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傷 疤
餘桐認為魔鬼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迷惑他,目的是為了掩蓋一些容易暴露的東西。這些東西是什麽呢?自始至終,魔鬼都沒有留下什麽重要痕跡。即使是那些被剃頭發的女孩兒,也無從知曉他到底是什麽人。因為每個女孩兒都是在被打暈的情況下被剃頭發的。
在沈兵的日記中,餘桐以為那個與沈兵搏鬥的人就是魔鬼,結果卻是楊老師。
這樣一來,事情就更加複雜了—— 沒有人與魔鬼正麵接觸過,沒有人聽過魔鬼的聲音,更沒有人知道魔鬼的身高、相貌,甚至是男女都不清楚。
在大家的意識中,魔鬼隻是一個虛幻的影像,是一個纏繞在我們內心深處的噩夢。
餘桐開始仔細搜尋意識裏的每一個可疑的人,從最初的到如今的。
沈兵?
楊成清?
常天?
陸鳴?
倪風?
沈兵已經死了。倪風的腿受了傷,那天根本無法走動。會是常天和陸鳴嗎?他們年紀輕輕,正是大有作為的時候,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如果以上都不是,那就隻剩楊成清了。怎麽會是他呢?如果真的是他,他怎麽會毫不隱瞞地講出與沈兵搏鬥的事情呢?如果他自己不說,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
倘若魔鬼就是楊成清,他是出於什麽目的說出那些話的呢?
難道他已經猜到餘桐曾看過沈兵的日記,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想先發製人,說出真相,洗清自己?還是欲蓋彌彰?那把剃刀真的被人偷了?或者根本就沒有這麽回事,刀子已經被他扔掉了?
那把刀子到底會在哪裏呢?
餘桐突然想起顧美的話,她曾說過魔鬼可能是女生或者女人。
把這點也考慮進去,事情就全麵多了。可以把先前的五個人都排除掉,現在,隻剩下女人了。
女人?女人?
沈兵的日記裏不是寫到一個戴口罩的長發女人嗎?還有在學校周邊出現的那個農村女人,她們兩個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想到沈兵的日記,餘桐恍然大悟,轉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了起點,沈兵的那本日記才是最真實的,怎麽把這本日記給忘記了呢?
餘桐決定重溫一下這本日記。
餘桐來到了公安局,找到了鱷魚警察,拿到了那本日記,找到了描寫女人的那部分:
……我跑到街上,隻看到一個纖細的黑影在街角閃了一下就消失了,他的肩上還扛著袋子,戴著口罩,那人的頭發很長,在月光下被風吹得飛揚了起來。我追到街角,那人早已消失不見了,那人到底是男是女呢???……
……他先晃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走了出來。她原來是個女人,戴著口罩。她的頭發很長,被風吹得飛揚起來。
我終於想來起了,她就是偷我頭發、半夜敲我房門又將我擊暈的家夥。她怎麽會在學校裏?她藏在那裏幹什麽?……
……湖裏的水突然波動了起來,那個東西終於出來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水裏冒了出來,像一個人的頭頂。隨後,從水裏伸出了一雙慘白的手,那細長的手指一把抓住了那個家夥的雙腳,狠狠地一拉,“撲通”一聲,那個襲擊我的家夥就一頭栽進了湖裏。
……
通過這三段的描寫,餘桐對照活動在學校周邊的那個女人,驚奇地發現兩者竟然是那麽的相似:夜間活動的長發女人,出沒於城市的每個角落,收購人的頭發。
收購人的頭發?她收購人的頭發到底做什麽?是賣嗎?
她會不會把那些女孩兒剃掉的頭發也拿走賣掉呢?若是賣掉,她又會把頭發賣到哪裏呢?
如果這樣,關於頭發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這兩個重合點,說明女人也許就是那個魔鬼。
但是,餘桐又產生了另一個疑惑:剃人的頭發賣掉,那為什麽還要殺人呢?先是沈兵,後是大禮堂裏的女孩兒,現在又是宋揚。還有沈兵家中的那場大火,這分明是要將餘桐和顧美置於死地的。這會是一個女人所為嗎?
這天夜裏,餘桐在網上查到本市一家專門經營人發的公司,並記下此公司在市區的收購人發市場。
人發市場建在市區西郊,離餘桐的學校很遠。
第二天,餘桐關掉了手機,一大早就坐上了去人發市場的汽車。
人發市場建在市區西郊開發區境內,一個大型農貿市場裏麵。
餘桐走進了農貿市場,向北大約走了十分鍾的時間,便看到了處在農貿市場內部的一個小街,街兩邊的攤**掛滿了黑乎乎的頭發。那些頭發在風中飛揚起來,肮髒而恐怖,令人作嘔。
看到那些頭發,餘桐不由得想起了羅亦然的光頭,還有大禮堂那個閉著眼睛死去的女孩兒。難道這一束束如馬尾的頭發中,也有羅亦然的頭發嗎?
餘桐不覺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餘桐慢慢走進那條小街,置身於頭發的世界中,奇怪地想:怎麽連頭發也變成商品了呢?
餘桐問一個攤主:“這些頭發是做什麽的?”
“當然是做假發了!”那個攤主長得賊眉鼠眼,一看便知是個勢利小人。
他看見餘桐一副學生打扮,忙套近乎問:“是大學生吧?”
“是的,你想做什麽?”餘桐問他。
“想賺錢嗎?”
“當然想啦!”餘桐說,“你能幫我嗎?”
“當然可以,隻看你想不想賺。你可以在學校裏收頭發,一定要想辦法把那些發質好的女生頭發弄到手,你可以低價收購,再送到我這裏。我可以給你高出近一半的價錢。”
餘桐正和攤主閑扯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人群中晃過一個人,那個人很奇怪。
他把衣領豎得高高的,還戴著一頂灰色的帽子,圍著一個米黃色的圍巾,差點兒沒把頭臉包住,好像要刻意掩蓋住自己的臉一樣。
那個人走在前麵,餘桐跟在他的後麵,當他看清那人藍色的牛仔褲時,大吃一驚,那個人竟然是顧美。
顧美到這裏來做什麽?
餘桐悄悄地跟上了顧美。
在擁擠的人群中,餘桐一把抓住了顧美的手,顧美嚇得差點兒沒尖叫出來,幸好餘桐眼疾手快,捂住了她那被圍巾裹得嚴嚴實實的嘴。
餘桐把她拉到了一堵牆邊:“你為什麽跟蹤我?”
“快放開我,那個家夥快跑了!”顧美還焦急地向人群中張望,手卻被餘桐死死地抓住了。
“那個家夥是誰?不會是我吧?”
“我哪有閑心跟蹤你,我在跟蹤那個農村女人,她來了這裏。”
“她在哪兒?”
“她已經走進去了。我是從學校裏跟出來的。她在學校裏鬼鬼祟祟的,卻不知道在做什麽。”
“她應該還在裏麵,我們可以找到她的。”
餘桐和顧美蒙住臉,走進了小街。
走了一會兒,餘桐終於看到了那個農村女人。
她站在一個人發攤床前,打開包,從裏拿出了一束束烏黑的長發。
討價還價後,攤主給了農村女人一摞鈔票。
當農村女人轉過臉時,餘桐發現她仍然戴著白色的大口罩,看不清臉。
她到底長的什麽樣子呢?她包裏的那些頭發,難道就是從羅亦然她們頭上剃下來的嗎?難道那個魔鬼真的是她?
這時,人群中一陣騷亂,好像是有人打架,整條街刹那變得亂哄哄的。
等一切平靜下來時,餘桐發現那個農村女人已經不見了。
餘桐和顧美隻好往回走,走到車站的時候,看到那個農村女人坐在車站的長椅上。
回市區的時候,餘桐、顧美、農村女人坐在同一輛車上。
餘桐和農村女人並排坐在一起。
他發現那個女人的皮膚很白,她的眼睛有點兒黃,像貓眼一樣,散發著神秘詭異的光芒。
餘桐感覺很緊張,他不知道如何放鬆下來,但心中的那個念頭一直沒有泯滅,那就是怎樣才能看清女人的真實麵目。
半路上,車壞了,車的發動機裏冒出了濃濃的煙,乘客們不得不下車。
大家都下車了,可是那個農村女人依然戴著口罩坐在車裏。
餘桐認為她很奇怪,就上車對她說:“這裏太危險了,你還下車吧!”
農村女人望著餘桐,淡黃的眼睛眨了眨,沒有說什麽,就下車了。
農村女人慢吞吞地走下車,站在顧美的旁邊。
顧美看了看她,打開包,拿出了一隻口罩,戴在了臉上。
農村女人愣愣地看著顧美,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顧美轉過頭,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農村女人的臉。
顧美的神情很專注,像牙科醫生一樣看著農村女人的臉。
農村女人還是不理她。顧美就繼續盯著她,有誓不罷休的架勢。
最後,農村女人有點兒挺不住了,說:“你總盯著我幹什麽?”
她的聲音很奇怪,很難聽,嗓音粗粗的。
“你流血了,在口罩上。”顧美說。
“怎麽會?”農村女人邊說邊用手摸口罩,她的手上果然摸到了鮮紅的血。
餘桐開始以為顧美在開玩笑,這時,他終於相信了。
農村女人的口罩上鮮紅一片,圓圓的,像日本國旗一樣。
農村女人隻好摘下口罩,她的鼻子還在流血—— 在她摘口罩的一刹那,餘桐終於看清了她的臉,她的左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那條傷疤像一條毛毛蟲趴在她的臉上,看上去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