉飾天平:“怎麽可能是因為小組的事情,我隻是問你家裏有削筆刀沒有。”

聞言,蘇南眼神一暗,聲音不自覺地放低:“是嗎?你不是因為這件事找我?”

人哪,就是一種善於武裝自己的動物,我生怕蘇南說:“其實你不必邀請我,我已經決定去葉顏的小組了。”

這麽一想,我又滿嘴跑火車:“當然不是,我們小組的成員已經確定了。”

蘇南緊緊盯著我,薄唇緊抿,眼底含著一簇小火苗,他壓抑著嗓音問:“哦,你和誰一組?”

“方曉靜、方子聰,還有徐子俊。”我胡謅。

徐子俊是我們班的乖乖學生,成績不錯,尤其是化學成績十分突出,有些內向,平時埋頭默默學習,也沒見他和朋友出去玩過。

我純粹是一緊張胡謅,可轉念一想,好像徐子俊還蠻適合我們小組的。

至少,他比蘇南接地氣,我如此安慰自己。

“徐子俊。”蘇南喃喃,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那……”我輕咳一聲,“你的學習小組應該也確定了吧,我先走了。”

話還沒說完,蘇南啪地將毛巾扔在沙發上,擰眉步步逼近我。我坐在沙發上,退無可退,隻能看著他傾身靠近我,一隻手壓我旁邊,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他盯著我片刻,一字一句開口:“你憑什麽認為我的小組確定了?”

憑我早上雙眼看到的事實啊,憑葉顏打來的電話啊,憑你們兩人的默契啊。

可話到嘴邊滾了一圈,我卻說不出來,隻能訥訥地道:“直、直覺。”

“嗬,直覺。”蘇南冷笑了一聲,“直覺,你憑直覺決定一切,問都不問我?”

他好像生氣了,倏然直起身,側臉冷峻:“沒錯,我的小組已經確定,和葉顏一組。”

我本來還存在一點僥幸的心理,此刻聽他承認,潛藏在我心底搖搖欲墜的大廈終於轟然崩塌。

翌日一早,我一到學校,方曉靜便把我拉到一旁咬耳朵:“你邀請到蘇南了沒有?”

我一晚上沒睡好,精神實在萎靡,聞言懶懶地道:“沒有,他跟葉顏一組。”

“胡樂,你簡直枉費我對你的信任,你和蘇南多親密啊,怎麽會讓葉顏鑽了空子呢,你和蘇南是假的青梅竹馬吧,你怎麽……”

“對不起方曉靜,是我的錯,我太沒魅力了。”我懺悔。

方子聰不知道從哪兒跳出來,伸手向方曉靜討債:“哈哈,你輸了,蘇南選擇了葉顏,你要給我一塊錢。”

我所有的愧疚不翼而飛,橫眉冷對地看著這兩人,咬牙切齒道:“你們這兩個良心被狗吃的家夥,居然拿我做賭注。”

“別生氣別生氣。”方曉靜安慰我,“待會兒我請你好吃的。”

我白了他們一眼,拿出書本。

方曉靜見我沒計較了,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擔心:“那怎麽辦啊,我們邀不到蘇南,沒人挑大梁啊。”

我木著一張臉:“沒了蘇南,你們就不會走路了嗎?”

“也不是這麽說。”方曉靜躊躇,“畢竟他鬼斧神工,都能把你一學渣拉到正道上,可見他的功力有多深了。有了蘇南,我和方子聰就不愁考不上重點大學了。”

“那也要有我這樣的領悟力啊。”我絲毫不自謙。

方子聰和方曉靜齊齊白了我一眼。

不過他們的擔心不無道理,我必須趁熱打鐵,要是晚了,香餑餑都被別人撿走了。蘇南我是指望不了了,那不還有徐子俊嗎?

而且我在蘇南麵前放下大話了,這要是小組成員裏頭沒有徐子俊,我這臉麵往哪兒擱。

於是,一下課,我就去攔徐子俊了。

徐子俊剛從男廁出來,正拿著紙巾一邊擦手,一邊默默地往前走。

我叫住他:“徐子俊。”

他驀地停住,疑惑地四下張望,我又朝他招手:“這裏,徐子俊,這裏啊。”

徐子俊發現了我,朝我走來。

我四下張望下,見沒有閑雜人等,清清嗓子,鄭重其事地開口:“徐子俊,你有組織,不,你有小組了嗎?”

徐子俊愣了下,隨後搖頭:“還沒。”

我心中一喜:“我們小組剛好缺一個成員,你要不要來?”

“你們小組成員都有誰?”徐子俊問道。

“方曉靜和方子聰。”我如實相告。

一聽他們兩人的名字,徐子俊眉頭微凝,似有些不滿意,我心裏咯噔一聲,心想徐子俊該不會嫌棄他們吧。

正當我忐忑不安的時候,徐子俊突然抬頭:“可以。”

“真的嗎?”幸福來得太突然,我有些措手不及。

還以為他會拒絕,結果他居然答應得這麽幹脆,我受寵若驚地抓著他的手:“謝謝謝謝,太感謝你了,我們一定會共同進步,以後就算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同誌了。”

徐子俊被我抓住手,清秀的麵龐漲得通紅,說話都不利索了:“應、應該的。”

便在此時,一聲突兀的輕咳聲把我們驚起,我們齊刷刷地回頭,看到蘇南冷著臉,擰眉看著我們交握的雙手,語氣比霜雪還凍人:“教導主任就在前麵。”

聞言,徐子俊唰地放開我,狂奔而去。

我依舊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蘇南。

蘇南輕笑一聲,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你們的感情還挺好的,希望你們小組成員互幫互助,共同進步。”

還挺押韻的啊。

我點點頭,笑著對他說:“您的吉言我收到,我也祝福您和葉顏……”

我本來想說,祝福他們共同進步,但轉念一想,他們已經成神了,再進步豈不是要上天,於是話就斷在半截。

聞言,蘇南眉頭狠狠一皺,麵色陡然沉下,咬牙切齒道:“胡樂,你簡直不可理喻。”

距上次演唱會事件後,我和蘇南又冷戰了。

而且這一次的冷戰來得莫名其妙,我都有點措手不及。

見我唉聲歎氣,方曉靜安慰我:“床頭吵架床尾和,一個月總有那麽幾次,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我白了她一眼:“大姐,床頭吵架床尾和,那是形容夫妻的,你別亂用詞好嗎?”

“好吧,我的錯。”方曉靜閉嘴。

她一閉嘴,我又難受了:“上次你和方子聰吵架,我都鞍前馬後地幫你們,現在輪到我和蘇南了,你們兩人倒好,連個屁都不敢放,還是不是好朋友了?”

方子聰幽靈一樣出現在我們麵前:“胡樂,不是我們不幫你,實在是不敢幫啊,班長那高嶺之花,誰能摸得清他的心思,我和方曉靜覺得這世界很美好,暫時還不想死。”

我:“……”

誤交損友啊。

下午物理課的時候,老班又催了一下小組成員的事情,並且讓蘇南趕緊把名單交給她。

物理課下課後,蘇南走到講台前,不用他說話,大家便奇異般安靜下來。

方曉靜在我旁邊嘖嘖感歎:“什麽叫氣場,這就是氣場啊。”

我看著站在講台後麵的蘇南,他個子高,這麽一站,器宇軒昂,宛若修竹。

他抬眼,輕輕掃了一眼教室,語氣微低:“放學前,小組組長把名單交給我。”

蘇南說話向來言簡意賅,一說完便回自己位置,他剛到座位上,葉顏便朝他走去。

因為早上徐子俊答應了我,我安枕無憂,所以最後一節課下課,徐子俊朝我走來的時候,我十分熱情:“我馬上把名單寫了交給班長。”

徐子俊聞言,麵有難色:“胡樂,對不起。”

一聽這開場白,再看他滿臉的愧疚和不安,我心一沉,小心翼翼地問他:“你、你該不會想反悔吧?”

“對不起胡樂,陳敏已經邀請我了,我不想讓她失望,對不起。”他說完,對我微一鞠躬,火速轉身就走,完全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我傻傻地坐在位子上。

方曉靜和方子聰去小賣部回來,見大家都在遞交小組名單給蘇南,也催促我:“胡樂,你還愣著做什麽,寫名單啊。”

都缺胳膊少腿了,還怎麽寫?我欲哭無淚,想和他們實話實說,觸上他們期待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

徐子俊這條路,已然走不通了。

他既然那麽毅然決然地反悔,肯定不會因為三言兩語而改變主意,我尋思著能不能找到一條漏網之魚,但看大家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我又打消了這念頭。

已經放學了,方子聰約了方曉靜去他家吃飯,順便邀請我,可我現在一肚子鬱悶,哪有吃飯的心思,於是拒絕了。

他們走後,我咬著筆頭愁雲慘霧。

分小組的提議是我提出的,可最後,受益人卻不是我,實在有夠諷刺。

我本以為自己手裏有兩張王牌,結果蘇南被葉顏搶走了,徐子俊臨時被陳敏挖走了,我現在算是光杆司令,也沒法和方曉靜他們交代。

在我的唉聲歎氣中,有個腳步聲漸行漸近。

我一抬頭,蘇南正一言不發地朝自己位置走。

等他檢查完手裏的名單,突然轉頭掃了我一眼,我趕緊低下頭,胡亂地在白紙上寫寫畫畫。

頭皮發緊中,蘇南已經走到我麵前,不帶情緒地開口:“還有你沒交名單。”

“我這就寫。”我低頭,寫完自己和方曉靜方子聰的名字後,在寫徐子俊名字的時候,驀地停住。

蘇南催我:“怎麽不寫了?”

我咬唇,剛硬著頭皮寫下一個徐字,蘇南再次開口:“我檢查過名單,徐子俊已經和陳敏、徐芳、趙強一組了,你確定他沒腳踏兩條船?”

我:“……”

我本來想糾正蘇南,腳踏兩條船不是這麽用的,但我現在卻無話可說,隻覺得丟臉。

我就像是兵敗如山倒的將軍,把筆一扔,賭氣道:“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來問我,對,徐子俊已經棄暗投明了,我並不怪他。”

“嗯。”蘇南淡淡地道,“那你還交不交?”

“交,怎麽不交?三個人也是小組。”我把名單遞給他。

蘇南看了一眼,收好名單,便拿著書包,轉身離去。

當他走到門口,我沒忍住叫住他:“喂,你還要冷戰到什麽時候?”

蘇南腳步一頓,豁然轉身:“我以為是你在和我冷戰。”

“我怎麽和你冷戰了?”我說道。

他冷靜地控訴我:“你說呢,看到我就跑,上學不等我,不是冷戰是什麽?”

我:“……”

這樣的事情,我以前又不是沒做過,他是怎麽自我臆斷的,我無語凝噎:“我沒有,是你自己多想了,我還沒那麽小氣。”

“你小氣什麽?”他問。

“小氣你和葉顏一組啊,你看我不也想和徐子俊一組嘛,雖然最後被他放了鴿子,但總不能因為一個學習小組,就把我們多年的友情給否定了吧?”

我們也不是三歲小孩了,還能因為交朋友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嗎,那也太不成熟了。

蘇南突然一笑,三步並作兩步朝我走來,低頭看著我:“所以說,我和葉顏一組,你並不嫉妒,也不吃醋?”

我自動屏蔽了後麵的吃醋二字,點頭道:“我當然嫉妒了,畢竟你可是我手裏頭的大王,結果被別人拿走了。”

“大王?”他皺眉,“你把我形容成撲克牌?”

“這樣才形象啊。”我歎了口氣,“本來我還有徐子俊這張小王,結果人也不理我。”

蘇南哼了聲:“活該。”

“喂。”我不滿,“我都這麽慘了,你能不能有點好話,安慰我一下也行,還對我冷嘲熱諷。”

蘇南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你本來可以手持大王,是你自己不要的。”

回家路上,我一直想著蘇南這句話,到了家門口,我終於反應過來了。

蘇南的意思是,他本來想加入我這一組,是我自己將他推開,所以現在是我自作自受?

可惜,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我也沒有勇氣把蘇南從葉顏身邊搶過來,這樣做好像也有點不人道。

隻是,靠我一個人,要肩負起教導方子聰和方曉靜這兩個學渣和學沫的任務,我表示壓力重於泰山。

家裏醬油沒了,我媽將買醬油的重任交付於我,順便讓我把沉迷於下棋的老爸召喚回家吃飯。

我一路哼著歌去買醬油,買完又拐到公園去找我爸。

我爸沒找到,反而看到了正和一隻大狼狗對峙的周承光。

一人一狗一左一後,氣氛劍拔弩張,那隻大狼狗身強體壯,肌肉結實,齜牙咧嘴低咆的聲音聽著就讓人膽戰心驚。

周承光本是一動不動,突然一陣風過,他打了個噴嚏,大狼狗仿佛被人按了開關鍵,猛地朝他撲了過去。

我來不及喊他,眼見那隻大狼狗生生撲到周承光身上,想也未想,掄圓了胳膊,將手裏的醬油瓶朝大狼狗砸了過去。

大狼狗不察,被這麽一砸,嚶了一聲,刹住腳步。

醬油瓶落地,碎片四濺,醬油灑得滿地都是,大狼狗蒙了片刻,立馬反應過來,又低吼著朝我撲來。

“跑啊,還愣著做什麽?”我近乎破音,拉著周承光的手,奪命而奔,生怕晚一步,就成了大狼狗口中的食物。

我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後的汪汪聲越離越遠,我才停下腳步,喘著粗氣。

“嚇、嚇死我了,生平第一次被大狼狗追成這副慫樣。”

其實我沒少和各種流浪狗狹路相逢,但每次蘇南都在我身邊。

很奇怪的是,那些流浪狗一看到蘇南,原本的犬吠立馬停下,耳朵都聳拉而下,夾著尾巴嚶嚶逃走。

一來二次,我實在沒忍住,便問蘇南:“蘇南,你老實告訴我,你上輩子是不是狗王,否則這些流浪狗怎麽那麽怕你啊?”

蘇南用一記栗暴回答我。

緩過氣來,我說道:“這次幸虧我們跑得快,要是再慢點,我們就要去醫院了。周承光,你是怎麽惹到那條大狼狗的?”

問了半天沒人回答,我疑惑地望向他,卻見周承光捂著心口,麵色泛白。

“你怎麽了?”

周承光又喘了片刻,艱難地直起身子,慢慢地道:“我沒事。”

我看著他發白的嘴唇和麵色,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嚇到了吧,這條路經常有流浪狗出沒,下次注意點,盡量繞過這裏。”

他點點頭,抿了抿幹澀的唇瓣,眼裏泛著水光:“胡樂,真虧有你。”

“這有什麽,路見不平一聲吼,何況你還是我的好朋友。”

周承光勉強笑笑。

我看到他白襯衫上沾到的醬油,有些不好意思:“把你衣服給毀了。”

周承光搖搖頭:“沒事。”

眼見天色漸晚,我若空手而歸,又沒找到我爸,回去就得跪搓衣板了啊。

“周承光,你還可以吧,那我先走了,我醬油還沒打呢。”

周承光似乎緩過氣來,但麵色依舊蒼白,唇瓣泛著不健康的淡紫色,我疑惑地打量他,周承光被我望得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你看什麽?”

“你身體還沒好透嗎?”我擔憂地看著他,“臉色有點差,回去讓周叔多給你補補。”

“我沒事。”他摸了摸我的腦袋,“我陪你一起去買醬油,天黑了,你一個女孩不安全。”

“啊喂,剛剛可是我救了你。”我不滿。

“嗯,女俠的救命之恩,小人沒齒難忘。”他抱拳笑道。

“最近看什麽古裝劇了,學得還真是有模有樣。”我朝他擠眉弄眼,“不生我的氣了?”

他愣了下,苦笑一聲:“我從來沒有生你的氣,隻是你一直不來找我,我以為你在躲著我。”

這誤會可就大了。

“我怎麽可能躲著你?”我忙解釋,“最近學習比較緊,而且方曉靜和方子聰兩人吵架了,我忙得一個頭兩個大,好在他們終於和好了。”

我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路碎碎念,周承光耐心地聽著。

因為醬油瓶子碎了,我隻能重買一瓶,我媽這人摳門,為了防止我偷吃零食,給的錢堪堪能買醬油。

我還打算和雜貨店的老板賒一回賬,周承光卻替我付了錢。

我有些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周承光十分無奈:“胡樂,一瓶醬油而已。”

“醬油也是錢啊,一分錢也是錢,一萬塊也是錢。”

周承光自嘲一笑:“錢再多又有什麽用?”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我豎起手指搖了搖,“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你看我爸,零用錢都被鎖死了,連買包煙都要勒緊褲腰帶,可慘了。不過我媽也是嘴硬心軟,我爸過得太緊巴,她就不忍心了。”

周承光聽我說著家裏的事情,喃喃道:“你們家很溫馨。”

我一聽,立馬閉了嘴,在心裏猛敲自己。

怎麽就一時得意忘形了呢,明知周承光父母離婚,他一個人孤身在此,我卻拿自己的幸福刺激他的孤寂。

周承光見我沉默,疑惑地問:“你怎麽不繼續說了?”

“那個……”我正尋思著找什麽借口,一眼看到正邁著大胖身軀往前走的老胡同誌,忙叫住他:“爸。”

我爸一回頭:“哎,女兒。”

他笑著走向我,看到周承光,有些疑惑:“這位是……”

“叔叔好,我是周承光,胡樂的同學。”周承光禮貌地問好。

“同學啊,你好你好,吃飯了沒有啊?沒有的話就去我家吃飯。”

我撞了撞周承光的胳膊,小聲道:“別理他。”

麵對我爸的邀請,周承光微微一笑:“好啊,謝謝叔叔。”

我:“……”

上次我闌尾炎做手術之時,周承光和我爸媽錯過了,因此沒碰過麵,不認識理所當然。

第一次踏足我家,他好奇卻矜持地打量四周,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家裏有點亂。”

“不會,很溫馨。”他笑著道。

我愣了下,明白他並不是在恭維我,而是真心實意的。

周承光所住的別墅寬敞豪華,院中還有遊泳池和花園,可那麽寬敞的地方,就住著他,實在是有些寂寞和孤單。

我幾次去他家,每次說話都感覺有回音。

我媽見有客人來了,又去廚房多炒了幾道菜。

她並不知道周承光的來曆,隻知道她是我同學。我媽這人,人後喜歡埋汰我,但人前一定會給足我麵子,這點,我爸也深有體會。

她說,男人在外麵,必須要有麵子。而在家,她就是女王。

我媽本著愛屋及烏的心理,飯桌上不停地給周承光夾菜,我好幾次忐忑不安地看著他。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種熱情。

周承光他們家吃飯,貌似西餐多於中餐,何況,他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年,也許不太習慣國內的飯桌文化。

但我明顯多想了,周承光很受用,將我媽夾的菜全部吃光。

我見他平時飯量不大,可今晚硬是添了一碗飯。

在我媽要給他添飯之際,周承光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在我耳邊低聲道:“救我。”

我看了一眼他為難的表情,心下好笑。

“好了媽,你不是說過晚飯七分飽嗎?吃太多不消化的。”我趕緊救他於水火之中。

我媽點點頭:“你看我一高興忘記了。”

周承光禮貌地謝過我爸我媽,便下了桌,我本著主人的禮儀,打算帶他在我家逛逛。

我家是二層小樓,一層是客廳、餐廳、廚房,二層都是臥室。我的房間正對著蘇南家,每天晚上我都能透過朦朧的燈光,判斷蘇南在做什麽,由此決定我要不要去他家蹭吃蹭玩。

我的房間,除了蘇南,沒有其他異性來過,我正猶豫著讓不讓他進去,周承光已經轉而看著牆壁上的一幅畫了。

說來慚愧,那幅畫是在下不才我畫的。

小學三年級,我參加小學生繪畫比賽,也許是我畫得太過抽象,連安慰獎都沒得到。

看著其他小朋友上台領獎,我兩眼淚汪汪,我爸媽生怕我因此受打擊而從此失去繪畫信心,專門把我的畫裝裱好掛起來。從那以後,一直掛在二樓。

其實,我對勝負並無太大追求,但是前三名有糖果獎勵,而我沒有,才哭得那般傷心。

也隻有蘇南透過現象看本質,特意買了一模一樣的糖果送給我,末了還別扭地安慰我:“糖果給你吃,別哭了。”

“你笑什麽?”周承光問我。

我回過神來,斂下嘴角笑意:“沒什麽,我畫得很難看吧?”

“不會,畫得很好。”周承光溫柔地看著那幅畫,“我就想象不出來這樣的畫麵。”

我望向牆上的那幅畫,畫的是一對夫婦牽著自己的孩子,穿著太空服,漫步在火星之上,而火星上穿梭著各種各樣的珍奇異獸。

後來,蘇南告訴我,火星晝夜溫差極大,人類很難在上麵生活。

但我告訴他:“也許未來可以呢,人類不是登上月球了嗎?”

他很無奈:“那你是想做第一個登上火星的女英雄嗎?”

在我即將點頭之時,他輕聲威脅我:“到時候,你會離地球很遠很遠,離我也很遠。”

“有多遠?”我問。

“一輩子都見不到的距離。”他輕聲道。

因為那句話,我放棄了去火星的想法。

周承光欣賞完我的“傑作”之後,又在二樓的陽台上吹了一會兒風,我見他神色倦怠,體貼地說道:“早點回去吧。”

“嗯。”他點點頭,從椅子上起身,不知為何,身形一晃。

“你沒事吧?”我忙扶住他,周承光扶著額頭,眨了眨眼睛,等瞳孔聚焦後,搖搖頭:“我沒事,可能坐太久了。”

低血糖?

我偶爾低血糖的時候,蹲太久也會兩眼一抹黑,但我們不是剛吃了飯嗎?

周承光不欲多說:“我打電話給周叔。”

周叔來後,還帶了好幾個禮品盒,大包小包地送到我家。我爸媽受寵若驚,那些東西,一樣也不便宜。

我立馬明白,那是周承光特意吩咐的,不禁責怪他:“好朋友之間請吃頓飯,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空手來實在太沒禮貌了。”周承光摸了摸我的腦袋,“何況,你今晚救了我一命。我走了,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