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雙城詭案

青石小城,是距離林城不遠處的一個古鎮。

小鎮的曆史很悠久,在宋代以前就有了。整個小鎮的道路都是青石板鋪就的,有不少文人墨客在文章中提到過它,後來它就有了名氣,成了林城近郊出名的景點。

小鎮上有個崔寡婦,人長得很漂亮。不過真正讓她名噪一方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做的玫瑰糖。玫瑰糖是小鎮的特產,而“崔寡婦”牌玫瑰糖則是玫瑰糖裏的名牌。

崔寡婦的年紀並不大,三十三歲,本名也不姓崔,姓柳。她有個很動聽的名字叫柳依雲。她家是鄉下的,兩年前嫁給了小鎮上做玫瑰糖營生的崔老八,才過門沒幾天,崔老八就醉酒跌下河裏淹死了。崔老八家是獨戶,雖然名叫老八,可是在鎮上卻沒有其他的親人,隻留下一個七十歲的老娘。老婦人的腿腳已經不利索了,走哪兒都拄著根拐杖,慢慢挪動;她的眼睛也不靈光,略微灰白的眼球看上去有些恐怖,看人的時候常常眯著眼;她經常叫錯人的名字,估計腦子也不太好使了。但她的那張嘴卻很是厲害,經常坐在門檻上罵崔寡婦。在她看來崔寡婦就是個掃把星,是崔寡婦把她的兒子給克死的。她還懷疑崔寡婦與鎮上的兩個小夥子不清不楚,因為他們經常會幫著崔寡婦做些力氣活兒。

奇怪的是崔寡婦並沒有因為她的嘴碎而不管她。相反,在鎮上人的眼裏,崔寡婦是個很孝順的媳婦兒,總會給婆婆添置些新衣服,而且婆婆愛吃的東西她總會隔三岔五地買上一些。鎮上的人一提起崔寡婦都忍不住搖頭歎息。可惜了,一個好女人,偏偏攤上了這樣的一戶人家。

小鎮現如今已經是旅遊景點了,每天的遊客都絡繹不絕,而崔老太婆每天坐在門檻上罵媳婦兒也成了青石小鎮上著名的一景。可這並不影響“崔寡婦”玫瑰糖的生意,那些遊客聽當地人說了崔寡婦的故事以後,也對崔寡婦有了好感。

“來兩斤玫瑰糖。”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崔寡婦這才發現眼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他的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眼神有些呆滯,一雙眼睛正緊緊地盯在她的臉上。

“好嘞!”崔寡婦也不理會他的目光,低頭稱起了糖。

“魔鬼!魔鬼!”原本坐在門檻上不知道在嘀咕什麽的崔老太婆望著年輕人,伸出手,直勾勾地指過來:“他是魔鬼!”說著站起來,拄著拐杖就往屋裏跑。

崔寡婦忙叫了聲:“媽,您小心些!”

然後才望向那年輕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媽她年紀大了,有時候腦子有些不好使。”

年輕人的臉上沒有一點兒表情:“她好像罵了你一天了。”

崔寡婦愣了一下,望著年輕人。年輕人沒有多說,掏出錢來遞給崔寡婦,轉身就走了。

崔寡婦收了攤子回到屋裏,崔老太正蜷縮在牆角,微微有些發抖:“魔鬼!他是魔鬼,他的身上有殺氣,陰森的殺氣。”

“媽,您這是怎麽了?”她想把崔老太扶起來,可崔老太站起來之後一下子甩開她的手,向著裏屋方向跑去,跑到了裏屋後的小儲物間。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她推開了一副棺材的棺蓋,整個人便躺了進去。

“蓋上!”她用命令的口吻對崔寡婦說道。

這棺材是老太太給自己準備的,當地的老人都有這樣的習慣,人還沒死就先給自己選好墓地,那叫“生基”,事先準備好的棺材,那叫“壽木”。

崔老太的身體在發抖:“魔鬼來了!你快給我蓋上!我不能讓他找到我!”

看到老太太這個樣子,崔寡婦也感覺到後背發涼。老太太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崔寡婦,臉上滿是驚恐。

小鎮派出所第二天一早接到報案,崔寡婦和她的婆婆在家中被人殺死。崔寡婦是被打暈後用豬籠裝著,沉在了後院的水井裏淹死的。而崔老太則是被鈍器敲擊頭部致死,她的嘴被凶手用線縫住了,她的雙手雙腳被棺材釘死死釘住,就在她躺著的那副棺材裏。

派出所所長張少俊看完現場後皺起了眉頭。

“張所,已經通知市局刑警隊了,估計一個小時後他們就能到。”所裏的小於輕聲說道。

“王隊,死者一共兩人,是婆媳關係。老太太叫胡守花,七十一歲。鎮上的人都叫她崔老太。也許是年紀大了的關係,她整天都神神道道的。特別是她兒子崔老八死了以後,她那腦子就更不好使了,整天沒事就坐在門檻上罵她的兒媳婦。”一個小時後,張少俊向剛到的市刑警隊副隊長王小虎介紹道。

“她有幾個兒子?”王小虎問道。

張少俊笑了:“就一個,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給兒子起了這麽一個名字,這崔老八是他兒子的大名。”

王小虎無奈地笑了笑:“那她媳婦是個什麽情況,你給我說說。”

“她那媳婦叫柳依雲,是黃泥村小柳灣的。三十出頭,這女人也是命苦,二十四歲那年她嫁給了本村村長家的兒子趙鎖柱。她過門才三個月,趙鎖柱在壩上施工的時候不小心給炸死了。沒多久,趙村長也摔斷了腿,於是村裏人都說她是掃把星。這惡名一下子就在村裏鄉裏傳開了,她也被原先的婆家攆了回去。黃泥村的人背地裏叫她‘黑寡婦’,雖然人長得漂亮,可是再也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直到三年前,她到青石鎮趕集的時候認識了崔老八。這個崔老八就鐵了心的要娶她,他都四十好幾了還沒有娶過媳婦兒。

“這個崔老八人是個好人,也勤快。在青石鎮做玫瑰糖賣給過往的遊客混營生。不過這個崔老八有個嗜好——好酒貪杯。逢酒必喝,一喝就喝到爛醉如泥。柳依雲嫁過來才幾天,他就喝醉了酒失足掉到河裏給淹死了。這下崔老太更加認定柳依雲是個掃把星,怪她克死了自己的兒子,整天就哭啊、鬧啊、罵啊,把崔老八的死怪到了柳依雲的身上。不過柳依雲卻不和她置氣,接過了崔老八的生意,繼續做玫瑰糖營生。不管老太婆再怎麽罵、怎麽鬧,她總是笑眯眯的。老婆子喜歡吃什麽、喝什麽,她也不會虧待。每天她在家門口做著生意,那老婆子就坐在門檻上指著她罵。”

王小虎說道:“看來這個柳依雲不簡單啊!”

“曾經有人勸她,趁著年輕再嫁戶好人家,她卻說要是再嫁,她那婆婆怎麽辦?就算是自己再嫁,要麽帶著婆婆嫁,要麽就等到給婆婆養老送終以後再說。”

張少俊說到這兒,王小虎對這個柳依雲也有些肅然起敬了。這份孝心還真不多見。王小虎皺起了眉頭:“崔家在鎮上就沒有其他的親人了嗎?”

“沒有,崔家原本就是外來戶,崔老八的父親之前是修湘黔鐵路的工人。後來也不知道什麽緣故就在青石鎮安了家。”

“青石鎮現在可是林城最火的旅遊景點,每天都有很多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到鎮上遊玩。崔家的那份家業要按現在的市場價值來算,也是不菲啊。你說這個柳依雲會不會是衝著崔家的這份家業啊?”

張少俊愣了一下:“不管怎麽說,老太太死了以後這份家業自然也就是她的了,但她能夠這麽對老太太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崔老八死的時候你們做過調查嗎?”

張少俊說當時他們調查過,還是他親自做的調查,他敢保證那隻是個意外,跟柳依雲沒有任何關係。

張少俊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娘倆得罪了什麽人,會被人這樣殘忍地殺害了。柳依雲在鎮上人緣兒向來不錯。我想殺害她們的人一定是外來的,說不定是碰上流竄作案的歹徒,謀財害命吧。”

“我覺得不會是謀財害命那麽簡單:首先兩人的死法就很有問題。老太太幾乎是因為受到驚嚇而死的。她被折磨成那樣,活生生地被縫上了嘴,雙手的手掌被棺材釘給釘上,犯得著這樣嗎?另外,柳依雲是被裝在豬籠裏沉了井,法醫說她是被淹死的。你要是那個凶手你會弄得這麽複雜嗎?”

說罷王小虎看了王衝一眼:“歐陽呢?”

王衝說道:“隊長正在裏麵和新來的周法醫聊著呢。”

正說著,市刑警大隊隊長歐陽雙傑從屋裏走了出來,王小虎把張少俊介紹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然後說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這並不是一起簡單的謀殺案。從凶手作案的手段來看,一定是有著特殊的意義。”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我們仔細查過了,家裏的現金沒有被動過,包括昨天的營業款一共四千多塊錢,都在崔寡婦平常用的那個腰包裏;屋裏也沒有翻騰的跡象,說明凶手殺人不是為了錢或者其他的什麽東西;凶手的作案手法確實很特別。先說崔寡婦吧,她是被裝在豬籠裏沉入井裏淹死的,這是一個儀式。在舊時候是對不守貞潔的女人的一種殘酷的處置方式。我想凶手用這樣的手法殺死崔寡婦,會不會與這個習俗有關。至於崔老太太的死,多半是嚇死的,但凶手為什麽要把她的嘴縫上?很顯然,凶手是對她的那張嘴不滿。老太太整天都喜歡坐在門檻上數落自己的兒媳婦。”

“那棺材釘呢?為什麽要用棺材釘釘住她的雙手?”張少俊顯然也被歐陽雙傑的話所吸引了。

歐陽雙傑說道:“用棺材釘釘住老太太的雙手是不想讓她掙紮。另外,或許這樣能夠讓凶手有一種安全感,就如同他綁上崔寡婦的雙手一樣。相反,對兩人的雙腳,根本就沒有一點兒束縛。也就是說,凶手的潛意識裏認為隻要束縛住了她們的雙手,他就會很安全。”

張少俊罵道:“簡直就是個變態,他到底是圖什麽?”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道:“他什麽都不圖,我想他應該是把自己放在了一個裁決者的位置上,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法官,對有罪的人進行判決,他覺得崔寡婦不忠,不守婦道,應該受到‘沉塘’的處罰。他又覺得老太太那張嘴不應該說一些違背他的內心尺度的話,所以他用這樣的方式來對老太太進行懲罰。”

“這個人是個瘋子!”

“可以這麽認為,至少他偏激、固執、自我。這樣的人多半都會有一定的心理問題。”

王小虎問道:“那我們應該從哪裏著手查呢?”

歐陽雙傑說道:“我仔細看過了,崔家並沒有養豬,我也問過了那些湊熱鬧的鄰居們,都說崔家從來就沒有在家裏養過豬,那豬籠從哪來的?我想應該是凶手帶來的,還有棺材釘。雖然崔老太太的壽木是存放在家裏的,可是按照習俗誰都不會把棺材釘也備在家裏,壽木不見鐵,否則是大忌。凶手一定事先來踩過點,他知道崔家天井裏有一口深井,還知道老太太的壽木就放在家中。”

王小虎明白了:“嗯,我馬上去查豬籠和棺材釘都是哪兒來的。”

歐陽雙傑望向張少俊:“聽說老太太經常罵兒媳婦,說她與鎮子上的兩個年輕人有染,這是怎麽一回事你知道嗎?”

張少俊說道:“根本沒有這麽一回事,老太太所說的那兩個年輕人是鎮北秦家的兩兄弟。秦家為整個鎮上提供玫瑰糖的原料,他們隻是經常給崔寡婦送材料罷了。昨天最後和崔寡婦照過麵的是隔壁的徐老爹,徐老爹收攤的時候和她搭過話。徐老爹說,當時天就要下雨了,他收了攤進屋沒半小時就下起了雨,還打著雷扯著閃的,也就沒有留意到隔壁崔家的動靜。”

歐陽雙傑說道:“凶手作案的時間應該是下大雨之前,他是大雨下來的時候離開的,凶手的反偵查能力很強,現場沒有留下一點兒蛛絲馬跡。”

回去的路上,王小虎問歐陽雙傑:“歐陽,你能夠為這個凶手做個側寫嗎?”

“凶手應該在25到35歲之間,男性,身高約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間;身形偏瘦,生理上有著一定的缺陷;文化程度應該不是太高,但卻具備一定的文化素質;自卑,缺乏安全感,但在殺人的時候他卻能夠找到極度的自信。在他看來,那個時候他就是整個世界的主宰,他能夠決定別人的生死,裁判別人的對錯。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個人很謹小慎微,平日裏應該是個毫不起眼兒的小人物。”

歐陽雙傑敲了敲門,市公安局局長馮開林和副局長肖遠山正陪著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聊著,聽到敲門聲,馮開林抬起頭來,看到是歐陽雙傑,微笑著衝他招了招手:“歐陽啊,快進來!”

歐陽雙傑走了進去,馮開林給他介紹那兩個人:一個三十出頭,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了一套淺灰色的西裝;另一個二十七八的樣子,人長得倒也英俊,隻是一張臉沒有什麽血色,笑容卻很陽光。

“歐陽,這兩位是省報的記者。這位是秦大川記者,這位是羅素,羅記者。”

歐陽雙傑分別同秦大川和羅素握了握手。馮開林說道:“歐陽啊,他們可是衝著你來的!”

“我們省報準備對法製戰線上的一些優秀人物進行宣傳,而歐陽隊長則是我們主編欽點的,是我們第一個要采訪的對象。歐陽隊長,還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

歐陽雙傑一臉為難。

馮開林說道:“歐陽,這事局裏已經同意了,你就配合一下人家的工作嘛,再說為我們警隊做正麵的宣傳,這可是大好事。政治處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必須得為專訪開綠燈。”聽馮開林這麽說,歐陽雙傑知道自己是不好再拒絕了。

“其實你像平常一樣就行了,我們會深入你們平常的工作中去,跟著你們一起辦案。當然,我們不會影響你們的工作。”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既然局領導都同意了,我服從領導的安排。”

馮開林笑道:“那好,辦案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專訪的事情,你得聽記者同誌的。”

離開馮開林的辦公室,歐陽雙傑把兩個記者領到了刑警隊的辦公室,把青石鎮的案子向二人做了簡單的介紹。

秦大川聽了後輕聲說道:“看來凶手還真夠變態的,殺人都要搞這麽多花樣。聽說你是心理學專家,你覺得凶手有沒有可能腦子有問題?”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這個不好說,但可能性確實很大。”

羅素說道:“我現在更感興趣的是這個變態殺人狂會不會再作案。歐陽隊長不是說他很可能認為自己是‘裁決者’嗎?以他的視角來看,這個世界上的‘不平’事可就多了,他能夠殺了崔家婆媳,一樣也可能會殺害其他的他認為‘有罪’的人。”

歐陽雙傑歎了口氣:“不怕二位笑話,接到報案整整一天了,我們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羅素輕聲說道:“歐陽隊長,相信你們一定能早日破案,抓住凶手。”

秦大川和羅素沒有在隊裏耽擱多久就離開了,等歐陽雙傑這邊有消息了再過來。

晚上,肖遠山拉著歐陽雙傑一起去了茶館。

“青石鎮的案子你就真沒有一點兒想法?”

歐陽雙傑掏出煙來點了一支:“從凶手的作案手段來看,他把自己擺在了一個‘裁決者’的角度。他殺死崔寡婦的原因是因為崔老太說的崔寡婦不守婦道,在外麵和男人有染。至於他殺崔老太時,用針線縫合了崔老太的那張嘴,這是對崔老太太口無遮攔的一種懲罰,家醜不可外揚,把家醜宣揚出去在舊製裏也是女人不守婦道的罪責之一。”

肖遠山皺起了眉頭:“都什麽時代了,哪裏就冒出來這樣一個古董啊?再說了,崔寡婦是不是和男人有染還兩說呢,就算有染,他有什麽權力殺人?”

歐陽雙傑指了指自己的腦子:“他很可能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肖遠山驚訝地說道:“瘋子啊?”

歐陽雙傑白了他一眼:“精神病和瘋子根本就不是一碼子事。瘋子是人們對於思維與行為異於常人的人的總稱;精神病人多在感知、思維、意誌、情感和行為等方麵出現障礙。他們或者精神活動不協調,又或者會脫離現實,但他們的意識是清醒的,智商以及行為能力幾乎也是良好的,隻是某些認知的功能受到了損害。因為他們的認知出現了問題,他們以自己的思維模式來感知這個世界,運用他們自己的評判標準。這起案子的凶手就是這樣的人,在我們看來他殺人的理由和動機無比荒唐,可是在他自己看來卻再正常不過了。”

“這麽說來我們這次的對手是一個精神病?”

歐陽雙傑苦笑道:“不能用常人的思維來衡量和判斷他們的思想與行為。在這個案子裏,凶手事先準備好了豬籠與棺材釘,這說明他早就對犯罪做了預備,他甚至還知道了崔家的一些情況——天井的水井、老太太的壽木。作案後他在現場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說明他又具備了極強的反偵查能力。這個凶手是一個心思縝密、行事謹慎,卻又果敢幹練的人。不能小看了精神病人,他們的智商沒有問題,甚至很多時候比常人的智商還要高出許多。

“我現在就想弄清楚,凶手作案到底是隨機選擇的受害人,還是早已經有了一個例如計劃表什麽的東西。但無論他是隨機的,還是有計劃、有步驟地實施作案,以我們目前對凶手的了解,都沒有能力事先阻止。如果是隨機的,那麽下一個受害者很可能會在任何的地方。如果是有計劃的,那更說明了凶手做事的嚴謹性,甚至很可能他的殺人計劃會有好幾套方案以及應急的預案。不過有一點兒我應該可以肯定,那就是凶手隻有一個人,至少在青石鎮的案子裏,凶手是沒有同夥的。”

肖遠山問他為什麽這麽肯定,歐陽雙傑說道:“凶手先是打暈了崔寡婦,然後折磨死了崔老太,最後才把昏迷中的崔寡婦關進豬籠沉入了水井,更主要的原因是精神病人很難與人溝通,他們不會冒險暴露自己。”

離林城一個小時車程的雲都市。

夜幕降臨了,雲都市南洲花園小區門口,一輛黑色的斯柯達緩緩地停了下來,車窗搖下,響起了兩聲喇叭。

門衛值班室外麵兩個保安正在抽著煙,聊著天兒。聽到車喇叭聲,一個保安低頭看了一眼車裏的人:“小葉老師,又有一陣子沒見了。”

開車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戴著一副墨鏡,身上穿的是一套立領的黑色中山裝,他微微地點了下頭,輕聲說道:“華子,值班呢?”

保安笑道:“等等,我馬上給你開閘。” 道閘打開,車子開進了小區。

“華哥,這人誰啊?我怎麽沒見過。”旁邊那保安輕聲問道。

華子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熟,聽說是個老師。雖說住在這兒,可是一個月也難得見著幾回。”

“華哥,你說他家裏是不是有很多值錢的東西啊?”

華子嚇了一跳:“二黑,你可別亂來啊!”

二黑說道:“華哥,你想想,我們整天辛辛苦苦地在這兒杵著,一個月掙多少?要是能夠撈上一票,你想想得是我們幾個月的工資啊。運氣好的話,可以抵上好幾年哪。”

華子皺起了眉頭,他覺得二黑說的也有些道理,可是他心裏卻仍舊有些忐忑。

二黑說道:“華哥,你好好想想吧,假如你願意,咱兄弟倆聯手,撈他一筆。如果你不願意,那兄弟來,你隻要別擋了兄弟的財路就好。”

夜裏十一點多,那輛斯柯達駛離了小區,華子和二黑看著車子走遠了,二黑說道:“他這一走不知道會不會馬上回來。”

華子說道:“應該不會吧。他經常這樣,我就覺得奇了怪了,他每次來要麽待幾個小時就離開,要麽第二天一早準走。”

二黑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鍾,時針指向了十二點。

“華哥,你在這兒盯著,見到他回來你趕緊給我來個電話,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二黑脫掉了保安製服,換了一身黑衣,連頭套都準備好了。

華子有些緊張:“你可小心一點兒。”

二黑很快就找到了華子說的那個住處,他盡可能地避開了監控探頭,掏出開鎖工具,打開了門。

這是高檔住宅小區,在這兒住的都是些有錢人。二黑打開了客廳的燈,這裝修可算是富麗堂皇,二黑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自己真是來對了。他輕輕地關上了門,向裏麵走去,才走了幾步,他愣住了。他的目光落到了客廳的一麵牆上,那牆上掛著一幅婚紗照。照片上的那個男人絕對不是小葉老師。這張照片上的男人是個胖子,那身材和長相與小葉老師有天壤之別。

莫非那個小葉老師並不是這屋的主人?他向著臥室的方向走去。二黑推開了主臥室的門,然後伸手摸到了臥室燈的開關,臥室的燈亮了。二黑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走到大床邊的時候他再一次呆住了。他看到**竟然躺著一個女人。女人的頭歪向窗戶。二黑隻能夠看到她後麵的長發,他心裏有些害怕,慢慢地向前走了兩步,他很小心,生怕驚動了**的女人。不過那女人仿佛睡得很沉,根本沒有一點兒反應。

二黑走到梳妝台前,想要打開抽屜,但他想了想,停止了動作,決定先把女人的嘴給堵上。他可不想在翻東西的時候這個女人醒過來大吼大叫。他把準備好的黑頭套罩上,然後走到床邊,一下跳到了**,伸手拉過了女人的肩膀。

“媽呀!鬼!鬼啊!”二黑大叫了一聲,然後跳下床扭頭就往外跑,不一會兒,整個小區裏都響著二黑的嘶喊。

雲都市刑警隊隊長叫李浩強,接到報警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

“是小區保安報的案,死者叫顏素雲,是這家的女主人。二十六歲,市一中的英語老師,死亡時間應該是半年前。屍體沒有腐爛,形成了幹屍。”

技術科的馬小芸向李浩強說道:“經過我們的初步分析,凶手在殺人以後封閉了門窗,使屋裏的空氣無法流通,然後打開空調,將溫度調到最高,這樣很快臥室裏的空氣就會耗盡。另外我們檢查過,床單底下鋪了厚厚的一層木炭、幹石灰,從而使整個房間形成了一個高溫,似真空的狀態。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極不利於細菌的生長,再加上木炭與幹石灰,對屍體也起到了極好的脫水作用。死者的腹腔以及顱內、乳突小房都被灌注了鬆香。另外腹腔沒有髒器,應該是被摘除了的。這手法有些像木乃伊的製作。”

李浩強的腦子裏也是一團糨糊:“也就是說這空調就這樣開了大半年,這大半年就沒有人來過嗎?”

馬小芸說道:“空調並沒有開那麽長時間,但至少前三個月裏這個房間沒有被人打開過,經過我們的勘察,這半年裏是有人來過的。保安也證實,曾經有個男人每個月都會來,自稱是這兒的住客。保安叫那人小葉老師,就在昨晚那人還來過一趟,每次來的時候都開著一輛黑色的斯柯達。但從保安的描述來看,那個男人並不是這家的男主人。”

李浩強的目光落到了那張結婚照上:“車牌號保安記得嗎?還有那個小葉老師長什麽樣,保安應該有印象吧?”

馬小芸苦笑道:“車牌號倒是有,可是人長什麽樣子保安卻說不上來。他們沒有好好地和這個小葉老師打過照麵,隻知道大約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三個曾經和那個葉老師接觸的保安說出來的樣子都不太一樣,但有一個共同點,三人都說這個姓葉的老師每一次來都在晚上,而且還戴著一副墨鏡。”

李浩強冷笑道:“姓葉的說是這兒的住戶他們就相信了?難道這兒的男主人就從來沒有露過麵?”

身後的一個年輕警察解釋道:“這也很正常,這家人打搬進來就很少和物業保安有什麽瓜葛。我們查過,水電費、物管費都是從一個銀行賬戶裏代扣的。一般隻要他們不找物業,物業也不會上門給自己找事。那保安是想到這家來偷盜,誰知道那個來偷盜的保安差點兒沒讓這幹屍嚇死。”

“這家的男主人聯係上了嗎?”

那年輕警察搖了搖頭:“沒有,我們找到了他在物業登記的電話,電話已經關機了。物業那兒倒是有這男主人的資料,男主人在林城開了一家公司,叫‘四海公司’,說是賣裝修裝飾材料的。我已經和林城那邊聯係了,請他們幫忙找到男主人。”

李浩強說道:“為什麽凶手要把屍體弄成幹屍?剛子,你馬上去查一下那輛大眾斯柯達。小芸,報告出來馬上給我送來。另外,最好能夠想辦法把那個小葉老師給找到。我覺得這個小葉老師應該是這個案子的關鍵。”

林城市警察局,刑警大隊。

一大早,許霖就走進了歐陽雙傑的辦公室:“歐陽老師,我剛接到雲都方麵的一個求助,讓我們幫忙找個人——‘四海修飾公司’的老板鄧新榮。”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這事兒你不就可以處理了嗎?”

許霖笑道:“我來就是想和你聊聊雲都發生的那個案子。那邊負責這案子的是我一同學的哥哥,我想看看你這兒能不能有什麽好的建議和想法,找人的事情我已經讓派出所幫著去查了。”

歐陽雙傑“哦”了一聲:“看來這個案子應該有些意思?”許霖點了點頭,然後把案子的具體情況大抵說了一遍,歐陽雙傑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靜靜地聽著。

許霖說完,望著歐陽雙傑:“這個案子你怎麽看?”

歐陽雙傑歎了口氣:“你多留心一下吧,我想想再說。”

許霖離開了以後,歐陽雙傑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像是在自言自語:“幹屍?為什麽殺了人要製成幹屍呢?凶手和這女人應該是有關係的,他是想讓這個女人永遠留在他的身邊,一定是這樣的。”

歐陽雙傑有一種預感,雲都市的這起謀殺案的凶手應該也有精神問題。不過在他看來與青石鎮的那起案子的凶手不會是同一個人。青石鎮案子的凶手給自己了一個定位——“裁決者”,而雲都市的這個凶手則不是,至少從雲都警方提供的線索來看,其中並不具備任何的裁判成分。當然,或許是雲都警方忽略了。歐陽雙傑覺得有必要去一趟雲都。

雲都市警察局刑警隊,李浩強正皺著眉頭看著馬小芸送來的驗屍報告,報告和馬小芸當初的判斷是一致的。

徐剛走了進來:“那輛車查到了,是近水縣環保局的車。去年近水縣環保局搬進新辦公樓,欠了裝修公司一筆裝修款。再加上公車改革,所以他們就把那車抵給了那家公司。你猜這家裝修公司叫什麽?”

李浩強腦子一轉:“不會是那個‘四海公司’吧?”

“對,就是那個公司,也就是死者丈夫的公司。車子沒有辦理過戶手續。據近水縣環保局的人說,去年剛把車抵過去的時候那個鄧新榮還去催過兩次,讓他們辦理過戶,然後他好把車給處理掉,反正他也不用這車。但當時近水環保局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沒能及時辦理過戶的手續。今年初環保局主動打電話給鄧新榮,讓他把手續給辦了,卻聯係不上他的人,打電話到公司去,公司的副總也說鄧新榮有陣子沒到公司去了。”

李浩強輕聲說道:“林城那邊有鄧新榮的消息了嗎?”

“還沒來信呢,估計是快了。”

李浩強說道:“你親自去一趟林城,就找我弟弟的那個同學。第一,查找鄧新榮的下落,以及看看能不能查到他的父母兄弟等社會關係;第二,到‘四海公司’去看看,他們的停車場應該有監控記錄,爭取能夠找到關於那輛車的出入記錄。”

徐剛應了一聲:“我到一中問過,顏素雲是兩年前到市一中的,平時和學校同事的交流也不多,上班就上班,下班就下班。不過人倒是低調,學校的同事甚至都不知道她家住的是豪宅,更不知道她老公還是一大款。對了,我問過學校為什麽老師失蹤不報案,他們說他們也不知道顏素雲是失蹤了,因為顏素雲曾打電話給學校說辭職,還說有時間再去補辦手續。我查了一下,派出所裏也沒有這兩口子的戶籍記錄,他們應該隻是在本市買了房,但沒有把戶口給遷過來。”

李浩強問道:“在學校裏就沒查到她的資料嗎?上麵應該有她的履曆與身份證記錄?”

徐剛說道:“有,我複印了一份,正準備和你說呢,就衝這份履曆與身份證信息,我也準備跑一趟林城。”

李浩強看了一眼,顏素雲履曆上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林城度過的,他說道:“嗯,那你快去吧。我想凶手一定是她的仰慕者,得不到她,就殺了她,以這樣一個方式把她留下來!”

歐陽雙傑接到了許霖的電話,鄧新榮早在半年前就失蹤了,公司一直都是副總在管著。歐陽雙傑問道:“老板失蹤這麽大的事情他們都沒報警?鄧新榮的家人呢?”

電話裏許霖回答道:“說是失蹤。鄧新榮卻留下了一張字條,說是有些私事要處理,需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他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由副總代替他行使總經理的職責。另外還留下了一個銀行卡號,讓公司按月往卡裏打五萬塊錢。經公司的人確認,那的確是鄧新榮的筆跡。鄧新榮還說他把那輛黑色斯柯達開走了。鄧新榮是獨生子,父母早在十幾年前相繼去世了,他在林城也沒有別的親人。而他的妻子顏素雲是個孤兒,三歲的時候就進了東風孤兒院,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學習倒是很努力,畢業於黔州省師範學院外語係。畢業以後先是在東風鎮中學當英語老師,後來嫁給了鄧新榮,夫婦倆怎麽就定居到雲都去了就不得而知了。”

歐陽雙傑聽完,點上支煙:“準備一下,我們去一趟雲都。”

許霖說道:“我剛接到雲都的電話,他們的人可能已經在來林城的路上了。”

歐陽雙傑說道:“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不用來了。大致的情況你不是已經了解了嗎?我們過去吧,或許能夠給他們一點兒建議。”

許霖說道:“可是我們自己手上的案子怎麽辦?”

歐陽雙傑說道:“先放放,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而且我覺得這兩個案子有相似的地方,說不定雲都的案子能夠給我們一點兒啟發。”

半小時後,歐陽雙傑和許霖上了高速,前往雲都。

李浩強沒想到歐陽雙傑會親自過來。

“李隊,我們調查鄧新榮的情況目前已經有了初步的結果,先讓小許大致介紹一下情況吧。”歐陽雙傑簡單說了來意,然後許霖把他對鄧新榮的調查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李浩強聽完道:“這麽說來鄧新榮和顏素雲在失蹤前都曾經向自己的單位打過招呼,所以單位才沒有把他們的失蹤當一回事。”

馬小芸說道:“他們有可能是被逼的,凶手逼著他們這麽做,這樣他作案以後就不會有人對二人的失蹤起疑心。”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有這樣的可能。這個案子看起來很像我手裏正在偵辦的一起凶殺案。在我看來這兩起案子的凶手應該是同一類人。”

李浩強接過了話茬兒:“精神病人!”

歐陽雙傑望向李浩強,他沒想到李浩強會想到這一點,他笑了:“哦?說說你的理由。”

李浩強輕聲說道:“我是這樣想的。凶手對死者一定有著某種特殊的感情,而這種感情很畸形。殺人後又把屍體用這樣複雜的方式保存起來,所以我覺得這個凶手一定是個精神病。鄧新榮估計也遇害了,凶手殺害他的動機相對就簡單多了,隻能是為了顏素雲。至於剛才說到了鄧新榮和顏素雲出事前都給自己的單位留下了伏筆,讓人對他們的失蹤不會放在心上,這樣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個案子都不會被人察覺。由此,我認為這個凶手同時還是一個高智商、博學的人,膽大,心細,同時他具備了很強的偵查與反偵查能力。”

“分析得很到位,看來李隊對心理學也很有研究。”

李浩強說道:“我想凶手應該是和死者熟悉的人,對死者夫婦的情況十分了解。”

“這倒不一定,凶手確實對死者夫婦的情況十分了解,可不一定死者夫婦就一定跟他很熟悉。凶手是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他有著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他的感知、行為等在某些方麵異於常人,甚至因為一個暗戀他都有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凶手作案的動機,對於正常人來說基本上是不可能成立的。這樣的對手比一個正常人更難對付,因為他不按常理出牌。不過這類人的行為有一定的規律,這規律就是他給自己擬訂的行為準則,而他們比常人更在乎自己的行為準則。一般而言,他們不會輕易地打破這個準則,所以隻要我們摸清楚它的規律,就能夠把他給抓住。”

李浩強望向歐陽雙傑:“規律?”

歐陽雙傑並沒有在雲都耽誤多久就趕回了林城。

回到林城沒多久,許霖就接到了消息,說是雲都案的那輛車找到了。車竟然就停在鄧新榮在林城的小區裏。隻是什麽時候停進去的,是什麽人把車停進去的卻沒有人知道。

許霖把這事兒告訴了歐陽雙傑,歐陽雙傑沒有說什麽,讓他把消息轉告給雲都市警方。

王小虎親自對那豬籠的來曆做了調查,豬籠是凶手從離青石鎮不遠的玉田村偷來的。在玉田村有一個養豬場,也隻有那兒有這樣的大豬籠,隻是這東西根本就不值什麽錢,養豬場的人也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會偷它,所以也就沒人看到凶手是什麽時候、如何把豬籠偷走的。至於棺材釘,那就更不好查了,在鄉間的很多鐵器鋪裏都可能會有賣的。

歐陽雙傑站了起來,走到白板前,在上麵寫下:豬籠、棺材釘。然後又用一個紅圈把它們圈了起來,拉了一條線:謀殺。

凶手是有預謀的,凶手已經掌握了崔家婆媳的情況,至少他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她們的罪行,然後他才準備了相應的作案工具,實施犯罪。

歐陽雙傑看了一眼旁邊牆壁上的林城市交通圖,從玉田村到青石鎮大概五裏路,路途不遠,走得快的話也就是二十多分鍾,開車的話就幾分鍾的事情。歐陽雙傑斷定凶手一定是開著車去的,他偷了豬籠然後把豬籠藏在了後備廂裏前往青石鎮。到青石鎮以後,他趁著柳依雲在屋外賣玫瑰糖,崔老太在門檻上罵兒媳婦的機會,從後牆翻進了院裏。事先把豬籠放好,躲在屋裏。等到柳依雲收了攤子,和婆婆進了家,他便開始了他的“裁決”。

可是歐陽雙傑還是有些疑惑,玉田村不是交通要道,車子要到玉田村隻有青石鎮這一條路,如果凶手是開著車從青石鎮去的玉田村,那麽要到養豬場是要經過幾戶人家的,為什麽王小虎他們調查的時候玉田村的住戶都說沒有見到有車去過呢?甚至是案發前幾天都沒有發現有車子到過村裏。

凶手到底是怎麽拿到豬籠的呢?如果說凶手是走路去的玉田村,然後提著個豬籠再走回青石鎮的話,這種可能性就更小了。任誰提著這樣一個大豬籠在路上行走都會引起旁人的好奇。就在歐陽雙傑想破腦袋的時候,王小虎推門進了他的辦公室。

“歐陽,估計我們搞錯了,那豬籠應該不是玉田村的那家場子丟的,因為他們的籠子找到了,就被扔在距離養豬場不遠的一個小溪裏,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子幹的。”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哦?玉田村養豬場的人當時不是說那個籠子是他們丟的嗎?到底沉了柳依雲的籠子是不是他們的?”

“凶手在青石鎮作案,從很遠的地方帶個豬籠來,這很讓人費解啊。他的精神是有問題,但他的智商卻沒有問題。他隻能從林城帶著豬籠去了,在城裏想要找那樣的東西更不容易。”歐陽雙傑的麵色一正,“你再去一趟玉田村的那家養豬場,看看案發前幾天有沒有人向他們購買過生豬,買家是誰!”

很快王小虎就打電話回來:“案發頭一天有人向場裏買了一頭生豬,說隻要把豬送到距離青石鎮半裏路的那個岔路口就行了,買家會開車在那兒接貨。養豬場的人說買豬的人是通過電話和他們聯係的,是一個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他們把豬送到了岔路口,一輛車子等在那兒,是一輛破舊的長安麵包車。開車的人戴著口罩和墨鏡。他根本就沒有下車,坐在車裏示意養豬場的人幫他把豬放到了後麵,然後就痛快地付了錢離開了。可惜的是養豬場的人並沒有記下那車牌號。”

掛了電話,歐陽雙傑出了口氣,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那頭豬,或許找到後就能知道那個神秘的買家是誰了。他留下的線索還有那輛破舊的麵包車。在青石鎮以及附近的農家少說也有十幾輛這種麵包車,不過一輛輛地查總能夠查出些什麽的。

邢娜沒有敲門就衝了進來:“110中心剛接到報警,在紅邊門菜場的公廁裏發生了一起命案。派出所已經趕去了現場。”

歐陽雙傑問道:“嗯,技術部門通知了嗎?”邢娜點了點頭。

紅邊門菜場的公廁裏,一個男子被反縛著雙手,跪在小便池邊,他的頭靠在牆壁上,早已經斷了氣。人並沒有倒下,隻是頭上、牆壁上都是鮮血,男子背後的衣服上寫著三個血紅的大字:我有罪。

“初步認定,凶器是鋼珠槍,射出的是5毫米的鋼珠,近距離擊殺。打了兩槍,分別射在兩邊的太陽穴上,死者當場斃命。”法醫周小婭一邊檢查著屍體,一邊說道。

派出所的一個老警察上前說道:“死者我們認識,是菜場的商戶,賣豬肉的,叫莊大柱。一年前因為被指控強**們逮過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第二天被害人就來銷案了,說是一場誤會。這小子一直沒有結婚,可是卻和很多女人都有扯不清的關係。”

周小婭遞過來一個小本,歐陽雙傑接過來看了一眼,愣住了。這小本裏麵竟然是莊大柱做過的一些壞事的記錄。按照小本上的記錄,這個莊大柱至少應該蹲七到十年的大牢。

歐陽雙傑把小本遞給了老警察,老警察看後也吃了一驚。他翻開一頁,然後對歐陽雙傑說道:“對,就是這個案子。當年就是因為這個陳樺報案,說莊大柱強奸了她,所以我們就把他給抓了。可是沒想到大晚上報的警,第二天早上陳樺就在她父母的陪同下來銷案,說她和莊大柱是耍朋友,因為慪氣了,所以才到派出所報了假案。沒有確切的證據,我們就隻能把他給放了。”

“那還真是巧了。”

老警察望向歐陽雙傑:“歐陽隊長是懷疑陳樺的死和莊大柱有關係?”

歐陽雙傑苦笑了一下:“你看看這兒。”

歐陽雙傑翻開老警察剛才翻到那頁的下一頁,一行紅色的小字:強奸、恐嚇、故意殺人。證據確鑿,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邢娜也看到了:“看來還真是‘裁決者’!”

歐陽雙傑卻說道:“不,他們應該不是一個人,殺人的手法不一樣。青石鎮的凶手是依照自己的標準,直接對死者進行了評判,殺人的手段也不會這麽直接。他的裁決是片麵的,甚至是無憑無據的。但這個不同,凶手留下這麽一個小本子,裏麵記載了死者的罪行,這些罪行應該是經過凶手查證核實了的。最後凶手還引用了現行的法律條款,對凶手進行了相對客觀的量刑,然後親自執行了他的死刑。選擇在這個地方執行死者的死刑也是有講究的,本子裏雖然列舉了死者的幾個罪狀,但真正致死的是強奸與故意殺人,死者犯的罪與性有關,所以凶手把地點選在廁所裏。這兩起案子看似相似,可是卻有所差異,這種差異當然也有可能是故意造成的,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可能性不大。”

“經調查,小本上的字跡是死者莊大柱的,我們和他攤子上的那本用來做銷售記錄的本子上的字跡進行了比對,得出的結果。”案情分析會上,謝欣說道。

王小虎輕咳了一聲:“紅邊門菜市場是個大菜場。從死者的死亡時間來看,雖然不是菜場的人流高峰期,但也並不是人流量最少的時候。凶手是怎麽把莊大柱從攤子上誆走的?又是怎麽逼著他寫下他的罪證的?他把死者弄到廁所裏就沒有人看到嗎?在這樣的環境下,他怎麽敢這樣淡定從容地行凶?”

肖遠山說道:“能夠確定公廁就是第一案發現場嗎?”法醫周小婭說能夠確定,凶手就是在公廁裏殺害了莊大柱。

許霖說道:“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凶手是在守株待兔,莊大柱是市場裏的經營戶。紅邊門菜場就那麽一個公廁,凶手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機會,等他去上廁所的時候跟上了他,然後逼著他寫下了自己的罪狀,再殺了他。”

一直靜靜聽著大家發言的馮開林說道:“紅邊門菜場光是商戶就有六百多,還不算那些臨時來的菜農散商,再加上買菜的人,整個市場的人流量就算是最少也得有一千到兩千人。在座的各位,假如你們是凶手,你們敢賭嗎?敢賭這一兩千號人不會在這個時候上廁所嗎?剛才小許也說了,整個紅邊門菜場就隻有這一個廁所,甚至有時候周邊的一些路人也會來這邊上廁所,因為附近的兩條街麵上都沒有公廁。”

歐陽雙傑說道:“隻有一種可能,凶手在作案之前一定動了什麽手腳,讓大家誤以為廁所不能用。”

馮開林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查查。”

王小虎“嗯”了一聲。

馮開林望向歐陽雙傑:“這兩個案子你的心裏有沒有初步的想法?”

歐陽雙傑輕聲說道:“有,不過不成熟。”

歐陽雙傑說在他看來,這兩起案子之間應該是沒有什麽關聯性的。青石鎮的那起案子,他個人覺得凶手應該是個精神病患者。無論是從他的作案動機還是作案的手段來說,都不具備正常人的思維邏輯性。但不可否認,凶手有著異於常人的智商,同時具有極強的偵查與反偵查能力。現場沒有留下一點兒的痕跡,還有他還設了一個局對警方進行誤導,就是那個被盜的豬籠。如果不是因為後來養豬場找到了那個豬籠,警方根本不會知道凶手竟然為了弄一個豬籠而買了一頭活豬。凶手是給自己上了雙保險。

麵包車的主人已經找到了,就是青石鎮近郊的一戶人家,那車是失車,車子丟失的時間就是凶手買豬的頭一天。而第二天晚上那車子又自己停在了他家外麵的公路旁,車上還有一頭豬,被麻袋裝著的,豬的嘴也被繩子緊緊地捆住。車子丟失以後這家人曾經到派出所報失,車子自己回來了,還白撿了一頭大肥豬,這家人趕緊去派出所銷了案,但豬的事情他們卻沒有向任何人說起。

“在我看來,那豬籠應該是在凶手還車的當天夜裏悄悄地放進崔家的,第二天他就開始了對崔家婆媳的謀殺,他作案的時候天還沒黑,那個時候他要拿著個豬籠就太紮眼了。”

歐陽雙傑說到這兒,肖遠山說道:“凶手在作案之前就做了充分的準備,他甚至計算了每一個細節,而且把自己的痕跡抹得幹幹淨淨。因為殺人動機不符合常理,所以我們無法鎖定凶手。他有可能是路過青石鎮的一個遊客,無意中看到了崔家的這一幕,激起了殺機,於是就開始了他的犯罪預備。可是歐陽,如果凶手真是個精神病患者,那麽他作案應該是受到了某種刺激,你想他會不會曾經有過類似的情感經曆?”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這類人都有著極強的代入感,你提到的類似的情感經曆可以是他自己的,也可以是他曾經見過的其他人的,但他卻仿佛感同身受。”

肖遠山苦笑道:“照你這麽說,這種人行事還真沒有個譜兒。”

歐陽雙傑卻說道:“這類人行事還是有譜的,隻是這譜不好找,因為我們的思維和他們的思維有著很大的差異。我們的思維方式與邏輯局限了我們,所以要摸清他們的行事規律,跟上他們的思路,才能阻止他們繼續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