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裂開的塔樓

熙琴乃蒼穆之友,性潔,喜居水側。其發甚長,必以清泉浣之,尤忌金絲綰發。其身具異能,生類近之,皆為其術所製,或為木石,或為金鐵。其為人族,然匿藏金牌,世人少知。

——節選自《寺司百代·雲林卷·神魔列傳》

金羊魔神雙腳被佩音的銀絲纏住了,身子倒在地上無法移動,他抓住銀絲上的獸頭猛扯幾下。銀絲沒有鬆開,反而越收越緊,已經勒進皮肉裏了。金羊魔神不敢再扯,暗罵了幾句。此時他才發覺狼叫聲停止了,剛才嘯叫不止的惡狼都停下了。他正奇怪,就聽見“嘩啦”一聲響,漫天花火從火樹上衝**下來,一個巨大的身軀從樹上跳下來。

那家夥是以巨大的力量從火樹後麵衝出來的,它那強壯的身軀將火樹上的枝幹都撞斷了,燃燒著的枝幹落到地麵上,帶著火焰朝四麵飛射。那個跳下來的大家夥身子一落地兩隻前爪便探了出去,借著兩隻後爪的力量直直地朝牛頭怪撲去。

燕牙正在牛頭怪背上,手拿弩箭使勁兒地紮牛頭怪,就見一隻巨獸伸著兩隻前爪撲了上來,爪子上亮著爪尖兒。那家夥來得很快,從正麵撲到牛頭怪身上,燕牙就感覺牛頭怪的身子晃了幾下,接著便向後退了幾步。燕牙暗叫不好,轉身從牛頭怪身上跳下去。

燕牙跳到地上,回頭再瞧,就見一隻身材壯碩的惡狼撲在牛頭怪身上,狼嘴裏的牙又尖又長,比先前見過的所有狼都要凶厲。那家夥將尖利的長牙伸到牛頭怪脖子上,要將這噬魂奪命的牙插進牛頭怪的血管中。牛頭怪的手掌一下扇過來,勢大力沉,打在惡狼頭上。惡狼晃了晃腦袋,張嘴咬住牛頭怪的胳膊,將嘴裏的長牙貫進去。

這一下十分凶殘,任何人都難以忍受,但牛頭怪隻是一具將屍,它沒有痛感,這一切對他毫無作用。燕牙站在遠處看到了這血腥的一幕,拿起短弩要射牛頭怪。燕牙還以為現在的大敵仍是牛頭怪,卻不知更加凶殘的惡獸已經來到這裏。燕牙的手指正要扣動弩機,身旁那些蓄勢已久的惡狼終於撲了上來。這些凶殘的家夥一晚上都在隱忍,現在它們終於可以放任饑渴的爪牙去飽飲人類的鮮血了。

整個狼群都瘋狂了,所有的狼都向附近的人衝去,今晚,它們一直受著金羊魔神的壓迫,不能暢快地殺戮,而現在,是它們反攻的時候了。漫天的花火是進攻的號角,不斷炸開的火樹喚醒了它們內心的嗜血欲望。周圍的火樹上又跳下幾個大家夥,它們直接撲向牛頭怪。牛頭怪一手支著地爬起來,剛把先前的一隻惡狼頂翻,緊接著撲上來的大家夥又把它壓倒在地。這些惡狼身軀沉重,如山嶽般把牛頭怪壓住。牛頭怪的手腳在地麵上撐了半天也無法把它們掀翻。一頭惡狼卡住了牛頭怪的脖子,尖牙已經刺進牛頭怪的喉管,可是並沒有鮮血流出來。牛頭怪是金羊魔神的將屍,它早就是一具屍體了,它怎麽會有代表活體生命的鮮血呢。喉管被咬斷了,可並不能讓牛頭怪停止反抗,它的手掌還在扳扯惡狼的爪子,另一隻惡狼跳到牛頭怪前麵,張嘴咬住了它的腦袋,死命向後扯,就聽見“哢嚓”一聲,牛頭怪的腦袋掉了下來。這一下沒了腦袋,牛頭怪終於停止了掙紮。

金羊魔神看到那幾隻惡狼在牛頭怪身上撕扯,嚇得尖叫起來:“紅瓦,快帶我走。”

紅瓦放開手下的離皇,伸手抓住金羊魔神放到肩上。金羊魔神拍著紅瓦的肩膀催促起來:“快走,快走。”此時,一聲痛苦的叫聲傳來,金羊魔神抬頭一看,就見一隻壯碩的惡狼正撲到金羊身上,張著嘴撕咬金羊。金羊身上的羊毛有如鎧甲一樣,一般惡狼的尖牙是無法咬穿的,就連騫鶴的冰錐都無法穿透金色的羊毛,可是這隻狼的尖牙刺進了金羊的身體,這隻狼的左耳上有一撮白毛。

金羊魔神看到那隻惡狼的左耳上有一撮白毛,它們是白毫,它們是從更深的森林裏出來的,它們是更加恐怖的惡魔,它們是門鳩不輕易派出的屠殺軍團。現在,它們來到了這裏。

金羊魔神催促著紅瓦快點兒過去,他得去救自己的金羊,沒有了金羊他還是金羊魔神嗎?他看著惡狼咬牙切齒:“你們這些可惡的家夥,以為我金羊魔神沒有法寶了嗎?”他伸手去摸腰裏的短笛,這一摸卻是大驚失色,笛子不見了。他摸了摸左邊,又摸了摸右邊,都沒有。他四下張望著,肯定是剛才倒在地上,不小心掉了。他現在沒有工夫去找了,指著惡狼對紅瓦道:“快吹,快吹。”

紅瓦大嘴一張,一口大氣從它嘴裏吐出來,這口氣化成猛烈的旋風朝那隻惡狼卷過去。旋風罩住惡狼的身子,氣旋的中心產生極大的升力,可是惡狼的身子卻穩如磐石,直至強勁的氣旋散去,惡狼的身子都沒有移動,仍是咬住金羊不鬆口。金羊魔神驚呆了,這,這就是白毫嗎?它們根本不把旋風放在眼裏。

燕牙射倒前麵的惡狼,聽見身後風響,一隻想要撲上來的惡狼被人扯開。燕牙回過頭去,就見一個紫衣女子正卡著狼頭將脖子扭斷,她朝燕牙道:“站在一起。”

燕牙沒明白她的意思,就覺一股氣旋從上麵罩下來,在自己周圍形成數道強勁的氣刃,將附近的惡狼全部打倒,接著一個男子從風中化身出來,對紫衣女子道:“靠過來。”

三個人靠在一起,英蓬的手上結出一個更大的氣旋,雙手橫托送出,氣旋帶著風刃在周圍旋開,風魔對風的掌控已至化境,從他手上湧出的每一絲氣流都是無堅不摧的利劍,被氣旋上的氣刃刮到的惡狼要麽倒地,要麽撒腿跑開。隨著氣旋的擴張,外圍的氣刃開始向四周飛射,可是,有幾隻惡狼不但沒有後退,反而迎著氣旋走上前來。

那幾隻惡狼已經落進氣旋的範圍內,它們的前行毫無阻滯,英蓬的風對它們不起作用。三個人都吃了一驚,他們還沒有注意到,更加凶惡的狼已經加入到這場屠殺中來,那就是白毫,是狼群苦等了一晚上的殺戮凶獸。

英蓬在手上結出更加強勁的氣旋,他將這氣旋拋出去,氣旋翻滾著如一枚不斷旋轉的巨石落到一隻惡狼身上。急速旋轉的氣流產生的強勁升力籠罩了惡狼全身,但在英蓬的眼中,他隻看到隨風亂擺的狼毛,惡狼的身軀在地上穩如磐石。

眼前的景象把英蓬驚呆了,他愕然道:“這,這是怎麽回事?”他又盯著惡狼看了半天,當他看到惡狼左耳上那一撮醒目的白毛,他驚呼起來:“這,這是白毫。”

燕牙把手裏的短弩對準了一隻惡狼,三支弩箭激射出去,三箭並行,直射狼首。燕牙的弩箭速度飛快,但惡狼的反應更快,它並不躲閃,隻是甩了一下狼首便將三支弩箭全部撥開。

“它們不是普通的狼。”英蓬道,“它們是白毫。”

“白毫?”燕牙看了一下英蓬,“白毫是什麽?”

英蓬看著穿過氣旋走過來的白毫道:“那是一種生活在森林深處的惡狼,它們是門鳩的狼群中極為凶殘的一支。因為它們的左耳上有一撮白毛,所以人們稱它們為白毫。這些白毫和普通的惡狼不同,它們都是門鳩自久遠的過去便開始精選的異種。要對付它們一般的法術隻怕不起作用,平常的武器也傷不得它們。”

“那怎麽辦?”燕牙問道。

英蓬想了一下,掌中氣旋從地上卷了一片燃著的樹葉上來,手掌一晃,在掌心形成了一團火苗。英蓬將這團火苗送出去,火苗化成了一道火線,在那隻白毫身上纏了一圈。火線並未在白毫身上燃燒,而是隨著裹送它的氣流鑽入白毫體內,風火入體,那隻白毫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嘴裏慘嚎著。白毫叫了幾聲,接著趴在地上,身子不斷翻滾,顯然十分痛苦。但白毫和先前的惡狼不同,它並沒有死掉,它在地上翻滾了好一會兒,然後又站了起來,頂著風要穿到氣旋裏麵來。先前那些惡狼如果受了英蓬風火的攻擊早就死掉了,可這隻白毫隻是翻滾了幾下,並沒有死掉。

英蓬咬了咬牙,又從地上卷了一片樹葉上來。他已經確信,他的風火可以灼傷白毫,現在他要操控更猛烈的火焰,將這些白毫一網打盡。英蓬的手上炸開了一朵赤熱的火花,那上麵紅色的火苗不斷跳動,火焰周圍的氣旋急速旋轉,帶著外溢的火苗翻動起來。英蓬運起了法術,要將這火苗催動得更大,更加紅豔。可是英蓬忘了剛才金羊魔神的話“質體不修,強禦外力,質識衰竭,外力反噬”,今天晚上他已經過度催動第二禦力,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第二禦力帶來的反噬,如此猛烈的風火,英蓬還如何駕馭得了。

火苗順著英蓬的胳膊燒到了他的肘部,甚至還要沿著胳膊燒到他的肩膀那裏。英蓬看到不斷上行的火焰,猛然想起了金羊魔神的話,他連忙收了掌中的氣旋,火焰隨即小了下來,但並未熄滅,殘留的火焰還在英蓬掌中燃燒,甚至燒透了英蓬的手掌。

英蓬額頭開始滴下豆大的汗珠,顯然,這些火焰已經不受他的控製了,它們開始在英蓬的身體上遊走。英蓬變掌為拳,將火焰一下握在手裏,拳外又由氣流旋轉形成了一個氣渦,英蓬猛地一甩,氣渦帶著手裏的火焰飛了出去。

英蓬解決了這個麻煩,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幾隻白毫已經突破了他身周的氣旋,猛地撲了上來。如今,火用不了,風又不起作用,英蓬隻能徒手和惡狼相搏了。一隻狼爪橫向拍來,英蓬舉手相格,狼爪上重力傳來,英蓬險些被它拍出去,扭頭一看,佩音和燕牙都已被拍倒在地,兩隻白毫撲到他們身上要撕咬他們。英蓬撇開身前的白毫,身子化成風卷起佩音和燕牙就走。

金羊魔神被紅瓦扛著奔跑,紅瓦一路橫衝直撞地跑到金羊身邊,一拳將咬住金羊的白毫打倒。白毫不愧為狼中異種,受了紅瓦這一下重擊,身子隻是趔趄了一下,緊接著站直了朝紅瓦撲上去。金羊魔神看到白毫撲到紅瓦身上,紅瓦的身子晃了一下,險些將他晃下來。金羊魔神知道紅瓦身子極重,那個如銅鼎一樣的肚子少說也有幾千斤重,白毫的一次撲擊竟能使它身子不穩。金羊魔神現在知道紅瓦的風為何吹不動白毫了,這些白毫的身子隻怕也得有幾千斤重,要想吹動它們,紅瓦必須在肚子裏好好醞釀醞釀,不過它現在可沒時間去醞釀了,又有兩隻白毫撲了上來。三隻白毫撲在紅瓦身上,尖利的長牙抵在紅瓦身上,想要刺穿它的身子。金羊魔神趴在紅瓦肩上,被它們幾個擠來擠去,早就大叫起來。

此時就聽一聲獸嚎傳來,震動了整個林子。金羊魔神大叫起來:“好金羊,快來救我。”

隻見那隻受傷的金羊勉力站起來,朝著紅瓦身側的白毫叫了一聲。金羊的叫聲有如實質般打在白毫身上,那隻白毫直接被擊飛出去。白毫在地上翻滾了幾下,身子滾出去好遠。白毫趴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晃了晃腦袋站起來。它掉轉身子盯著金羊低吼著,嘴裏的血從白牙間滴落下來。白毫兩眼像是要噴出火來,爪子在地上撥動著,身子慢慢移到金羊側麵,金羊正要扭過身來,後麵的火樹突然星火四濺,一隻白毫從樹上跳下來,一下撲在金羊背上,金羊慘嚎一聲,兩隻前肢從地上彈起來,想要將背上的白毫晃下去,沒想到受傷的後肢支撐不住,身子一下倒下去,被白毫撲倒在地。正移動到側麵的白毫後肢發力,身子彈到金羊身上。兩隻白毫在金羊背上開始啃咬。

金羊魔神看到自己的金羊在地上痛苦地掙紮,一下就急了起來。此時旋風從天而降。英蓬將佩音和燕牙放下來,自己化成人形,看著幾隻白毫正圍著紅瓦撕扯。他看著趴在上麵的金羊魔神道:“魔神,還不快將盤壇大屍放出來,不然大家都會死在這裏。”

金羊魔神趴在紅瓦肩上,被幾隻白毫圍攻,早就急得叫了起來:“臭丫頭,還不快把我腳上的東西解開,要不大家一齊死在這裏。”

佩音閃身躲到燕牙身後,探頭看著金羊魔神道:“你先把紫瞳放出來,我就放了你。”

“紫瞳?什麽紫瞳,我不知道。”金羊魔神可不知道今晚所有人搶奪的小姑娘就是紫瞳。

“她在你那隻紅瓦的肚子裏。”佩音指著紅瓦道,“你剛才讓它把紫瞳吃了。”

金羊魔神愣了一下,隨即道:“那丫頭已經死了,你還要她做什麽。況且她已經被紅瓦吃了,隻能等變成糞便排出來。”

佩音聽他這話,心裏一怒,突然收緊金羊魔神腳上銀絲,痛得金羊魔神大叫起來:“臭丫頭,你幹什麽,快鬆開啊!”

佩音不管他,隻是皺著眉,心裏暗自琢磨,她剛才看見紫瞳被紅瓦吃了,也料想紫瞳生還無望了,但剛才她看見白豸被紅瓦吸進肚子裏,又從紅瓦嘴裏逃了出來,便想紅瓦可能是金羊魔神的一個儲物容器,金羊魔神把紫瞳給它吃了,便是想趁機把紫瞳帶走,但現在金羊魔神這樣說,佩音一時也拿不準金羊魔神說的是真是假。金羊魔神在紅瓦背上痛得哇哇大叫,身周幾隻白毫在紅瓦身上撕扯,紅瓦身上已經出現了幾處傷口。雖然紅瓦力大無窮,但這幾隻白毫身軀沉重,紅瓦隻能勉強將它們推開,推開一隻另一隻又會撲上來,實在是顧此失彼。金羊魔神看到紅瓦的慘狀,心裏暗自琢磨,盤壇大屍煉製不易,不是那些一般的將屍可比的,再放出一隻來自然容易,但這些白毫也極難對付,須得放出一隻專門克製這些白毫的盤壇大屍才行。他心裏有了主意,但並沒有立即召喚盤壇大屍。他想以此為籌碼做交換,讓佩音把腳上的銀絲解開,不然的話,就算把狼群擊退了還是會受製於佩音。

金羊魔神心裏盤算好了,正打算同佩音講,就聽見林子裏突然飄起了輕柔的歌聲,歌聲輕微,卻聽得清清楚楚。那歌聲夾雜在鼎沸的狼叫聲中,四處飄**,雖然輕微,但並未被叫聲淹沒。如果說狼叫聲是不斷翻滾的汙濁河水,那麽這突然出現的歌聲便是由清泉流出的涓涓細流,它流入這沸騰的汙水中,但不同流合汙,清者清,濁者濁。任憑一個個汙濁的暗泡在四周炸開,那股清流隨波而行,依勢而進,在汙水的阻隔與助推中流到每一個人身邊,化成美妙的音符貫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聽到歌聲,所有人都愣住了,這歌聲來自哪裏?又是誰在歌唱呢?佩音看了看英蓬,英蓬也是滿臉疑惑。看來,今晚還有人來參與這裏的搶奪,不過他似乎來晚了,因為紫瞳已經死了。

狼群並沒有停止攻擊,撕咬還在繼續,但外圍突然傳來了惡狼的慘叫聲。慘叫聲來自燃燒火焰的樹林。從這裏望過去,隻能看見熊熊大火,裏麵什麽情況完全看不到,但惡狼的慘叫不斷傳來,在外圍的森林裏肯定發生了什麽。

歌聲仍然在森林裏回響,不知道和外圍惡狼的慘叫有沒有關係。接連幾聲慘叫傳來,讓人感覺白骨悚然。白毫也停止了攻擊,全都站直了身子,抬頭盯著狼叫聲傳來的方向。

所有人也都跟著白毫望過去,那個方向是一片火海,站在這裏全都被火焰的光芒遮住了眼,什麽也看不到,但聽那叫聲,已經離這裏越來越近了。顯然,那個家夥正在往這裏趕來。

就聽那叫聲越來越近,然後又看到無數的惡狼從外圍的火海中退出來,在兩株大樹之間讓出了一條道路。樹上的火焰還在亂晃,兩樹之間都是紅色的火苗,將後麵的事物遮住了。那東西應該就在火焰後麵,他來到這裏應該也是追隨狼群而來,他肯定也聽到了林子裏的傳聞,有人從冥界逃了出來,而狼群正在追捕。今晚,這裏的狼叫聲這麽響,周圍的人都應該聽得到,那些有大法力者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現在,來自森林更深處的白毫也來到這裏,加上之前的惡狼,狼群現在可是最難對付的。後來者們恐怕要先解決這個大麻煩。

所有人都盯著狼群讓出來的那條道路,想看看這個即將出現的家夥是什麽樣子,看看他是有三頭六臂還是金剛之軀。不過不管是什麽樣子,他應該沒有料到白毫會待在這片中心區域,它們和外圍那些惡狼不同。解決外圍的惡狼並不能讓白毫臣服,解決掉裏麵的這些家夥們才有資格去參與搶奪。

所有人盯著那裏看了好一會兒,晃動的火苗沒有任何變化,站在前麵的幾隻白毫壓著喉嚨嘶叫著,身子朝前探了探。這時,在林子裏飄**的歌聲突然停止了,兩株大樹上的火苗突然一滅,中間的區域便空了出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兩樹之間。

那女子一身白紗,身後是燃著熊熊火焰的樹林,紅色的光芒透過白紗照過來,顯出女人曼妙的身姿,與這樣的身姿相稱,還有她清麗的容顏。她的容貌算得上絕色,隻是和這片森林並不相稱,一個如出塵仙子般的女人在這樣一片充滿殺戮的森林裏,讓人看來顯得格格不入。這樣一個女人站在那裏,有誰又能將她和剛才的慘叫聲聯係到一起呢,這樣美麗的女人,她應該親和、善良,手上不可能有鮮血。但狼群十分懼怕她,看見她向前走來,所有的惡狼都朝後退開。這有些不可思議,一個美麗絕倫的女人會讓凶惡的狼群害怕,那這個女人會有什麽樣的能力呢!

女人從火樹下走了進來,抬頭朝這片中心區域看了一下。此時眾人才注意到她那漆黑的頭發,如黑瀑般散於白衣之上,黑白相映,身上沒有一絲煙火氣。

女人看到了燕牙他們,便朝這邊走過來。前麵的惡狼都退開了,可白毫不會後退,它們是極凶殘的家夥,今晚它們來到這裏就是要毀滅這裏的一切,不允許任何人把紫瞳帶走,現在紫瞳被紅瓦吞進了肚子裏,可是那股來自冥界的氣味還在,還沒有從這世間消失,所以剛才它們才會瘋狂進攻紅瓦。現在這個女人也參與到這場搶奪中來,而且看樣子她還有什麽奇異的法力,不然外圍的惡狼不會讓她闖進來,但白毫不會讓她為所欲為。剛才,白毫通過自己的凶殘已經將這片區域的人都壓製住了,可以說已經控製住了場麵,這個初來乍到的女人恐怕還沒有了解白毫的恐怖,這個女人既然想要蹚這趟渾水,就要承受住白毫的攻擊。白毫可不會想那些雜七雜八的,有人不把狼群放在眼裏,它們就會上去直接來上一爪子。

一隻白毫的後肢突然發力,身子一下從地上彈起來,它這一下躍起有一丈多高,身子淩空,兩隻前爪朝女人抓了過去,眼看就要抓到女人身上。也沒見到那女人如何動作,身子便像是飄了起來,一下就轉到了白毫的側麵。這一下把眾人都驚到了,她如果是動作快捷、身法迅速,一次閃避躲過白毫的攻擊也就罷了,可她身形未動,位置突變,身上的衣服連晃也沒晃一下,就像是她沒有動過一樣,這樣看上去實在鬼魅。

白毫一下撲空,身形不及回轉,就見那女人伸出手來在白毫身上摸了一把,看似不輕不重的一下卻讓白毫慘嚎起來。白毫一下撲倒在地,身子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接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周圍的狼都散開了,驚恐地看著那隻白毫。

看到這情況,燕牙他們都皺起了眉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連弩箭和旋風都奈何不得的白毫竟然被那女人輕輕一下打倒在地。

天空中飄下幾片燃著的樹葉,將白毫照亮了許多。佩音抬頭朝那裏看了看,在即將消逝的火光中,佩音看到那隻白毫的身體正在發生變化。

白毫身子僵直地躺在地上,其他的惡狼站在四周,恐懼地看著它身上的變化,那個壯碩的身子現在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隻有喉嚨裏還有痛苦的嘶吼,它的身子僵直,不,不是僵直,是僵硬,白毫的整個身子都僵硬了。火光下,原本起伏的身軀一動不動,隨著身軀起伏而顫動的狼毛也都變得硬挺了,白毫的下半身變成了木質的,就像周圍那些樹木一樣。這種木質變化正從白毫的下半身向前蔓延,很快就到了白毫脖子上,緊接著白毫的嘶吼消失了,白毫的身軀完全變成木質的了。

金羊魔神在紅瓦肩上看到了這一切,他皺了皺眉,心裏暗道:這女人的法術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果待會兒有什麽衝突倒挺難對付。幾隻白毫看到躺在地上的木質白毫,又抬頭看著那女人,怒吼了一聲。白毫們並沒有衝上前去,它們見識到了那女人的法術,而且也清楚,以它們的能力根本無法應對這種法術,它們隻能緊盯著女人,卻並不能發動攻擊。

這實在是一個有意思的事情,就在剛才,狼群還掌控著整個林子裏的局勢,轉眼間便要形勢逆轉了。不得不說,狼群今晚又犯了錯誤,它們原本以為從森林深處調來更加強悍的白毫,便足以完成任務,擊殺紫瞳,它們沒有想到今晚會有法術更加高深的人出現。此刻形勢逆轉,它們隻能圍在女人周圍,靜觀其變了。

女人見白毫不再進攻,便斂裙朝這邊走過來。這一次,白毫也不得不讓開道路了。女人走到紅瓦身前一丈處便停住了身子,把在場諸人掃視了一遍,皺了皺眉:“紫瞳在哪裏?”

佩音和燕牙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金羊魔神叫道:“被狼吃了,你來晚了。”

女人抬頭看了看金羊魔神:“我認得你,你是金羊魔神。你不在山裏待著,跑出來做什麽?”

金羊魔神“嘿嘿”一笑:“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你來這裏做什麽,我便來做什麽。”

女人看了看金羊魔神腳上的銀絲笑道:“連你都被製住了,看來這裏還有高手。”

“高手個屁!”金羊魔神怒道。

女人看了看四周又道:“連白毫都出現了,看來林子裏的傳言多半是真的了。來來,讓我看看,哪個是從冥界逃出來的。”

“我剛才說過了,被狼群吃了。你快把這些狼都殺了吧!”金羊魔神喊道。

“被狼吃了?”女人沉吟了一下,“你說的是紫瞳,紫瞳是從冥界逃出來的人?”

“不然還會有誰?”金羊魔神道。

“不不不,絕不可能。”女人皺著眉道,“紫瞳怎麽會是從冥界逃出來的呢?這裏麵肯定有什麽差錯。”

女人對這件事情想不明白,但她知道紫瞳絕不是從冥界出來的人。她在很久以前就認識紫瞳了,那時候林子裏還沒有關於冥界潛逃者的傳言,至於現在為什麽大家都認定紫瞳是從冥界出來的人,她就想不明白了。這中間肯定出了什麽差錯。

這個美麗的女人站在那裏想著心中的疑團,沒注意到一個小東西滾到了她的腳邊。那東西倚著她的腳背坐直了身子,衝著她叫了起來:“熙琴,快來救我。”

女人正陷於沉思之中,聽到叫喊,低頭一瞧,就見一個背生雙翅的人倚在自己腳邊。她蹲下身子看著那人,半天才醒悟道:“你是厲烈,你怎麽會在這裏。”

“先別問這麽多了。”厲烈急道:“熙琴,你先救我。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裏。”

厲烈剛才被蛇頭將屍的蛇涎困住了,幸好有騫鶴的冰錐護住了他才沒被惡狼攻擊。但白毫出現以後,騫鶴的冰錐全都被白毫打爛,狼群拚了命地撕咬他,厲烈為了活命隻能把身子變小,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這一會兒熙琴突然出現,厲烈和她打過交道,便跳出來央求她救自己一命。

熙琴看著厲烈道:“你這是怎麽了?我又怎麽救你?”

厲烈道:“你先退後幾步。”

熙琴聞言,便起身朝後退了幾步,站定了身子看著厲烈。厲烈見熙琴離遠了,便晃了晃身子,就見他的身子從一個一尺來高的小人兒慢慢長大,直至有七尺來高才停住。他回頭看著熙琴道:“快將我身上的東西割斷。”

熙琴走到厲烈身邊,看了看白色的蛇涎,伸出手指在上麵輕輕點了一下,隨即把手撤回來皺著眉道:“這是什麽東西,看著讓人好惡心。”

“哈哈,當然惡心了,那是毒蛇嘴裏的涎水,你說惡心不惡心。”金羊魔神大笑道。

熙琴聞言,臉上顯出厭惡之色,朝後退了兩步轉過身去,道:“我不弄,你讓別人弄吧!”

厲烈驚道:“你不幫我,還有誰幫我。”

“我來幫你吧!”燕牙說道。

燕牙說著就要往前走,佩音伸手扯了他一下,燕牙一愣,見佩音在那兒搖頭。佩音在厲烈手上吃了不少苦,對厲烈自然十分厭惡,她正要厲烈吃些苦頭,可不想燕牙去幫忙。

厲烈見燕牙被佩音扯住,便怒道:“佩音,你剛才暗算我,我還沒有找你算賬,看我出來怎麽收拾你。”

燕牙看著厲烈道:“我來幫你就是了,你也別為難她,否則我也不管你了。”

厲烈道:“好好好,你如果放出我來,我便不找她麻煩,大家都沒有麻煩,很好很好。”

燕牙見他答應了,便走到厲烈身邊,從身後拿出一支弩箭,以箭尖為刃來切割那道蛇涎。厲烈法術高深,如果他出來,這林子裏又起一大變數。但當前狼群仍是最大的難題,況且厲烈出來並不足以威脅到英蓬和金羊魔神,所以他們兩個並沒有阻止燕牙去救厲烈。

蛇頭將屍的蛇涎雖然可以隨厲烈的身子變大變小,但無法經受利器的切割,燕牙拿弩箭在上麵劃了幾十下,那道蛇涎便斷開了。厲烈感覺身上蛇涎斷開,身子飛到空中,雙翅在空中展開,如飛鳥一樣撲到佩音身前,一腳將佩音踹倒在地。

燕牙見狀,拿起短弩就要射他。厲烈已經收了翅膀站在地上,抓過佩音的腳就把她往狼群裏扯。熙琴疾速閃到厲烈身前,怒道:“你做什麽?”

厲烈看了看熙琴,冷哼一聲,將佩音的腳鬆開,雙翅又展開,伸手去抓金羊魔神。金羊魔神見他飛來,笑道:“無知狂徒,以為我被縛了雙腳便對付不了你了?”

厲烈疾飛過去,眼看就要抓到金羊魔神,紅瓦突然大嘴一張,一股旋風從嘴裏吐出,這股旋風卷到厲烈身上,將他吹得倒飛出去。厲烈在空中轉了幾個轉,才憑借雙翅在空中穩住身子,他殺佩音不成,又抓金羊魔神不得,便氣得“哇哇”大叫起來。

熙琴見他這樣便道:“厲烈,你到底要做什麽?”

厲烈指著紅瓦對熙琴道:“你要找的人被它吃了,我是要殺了它的主人來替你消氣。”

“什麽?”熙琴驚道,“這個東西吃了紫瞳。”

熙琴看著金羊魔神道:“他說的是真的?”

金羊魔神嘿笑一聲:“吃都吃了,你還想怎麽樣?”

熙琴神色一暗,扭頭看見那隻金羊趴在地上,便走到金羊身邊,回頭對金羊魔神道:“聽說這隻金羊是你的寶貝,你之所以叫金羊魔神便是因為這隻金羊。”

金羊魔神聞言大驚失色,看著熙琴道:“你要做什麽?”

熙琴道:“我是來救紫瞳的,你的怪物把紫瞳吃了,我也隻好奪你一件寶貝了。”說著,伸手在金羊脖子上摸了一把。金羊原本受了傷,已經氣息奄奄,被熙琴在脖子上摸了一把,施了那恐怖的法術,連慘號也沒有一聲,便從羊頭開始木化了,轉眼間,剛才還渾身閃著金光的一隻金羊一下子變成木頭的了。

金羊魔神見狀氣得大叫起來:“熙琴,你還我金羊。”

熙琴走到紅瓦身前,看著金羊魔神道:“是這個大怪物吃了紫瞳嗎?”

“你,你還想怎麽樣?”金羊魔神見熙琴看著紅瓦,突然心生恐懼,“你還要殺我的紅瓦不成。”

熙琴輕笑一下,伸手就要摸紅瓦,金羊魔神大叫起來:“紅瓦,快走。”

紅瓦聽了主人的號令,身子朝後連退了五六步,也沒見熙琴如何動作,身子便如影隨形一般跟著紅瓦,那晶瑩如玉的手指離著紅瓦的肚皮始終隻有兩寸的距離,但這樣卻嚇得紅瓦慌亂逃竄。

這時候,就聽見兩聲惡狼的慘嚎傳來,把所有人都驚住了,熙琴停下身子回頭一瞧,就見兩隻白毫的身子重重倒在地上,其中一隻白毫的脖子被人扭斷了,那脖子上趴著一個身披黑袍的青年男子。熙琴見過他,他就是紫瞳口中的離皇哥哥。

離皇把白毫的脖子扭斷,身子從狼屍上翻坐下來,這一幕把所有人都驚呆了。這些人剛才都和白毫交過手,白毫身軀粗壯堅硬,可以說是刀槍不入,就連英蓬的風刃也奈何它們不得,可是離皇僅僅憑借著兩隻手掌便將白毫的脖子扭斷了,這樣的能力太不可思議了。離皇的能力他們都見過,剛剛還被紅瓦壓在身下,這一會兒的工夫怎麽就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

他們當然不知道原因,就連離皇自己也不知道。他隻記得,在夢境裏,那個狂風肆虐的原野上,在天地之間立著的那個孤零零的塔樓,它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