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案
雙麵亡者
麵具戴太久,就會長到臉上,再想揭下來,除非傷筋動骨扒皮。
——魯迅
引子
唐寒雨接到沈廳長的密電,匆匆離開海島的豪華餐廳,留下淩峰一人黯然失神。
誰都沒有想到,第二天沈廳長接到綁匪的信息,得知昨夜回家途中的唐寒雨被綁架,而今下落不明。綁匪不給予任何線索,隻通知特案組籌備葬禮,唐寒雨的軀殼將成為玫瑰花的藝術品,被公之於世。
為何敵人一直要暗殺唐寒雨?她的背後牽扯著誰的命運?
“黑玫瑰”淩峰臨危不懼,誓死拯救唐寒雨,卻在路上遇到處處阻攔自己的黑衣人。多輛轎車進行生死時速比賽,他的真實身份逐漸被暴露,最終他的結局又該如何?
黑夜追蹤
“你要去哪裏?發生什麽事了嗎?”淩峰拉住她的手。
“沈老讓我馬上回市局,不知有什麽事,但聽他的口氣,應該很重要。抱歉,辜負了你的心意。”唐寒雨拎起手拿包,匆匆走出餐廳。
淩峰愣在原地,目送她乘坐快艇遠去,海平麵上激起一陣浪花,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原來愛上一個人,會時時刻刻想看到她,會要求自己變得更美好,與她正大光明地並肩走在街上,而不是帶著她躲躲藏藏。但是,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了,他本想趁著今晚花好月圓,告訴她關於自己的身份,告訴她自己要幫助特案組。最重要的是,他要帶著她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他無法下手殺了她。
一切都太晚了。他深知,如果一個人不愛自己,自己做再多的事都是徒勞。更何況那個人是愛憎分明的唐寒雨,她向來活得清醒,她的不愛就是真的不愛了,從不留餘地。
次日清晨,淩峰一如既往地來到特案組的辦公室,原以為看到唐寒雨時會很尷尬,沒想到陸明飛卻說唐寒雨一直沒來。此時已是9點30分,如果按照平日的習慣,她應該在1小時之前就到辦公室了。他有點兒疑惑,打電話給唐寒雨,隻聽到客服小姐冰冷的提示聲,對方處於關機狀態。
這時,門被推開了,於風吟看了一眼麵露難色的兩個大男人,問道:“你們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呢?唐老大呢?我找她問個私密的事情。”
“她一直沒來,手機關機,公寓的電話也沒人接。平日她最守時了,不知道怎麽今天還沒來。香芋,今天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是不是要出什麽事了?”陸明飛指著自己的眼睛。
於風吟翻了個大白眼:“你個烏鴉嘴,別瞎說,她一向謹慎,應該不會出事。”
可下一秒,門再次被打開了,薑雲凡衝進來,非常氣憤地說:“寒雨失蹤了!”
“什麽?!”三人驚訝不已,紛紛看向他,“你怎麽知道她失蹤了?”
於風吟臉色大變,疑惑地看向淩峰,可對方眉頭皺成八字,搖頭表示不知此事。
通過薑雲凡的敘述,大家得知昨夜沈老與唐寒雨一同去勸薑雲凡回歸特案組,是因為沈老收到了一則消息。綁匪的口氣十分狂妄,大概意思是要特案組做好迎接葬禮的準備,即將有人的軀殼成為玫瑰花的藝術品,被公眾於世。
大家根據消息的內容來推測,綁匪很有可能是“黑玫瑰”的人。
淩峰的腦海中忽然憶起殺神下的命令,不禁打了個寒戰。難道殺神等不及,已經找別人綁架唐寒雨了嗎?不行,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砰”的一聲,淩峰甩門而出。於風吟深知他要去做什麽,找個借口也跟著跑出去。可他跑得相當快,轉眼間消失在市局大廳,她跑出大門外,看見淩峰在路邊攔車。
“你要去送死嗎?”於風吟拉住要上出租車的淩峰。
“你放開我,如果他真的綁架了寒雨,我死也要去救她。”
“好,你去吧,我不攔你。”於風吟放開手,目送出租車載著淩峰離去。她有點兒好奇,愛情到底是什麽?值得殺人不眨眼的浪子,為一個女人不惜性命,那麽瘋狂。
“跟著他。”不遠處,黑色轎車上裏的男人收起報紙,指著淩峰的那輛出租車說道。
淩峰回到自己的住處,打開保險櫃裏的電腦,試圖聯係上殺神。他從來不主動聯係對方,通常都是對方直接下達命令,他隻要照做就行。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他焦急地等待著,在心中一遍遍地催促著“快接”,可對方久久沒有接通視頻,無論他撥打多少次,那頭傳來的依舊隻有忙音。
殺神是個很神秘的人,經常來無影去無蹤,基本隻有他找別人的份。即使是跟隨他十多年的“鐵玫瑰”,也隻見過他三麵。淩峰急得差點兒摔電腦,關鍵時刻聯係不上,是故意躲避自己嗎?
他收起電腦,起身離開公寓,驅車來到紅燈區的巷子裏,七拐八拐之後在一家酒吧前停住腳步。外麵把守的人一看他衣服上的玫瑰胸針,立刻讓出道路,恭恭敬敬地迎他進去。
“哢嚓”一聲,這一幕被不遠處的薑雲凡用手機拍下。他果然有秘密瞞著大家。
不久前,薑雲凡通過黑客朋友的暗中追蹤,得知了淩峰的蹤跡,一路小心翼翼地來到紅燈區。他望了望四周,沒發現有人走來,便從小路折回,坐上那輛黑色轎車。
“怎麽樣?查出什麽了嗎?”
“淩峰真是你們的人嗎?他現在進的是白宰烈曾經經營的酒吧,非常隱蔽,極少人知道,應該是一家進行秘密交易的場所吧。”
“可是白宰烈入獄了,他還去酒吧幹什麽?讓我想想,他急忙忙地離開,除了擔心寒雨之外,應該是知道誰要殺唐寒雨。”薑雲凡愣了愣,被自己的推測嚇了一跳,“現在為了救人,他應該是去找幕後主使了。既然白宰烈不在酒吧,那是誰在掌管那裏的一切?”
“查不出這個人。”
薑雲凡大感不妙,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是下午5點15分。接著,他將淩峰進酒吧的照片,以及酒吧曾經的老板是白宰烈的消息發給沈老。
酒吧裏的包廂裏,卷發男人抽著雪茄,雙手攬住兩個當地女子的腰部,分別吻了吻她們的臉頰,兩位女子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包廂。
他吐出一口煙霧,看著對麵的淩峰,笑道:“你別再等了,自從‘鐵玫瑰’入獄之後,那個人就沒再來過這裏了,今天也不會來的。如果那個人願意見你,自然會聯係你。”
“你老實告訴我,是他找人綁架了唐寒雨?”
“我不知道。他哪會和我們這些不起眼兒的小嘍囉說話,更何況我們之前的老大都坐牢了,他才懶得來看我們。隻不過,你遲遲不執行他的命令,恐怕再有耐心的人也發飆了。更何況他是殺神,找人殺個女人多容易,‘砰’的一槍就解決了。”卷發男人右手擺出開槍的手勢,臉上浮現了諷刺的笑容。
淩峰沒時間再聽對方說廢話,起身就走。他要回一趟市局找於風吟,或許她會有辦法。他走得太匆忙,絲毫沒有注意紅燈區外的黑色轎車,薑雲凡坐在後排車座上用報紙遮住臉。聽到車子急速離去的聲音,薑雲凡連忙讓黑客朋友追上去,卻看到淩峰又回了市局。
然而,淩峰推開辦公室的門時,室內空無一人。
從同事小王口中得知,於風吟和陸明飛已經去唐寒雨的公寓調查了。
不一會兒,黑客看到淩峰又開車出來,奇怪地問:“這人瘋了嗎?為什麽跑來跑去?”
薑雲凡笑了笑,推開車門:“老兄,你幫我繼續盯著他,我先去另外一個地方了。”
此刻,海天公寓的監控室裏,陸明飛和於風吟還在調查唐寒雨的出入情況。可偏偏這時,工作人員告訴他們監控係統出現問題,昨日的記錄全部被係統自動毀了,已經無法恢複數據。
“你們有眉目了嗎?”淩峰忽然出現在監控室的門口。
“沒有,我們之前還問了小區管理員和她的鄰居們,甚至問了附近餐廳的老板。隻有鄰居說,昨天她穿著一身白裙,在小孩放學的時候,大概是5點多鍾時離開了公寓。”陸明飛答道。
“這個是事實,昨天我邀請她於黃昏時分,和我一起吃晚飯。但是,7點多時,我們還沒來得及吃飯,她就接到了沈老的電話,匆匆地離開了。”淩峰有點兒失落。
“真是愁死人了!老大該不會又像上次一樣,被什麽玫瑰抓到野外的林子裏,然後敵人安排了炸彈引我們過去,要把我們都炸死吧?”陸明飛哭喪著臉。
“你太小看敵人了,他們也不傻,用過的招數不管用,怎麽可能還這樣做?……不是,陸隊你別眼紅,我說錯話了,老大會沒事的。”於風吟見他眼眶一紅,破天荒地安慰他。
陸明飛看到她因為自己而著急的可愛模樣,忍不住“撲哧”笑出聲。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按下接聽鍵,薑雲凡的聲音傳了出來。
“瘋子,你去哪裏了?”
“陸隊,立刻派人來到幸福鎮,黑客查出IP地址了,我正在趕過去的路上。”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三人飛快地跑到停車場,準備驅車前往。可淩峰剛上自己的車,正要發動引擎,聽到手機振動了幾下,一道熟悉的鈴聲響起。忽然臉色一變,這是特意為殺神設置的鈴聲,與其他人的都不一樣。
他看到陸明飛的車子離去,這才掏出手機解鎖。他看到短信的內容時,瞳孔不自覺一縮,連忙踩下油門兒,車子呼嘯著衝出去了。他腦子裏縈繞的全是殺神那條短信消息——如果你還想抓住最後的機會,就馬上來皇後鎮的杜家倉庫。
很久之後,他仍舊不後悔,自己此刻的奮不顧身。即使結局非常悲慘,即使自己會一無所有。
生死時速
淩峰放下手機,甩甩頭發,發動引擎開出停車場。原本停在他右手邊的黑色轎車,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兩輛車行駛在燈火璀璨的柏油路上,身後無數輛車燈格外刺眼,淩峰按下右轉向燈,看了看車外後視鏡的路況,突然眉頭一皺,好像有人在跟蹤自己。
他故意右轉之後,駛入較為人煙稀少,卻街道縱橫的地方。他將車停在較為隱蔽的角落,看著黑色轎車被騙入其中,從自己的對麵開過。但是跟蹤者一襲黑衣,又戴著黑帽子和大墨鏡,完全看不清對方的麵容。
他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大山,你們來明媚耶路,給我攔住一輛黑色轎車,敵人的車前燈上貼著長長的眼睫毛,像兩隻大眼睛一樣。”
不一會兒,黑色轎車發現了淩峰,兩輛車麵麵相對,兩個車主把車前燈開到最亮,強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但黑客戴著墨鏡,並不畏懼強光。他們倆非常警惕,生怕對方身上有槍,因此都沒有拉近距離。但他們相隔兩台轎車的距離緊盯彼此,使車子發出猛獸一般的怒吼,衝對方宣泄著自己的憤怒和耐心。
黑客摸了摸耳朵上的藍牙,打電話給薑雲凡:“淩峰正在明媚耶路,很有可能要前往皇後鎮。目前我擋住了他的去路……”
忽聞一陣響聲,黑客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猛地推了一把,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他看向車後視鏡,後麵不知何時亮起了幾盞強光,約莫有兩輛車包圍著自己。
其中,有輛銀白色車上的男人得意地笑了笑,他就是淩峰所喚的“大山”。他的上半身探出車窗,手上舉著喇叭:“黑色轎車裏的人聽好了,趕緊退出來讓我們老大離開,否則撞爛你的車!”
黑客不滿地冷哼一聲,想為愛車複仇,但為了解決眼下的糾纏,他先退出了街口。淩峰與他擦車而過,通過窗戶朝他得意地揮了揮手,嘴型似乎在說“再見”二字。當淩峰開出巷口的那一刻,黑客立馬尾隨而去,緊跟其後。
大山還沒得意多久,憤怒地指著黑客的車,摸了摸藍牙耳機,指揮道:“你快追上去,包抄那輛黑色轎車。”
四輛車陸續開上車流稀少的高速公路,淩峰的車在最前頭,中間是黑客的轎車,後麵的道路被兩輛銀白色轎車強行封住。淩峰抬眼看向車後視鏡,發現黑客依然緊跟不放,便開上了高架橋。
那是一座非常高的大橋,橋底的江水深似海,隻要掉下去基本沒命。淩峰深知這一點,不禁嘴角上揚,用藍牙耳機對手下說:“大山,追上來夾住敵人的車,如果他仍不知妥協,就解決掉。”
“是,老大!”大山興奮不已,將淩峰的命令傳達給另一輛車上的黃毛小子。
頓時,高架橋上仿佛是精神病人聚會的場所,充滿了神經兮兮的喝彩聲。兩輛銀白色轎車追上黑客的車,大山和黃毛小子搖下車窗,衝黑客興奮地歡呼,癲狂地大笑,像極了即將要吃到魚蝦的饑餓鯊魚。緊接著,他們的車頭漸漸靠攏黑色轎車,三輛車相撞的瞬間,黑色轎車的車身擦出了火花,一時被甩在了最後。
黑色轎車本身的性能不是特別高,在這樣威逼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什麽辦法擺脫。除非黑客豁出自己的愛車,與他們誓死相拚。
黑客不禁暗罵一聲他娘的,全力操控車子,在前方扭轉方向盤,來了個小旋轉,車頭往左邊微微傾斜。他猛地踩下油門兒,狠狠地撞上旁邊那台轎車的尾部,再次追上了淩峰的車。
黃毛小子很是憤怒,衝著黑色轎車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老子送你上路!”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用左手控製方向盤,右手從腰後摸出一把手槍,槍口對準黑客的太陽穴。黑客一眼看見槍口,不禁渾身打了個激靈,顧不得太多,立刻加大油門兒往前衝。
黃毛小子依舊不屈不撓,右手持槍伸出窗外,開始射擊黑色轎車的車輪。“砰”的一聲響,輪胎不幸被射破一個洞,車子開始急速旋轉。黑客察覺到車輪爆了,但兩個歹徒還夾擊著自己的車,要是自己再不逃走,可能要和他們同歸於盡了!
黑色轎車在公路上左右搖擺,黑客極力控製車子,匆忙地按下藍牙耳機:“瘋子,我盡力了,對不住啊,我要跳江逃亡了!”
話音剛落,他推開車門,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爬上高架橋,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黃毛小子和大山見狀,踩急刹車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去高架橋邊,看到下方波光粼粼的江水,他們不可思議地罵道:“膽小鬼,居然跳江了!”
此時,淩峰已經下了高架橋,見後麵沒有車跟來,便知手下已經解決了黑色轎車的敵人。他猛地踩下油門兒,一路往杜家倉庫衝。
約莫二十分鍾後,淩峰終於抵達那片被廢棄的倉庫。這裏非常大,隻有一間倉庫開著門,可四周卻無人把守,平靜得讓他心生懷疑,其中可能有詐。
他掏出手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門,卻見倉庫裏隻有唐寒雨一人。她被綁在鐵椅上,嘴上塞著白布,垂著腦袋,幾縷發絲遮住她的臉龐,腳上還有傷痕。
淩峰頓時眼眶一紅,實在是看不得她受這麽大的苦。他警覺地巡視四周,發覺角落隻堆著一些沙袋和箱子。他不禁有點兒奇怪,為何沒有小弟看守人質?難道殺神的作風變了?
沒有過多猶豫,他悄無聲息地衝進去,蹲在她的腹部前,替她解開腳上的鞋帶。
這一動把唐寒雨嚇醒了,她下意識地雙腳一抬,踹紅了淩峰的雙手。抬眼見是他,下意識地瞪大眼睛猛地搖頭,似乎在提醒他離開,又像是在說這一切不是真的。可她嘴中塞著白布,什麽也說不出來。
淩峰很快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扯掉她嘴中的白布,牽住她的手:“快跟我走,什麽也別說了,以後再解釋。”
唐寒雨猛地搖頭,使勁地甩開他的手,嘴唇動了動,猶豫很久才說:“你到底是誰?”
淩峰停下步伐,驚愕地回頭,凝視她的眼眸好一會兒,不解地問:“什麽意思?”
唐寒雨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捧著腦袋大吼一聲:“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知道這裏?為什麽你第一時間拿到了消息,這麽快就趕來了?”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畫麵被定格。淩峰緊張得渾身僵硬,久久無法說出話,不知如何作答。殺神讓他來到這裏救被綁架的女人,這個理由似乎有點兒違背邏輯,除非唐寒雨沒被殺神綁架。不,不對,他似乎漏了什麽重要的消息,導致自己推測錯誤,而且好像把自己推進了火堆中。
唐寒雨恢複平靜,冷冷地說:“回答我,你是不是那邊的人?”
淩峰眼角一緊,自然知道她指的是“黑玫瑰”,倘若他此時承認,必定無法再翻身。他既回不到殺神的身旁,也回不到刑警隊了。最重要的是,他以後再也不可能挽回她那顆心,待在唯一最溫暖、最安心的港灣。
“你不相信我,你選擇相信薑雲凡,開始懷疑我了?”淩峰反問。
“你要我怎麽相信你,那天我生日,穿你送的白裙子、水晶鞋和戒指。那是你去執行任務之前送我的生日禮物,可是你都忘記了。還有,你腿上的傷疤怎麽不見了?”唐寒雨眼中盡是悲傷,她最厭惡的就是欺騙,可而今偏偏是眼前人騙了自己。
淩峰不敢輕易解釋,生怕越解釋越露出馬腳,被她發現自己又在騙她。可是,他必須要說點兒什麽,必須要帶她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這裏太危險了,你先和我離開,然後我再慢慢告訴你,好嗎?”
“不,如果你不說,我死也不會離開。”唐寒雨倔強地拒絕。
“好吧。其實那晚我準備了一個大驚喜,是慶祝你生日的禮物,可是你沒來得及收下就走了。而我腿上的疤痕,幾年前就去醫院用激光技術祛除了。”淩峰心虛地躲閃她銳利的目光,生怕被她看穿自己的心思。
“那你告訴我,疤痕的位置在哪裏?”唐寒雨不肯罷休,明顯知道他撒了謊。
淩峰再次緘口不言,他簡直要被問瘋了,憤怒地踹了一腳鐵椅,“咚”的一聲巨響,鐵椅倒地的聲音把唐寒雨嚇了一大跳。他望向她,眼神令人難以琢磨,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顧大局!為何要一直揪著我的小尾巴不肯放手?難道……你發現了什麽?
他看了看手表,驚覺自己來這裏很久了,再待下去可不妙。他不再和唐寒雨廢話,三兩步衝過去,將她橫抱起來。唐寒雨大聲尖叫,拍打他的肩膀,可他死活不放手,臉上還浮現若隱若無的笑容,一步步朝大門走去。
內鬼現身
“不要碰我的女人!”薑雲凡忽然出現在門口,堵住了去路,伸手要從他手上搶人。
“讓開,我不想和你吵架。如果你不想她受到傷害,就馬上給我讓開!”淩峰冷冷地說,沒有把唐寒雨拱手相讓的意思。
薑雲凡仿佛聽到了笑話,冷笑幾聲,湊到他耳旁,咬牙切齒地說:“別演戲了,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別用你沾滿鮮血的髒手碰她。如果有一天她深陷危險之中,那也是拜你所賜,不是嗎?”
淩峰微微一愣,仿佛被人說到心底的痛楚,不禁垂著腦袋,默默鬆開了手。
薑雲凡順勢接過唐寒雨,把她輕輕放在地上,然後一隻手插進突然鼓起來的褲兜。
“謝謝你,剛才的舉動證實了我的推測。我想聽你解釋一下,今天為什麽要去白宰烈的酒吧?為什麽這些歹徒叫你老大?你,到底是誰?”薑雲凡掏出幾張照片,那些紅燈區的酒吧有淩峰的身影,銀白色轎車上的歹徒維護了淩峰。
“原來跟蹤我的人是你,卑鄙小人!”淩峰扯過他手指間的照片,往空中一拋,冷冷地看著掉落在地的照片,“你以為靠區區幾張照片,就想指證我是白宰烈的人?莫非你以前的超級能力都是裝出來的,這麽糟糕的作風可不是我認識的薑瘋子啊!”
薑雲凡淡然地笑了笑,不屑用語言反駁對方的嘲諷,他掏出褲兜銀白色的手機,玩味地看了對方一眼,隨即快速破解鎖屏密碼。
淩峰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的手機被薑雲凡偷走了,伸手去奪卻愣住了。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正是殺神發來的短信,而薑雲凡的手機上也有同樣的短信。他忽然揪住胸口的衣服,像是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疼痛從背後直竄入胸口,痛到直不起腰,痛到快要無法呼吸。
原來這一切,充滿了謊言。原來綁架案是假,逼自己現身才是真。
他忽然抬起頭癲狂地大笑幾聲,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不用再撒謊騙人,真是格外輕鬆。畢竟,撒謊是一件非常耗人心血的事,圓一個個謊言實屬不易。
他拍手鼓掌,笑道:“薑長官,很好,非常好。自導自演一出綁架戲,好玩嗎?”
薑雲凡聳聳肩:“我覺得還不錯,但你好像生氣了。‘黑玫瑰’玩不起遊戲了?”
淩峰聽到“黑玫瑰”三字,收回笑容,問道:“說說吧,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起初,淩峰的出現太巧合,他身為沈廳長的徒弟,以沈廳長的能力,足夠幫他爭取到特案組成員的職位,可是沈廳長並沒有這麽做。
之後,淩峰明明很想參加特案組去破案,卻一直乖乖當著特殊編外人員,也不爭著出頭,很多時候像個透明人。或許在這段日子,他可能已經開始籌劃如何參與破案了。
加深薑雲凡的疑點在於拐賣一案,他漸露尖角,通過線人的線索,聯係上酒莊的老板,使特案組瓦解了拐賣組織,還救回了人質。因此立了一大功,博取了特案組成員的信任。
緊接著,在吊瓶案件中,他成功判斷出受害者所在的位置。可救人的緊要關頭,老何犧牲了。這使薑雲凡重拾疑點,根據自己的暗中觀察推測出淩峰心懷不軌,可是沒人相信自己。離開特案組之後,他的推測得到證實,淩峰代替了老何。這就是敵人的目的,升職靠近最高權的人,獲得更多有用情報,再一一陷害他們。
很多次,薑雲凡在破案的過程中,總覺得有人在背後偷偷觀察自己。包括命案現場、醫院門口和小巷早餐店附近等。
唐寒雨生日那晚,沈廳長暗中打電話通知她去見薑雲凡。三人通過手機開了一場視頻會議,沈廳長表示當初不讓淩峰直接加入特案組,就是為了防止組內有內鬼,因此必須考驗淩峰。這時,唐寒雨沒再猶豫,將自己在海島發現的線索說了出來。
薑雲凡策劃了綁架案的所有細節,目的是為了觀察淩峰的反應。沒想到,早上他通知大家營救被綁架的唐寒雨,隻有淩峰沒有疑問,也沒和他們討論,獨自甩門而出。通過此舉分析,薑雲凡發現敵人真有殺害唐寒雨的念頭。於是,他找人跟蹤淩峰,親自調查與淩峰來往的種種人事。
但最讓薑雲凡可疑的是,淩峰居然進入了白宰烈的酒吧。之後,黑客朋友一路跟蹤他,卻被他的手下兩麵夾擊,逼到黑客跳江逃亡。所幸,薑雲凡及時通知蛙人隊潛伏於江水中,成功營救了黑客,否則又將有個朋友離開人世。
薑雲凡敘述完畢,步步逼近淩峰,冷眼相對:“所以,要殺寒雨的人是誰?”
淩峰再次鼓掌喝彩:“薑長官不愧是薑長官,我很佩服。能與你一決高下,成為對手,我很滿足。但是,我不能告訴你那人是誰。”
“你寧願死,也不願說出那人的名字?”
“是!寧可死,也要忠誠,是我們的原則。”
“好,好一個原則!那人為什麽要殺她?”
“我不知道,但肯定與我們逃不了幹係。你大概不知道,他非常了解你,凡是阻礙你發展的人和事情,他都會像清理垃圾一樣,處理得一幹二淨。”
“不準你們這些惡人傳遞隱晦的消息給我!既然你認識他,應該會有聯係他的方式吧,讓他聽好了,老子才不想聽這麽多傳話筒的聲音,有本事來跟老子一決高下!”
淩峰搖搖頭,倘若薑雲凡真見到自己背後的那個人,恐怕會後悔。雖然自己暫時也不能確定,殺神與薑雲凡究竟有什麽關係。但是,殺神實在太關注薑雲凡了,可根據薑雲凡的言行舉止來看,他根本不知道殺神的存在。
這些人的葫蘆裏在賣什麽藥,不是自己要去猜測的。目前最要緊的是,他該如何抉擇。
他不敢看唐寒雨投來的目光,甚至希望她不要出聲。他害怕聽到她提問,害怕她知道真實答案之後,會更加憎恨自己。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你告訴我,真正的淩峰是否還活著?你們把他怎麽樣了?”唐寒雨停頓了好幾次。說完這段話,她眼中噙著淚光,哽咽了。
真正的淩峰?他再次感到胸口疼起來,這一刻,他居然開始在意自己無名無姓,一直用著別人的名字生存。原來他才是最可悲的那個人,連名字都沒有的可憐蟲……不,他就是淩峰,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淩峰,是刑警隊的副隊長,誰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寒雨,我就是淩峰,我回來了,你怎麽不相信我?”
“你別叫我的名字!我們都到這一步了,你還騙我?莫非淩峰四年前真的犧牲了,是你們的人殺了他,所以你還想轉移話題?”
“寒雨!難道連你也要拋棄我了嗎?”淩峰忽然單膝下跪,一隻手摸著疼痛難忍的腦袋,一隻手支撐地板,神色非常痛苦。
薑雲凡攔在唐寒雨的麵前,兩人頻頻往後退了幾步,生怕對方耍花樣。可幾分鍾後,淩峰仍舊跪在地上,疼痛得喊出了聲音,看樣子像是真的犯毛病了。
唐寒雨作為心理學者,仔細分析了一下淩峰的情況,初步鑒定為對方可能患了精神疾病。但是如果不聽對方敘述自己的病情,她很難確診或幫助對方走出困境。於是,她緩緩走上前,卻被薑雲凡拉住手臂。他搖搖頭,不能讓她去冒險。
“沒事兒,你忘了嗎?我以前的副業是心理醫生,也了解精神疾病方麵的病症。現在我看到一個可能患了精神疾病的人,做不到眼睜睜地看他被折磨。你放心,我就站在離他一米的地方。”
薑雲凡鬆開手,看她漸漸靠近冒牌淩峰,不禁皺起眉頭。難道她還對眼前的冒牌淩峰存有情感嗎?畢竟,那人有著一張她曾深愛的軀殼和麵容。
然而,下一刻,冒牌淩峰迅速地站起來,牽起唐寒雨的手就往轎車的方向跑去,像是私奔一樣,跑得非常快。
薑雲凡憤怒不已,就知道這家夥狡猾。他掏出腰間的手槍,瞄準正在奔跑的男人:“淩峰你給我站住,再不站住,我就開槍斃了你!”
淩峰停下步伐,緩緩轉身,看見薑雲凡朝自己快步走來,卻在一步之遙停下。他緊緊抓住唐寒雨的手,主動上前一步。三人隔著手槍的距離,仿佛聞到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放開我的女人!”
“我不放,有本事你就開槍啊!”
淩峰不屑地看薑雲凡一眼,用手抓住對方的槍頂住自己的腦門兒。
薑雲凡瞪著淩峰,手指放入扳機,隨時能夠擊斃對方。
隻有站在他們身旁的唐寒雨,急得快要瘋了。眼下就快要抓住潛伏者歸案,可他們怎麽又掐起來了,這他媽都在搞什麽!
“我再次警告你,放開她的手,否則我要了你的命!”
“薑長官,就算你殺了我,那人也不會放過寒雨,反而是你要坐牢了呢。”
唐寒雨一聽,頓時心慌意亂,一個頭兩個大,她該拿他們怎麽辦。薑雲凡背負著使命,下半輩子不能在牢獄中虛度。而眼前的淩峰,她知道他的愛意,但對他更多的是歉意。她沒法看著自己愛慕的人,殺了愛慕自己的人,一人犯罪坐牢,另一人步入死亡。
雙麵亡者
忽然,她掏出自己的手槍,指著自己的腦門兒:“既然你們的戰爭是因我而起,而你又不肯放下槍,那我消失吧,這樣就能夠安寧了。”
薑雲凡放下手槍,搶走唐寒雨手上的槍,怒道:“他不值得你死!我不殺他也可以,前提是他現在必須跟我們回市局。”
“不可能!”一道硬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三人循聲望去,隻見前方來了兩輛銀白色的轎車,下車的人正是大山和黃毛小子。他們舉著手槍瞄準薑雲凡和唐寒雨,卻見薑雲凡迅速掐住淩峰的脖子,將他作為人質迫使敵人停下靠近的步伐。
“你們放下槍,轉身離開,否則他性命不保!”薑雲凡掐住淩峰的脖子說道。
那兩人盯著他們仨,漸漸彎腰放下槍,可就在薑雲凡放鬆警惕的時候,力大無窮地淩峰逃脫他的魔爪,打了個滾躲在貨箱後麵。
緊接著,一道槍聲響起,子彈射穿倉庫的大門,留下一個洞眼。
薑雲凡與唐寒雨躲得快,躲在倉庫旁的貨箱後麵,通知陸明飛趕來支援。
淩峰見到手下開槍,急忙吼道:“不準傷害那個女人!”
薑雲凡冷哼一聲,心想雖然我不是神槍手,但也不是吃素的。他從口袋裏摸出子彈,全部填入手槍,對付這些逼迫自己陷入危險的惡徒,不能講究仁義,隻能和他們先拚一場,盡量拖到陸明飛趕來救援。
唐寒雨也舉起手槍,剛探出頭,還沒看到敵人。從薑雲凡的方向傳來兩道槍聲,她回頭一看,薑雲凡槍斃了開銀白轎車的兩名歹徒,他們躺在地上顫抖,胸口還在冒血。
“寒雨,和我們走吧。萬一他們帶人來了,我們就走不了了。”
忽然,淩峰出現在唐寒雨的身後,嚇得她條件發射地舉槍瞄準他。她聽到他一遍遍要帶自己走,盯著那張熟悉的臉龐,不禁眼眶一紅,搖了搖頭。
“不行。我不能和你走,不然我怎麽對得起地下長眠的他?”
淩峰微微一愣,差點兒忘記了,自己的代號是“黑玫瑰”,這意味著自己也是她的仇人。他不是她的善緣,不是她的歸宿,不是她命中注定的愛情。如果可以,再不濟,他可以當她的朋友。可是,這輩子他們除了仇人,大概再也不可能存在別的關係了。
這時,薑雲凡回到貨箱後麵,看見唐寒雨持槍對準淩峰,還不停地流淚,以為淩峰欺負了她。他再次持槍對準淩峰,說道:“寒雨,你放下槍。”
然而,畫風忽然轉變,唐寒雨出奇地持槍對準薑雲凡,堅定的搖頭,語氣冰冷得讓人不敢反駁:“不,你先把槍放下!”
薑雲凡疑惑不已,覺得唐寒雨此刻的情緒不太對勁兒,便乖乖地丟搶於地麵。
淩峰見狀,快要熄滅的眼眸再度亮起希望之光,她果然還是在乎自己的。可是,他還沒高興幾分鍾,就看見唐寒雨持槍對準了自己,不許他靠近她。
唐寒雨很為難,此時此刻隻想去萬山墓園,見一見那個從不為難自己的淩峰,詢問他,到底該不該替他報仇,殺了眼前的冒牌淩峰?
她要槍決曾經的愛人,哪怕眼前的這一個是假愛人,但要對那張熟悉的臉龐和身軀下手,實在太艱難了。她緊緊握著槍,兩分鍾過去了,她還是下不了手。
薑雲凡看出來了,他一把推開唐寒雨,順勢奪下她手中的槍。為了不讓她看見淩峰的身軀噴出血液的場麵,他攬過她的腦袋到自己的懷中,反手就朝著淩峰開了一槍。“砰咚”一聲,淩峰的鮮血噴發而出,重重地倒在地上。
不遠處,無數盞車燈照入廢棄的倉庫區域,仿佛一瞬間晝夜交替,倉庫通明如白晝。陸明飛帶領刑警隊封鎖了倉庫,正在用喇叭警告歹徒放下槍。
唐寒雨聽著警車鳴笛聲,知道這一切都要結束了,眼眶的淚瞬間落下來。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公寓的,隻知道當時冒牌淩峰受到槍傷,但薑雲凡沒有一槍打死他,他被醫療車送往醫院急救了。
幾天之後,冒牌淩峰從昏迷中醒過來,槍傷逐漸痊愈,他又被扭送關在了監獄。
而唐寒雨再次陷入迷茫之中,請了好幾天假,卻什麽也不做。她每日隻在家發呆、喝茶、看書,表麵上過得沒有什麽變化,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戲,戲拍完了,她回家休息了。可是,她常常看著書就走神兒了。
次日,薑雲凡來到她家,看著她穿戴整齊地打開了門。可她發黑的眼圈,屋內彌漫的煙味,冰箱裏冰凍的速食,或是剩下的外賣食物,通通暴露了這段日子她過得並不好。
他望著她,眼中盡是心疼,用她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問她:“你要把自己餓死嗎?”
唐寒雨搖搖頭,不願承認自己過得那麽糟糕,淡淡道:“別學我說話,我隻是需要清醒地思考一些事情。為什麽我以前那麽笨,連仇人都認不出?”
薑雲凡沒有作答,拉著穿著8厘米高跟鞋的唐寒雨,推門而出,她不能再繼續宅在家了。
他開車前往清武裏山上,兩人爬上半山腰,氣喘籲籲地站在觀景台,眺望天邊的夕陽。那火燒雲的天空啊,光是讓人看一眼,就覺得世界無比美好,好像什麽都可以重新開始。
“薑瘋子,你是不是偷偷調查過我?要不然,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看日落?”
“謝謝你告訴我,我現在知道了。但我帶你來這,是因為日升日落,唯有與你一同觀賞,才美。”
“哦?那你告訴我,是日落美,還是我美?”
“當然是日落美。”薑雲凡看到她像個小孩一樣噘嘴,偷偷地笑了。
下山的石梯多不勝數,快到山腳的風箏廣場時,喜歡觀望天空的唐寒雨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開闊的藍天中,隻有一架高高翱翔的風箏。它似乎很孤獨,但它好像很享受這種自由。就在這一刻,唐寒雨似乎明白了上天安排的這一切,決定接受所有的苦難和不公。
薑雲凡開車送她回海天公寓,車子停在樓下好一會兒,唐寒雨仍舊坐在座位上。她轉頭看向他,忽然開口:“你知道吧,淩峰這個人永遠都會在我心裏,每年6月28日我都要去看他一整天,不與任何人聯係。而且,我沒法忘記他。”
薑雲凡很高興她能夠敞開心扉,這說明她心中是有自己的。他也望著她,微笑著說:“沒關係,我不會和他搶那一天。隻要你留點兒時間給我,你的心屬於我就好了。謝謝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等你決定好了再告訴我,我不會再讓你受驚受傷了。”
言外之意,他會在我們之間,卻不會影響我們。像你對待我那般,我甘願珍藏你的往昔。我會等你,等你說我們在一起吧。但在此之前,我仍舊會保護你。
唐寒雨充滿感激地點點頭:“我不去審訊他了,你和陸隊解決這件事吧。”
薑雲凡點頭稱好,看著她下車回公寓。直到她房屋的燈光亮了,他才掉頭離開。
回到市局的時候,已是晚上9點了,薑雲凡刻不容緩地來到審訊室。推開門便見冒牌淩峰坐在那裏,從對方的坐姿和臉色來看,他的槍傷好得差不多了。
“誰和你很熟,別和我搞什麽自來熟。說吧,你幕後主使是誰?……不是吧,你遇難的時候,他都沒來救你,你還想包庇他?”
“他是誰並不是很重要,但是薑長官,我最後一次通知你,秋天你生日的時候,真正的玫瑰就要和你相見了。”
“終極玫瑰?哇哦,那肯定會很有趣,不是嗎?”
“嗬,對你而言,未必是件好事。你最好是做足準備,迎接他的召喚,絕對讓你大吃一驚。實不相瞞,關於你的身世,我略有耳聞,隻是你藏得蠻深,我托偵探也查不出最重要的那部分。”冒牌淩峰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自己隻能查到薑雲凡是監獄長收養的兒子。
薑雲凡動動食指,示意對方湊過來:“因為,我才是最厲害的偵探,你找錯人了。”
審訊了將近兩個小時,困意漸漸侵襲而來,薑雲凡打了個哈欠,他知道自己不是冒牌淩峰的軟肋,撬不開對方的嘴,隻能改天托唐寒雨來審訊。
他按下門鈴,走出審訊室,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東西,猛然轉身。兩人隔著一扇鐵門,通過小窗口,不約而同地抬頭盯住彼此,久久無言。這一門之隔,不同的選擇,亦迎來不同的結局,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番外1 記憶晶片
9月9日上午9點,唐寒雨獨自開車來到2號監獄的監牢,坐在最裏麵的審訊室,發完一條短信,抬頭便見鐵門被打開了。
她看著對方慢慢走來,那張熟悉的臉龐幹淨清透,嘴唇旁的小傷口,沒有剃幹淨的胡茬兒,原本黯淡無光的雙眼,在看見她的那一刻重燃一絲光亮,即便他粗魯地拉開椅子,坐下之後不看她一眼。
但,那些小細節通通都證明了他心中仍舊有她,所以他在接受她的見麵邀請後,因緊張而慌亂地剃胡子,過程中劃傷了唇邊的肌膚。他這麽做,隻為見她的時候,保留那份初次見麵時幹淨的印象。
兩人相對無言。良久,唐寒雨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她知道薑雲凡已經戴著測謊儀抵達隔壁的審訊室。於是,她主動聊起過去的生活,包括兩人一起去過的冰激淩店、餐廳、遊樂場、海邊等地,卻絕口不提對方想盡辦法參與破案的事情。二十分鍾不到,他們再次相對無言,又像是在等待對方說那一句話。
“我來到這裏之後,隻有今天剃了胡子。”冒牌淩峰終是沒能把那句“我喜歡你”說出口,而是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愛意。
“還是剃了好看一點兒,顯得年輕。”唐寒雨自然明白,但也隻能順著字麵意思接下去。
“你還有什麽想問我的嗎?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吧,於我們而言,少見麵是最好不過了。”其實他想說的是,我每見你一次,之後就會在見不到的日夜裏思念到瘋狂。
果然,她是為了這些答案而來。可是為什麽自己的腦海中都是過去美好的回憶,為什麽即便我知道對方是敵人,對方的問題對自己不利,仍舊想要告訴她真實的答案,仍舊想讓她安穩地坐在那個職位上?在來之前,我告訴自己,她是個善於察言觀色之人,我不能露出一絲悲傷,可是現在我真的忍不住了。
冒牌淩峰凝視對麵的女子,沉默中說了很多對方聽不見的話,他的臉上終是露出了悲傷的神色。這使唐寒雨微微一愣,躲閃他投來的目光。
他最終輸給了她。他原以為自己得不到她,將來肯定會懲罰她一生愛而不得,或者糾纏她至死方休。誰知最後,他一個都沒辦到,反而期盼她往後能夠好好生活,從此無驚無憂,安穩一生。遇到她,他竟產生了善念,明白了愛是一種祝福的真諦。
人動了感情之後,情緒總是難以自控,大多數人都忘記了該怎麽自控。
冒牌淩峰收起所有複雜的思緒,恢複一臉平靜,淡淡地說:“聽過一種叫記憶移植的黑科技吧,將存著淩峰的記憶的芯片植入我的皮膚下,就能擁有他的部分記憶,也能同時保留自己的記憶。”
“其實,這很簡單。人的大腦也有中央處理器,就像電腦一樣。而人是通過圖像、視覺、文字和聽覺等來進行影響記憶儲存。如果人的大腦記憶被重寫或者刪除,然後借助開顱手術,重寫植入全新的記憶芯片,將芯片融入大腦的前葉額內,也就是大腦的記憶中心。蘇醒之後,大腦會自動重啟,而之前的記憶會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融合到腦子裏的晶片記憶。”
唐寒雨麵露訝異之色,語速極快地追問:“按照目前的科技發展,這種技術雖有過報道,但還未施行過吧。根據我們對你的調查,憑你一己之力,應該無法聯係科學界或醫學界最厲害的專家來實施這種技術,你是怎麽成功植入的?”
冒牌淩峰先是一愣,然後搖搖頭:“我不清楚,醒來之後,我才知道自己被移植了記憶。”
在他成為淩峰之前,他善於扮演好的角色,遊刃於形形色色的女人之間,除了初次愛上的人,再也沒有動過真心。每一次他都當是玩一場遊戲,結束之後拍拍手走人。麵對女人的糾纏,他從來都是冷漠處理,哪怕對方要去自殺,他仍舊無動於衷。
他把自己當個壞蛋,以此來懲罰自己,並且樂此不疲。
直到那天,他收到一個不可抗拒的任務,之後在那人的領域進行長期訓練,從瘦不拉嘰的身材練就軍人般的壯實臂膀。隻有一點兒出乎他的意料,那便是眼前這個女人。她好似有一種魔力,竟扭轉了他命中堅固的方向盤——那顆冷藏已久的真心。
“他,是白宰烈?”唐寒雨看他神色自然、吐字清晰、聲調平和,沒有撒謊跡象。
“不是。我隻能說這麽多,你不要再問了。”冒牌淩峰徹底拒絕回答下一個問題。
唐寒雨知道自己再追究下去,他也不會道出。能夠讓他維護的人,肯定是他和白宰烈背後的人。隻是她不明白,這個人為何一直與特案組作對?
走出審訊室,唐寒雨在監控室看測謊儀的結果,上麵顯示冒牌淩峰句句屬實。
薑雲凡從凳子上跳起來,很是激動:“居然不是白宰烈,居然還有比白宰烈更厲害的高手!不行,我要去會一會審訊室裏的人。他背後的人一定與我們有關,否則不會千辛萬苦地派人來和我們作對。”
唐寒雨還未開口,見他像隻兔子似的溜進審訊室,淡然地坐在冒牌淩峰對麵。兩人緊緊地盯著彼此,眼中似乎要釋放出閃電般的殺氣,兩張臉色都不太好看。
“你來做什麽?”冒牌淩峰低眉冷眼。
“作為你的情敵,我來警告你這樣的人,不要再靠近寒雨。”薑雲凡冷然道。
唐寒雨望著單向透視玻璃窗,忽然眨了眨雙眼,現在這兩個男人想幹什麽,難道要在審訊室挑釁對方?
冒牌淩峰冷笑一聲:“笑話,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薑雲凡揪起一桌之隔的冒牌淩峰的衣服,兩人麵對麵,用對方才聽得到的聲音:“你最好是安分一點兒,我知道你背後的人肯定在打我們特案組的主意。”
冒牌淩峰瞪著他,齜牙咧嘴地說:“那又怎樣?你來找我也沒用,我現在就像被囚禁的小鳥,已經不能造成你們的威脅,也無法收到外界的消息。他下一步要做什麽,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單向透視玻璃窗傳來“篤篤”兩聲,薑雲凡知道是唐寒雨在敲窗戶,提示他少動手。他乖乖地鬆開手,重新回到座位上。
“你還想保護她?”
“廢話!”
“那就告訴我們,那人到底是誰?”
“薑長官,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少說廢話,既然那人提拔你,你肯定知道他很多信息。至少他的身份、相貌、代號,你們的聯係方式和見麵地點應該都知道吧。你說三個出來,就能將功贖罪,從輕發落。”
“嗬,我出去也難逃死罪,還是讓我待在監獄裏吧,至少安全一點兒。”
無論薑雲凡怎麽引誘,冒牌淩峰始終緘口不言,杜絕一切**。過了很久,薑雲凡不再多費口舌,拆兩顆棒棒糖,自己塞一顆進嘴,再往冒牌淩峰嘴裏塞一顆。
唐寒雨看到這突如其來的迥異的畫風,“噗”地笑了。薑雲凡的心理素質強大到超出她的想象,恐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與罪犯打交道的人。
“你知道之後,一定會後悔。”冒牌淩峰信誓旦旦地說。
“行,如果寒雨出了一點兒差池,你也活不了!”薑雲凡站起身,準備按門鈴。
“等一下。”冒牌淩峰拿出嘴裏的棒棒糖,補充道,“這周之內,我會給你準確的答案。”
薑雲凡沒有回頭,聽到最後一句時,臉上浮現淡淡笑意,似乎早已預料到了對方會上鉤。
番外2 獄中猝死
淩峰入獄後第九天,溫柔的晚風鑽入車內,撩起於風吟的發絲。她開車來到遠離霓虹燈的昭南耶路,遠遠看見那道熟悉的背影和插入河中的魚竿,還有他身旁的兩盞燈。
忽然一陣河風襲來,吹走了坐在小椅子上的男人的漁夫帽,可男人無動於衷,沒有扭頭,亦沒有走動,隻是握著魚竿,靜靜地釣魚。
她微笑著走過去拾起漁夫帽,打算放在小桶中。可走到近處,卻見今晚的小桶中裝了幾條魚。她微微一愣,想必他今夜的心情不太好,否則不會花心思認真釣魚。於是,她默默地拔出插入河中的魚竿,再坐在離他一臂之遠的凳子上。
豈料,男人竟主動從她手中取回漁夫帽,重新戴在那一頭略有幾根銀白發絲的腦袋上。他異常的情形和舉動都讓她坐立難安,隱約覺得即將要刮起一場腥風血雨。
“今晚的魚好像特別饑餓,我十分鍾就釣了三條上來。”
於風吟扭頭看了一眼對方,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警察利用內部不和來混淆敵人的視線,敵人放鬆警惕掉入警察的陷阱——冒牌淩峰被識破。警察的魚竿很長,魚餌豐厚,隻要魚兒出一點兒差錯,就會被裝入他們的桶裏,成為鍋中魚。他在提醒她,按照特案組成員的聰明才智和人脈來看,或許很快,下一個就會輪到她。
“風吟,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會選你嗎?”
“不知道,但我想我肯定有過人之處。”
“如今看來,我的選擇應該沒有錯,你偽裝得很好,和他們相處得也很好。隻有聰明的人混在兩大高手之中,才能做到不露蛛絲馬跡。但我仍然要提醒你不可掉以輕心,淩峰被抓之後,警局會整頓內部成員,深入調查成員的身份信息,以及監視成員的行蹤。”
“您放心,來見您之前,我換了手機、衣服、車子,都是平時不會用的東西。他們追蹤不到這裏,也監聽不了。”於風吟頓了頓,稍有遲疑地問,“但是……您怎麽知道當初特案組的成員會是薑雲凡和唐寒雨呢?”
按照自己調查的情況得知,薑雲凡和唐寒雨皆是沈老親自聘請的專家,不屬於警局高層的領導應該都不知此事。莫非,他還隱藏著另外一個身份?
“風吟,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也莫要猜測什麽。要記住,路都是自己選的,或許不是出自真心,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側臉浮現的淡淡笑意。於風吟忽覺自己出現了錯覺,他是在笑嗎?
“我以前所認識的薑雲凡,是個聰明又瘋狂和缺少人類正常情感的家夥。我很喜歡,與這種人打交道幾乎沒有障礙。原本我期待他加入特案組之後,能夠越來越強,將這些優點發揮到極致,但是沒想到他越走越偏了。果然,人一旦動了感情,就會變得愚蠢。你覺得呢?”他扭頭望向身旁人,臉上的笑意已經完全消失,換上了平日那副冷漠的神色。
於風吟乖順地點點頭,完全不敢反駁,明白他其實是借薑雲凡的例子來告訴她——你若動了真情,就會難以保全自己,甚至輕易暴露自己。將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人,難道不是愚蠢的傻瓜嗎?難怪他會命令冒牌淩峰殺掉唐寒雨,這個讓兩個男人不惜生死去救的女人。
但是他不知道,於風吟有自己的一番見地,愛是多麽奇妙的奢侈品,遇到真正的愛,修煉成真正的愛人,都是一種福報。這些見地,眼前的男人永遠都不會明白,她也不會和無法理解的人對牛彈琴。
“如今,‘黑玫瑰’已被困在監獄,您打算如何處置他?”
“自會有人處理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他不會造成你的威脅。”
“勞煩您了,這些年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不說這些。你是我們的人,以你的身份不好出麵,我們自然要幫你排除這些後顧之憂。時間不早了,都回去吧。”
語畢,他遞給於風吟一桶魚,獨自攜帶魚竿和凳子起身,慢慢地走向路旁的蘭博基尼。一個戴著墨鏡的黑衣保鏢為他打開車門,隨後車子消失於她的視線中。
回到家中,於風吟倒了一杯白開水,盯著廚房裏那小桶魚發呆。
她憶起今晚,聽到對方處理冒牌淩峰的答案時,並沒有長噓一口氣。以她對他的了解,想必那個冒牌淩峰不會有好下場。而監獄中的“鐵玫瑰”之所以能夠活著,是因為他還有利用的價值,那便是他入獄之前,為保全自己的性命做好的計謀。
而那個效忠於他的冒牌淩峰,如今正在監獄中苦受煎熬,沒有事先準備,再也不能替他做事,也就沒有了利用的價值,反而可能會成為他的累贅,留著也是夜長夢多。
忽然,於風吟被自己的觀察和邏輯能力嚇了一大跳,他好似地獄中的惡魔,能夠救你一命,也能將你置於死地。仔細品味他今晚的話語,她才知道對方還有一層意思。
風起了,從窗戶鑽進來。於風吟不覺得冷,卻抱住自己起了雞皮疙瘩的雙臂。
三天後,清晨六點半,安靜的臥室響起手機鈴聲。於風吟打開床頭燈,半眯著雙眼,伸手摸索床頭櫃的手機,然後熟悉地滑到接聽鍵,是唐寒雨的聲音:“出事了,快來一趟市中心的2號監獄。”
掛斷電話,她的耳旁不斷縈繞著那晚的對話,特意換上一襲黑衣,以法醫屍檢的名義為對方送行。可當她抵達那一間封閉的監牢,看到血肉模糊的屍體時,那種惡心得快要嘔吐的反應一擁而上,立刻走到門外尋找垃圾桶。
唐寒雨見她頭一次這樣,有點兒擔心,畢竟她曾見過那麽多比這還要令人反胃的屍體,卻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反應。
“你還好嗎?”唐寒雨遞上一張紙巾。
於風吟接過紙巾,搖頭回應,然後調整呼吸,再次走進監牢。任何人都不會知道,她心底湧上的惡心感並不是來源於屍體,而是憶起冒牌淩峰這個螻蟻沒有利用價值後,被她曾一直相信又敬畏的人無情地殺害。她不知自己是否會有這麽一天,隻知人心的冷漠,比冰冷的屍體更惡臭、更可怕。
過了一會兒,於風吟走到特案組三人麵前,說道:“經過檢測鑒定,冒牌淩峰死於夜裏淩晨兩點左右,身上沒有致命傷。但是,屍檢結果表明,他體內有附子花調和而成的毒素,一般會在四個小時之內毒發身亡。”
薑雲凡蹲下身,撿起席子角落的飯碗和殘留水漬的杯子:“是因為他吃的東西?”
於風吟接過殘留著飯粒的飯碗和杯子,轉身從法醫箱中取一根試管進行檢測。
陸明飛很是疑惑,忍不住歎道:“他死得太奇怪了,實在是太奇怪了!一個入獄的犯人,為何會遭人殺害?能夠接觸他的人少而又少,下毒的人會是誰呢?”
薑雲凡淡淡地說道:“陸隊,你搶了我的台詞。沒錯,他死得很離奇。但首先,入獄的犯人會遭人殺害,是因為於別人而言,他的存在是個威脅。其次,下毒的人如果不是他自己,那就是監獄裏的人了。”
陸明飛點點頭,忽然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冒牌淩峰的背後還有人?”
於風吟微微一愣,不敢再聽下去,便打斷他們的對話:“檢驗結果出來了,飯碗和水杯中都沒有毒素。”
特案組三人麵露訝色,拜托監獄長找出當晚值班的警察。後來,值班警察敘述夜裏11點左右,冒牌淩峰提出要見“鐵玫瑰”白宰烈一麵,值班警察當場拒絕,卻被他吵得無法入睡。無奈之下,兩個罪犯被押送到最裏麵的完全封閉的審訊室裏,隔著一麵玻璃,通過電話進行談話,但他們並不能交換物品。
冒牌淩峰的死因成為一個謎,市局將此案定為懸案,犯人白宰烈被隔離關押——他四周的監牢都沒有其他犯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