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就算發小也翻臉

【到家的時候,我是鬱鬱寡歡的。我知道周承光的學習成績好不到哪裏去,我有蘇南監督,可他隻有一個唯他命是從的周叔。

加上父母不在身邊,周承光可謂肆無忌憚。但是,他成績差到令人發指的地步,還是讓我嚇了一跳。

周叔什麽都沒說,隻是塞給我一疊試卷,語文十五分,數學十分,曆史五分,地理二十五分……唯獨英文好點,五十分。

我又看了一眼周承光慘絕人寰的試卷,深吸了口氣。

我敢肯定,周承光的智商絕對在我之上,和他玩飛行棋跳棋遊戲,我就沒贏過他。智商比我高,成績卻一塌糊塗,隻能說明一個原因——他壓根兒沒想學習。

周承光現在就是一妥妥的叛逆少年,需要有人將他拉回正途。

可要我做這人,我卻覺得十分有壓力。

到了家,我好好研究了一下周承光的試卷,結果就這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脖子抗議了。

當我梗著脖子、鼻孔朝天地出現在餐桌前,我媽拍了我腦袋瓜子一下:“死孩子,一大早這什麽態度,給我正臉看人。”

我欲哭無淚地扶著脖子:“媽,我落枕了。”

我媽一臉幸災樂禍:“該。”

嘴上這麽說,她還是搓了搓手:“過來,我幫你掰回去,以前我跟著你外公,學過一點舒經活絡的技術。”

聽了此話,我嚇得連饅頭都不敢拿,梗著脖子拿著書包逃離家門。

出門遇到蘇南,他看我梗著脖子,嘴角抽了抽:“你這是什麽表情?”

“我落枕了。”我苦著一張臉。

蘇南並沒嘲笑我,伸手拿過我肩膀上的書包,拍了拍單車?:“坐上來。”

我梗著脖子坐了上去。

蘇南沒有回頭,低聲道:“抓緊我。”

“哎,你怎麽又讓我抓著你了?上次搭你的順風車,我要抓你的腰,你還躲。”

蘇南的耳朵根爬上一抹紅,語氣有些氣急敗壞:“抓不抓?”

既然他這麽要求,我拒絕就太矯情了,於是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肢。這麽一攬,不由得感歎,男人和女人果然有差別,蘇南的腰肢細歸細,卻不像我們女孩那麽柔軟,輕輕一按,那緊實的肌肉頗有彈性。

我玩得不亦樂乎,蘇南不可抑製一抖,咬牙切齒地道:“胡樂,你能不能別亂動,給我坐好。”

我突然間心領神會,賊笑了一下:“蘇南,你最敏感的地方該不會是腰吧?”

每個人都有敏感點,像我就是耳朵,誰要是往我耳朵裏吹氣,我可能會本能反應,一巴掌扇過去。

“脖子都落枕了,還有心情關心其他事情!”蘇南不願回答這問題,深吸口氣,腳蹬了一下單車,然後說道,“胡樂,你該減肥了。”

“我不肥好嗎?”我反駁。

蘇南突然哼笑了一下。

我問他:“你笑什麽?”

“沒什麽,我隻聽到某人不久前才剛保證過,說她會好好減肥,不亂吃東西。”

我:“……”那是我神誌不清說的話,能算數嗎?

到了學校,蘇南利落地下了單車,拿好我們的書包,我一聽早讀鈴聲響起,趕緊拉著他走:“快快快,要遲到了。”

“我們不去教室,先去醫務室。”蘇南的校服被我拖著,人卻安穩如山。

“去醫務室幹嗎?”我問。

他指了指我的脖子:“你想用這樣的狀態上課嗎?待會兒把不明所以的老師全得罪一遍。”

我心想蘇南說得不無道理。我要是梗著脖子上課,不知道的老師還以為我在挑釁質疑他的教學能力,那這誤會就大了。

蘇南扶著我來到醫務室。

醫務室屬於學校的一個部門,所以校醫也是教師,也需和其他老師一樣,按時到校。

我梗著脖子進門,袁老師正在打哈欠,一看到我,喲了一聲:“胡姑娘,多日不見,怎麽用鼻孔看人了?”

我:“……”我就說我不想踏進醫務室吧,這個袁老師,真的是回回語出驚人。

蘇南替我解釋道:“袁老師,她落枕了。”

“哦,落枕了啊。”袁老師憋笑,“睡覺姿勢挺清奇的啊,不然怎麽會落枕?來來來,告訴老師一下,你怎麽睡的?”

我:“……”

蘇南估摸著我們再這樣磨蹭下去,第一節課都趕不上了,於是道:“袁老師,我們還要上課,麻煩您快點幫她看看。”

袁老師嘖了一聲:“是她落枕,又不是你落枕,你那麽著急幹嗎?你要是著急,就先回去上課吧,她留下來。”

我哀求地看著蘇南,千萬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虎口”中。

袁老師見玩笑開得差不多了,指了指我:“坐。”

我坐下,袁老師戴了手套,左右查看了一下我的脖子,突然切換成一本正經的專業醫生狀態:“並不嚴重,我幫你掰回來。”

我弱弱地道:“袁老師,你會嗎?”

“我是醫生,怎麽不會?”他挑眉問我。

“那個,術業有專攻,醫生也有自己擅長的領域。比如有專門治心髒的,有的專門治骨頭,您總不至於什麽都會吧。”

“作為第一中學的校醫,我必須什麽都會。不信,要不要我拿證書給你看?”

我幹笑著搖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袁老師突然按了按我的肩膀:“不需要那麽緊張,我不會醫死人的。”

您這麽說,我更擔心了。

“我問你,打什麽不需要力氣?”袁老師突然問。

我半天回答不上來,袁老師搖搖頭:“讀書都讀傻了,是打哈欠。”

我:“……”

“什麽車寸步難行?”他又問。

既然知道他在和我玩腦筋急轉彎,那我便不再用正經角度思考問題,腦子一轉立馬回答:“風車。”

“喲,還不賴嘛,再來一個。”

“什麽路最窄?”他問。

“冤家路窄。”我都會搶答了。

一旁的蘇南不忍直視地瞥開頭,我覺得,他應該挺後悔送我來醫務室的。

“最後一個,蘇南最在乎的人是誰?”

我愣了下,就在這空當,腦袋一疼,脖子嘎嗒一聲,我痛得嗷嗷大叫,淚水直流。

蘇南疾步衝過來,我抓著他的衣服哭:“好疼,我脖子是不是被袁老師扭斷了?”

蘇南哄孩子一樣哄著我:“沒斷,好好的。”

我淚水漣漣地抬起頭,觸上蘇南心疼的眼神,一旁的袁老師嘖嘖道:“我就說我手藝不錯吧。”

我們謝過袁老師後回到教室,理所當然地受到陳老師一頓批評。

第一節課下課後,我憋著尿湊到方曉靜麵前:“上衛生間不?”

方曉靜有氣無力地抬起頭,死氣沉沉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渴。”

我:“……”

我強拉硬拽地把她拉去女衛生間,途中我問她:“你還沒跟方子聰和好呢?”

一聽到方子聰三個字,方曉靜就跟聽到殺父仇人的名字一般,咬牙切齒道:“沒呢,他死了。”

死了的方子聰剛好迎麵走來,恰好聽到了方曉靜的話,清秀的麵龐上臉色一變:“方曉靜,你說誰死了,你詛咒誰呢?”

“誰搭腔就是詛咒誰。”方曉靜不甘示弱。

“你……”方子聰“你”了半天,麵皮漲紅,半天之後才恨恨地道,“真是不可理喻。”說完他轉身怒氣衝衝地離開。

我驚奇於方子聰都會用成語了,再看向一旁的方曉靜,她已經一改之前的劍拔弩張,紅著眼睛,委委屈屈地低著頭。

我小心翼翼喚她:“方曉靜,你沒事吧?”

“我沒心情上衛生間了,你自己去吧。”

我:“……”

早操結束後,我形單影隻地去小賣部買吃的。

平時這時候,我和方曉靜有說有笑,身後還跟著方子聰這條小尾巴,可現在,驀然一回首,卻隻有我一個人。

經過買水的蘇南,他突然用冰水貼上了我的臉,我凍得一激靈,哼了聲:“你怎麽也變得這麽幼稚了?”

蘇南利索地擰開瓶蓋,喝了幾口水,問我:“你的跟班呢?”

“唉。”我提不起力氣,“他們鬧內部矛盾了。”

“怎麽了?”蘇南問道。

我有氣無力地咬著三明治:“我也不知道啊,之前方曉靜隻說和方子聰鬧了點小別扭,可他們哪裏是鬧別扭,簡直恨不得拿把刀殺了對方。”

“我幫你問問。”蘇南留下一句話,便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離開了。

蘇南這人就是實誠,最後告訴我:“方子聰認識了一個外校的學姐,對方正在幫他輔導功課。最近一段時間,方子聰和對方來往頻繁。”

我震驚於蘇南怎麽能用一本正經的語氣來討論“家長裏短”,但更訝異於方子聰怎麽會認識外校學姐?

“那學姐漂亮嗎?”我問。

蘇南白了我一眼:“你的關注點總是很刁鑽。”

“哪裏刁鑽了?方子聰什麽德行我們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一顏控。他肯定是看上那位學姐的美貌了!”

我覺得,現在的方子聰就是誤入歧途的書生,而那位學姐就是狐狸幻化而成的美女,而方曉靜就是在家裏苦苦守候的糟糠之妻……

想法一起,停都停不下來。

我想象最後方子聰被狐狸精吸幹了血,而方曉靜悲憤殉情,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快阻止方子聰誤入歧途啊!”

蘇南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著我:“如果他們隻是單純的輔導與被輔導關係呢?”

我立馬反駁反方言論:“什麽單純?你想想看,月黑風高,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萬一兩人看對眼,幹柴烈火怎麽辦?”

蘇南推了我額頭一下:“你很適合去說書。”

“我沒開玩笑。”我十分嚴肅。

“什麽孤男寡女?他們放學後都在圖書館複習。”蘇南忍無可忍,“你別瞎猜了,這是方曉靜和方子聰之間的矛盾,你別瞎摻和,免得越弄越糟。”

雖說如此,但我還是想修補他們之間的關係。

上午放學,我讓蘇南帶著方子聰,我帶著方曉靜,一起去食堂吃飯。

兩人一見對方,都想掉頭就走,我拉著方曉靜:“敢走我們就絕交。”

蘇南很敷衍地威脅方子聰:“敢走,下午籃球賽沒你的份兒。”

聞言,兩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

平時吃飯,方子聰隻要有什麽好吃的,都會第一時間夾給方曉靜。方子聰和方曉靜也是發小,當然,他們兩人認識的時間,沒我和蘇南認識的時間長。

不過他們也是從小學便認識了,自那以後一直同班,直到現在。

在我的認知裏,方子聰和方曉靜就是一體,分開了就不完整了。

餐桌上的氣氛有點尷尬,為了活躍氣氛,我對蘇南使眼色:“哎呀,今天的排骨很不錯呢,你和方子聰都點了,結果輪到我們就沒了,給我們分一點吧。”

蘇南很大方,將所有排骨都給了我,反觀一旁的方子聰,化身蘇南第二,高冷地動都不動筷子。

方曉靜冷笑了一聲:“誰稀罕,我最近在減肥。”

方子聰學著她冷笑:“就你那二兩排骨還減肥,笑死人了。”

“我減不減肥關你什麽事兒,就你那單薄的身子骨還打籃球呢,別被人一撞就飛牆上去了。”

我和蘇南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攻擊,紛紛歎了口氣,默契地對視一眼,端起餐盤,離他們遠遠的。

吃完飯,蘇南問我:“還想修補他們的關係嗎?”

我打了個嗝兒:“不了,他們純粹是閑得慌。”

但是下午的籃球比賽,我還是拉著方曉靜去看,對此,我說:“你是為我們班加油的,不是為方子聰一個人加油。”

她這才肯去。

去之前,我多買了兩瓶水,他們打完球後,都會下場找信任的人要水,這幾乎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事情。

籃球場上早已沸騰一片,雖然還沒開始,但大家熱情高漲,我一眼就看到了穿著紅色籃球服的蘇南,他胳膊上戴著護腕,仰著頭,側臉冷峻美好。

籃球比賽開始,我相信蘇南的實力,但還是沒忍住給他加油,他在籃球場上說不上是所向披靡,但也穩操勝券,在他的帶領下,我們班大獲全勝。

比賽一結束,我忙拿著水,拉著方曉靜衝上去。

我把水遞給蘇南,他一口喝完,因為喝得太急,嗆了幾聲,我抱怨:“又沒人跟你搶,急什麽,我媽說喝水總嗆的人,以後會怕老婆。”

蘇南輕輕哦了聲:“是嗎?”

我和蘇南正說著話,突然聽到一道尖利的聲音,即便那聲音變音了,但我依舊知道,那是方曉靜的聲音。

此時,方曉靜緊緊地盯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那女孩沒穿校服,五官明豔漂亮,麵對方曉靜突如其來的發難,她顯得很淡定。

隻是,她身上的衣服都濕了。

我想,這就是幫方子聰輔導功課的那位神秘學姐。

我又看了一眼方曉靜,她手裏的水都空了,想也知道,這水去了哪兒。

“方曉靜,你發什麽瘋?”方子聰立馬反應過來,一把拉住方曉靜,結果可能著急,力道沒用對,方曉靜被他一扯,身子一晃,摔在了地上。

下一刻,方子聰傻了,他想上前扶起方曉靜,卻被那位學姐叫住:“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我先走了。”

方子聰就像狗血電視劇中的男主角,麵對“新歡舊愛”,突然失去方向,不知所措。

我小心翼翼地扶起方曉靜,見她隻是擦破點皮,鬆了口氣,同時也忍無可忍地罵方子聰:“你這個渾……”

蘇南捂住我的嘴:“別說髒話。”

他很冷靜地對方子聰說道:“趁著老師還沒來,你還不快點帶她離開這裏。”

方子聰這才反應過來,欲言又止地看著方曉靜,可此時的方曉靜,早已淚流滿麵,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帶著方曉靜去醫務室,至於方子聰和那位學姐去哪兒,我一概不知。

醫務室內,袁老師掏了掏被方曉靜荼毒的耳朵,一臉無可奈何:“同學,你隻是擦破點皮,又不是開膛破肚,能不能不要哭得這麽慘兮兮?”

方曉靜無視他,隻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

我對袁老師搖搖頭,袁老師心領神會:“哦,所以她哭的不是身體上的傷,而是心靈上的傷。”

我:“……”

我被袁老師的文藝驚嚇到了,他瞥了我一眼:“怎麽了,我還選修了心理學的,今天幫你們免費開導開導,你們到專業的心理谘詢室,沒個幾百可出不來。”

我猛得咽口水,心想袁老師嚇唬我呢。

在袁老師的循循善誘中,方曉靜的蚌殼嘴終開了一點。

袁老師根據這些蛛絲馬跡加工一下,又開導了方曉靜半個多小時。

然後他一看時間,嘖嘖道:“為了你們,我的約會都快遲到了。”

我和方曉靜突然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從醫務室出來,我準備回教室拿書包,走到一半,見蘇南單手提著兩個書包,擔憂地看著我們。

“沒事吧?”他問。

我接過書包,小聲說道:“本來沒事,被袁老師開導了下,我都怕方曉靜一時之間想不開要出家去了,所以我送方曉靜回去。”

“要我陪著嗎?”蘇南一改之前的高冷,變得無比體貼。

“不用不用,你和我爸媽說一聲就好。”說著,我拿了方曉靜的書包,扶著她離開。

殘陽西下,大地一片昏黃,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小路上,我和方曉靜難得地沉默著。

許久後,方曉靜突然說道:“胡樂,我想放棄了。”

我愣了下:“你要放棄什麽?”

方曉靜看了我一眼,她憂鬱的時候,倒真有幾分林妹妹的感覺,我被她平日的彪悍蒙蔽了雙眼,其實她骨子裏就是一個脆弱敏感的小女生。

“我和方子聰從小學開始便是同學了,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一直追在我屁股後麵跑,從小學再到初中,直到現在,我一回頭就能看到他一臉諂媚地看著我,我從來沒覺得他會離開我。”

說到這裏,她苦笑一聲:“可是沒有什麽是永遠不變的,方子聰不可能一直跟在我身邊,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會……有自己喜歡的人,所以他現在想脫離我,想抹掉過去……”

“你說的什麽胡話。”我打斷她,“方子聰現在隻是頭腦不清而已,他跟那學姐才認識多久,而你們認識多久。”

方曉靜看著我,笑道:“胡樂,你這話有點天真。”

我:“……”

“用認識長短來判斷一個人對自己的感情,實在太天真了。胡樂,假如蘇南和方子聰一樣,把你拋在一旁,全身心看著葉顏,你會是什麽感受?”方曉靜怔了怔,又道,“時間就是欺騙者,以為會鞏固一切,實際上風一吹,心裏那座你以為屹立不倒的城牆就會轟然倒塌,你能看到廢墟,卻什麽都做不了。”

我:“……”

難怪說,失戀的人都是詩人,雖然方曉靜不是失戀,但她平時不可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這就不是她的畫風。

有句話說得好,螞蟻不咬在自己身上,不覺得痛。世上從來沒有感同身受這種事情。

因為我和蘇南還好好的,所以我感受不到方曉靜撕心裂肺的疼,也不懂她此刻的絕望和無助。

我隻能無言陪伴。

快到方曉靜家裏的時候,我們看到了方子聰。他把書包隨意扔在地上,靠在樹幹旁,一言不發地盯著方曉靜。

我看著他們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視,仿佛周圍的世界不存在,我想,這時候我該回避一下。

他們兩人從小到大的世界,不容他人來踏足和評論。

我輕輕拍了拍方曉靜的肩膀,隨後離開。許久後,我一回頭,發現他們已經不見了。

不管他們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

但我相信,方曉靜的論點太悲觀。時間雖然不能保證一切不變,但它依舊有效力,它收集了我們這麽多年來的點點滴滴,是風吹不掉,雨也衝刷不走的。因為我們心裏放著一個保險箱,裏頭小心翼翼地存放著這些。

我不知道方曉靜和方子聰昨晚說了什麽,第二天我到學校的時候,竟然看到方子聰拿著一瓶牛奶,放在方曉靜的書桌上。

我和蘇南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不久後,方曉靜背著書包到了,看到桌子上的牛奶,皺了皺眉:“胡樂,牛奶是你給我的嗎?”

我趕緊替方子聰說好話:“是方子聰給你的,看他多……”

話還沒說完,方曉靜冷著一張臉,拿著牛奶,啪地放在方子聰的眼前:“我不需要。”

我立馬苦起臉來,看來這隻是方子聰單方麵的和好。

不過雖然如此,方曉靜卻恢複了元氣,下課該幹嗎就幹嗎,拉著我又是去小賣部又是上衛生間,抽空我問她:“你們這算怎麽回事?”

方曉靜細長的手指挑著架子上的零食,聞言淡淡地道:“什麽怎麽回事?”

“方曉靜同學,你別裝傻哦。”我說。

她笑了下:“裝什麽傻,他昨晚和我道歉了,可傷害已經造成了,一句對不起就夠了嗎?他把我丟在路上,去找她的時候,想過我的心情嗎?他因為學姐,把我推倒在地,又怎麽說?反正昨天經袁老師那麽一點撥,我也想通了,我的朋友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丟了就丟了。”

我聽得有些牙疼。

本來我、周承光、方曉靜、方子聰組成了平行四邊形,可現在這個四邊形散了,方子聰和方曉靜鬧翻,而我和周承光也陷入“冷戰”之中,我們幾個人的友誼搖搖欲墜。

想起他們為我慶祝生日,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我想,我該為他們做點什麽。

可最近連番幾次考試,讓我無暇應付其他,等考試結束,我才鬆了一口氣,宛如脫胎換骨。

也是此時,全國物理競賽的成績出來了。

蘇南獲得全國物理競賽第一名,第二名是一個叫葉選廉的男生,第三名是葉顏。

這消息一出來,學校沸騰。一時之間,蘇南和葉顏成了大明星,不僅本市的記者專門來校采訪,還有省領導專門過來。

學校將蘇南和葉顏的照片貼在宣傳欄上,特別隆重地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麵的表彰會,特意表揚和鼓勵了蘇南和葉顏。

被表揚的老師學生紛紛上台,我在下麵拍得手掌通紅。

突然,教導主任說道:“這次蘇南同學能獲得好成績,還要感謝一位同學,這位同學不懼個人利益得失,千裏迢迢地將準考證送達蘇南手中,讓他能順利參加物理競賽,對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我們一定要加以學習,同學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下麵,請胡樂同學上台。”

認識我的人,紛紛望向我,不認識我的人,也跟著認識我的人看向我,我突然成了萬眾矚目的對象,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我看向舞台中的蘇南,他正微笑著看我。

“胡樂,教導主任叫你呢,愣著幹嗎啊,上去啊。”方曉靜催我。

方子聰也附和:“就是啊,胡樂你火了。”

他剛說完,便被方曉靜瞪了一眼,立馬縮了回去。

我頂著眾人的注目上了台,教導主任欣慰地看著我:“胡樂同學,這次謝謝你了。”

我撓了撓頭:“同學之間就該互相幫助。”

“就是要有你這種精神,我看好你。”教導主任把錦旗遞給我。

接著他拍拍手:“好了,大家合個影,站好。”

蘇南本來站在最中間,看我被人擠在最角落,他突然開口:“老師,等一等。”

攝影的老師停下。

蘇南走到我麵前,手搭在我肩膀上,我詫異地抬頭,蘇南對我笑了下,壓低聲音道:“看鏡頭。”

哢嚓一聲,我們的微笑被定格在照片中,這是第一次,我和蘇南肩並肩站在舞台上,一起望著台下。

晚上,我們兩家一起吃了頓飯,慶祝蘇南取得好成績。

我爸媽和蘇阿姨他們都送了禮物給蘇南,對比一下他們的禮物,我頓覺自己的禮物寒酸得不能見人,躊躇地不敢拿出來。

我媽很不給麵子:“你不是準備了禮物嗎,還不快給蘇南。”

蘇南定定地看著我。

我咽了咽口水,從背後掏出一本包裝精美的冊子,往他手裏一塞:“給你。”

“這是什麽?”他好奇,想打開一看,卻被我阻止:“現在別看。”

“對,先吃飯,先吃飯。”蘇爸爸招呼大家。

因為高興,兩家父母都喝了酒,我和蘇南還是學生,隻能以茶代酒。

我見老爸喝酒喝得那麽痛快,好奇心作祟,趁他不注意,我偷偷倒了一杯,剛想抿一口,一抬頭,發現蘇南單手撐著臉,直勾勾地盯著我。

許是有些悶熱,蘇南麵頰微紅,眼底微波流轉,此時正彎著眼角,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問他:“你看我幹嗎,你也想喝?”

蘇南撇了撇嘴,難得放鬆:“早就喝過了,不好喝。”

一般蘇南說難喝難吃的東西,都要打個問號,我不信,抿了一口,頓時臉皺成一團。

蘇南幸災樂禍:“說了不好喝。”

我吐了吐舌頭,趕緊喝了口橙汁壓壓驚,不知道酒那麽難喝,他們怎麽還能喝得那麽開心。

蘇南說:“這也許就是大人和我們的區別了吧。”

“那我寧願不當大人。”我說。

“總是說任性的話。”他白了我一眼,“我們去其他地方吧,讓他們大人好好說話。”

我嗯了一聲。

反正已經酒足飯飽了。

蘇南家有個平台,我往他家竹席上一躺,數著天上的星星,數著數著,倒把自個兒數迷糊了。

蘇南笑我:“你數得完嗎?”

“有誌者,事竟成。”我這麽說。

然後蘇南對我科普宇宙和星星的知識,他告訴我,那些我們看上去閃爍璀璨的星子,其實離我們十分遙遠,看似手可摘,其實永遠觸摸不到。

我聽了,碰了碰他的臉,他一驚,望向我。

我說:“雖然那些星星我碰不到,但我碰得到你。”

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你的意思是,我是星星?”

“不然呢,難道你想做狒狒?”我哈哈笑著。

蘇南意識到被我捉弄了,麵色一變,想要來抓我,可我跟泥鰍似的,在不大的天台繞來繞去,到最後,他反而放棄了,坐在竹**,眸光深邃地看著我。

他朝我招招手:“過來。”

我不滿:“你招狗呢?”

“讓你過來就過來。”他板著一張臉。

我警惕道:“那你不能打我哦。”

他歎了口氣:“不打你,過來。”

得到保證,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他的麵前,他突然伸手一拉,我一個沒穩住,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這麽一震,我的屁股有點疼。

在我扭來扭去的時候,蘇南按著我的肩膀,沒好氣地道:“你就不能安靜點?”

我有點委屈:“你讓我過來就過來,讓我安靜就安靜,那我還真成了你家寵物了。”

“就你牙尖嘴利,給你。”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筆記本,遞給我。

我摸了摸筆記本,一臉疑惑:“這不是學校獎勵你的嗎,給我幹嗎?”

“我收的禮物太多了,房間放不下了。”他非常不耐煩地解釋。

我哦了一聲,賊兮兮地湊過去:“那,有沒有人給你送吃的,我倒是可以幫忙解決一下。”

他無可奈何地看著我,張了張嘴,最終歎了口氣,像是屈服於我的厚臉皮了。

我倆安靜了一會兒,蘇南問我:“你剛給我的小冊裏頭到底寫了什麽?”

我神秘地搖搖手指:“不是寫了什麽,而是畫了什麽,反正你回去看就是了。”

“現在也可以看。”他從身後掏出小冊子。

我:“……”

我想說,蘇南你真是小叮當吧,怎麽什麽東西都可以藏在身上。

我輕咳一聲:“既然你要看,那我就先走了。”

禮物這種事,被人當麵翻看,總覺得有些奇怪。

我拿著筆記本,轉身要走,卻被他拉住,他一隻手拉著我,一隻手翻開小冊子,似笑非笑:“我要先驗貨。”

驗貨……

難不成我畫的還能是盜版的。

我被他桎梏住,走不了,隻好留下陪他一起看“畫”。

我送蘇南的其實是一個小畫冊,隻畫冊本身花了點小錢,其他都是我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畫的,當然是蘇南本人。

他翻開第一頁,上麵是一個類似蘇南的卡通少年,板著臉,手裏拿著筷子,虎著臉看著眼前的洋蔥。

我解釋:“你不愛吃洋蔥。”

蘇南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又翻開一頁。

第二頁,蘇南頭上戴著浴帽,滿臉通紅地朝外叫:“媽,我的衣服。”

這不用我解釋,蘇南自己都明白,他瞪了我一眼。

我趕緊手抱腦袋,生怕他揍我:“你不就是這樣的嗎?”

他瞪了我一會兒,繼續看,每一頁都是一個新角度的蘇南,笑的、故作正經的、生氣的、靦腆的、不知所措的、一臉篤定的……

我發現,我把蘇南的表情神色描繪得惟妙惟肖。

最後,蘇南啪地合上小冊子,笑著對我說:“畫得不錯。”

看著他的笑容,我打了個哆嗦:“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他皺眉:“我有必要迎合你,拍你馬屁嗎?”

我:“……”蘇南,其實你真的不用這麽誠實,能不能給我留點麵子?

在我的沉默中,他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腦袋:“你挺有畫畫天賦的,畫得不錯,人物觀察仔細。”

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小學的美術課上。蘇南這點評,還真是公式化啊。

他摸了摸我的腦袋,突然收回手,一本正經地問道:“胡樂,你幾天沒洗頭了?”

“嗯……好像三天吧。”這幾天忙得團團轉,我頭發又不長,一不注意就忘記了。

蘇南靜了片刻:“麻煩你以後勤洗頭,講點衛生。”

“知道了知道了。”我點頭,“誰讓你摸我頭發的。”

他被我堵得回不來話,瞪著眼睛,不甘心地看著我。

天氣逐漸轉涼,尤其是夜晚,更深露重,風一吹,我打了個噴嚏,下一秒,頭上一重,我手忙腳亂地揭開掛在腦袋上的毛毯,鼓著臉看蘇南:“你做什麽?”

“沒做什麽,怕冷就多穿點。”他瞥了我一眼。

我用毛毯裹住自己,看著他嘖嘖有聲:“我說蘇南,你這別扭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啊,關心人要明顯大方一點。我這是聰明,才知道你的用意,要是腦袋瓜子笨點的,不就誤解你的意思了嗎?就比如方子聰和方曉靜這件事,你明明也很關心,可總把自己弄得置身事外似的,我懂你,但他們不懂啊,會認為自己交了一個冷血的朋友。”

我碎碎念著,蘇南轉頭,定定地看著我。

他眸光如水,星光閃爍中,他的薄唇一開一合:“有你懂我就夠了。”

我愣了下,腦袋裏有什麽東西慢慢撥開雲霧,但一瞬間,烏雲遮月。

一陣風襲來,我眨了眨眼睛,欲哭無淚。風沙迷眼了。

蘇南見我一直揉眼睛,聲音有些別扭:“我就隨便說說而已,你不用這麽感動。”

我揉得雙眼通紅:“誰感動了,我被沙子迷了眼睛。”

我剛說完,揉著眼睛的手就被蘇南一把抓住,他單手握住我的雙手,語氣有點惡劣:“知道沙子迷了眼睛還敢用手揉,你是傻還是沒常識。”

“啊,你別罵我了,好疼,快把它弄出來。”因為疼痛,眼淚不自覺地落下,這樣看上去,也挺像蘇南在欺負一個弱女子。

“別動。”蘇南單手抓著我的肩膀,將我往他麵前一帶,小心翼翼地掀開我的眼皮。

“好醜。”我嘟囔,“我翻白眼的樣子都被你看到了。”

蘇南好笑地哼了聲:“我還見過你更醜的樣子,你在我麵前已經沒有形象可言,就別糾結了,安靜點,別動。”

說著,他慢慢靠近我,過近的距離讓我清楚地看清他的麵龐。

其實蘇南的長相屬於精致型,五官搭配得恰到好處,鼻子、嘴巴、眉眼,無一不是精雕細琢而成。

我最羨慕的是他的睫毛,又密又長,還微微帶了點卷,這種純天然的睫毛羨煞多少愛美的姑娘,其中也包括我。

我的睫毛雖然也長,但沒蘇南這麽密集,他偶爾輕輕一眨眼,便宛如振翅的蝴蝶,在人心底掀起風暴。

這樣想著,我便不由自主地開口:“蘇南,你睫毛好長。”

他愣了下,臉頰又變紅,沒好氣地道:“你還有心情關心我的睫毛長不長,說了安靜點。”

“哦。”我點點頭。

他勾了勾嘴角,突然,狠狠地吹了一口氣,我啊了聲想掙脫他,蘇南緊緊地抓著我:“別動,還沒好。”

“疼。”我抱怨,“你怎麽那麽暴力,你把口水都吹到我眼睛裏了。”

蘇南一臉黑線:“我嘴巴並不漏風,謝謝。”

“反正我不要來第二次了,還不如我自己用手揉。”我想這麽做,蘇南卻桎梏住我,冷笑:“你再亂動試試看。”

我和蘇南正在拉鋸戰,突然聽到我爸拔高的聲音:“你們在幹嗎,臭小子,你給我拿開手,拿開手!”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我爸已經狂奔而來,一把分開我們,他一改往日和藹可親的形象,指著蘇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你、你們在幹嗎?蘇南,我可是把你當成自己孩子一樣疼啊,你這麽好的孩子,怎麽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你這樣對得起你爸媽嗎,你……”

我爸連珠帶炮地批評蘇南,蘇南根本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老爸你幹嗎無緣無故罵蘇南啊,他又沒做錯什麽。”我攔住他的咄咄逼人。

我爸一聽,將炮火轉移到我身上:“你也是,好好一個女孩子,現在是什麽年紀,好好讀書的年紀,你們在幹嗎啊,早戀嗎?都親上嘴了都,我要是再晚來一步,你們……”

我爸似乎想到什麽不堪入目的情景,氣得捂著胸口哎喲哎喲叫。

早戀一詞讓我和蘇南大驚失色。

蘇南忙起身,扶住我爸:“胡叔叔,您誤會了,我是幫……”

“你別碰我。”我爸一副貞潔烈女的模樣,甩開蘇南,“我養了十七年的水靈白菜,哪能說讓人拱就拱去的,就是你也不行。你們這年紀也不對,現在就該好好學習。蘇南,叔叔把你當成自家孩子一樣疼,你怎麽可以挖我牆角呢,你這是欺負我脾氣太好嗎?”

蘇南:“……”

我:“……”

我實在受不了我爸的腦補了,都怪我媽,整天給我爸看什麽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老爸,你能不能冷靜一點,蘇南隻是給我吹眼睛裏的沙子,你想到哪裏去了?”

我爸不依不饒:“哦,那還是我看錯了?”

蘇南在一旁十分沉默,也不替自己解釋,我一個頭兩個大,正想找我媽,一抬頭,卻發現老爸半眯著眼睡著了。

我眨眨眼睛,看向低著頭、打著呼嚕的老爸,哭笑不得。

後來我媽上來了,見我爸睡成一頭死豬,氣得在他身上啪啪就揍,看得我和蘇南都覺著疼。

“都說不會喝酒就少喝點,這麽重,誰扛你回去,還硬要上來叫女兒,你自己今晚睡在這裏凍成冰棍吧。女兒,蘇南,我們走,別理他。”

我弱弱地道:“媽,這也太惡毒了吧,難道你想年紀輕輕就守寡嗎?”

蘇南白了我一眼,主動幫忙:“我背叔叔下去吧。”

“哎呀,那怎麽好意思呢。”我媽嘴上這麽說,手卻開始利索地將我爸扶起來。

我也過去幫忙,壓低聲音跟我媽說:“你就是嘴硬心軟。”

“嘁。”我媽哼了一聲,“我隻是不想當寡婦而已。”

蘇南蹲下要背我爸,我擔心道:“蘇南,你行不行啊,我爸可不輕啊,萬一你閃到腰怎麽辦?”

“放心,沒事。”蘇南背著我爸,起身的時候,頓了下,麵色漲紅,我趕緊扶住他,他幾乎用氣音對我說道,“我現在總算明白,什麽叫有其父必有其女了。”

我:“……”

蘇南好不容易把我爸背到我家,我媽忙著安頓我爸,就把感謝蘇南的任務交給了我。

“衛生間有幹淨的毛巾,冰箱裏有切好的水果,你端上去給蘇南解解渴,他也累得夠嗆了。”我媽如是說。

即便是睡著了,他也十分乖巧規矩。

雙手依舊環胸,後背靠著沙發,頭微微仰著,露出線條完美的下巴,再往下,便是突出的喉結,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麽男性有喉結,而女性沒有。

曾經我問蘇南這問題,蘇南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著我,說:“麻煩你生理課的時候好好聽好嗎?”

所以到現在,我還是不懂。

就好像不懂為什麽他的胸膛那麽結實,腰肢雖勁瘦卻給人十足十的安全感;也不懂隻要他在我身邊,我就天不怕地不怕。

實在太好奇,我小心翼翼地湊近他,想摸摸他的喉結,不知道觸手是什麽感覺。

正當我的手即將碰到他的時候,蘇南陡然睜開眼睛,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手腕,眼底哪裏還有一絲睡意,他勾唇,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怎麽,想偷襲?”

“哪有。”我扭扭手腕,有些不自在,“你身上有一隻小蟲子,我幫你趕跑而已。”

突然他伸手一拉,我一個沒注意,差點跌到他身上,回過神來後,我壓低聲音道:“你做什麽啊?”

“懲罰。”他說。

“懲罰,我做錯什麽了,你要懲罰我?”我一頭霧水。

他哼了聲,又不具體說明到底懲罰我什麽,隻是手一攤,說:“毛巾。”

我喳了一聲,把毛巾遞給他。

他抓著毛巾,隨意擦了擦額頭的汗,我把水果遞到他的麵前,笑得分外諂媚:“今晚謝謝你啦,沒想到你的體力是真不錯,我爸以前挺瘦的,現在跟吹了氣的球一樣,見風就長,雖然我們兩家離得很近,但還是辛苦你了。”

蘇南擦汗的手停下,側目看向我:“我體力好不好,你不知道嗎?”

“知道知道,你厲害行了吧,你全世界第一,全宇宙第一。”我不走心地誇獎他。

蘇南抬了抬下巴:“喂我。”

我木著臉看他:“蘇大爺,雖然您背了我的醉鬼老爸,但您也不能這麽得寸進尺吧。”

蘇南眯了眯眼睛:“手酸。”

我歎了口氣,隻能認命地叉了一塊蘋果,遞到他的唇邊,笑意盈盈地道:“吃吧大恩人。”

蘇南一瞬不瞬地看著我,末了薄唇一啟,一口咬住蘋果,沒怎麽嚼便咽了下去,我急忙又叉了一塊:“喂,你吃慢點啊,都不嚼生吞嗎?”

“著急。”他說。

“急什麽?”我嘴角微抽,“又沒人和你搶。”

他不說話了,自顧自地盯著水果盤。

我搖頭:“算了算了,今晚你是大爺,你說了算。”

可能是背著我老爸,流汗太多,蘇南渴極了,一盤蘋果很快見了底,我看了看盤子,嘿笑一聲:“哇,你是自動洗碗機啊。”

蘇南愣了下,麵色變得十分奇怪:“你為什麽一定要摸我的喉結,你不知道這是……”

“好奇啊。”我自然而然地回答,“你說話能不能不要總是說一半,這是什麽?”

蘇南移開視線,似在進行心理鬥爭,半晌過後才勉為其難地說道:“就碰一下。”

“嗯嗯嗯。”我連連點頭,伸手過去,指尖碰上那突出的喉結,蘇南的呼吸突然一窒。

我抬頭,他粗重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我覺得麵上有些微燙。

“你那麽緊張幹嗎?”我縮回手,“好了不摸了,萬一我媽看到,待會兒又說我們早戀什麽的。”

蘇南把毛巾放在一旁,悶悶地吐出一口氣:“我先回去了。”

“恩人慢走。”我諂媚地朝他揮揮手。

蘇南轉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接著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