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盤壇大屍

金羊善行屍,常馭十數屍潛行,其屍有大小,大者如熊羆,小者如螻蟻,皆以紅繩係頸,此為金羊法門。金羊夜掘墳,常驅喇嗚為先進,見能屍而係之,棄庸屍為腐臠,喇嗚則食之。金羊愛屍如癖,嚐抱屍夜宿腐墓,枕屍鼾歌,異類少近。

——節選自《寺司百代·雲林卷·神魔列傳》

等金羊魔神跑過來的時候蛇頭怪早就進了惡狼的肚子。金羊魔神痛心至極:“還我蛇頭將屍。”伸手就要去揪惡狼的脖子。

惡狼回頭就咬他。金羊魔神嚇了一跳,他沒料到惡狼敢還擊。這些惡狼自金羊魔神來到這裏以後就一直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它們一直沒有對金羊魔神發動攻擊,一是因為它們了解金羊魔神的能力,如果發起攻擊會付出慘重的代價;二是因為它們是門鳩的狼群,它們了解自己的職責所在,更懂得用最合適的方式去完成使命。

雖然如此,惡狼的凶殘本性可是骨子裏帶來的,金羊魔神這樣上去揪它的脖子,它體內壓製許久的怒火哪裏還壓得住,張嘴就要咬金羊魔神。

這時,就聽金羊在後麵叫了一聲,氣流隨它的叫聲湧過來,將那隻即將暴起的惡狼轟倒。惡狼在地上滑出去七八尺遠,又撞倒了五隻惡狼才停下。金羊魔神要衝上去殺那隻惡狼,就聽後麵傳來一聲惡狼的痛叫,他回頭一瞧,就見剛才站在英蓬旁邊的小矮子拿著根木棒從狼身上跳了過來。

金羊魔神剛才隻顧看英蓬和佩音,對熊泰並沒在意,此刻沒想到熊泰竟然敢來襲擊他。熊泰早就聽聞金羊魔神的名頭,知道他手段厲害,自他出現開始便在旁邊觀察形勢。剛才金羊魔神被佩音和惡狼接連攻擊,金羊魔神的表現讓人大感意外。看到那等情形,熊泰便動起了心思,他覺得金羊魔神除了可以招幾個將屍出來,再就是他那隻金羊讓人忌憚,別的便沒有什麽厲害的了。

熊泰心裏想明白了,便起了輕視之心,掄著大棒便衝了過來。金羊魔神感到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個不起眼兒的家夥敢來偷襲他,難道他就不怕自己的坐騎金羊嗎?

熊泰都要攻過來了,金羊怎麽還沒有發出吼叫。金羊魔神抬頭一看,就見一隻一丈多高的巨熊從樹上跳下來,擋在了金羊之前。這個如山丘一樣的家夥橫在金羊前麵,使它無法來救金羊魔神。熊泰早就算好了,隻要把金羊困住了,這金羊魔神便不足為懼。巨熊站在金羊前麵,伸出熊掌卡住了金羊的羊角,臂上使力,想要將金羊掀翻。金羊的身子十分沉重,巨熊的兩腳都陷進地裏也沒能將金羊掀離地麵。這兩個大家夥抵在一起,就聽金羊突地叫了一聲,洶湧的聲浪拍打在巨熊身上,推著巨熊向後移動。巨熊抓著羊角不放,手臂上傳來的巨大力量扯得金羊痛叫了一聲。

那邊熊泰早就跑到了金羊魔神身邊,掄起棒子就要打他;金羊魔神冷笑道:“猖狂至極。”說完,他扯下腰間黑色腰帶朝熊泰身上一拋。他的腰帶也是一個法寶,他這麽往空中一拋,不偏不倚,正好套在熊泰身上。腰帶上了身便如枯藤繞樹,在熊泰身上繞了幾圈,隨即收緊,熊泰的手腳立時便不能動了。熊泰的身子剛從狼背上躍起便又跌落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狼群全都圍上來,張著嘴露著牙盯著熊泰,準備上來分食他的肉。金羊魔神抓住熊泰的腳將他拖過來,這時金羊的那一聲痛叫正好傳過來,金羊魔神見巨熊死抓住金羊角不放,怒罵起來:“你這個灰毛畜生,敢動我的金羊,看我不把你的皮剝了。”說著拖著熊泰朝巨熊衝了過去。

惡狼見熊泰被金羊魔神拖走,不敢上去搶,便都撲向了倒在地上的厲烈。厲烈身子被蛇頭怪的蛇涎捆住了,這蛇涎也實在是古怪,被它捆住的這一會兒,厲烈也曾想把身子變小了把它擺脫掉,隻是厲烈身子變小了,蛇涎也跟著縮小,試了幾次不成,厲烈也隻好放棄了。狼群見他躺在這裏便要上來咬他,就見一圈冰錐破土而出,將幾隻撲上來的惡狼全部刺死。騫鶴可不能讓厲烈死,現在最難對付的人是金羊魔神,而且紫瞳現在身不滿一尺,要想變回來還得靠厲烈。

金羊魔神將熊泰拖到巨熊身邊,拉住腰帶上繡有白羊頭的一端,用力一扯,將熊泰甩出去,直直地砸向巨熊。巨熊還抓著金羊角不放,見自己的主人砸過來,撒開手就去接熊泰。

金羊魔神見狀,“嘿嘿”一笑,把手裏的黑腰帶又拋了出去,這腰帶果真是個寶貝,它被拋到空中,又變成了一個環形的索子,落下來正將巨熊和熊泰兩個套住,腰帶上身,隨即收緊,將巨熊和熊泰捆了個結實。

金羊魔神看他倆倒在地上,伸腳上去踹了一下,罵道:“不知天高地厚。”金羊魔神說完看了一眼巨熊,轉而驚奇地道:“少見,少見。”

金羊魔神蹲下身子,在巨熊腦袋上摸了一下,又在巨熊胸口摸了一下,還要去摸巨熊的四肢。巨熊突地一聲吼叫,嚇了金羊魔神一跳。看著巨熊那滿嘴的白牙,金羊魔神有些氣惱地在巨熊腦袋上拍了一下。巨熊被腰帶捆住了,身子在地上亂晃,不斷發出的吼叫震得林子裏沙沙直響。金羊剛才被巨熊扯住了羊角,憋著一肚子火,聽到這幾聲熊叫,憤怒地朝巨熊叫了一聲。這一聲叫聲更大,弄得整個林子都震了一下,直接把巨熊的叫聲壓了下去。聽了這聲巨大的羊叫,巨熊不敢再叫,但身子還是不住地亂晃。

金羊魔神看著巨熊,點了點頭:“好大熊,好大熊,倒可以做一個熊頭將屍。正好我那蛇頭將屍剛剛被不長眼的惡狼給吃了。有這隻大熊在,可以彌補蛇頭將屍的損失。”

熊泰聽見這話心裏突然恐懼起來,金羊魔神要把他的巨熊變成將屍,變成那種隻聽命於金羊魔神的東西,那樣的話巨熊相當於死掉了。他可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這隻巨熊雖說是他的坐騎,可他與巨熊在林子裏遊**,長久以來相互為伴,甚至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如果這隻巨熊被殺掉,以後在這林子裏,他可就孤孤單單了。想到這些,熊泰高喊起來:“你不能動我的巨熊。”

金羊魔神看也不看他,抬腿朝佩音走了過去。佩音和英蓬並排站在那裏,手中短劍斜指身前,見金羊魔神走過來,身子朝後縮了縮。金羊魔神走到佩音身前三尺處,把手一伸:“拿來。”

佩音抿了抿嘴唇,皺了皺眉,心中千思百轉,她自然知道金羊魔神要什麽,今晚到這裏的所有人都是為紫瞳而來,為了從這個小姑娘的口中獲取冥界入口的具體位置。雖然佩音不相信紫瞳是從冥界逃出來的,可圍在這裏的狼群明白無誤地告訴眾人,紫瞳就是從冥界逃出來的人。現在金羊魔神來討要紫瞳,佩音犯難了,給還是不給?

佩音當然不想給,無論紫瞳是不是從冥界逃出來的人,可是這個金羊魔神手段也太厲害了,在場的諸人,熊泰和厲烈已經被他製住,騫鶴和英蓬剛才也被他擊退,以佩音的能力絕不是金羊魔神的對手。

佩音還沒想明白,身前的草皮翻動了一下,草叢裏探出一個白色的腦袋,是白豸。這個白色的小東西從剛才就一直不見它,不知道這會兒怎麽從這兒鑽了出來。白豸的身子從草叢裏鑽出來,抬頭看見金羊魔神,小嘴微張,一股寒氣從它嘴裏吐出。寒氣沿著地麵呈扇形噴出,直至一丈多遠的地方才停下。金羊魔神杵在白豸正前方,這股寒氣他如何能躲得掉。

金羊魔神被這股寒氣上了身,直直地僵立在那裏,手還往前伸著。白豸從草叢裏跳起來,跑到金羊魔神跟前叫了兩聲。佩音看見金羊魔神被製住了,便想上前擊殺金羊魔神,心裏剛動了這個念頭,扭頭看了看英蓬。

英蓬隻是站在那裏看著金羊魔神,他沒有任何動作,他可比佩音了解金羊魔神,這家夥絕不會這麽容易就被製住的。英蓬雖然不受魔都號令,但他身為風魔,魔國的事他還是了解的。魔國有魔頭無數,但魔神隻有十三個,金羊魔神能位列其中,其手段絕不簡單。僅憑白豸這樣一隻小小的異獸就想把他製住,實在是小看了金羊魔神。

佩音見英蓬沒有動,她便也不敢行動了,隻好把手裏的短劍握得緊緊的,雙眼緊盯著金羊魔神。金羊魔神身上結了一層白霜,和先前那隻被凍住的惡狼一樣,身子僵直在那裏一動不動。金羊在遠處看見了,邁著步子緩緩地走了過來。它走到近前,朝著站在地上的白豸叫了一聲。白豸看到金羊,心裏已經恐懼,聽了這聲叫,身子便顫抖著趴伏下去,接著朝後退了兩步,抬眼看著金羊,眼中都是懼怕之意。

金羊又朝它叫了一聲,白豸退到金羊魔神腳邊,朝著金羊也叫了兩聲,不過這叫聲聽起來倒有些像悲戚之音。白豸似乎有些怕金羊,身子也抖得厲害。騫鶴從狼群裏衝殺出來,看到這情景,手上結出的冰錐朝金羊射了過去。

金羊對此渾不在意,任那幾根冰錐射到身上,冰錐及身,就像是打在岩石上一樣,疾射而來的冰錐全部裂開,變成無數碎冰。

金羊仍然緊盯著白豸,嘴裏的叫聲大了許多。白豸被它的叫聲嚇住,身子縮在草叢裏瑟瑟發抖。金羊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突地張嘴大叫了一下,這一聲叫把林子都震動了。白豸受了驚嚇,“騰”的從地上站起來,猛地吸氣,地麵上剛才由它所發的寒氣迅速回收過來。轉眼間剛才還覆蓋在地麵上的一層白霜便消失不見了,隻剩下巴掌大的一塊縮到了白豸腳下。

白豸抬眼看了看金羊,眼中都是恐懼;金羊抬頭看著金羊魔神,哪裏還看這個小東西。白豸像是脫了禁製,撒腿跑開了,朝正往這邊走來的騫鶴跑了過去。騫鶴一把抱住白豸,感覺到它身子還在發抖,便將它緊摟在懷裏。白豸是騫鶴的寶貝,誰把它嚇著了可都沒有好結果。

騫鶴看著在他懷裏發抖的白豸,心裏也跟著難受起來:可惡的金羊,它怎麽可以這樣做;白豸這個可憐的家夥,它可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不行,我的白豸不能白白受了這樣的欺負。

金羊魔神活動了一下手掌,扭頭看見騫鶴將白豸摟在懷裏,嘴裏忍不住讚歎起來:“好異獸,好異獸,又是一個做將屍的好屍材,今晚出來一趟果然沒有白忙活。”他看著白豸不住地點頭,站在後麵的金羊看不下去了,衝他叫了一聲。他回頭看了看金羊,走過去摸了摸金羊的羊角,“嘿嘿”笑道:“當然比你差遠了。”

騫鶴把白豸安撫好,抬頭看著與金羊站在一起的金羊魔神,他皺了皺眉,心裏升起了熊熊怒火。他把白豸放好,從腰間解下了插在那裏的白色棍子。這根棍子一直別在他腰間的綢帶裏,他原本以為今天不會用到這個東西,現在看來金羊魔神強大得超乎想象。

騫鶴把棍子拿出來,握住了棍子的兩頭,用力一轉,棍體便由中間裂開,變成了兩根細長的錐子。白色的棍子材質奇特,非木非石,看上去倒像是玉質,再被分開變成兩根錐子,經火光一照,似乎是透明的。騫鶴兩手拿了錐子,看準了金羊的位置,如疾風一樣衝了過去。

金羊魔神聽到身後一陣風響,未及回身;金羊卻瞅到騫鶴拿著兩把錐子直直地殺過來,它反應迅速,身子往旁邊側開,就見一道白光襲至,尖利的錐子直插進金羊的左後腿上。劇烈的疼痛由傷口處傳來,金羊慘嚎一聲,身子一下蹲坐在地上。

金羊的身子堅硬如銅牆鐵壁,剛才幾根冰錐打到它身上它都毫不在意,現在這根白色的錐子一下便紮進它的後腿,這錐子到底是什麽材質,竟比銅鐵還要堅硬。

金羊魔神聽到金羊那一聲慘嚎才反應過來,騫鶴這迅如疾電的一擊大出他的意料,他沒想到此時此刻還有人敢向他動手,他更沒想到騫鶴竟然能讓他的金羊受此重傷。看到插在金羊腿上的錐子,金羊魔神心中的怒火“騰”的一下躥了起來。他衝上去扯住騫鶴的衣襟,用力向後推他。騫鶴一把將金羊魔神推倒在地,接著把冰錐從金羊身上拔出,一股血箭從金羊腿上射出,射了騫鶴一身。

騫鶴本來穿了白色的衣衫,鮮血灑在他身上,猶如無數紅花在身上綻開,在火光下看起來增添了許多妖媚之色。金羊魔神雙手撐地坐在地上,看著無數血花在騫鶴身上漫開,心裏怒火更盛,伸手指著騫鶴咬牙道:“你好大膽子,敢傷我的金羊,你是不想活了。”

騫鶴拿錐子指著金羊魔神:“你這金羊不知好歹,我讓它長點兒記性。至於你,本事也用得差不多了吧,看我怎麽收拾你。”

金羊魔神氣得從地上跳起來,指著騫鶴罵道:“我看你才是不知好歹,就算你那冬宮的主人來了也不敢這麽跟我說話,你好大的口氣。”

騫鶴把錐子放下,皺眉道:“你知道我是冬宮的人?”

“看你這手段也知道了。”金羊魔神怒道,“陰險卑劣,除了冬宮還會有誰。”

騫鶴:“我憑的是法器,用的是真本事,你不服也就罷了,還在這裏口出汙蔑之詞。”

金羊魔神冷笑道:“就你自己有法器,別人便沒有了。”說完,他從脖子摘下那一串骷髏頭。

他脖子上掛了這麽一串骷髏頭,自他來時眾人便已見到,先前還以為隻是用來裝飾,為金羊魔神增加一些恐怖氣象,此刻見他把骷髏拿下來,難道這還是一個法寶不成。這一串骷髏串了有十幾個骷髏頭,每一個骷髏頭都有拳頭般大小,像這樣大小的骷髏頭,絕不是正常人的頭骨,如果不是天生怪胎,那麽這些骷髏頭便都是出生不久的嬰兒的頭顱。為了弄到這一串骷髏頭,金羊魔神要殺多少新生嬰兒?既然這一串骷髏頭是法寶,那麽這每一個骷髏頭都是絕不普通的。

金羊魔神把那一串骷髏抓在手裏,拇指按著一個骷髏頭撥弄著,這個骷髏頭和相鄰的骷髏摩擦著發出“哢啦、哢啦”的聲響,聲音不大,但在黑夜的林子裏傳出了很遠。

騫鶴聽見這聲音,雙眉一皺,拿起錐子便要刺金羊魔神。金羊魔神嘿笑一聲,把那串骷髏朝騫鶴身上一拋。這串骷髏結成的環往騫鶴身上一罩,便像是精鋼製成的圈、牛筋做成的繩,一下把騫鶴牢牢地捆住了。騫鶴原本跳起來拿錐子刺金羊魔神,身至半空被這串骷髏困住了,身子立時便失了力量,從空中跌落到地上。

金羊魔神走過去,一腳踏在騫鶴身上,哈哈笑道:“讓你知道我魔國厲害,不是你神廷可比的。”

金羊魔神笑聲未停,就聽見騫鶴身上的骷髏頭全都“哢啦、哢啦”地響起來,接著那串骷髏頭的繩子一下子收緊了,十幾個骷髏頭全都狠命地往一塊兒擠,把騫鶴身上的肉都夾了起來,況且騫鶴身子並不粗壯,這一串骷髏要想把騫鶴捆緊了,非把騫鶴的骨頭擠碎了不可。

見此情景,金羊魔神哈哈笑道:“還想動用法術,我這寶貝製住了你的身子,便讓你動不得法術。”說著從騫鶴手中搶下錐子,一下抵在騫鶴胸口,“今天便讓你知曉與我為敵的下場。”

金羊魔神說完這話,挺錐便要刺下去,就覺身後風響,一股強勁的氣流自腳底上來,使他的身子失去重心。金羊魔神身子不能自持,被那股氣流刮到半空,金羊魔神的手腳在氣流中一動也不能動了。

“英蓬,你好膽子,連我也敢動。”金羊魔神瞪眼看著英蓬怒道。

“魔神,你我同屬魔國,但今天的事我可不能讓你,我一定要把小丫頭帶走。”英蓬說道。

英蓬的第二禦力火已經不能使用,可他的第一禦力“風”卻絲毫沒有減弱。剛才英蓬一直沒有出手,是因為他對金羊魔神有些了解,這家夥看上去沒什麽能耐,可身上的法寶卻是一件接一件,這些法寶一個比一個厲害,隨便一個拿出來都會令森林裏的妖魔心驚。剛才厲烈、熊泰、騫鶴接連出手,又接連敗在金羊魔神手下,可以說全都中了金羊魔神的法寶。英蓬一直在旁邊觀察,見到金羊魔神身上的法寶都使完了才決定出手。現在金羊魔神身上還有那支骨質短笛,這東西可以將地下的將屍召喚出來,但此刻金羊魔神被他的旋風纏住,手腳不能活動,想要以笛聲召喚將屍已是不能。剛才騫鶴那一下將金羊傷得不輕,現在它躺在地上,也無法再解救金羊魔神了。英蓬此刻已是穩操勝券。

英蓬看了看四周,所有強敵都已經倒在地上,隻有狼群還圍在外圍,這些狼群從剛才便一直很安靜,隻是圍在外麵並沒有向前衝擊。英蓬還以為它們是懼怕金羊魔神,現在金羊魔神已經被他製住了,這些狼群仍然是毫無動作。英蓬也無心關心狼群,狼群沒有行動倒好,他還少了麻煩,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英蓬心裏有了想法,還未行動,一支短劍已從後麵削了過來。佩音的心思可比英蓬機變多了,她料到英蓬接下來要來搶奪紫瞳,便搶先下手要將英蓬擊殺。

英蓬是什麽人,是風魔,他可以感受到周遭氣流的變化。佩音短劍剛剛出手,英蓬身上便湧出一股氣旋。氣旋疾速上了佩音的身,巨大的絞力旋至佩音的手腕;在短劍使出,削而未至的這短短一瞬,絞力作用之下,佩音五指鬆脫;短劍飛出,旋轉著砍進了遠處樹幹上。

英蓬回身看著佩音:“你反應倒挺快,膽子也不小。”

佩音甩了甩手腕,身子朝後退了一步。英蓬並不向前,站在那兒開口道:“那丫頭活過來了?”

佩音並不答話,英蓬見她這樣子便又道:“她在哪兒?把她給我。”

佩音仍是不說話,這時就見她胸口的衣襟顫了顫,一個小腦袋從她懷裏探出頭來,正是紫瞳手扒著襟口朝外張望。剛才紫瞳被白豸的寒氣凍傷,佩音把她捧在手心暖了半天才將她救活。佩音不敢聲張,隻是偷偷地把紫瞳藏在懷裏,想著找機會帶她逃出去,但是那些惡狼圍在周圍,又有這些神魔在這裏廝殺,她一個凡人又怎麽能逃得出去。

現在紫瞳探出頭來,正好被英蓬看見。英蓬上前一步,手上結出氣渦,便要將紫瞳吸過來。英蓬剛有行動,就感覺到腳踝一緊,一股力量纏上他的腳踝。他低頭一看,是佩音一直纏在手腕上的那道銀絲。

佩音在拔劍之前早就將銀絲埋在了草叢裏,她就等著英蓬自己邁進去,現在看到英蓬上了套,她立即收緊銀絲,將英蓬拉倒在地。

英蓬被佩音製住了,心裏懊惱不已,不過他隨即反應過來,手上氣流突地放出,在掌前形成一個氣渦,氣渦中心形成的吸力直指佩音胸前。佩音發覺胸口遭到外力襲擊,緊接著便覺襟口一鬆,紫瞳已經被那股外力吸走了。

紫瞳落到氣渦中心,英蓬伸手把她抓住。英蓬看著佩音哈哈笑道:“姑娘,你太大意了,你這法寶雖然可以製住我的身體,卻並不能限製我的法術,嘿嘿,還不是落到我手裏。”

佩音生氣地跺了下腳,她這法寶雖然厲害,無論你是有形之體還是無形之風都能被它困住,卻不能限製被困之人的法術,這一點它就比不上金羊魔神的那一串骷髏頭,任何被那串骷髏頭困住的人,想要使用法術都會遭到那串骷髏更有力的捆綁,給被困之人帶來加倍的痛苦。佩音見到紫瞳被英蓬抓走,一開始心裏有些慌亂,不過隨即便鎮定下來,站到英蓬身前五尺處,想了一下開口道:“我放了你,你把她還給我。”

英蓬看了看四周,對佩音道:“這可不是劃算的交易,我現在雖然被你製住了,可弄死你還是易如反掌。”

佩音皺了皺眉沒說話,英蓬說的不假,佩音可破不了他的法術。英蓬不再看佩音,拿過紫瞳到眼前,笑道:“小丫頭,跟我走吧,他們可都不是好人。”

紫瞳回頭看了看,伸手指著佩音:“我要跟她走。”

“不行!”英蓬五指收緊,把紫瞳緊緊抓在手裏,“你隻能跟我走。”

紫瞳雙手按住英蓬拇指,身子往外掙了掙,英蓬五指如鐵鉗,紫瞳掙了半天,身子仍卡在英蓬的掌心。紫瞳有些著急,使勁兒在英蓬拇指上捶了捶,氣道:“你把我抓疼了。”

紫瞳中了厲烈法術,身不滿尺,再加上她身子柔弱,英蓬如鐵鉗一般的手掌抓著她,她可受不了。英蓬見紫瞳難受,五指略微一鬆,他可沒想到,紫瞳這個單純的小姑娘這會兒卻使了點兒小計謀。紫瞳趁他五指鬆開的刹那,手按住英蓬拇指從英蓬掌心跳脫出來,轉身站到了英蓬手腕上。

英蓬大吃一驚,翻手想要抓紫瞳,紫瞳借他手腕翻動之時從他手上跳了下去,拚命地朝佩音那邊跑。英蓬手上迅速結出氣旋,還沒送出去,就見一個黑影如迅雷般衝了過來。

黑色的爪子踩斷了綠色的草葉,如彎刃一般的爪尖兒帶出了潮濕的土壤。悄無聲息奔行而來的黑色凶獸把它縮進體內的前肢如機簧般彈出,它這一下又準又快,一下打在紫瞳身上,將紫瞳彈飛出去。

紫瞳被拋上半空,英蓬隨即掉轉手掌,氣旋還未對準紫瞳,就見一道黑電躍上半空,這道黑電張嘴把紫瞳咬住了,落地之後便銜著紫瞳在地上疾跑。

佩音反應極快,手腕轉動,接著回扯,便將纏在英蓬腳上的銀絲收了回來。英蓬腳上沒了束縛,身子“騰”的從地上旋起,化成一道旋風朝那隻銜走紫瞳的凶獸撲了過去。

四隻喇嗚靈活配合,英蓬化成的風還沒有卷上來,一隻喇嗚便甩頭把紫瞳拋了出去,另一隻喇嗚撲上來把紫瞳銜住。銜住紫瞳的喇嗚撒開爪子便要往狼群裏跑。這時候,先前那些一直靜候在旁邊的狼群躁動起來。它們不再隱忍了,或許是因為金羊魔神已經被英蓬製住,或許是它們醞釀已久的行動終於得以實施,總之,它們全都把利牙亮了出來。

兩隻惡狼跳了起來,撲到那隻喇嗚身上,一下把喇嗚撲倒在地,利牙插進喇嗚的喉管,鋒利的牙刀割破喇嗚頸中的血管,鮮血噴射出來,澆了一地血紅。喇嗚可不會就這樣死了,它那彎刃一樣的爪尖兒彈出來,一下插進惡狼的肚子,不知道那些彎刃是如何在惡狼的肚子裏攪動的,惡狼慘叫了一聲倒在地上。

後麵那隻惡狼扒著狼屍爬過來,看到紫瞳正從喇嗚嘴裏滾出來,它叫了一聲,後腿一蹬撲了上去。惡狼和喇嗚不一樣,喇嗚是跟著金羊魔神來的,它們要把紫瞳活著帶走,它們剛才隻是用嘴銜著紫瞳,並未把嘴咬死。可惡狼就不同了,門鳩的狼群是冥界之門的守護者,它們已經認定了紫瞳是從冥界逃出來的人,它們的嘴裏隻有鋒利的獠牙,紫瞳這樣瘦弱的身子,隻需一下就會被惡狼咬碎吞進肚子裏。

紫瞳剛剛從地上站起來,就看到惡狼露著獠牙朝自己咬了下來,嚇得她抱頭蹲在那裏。這時一股旋風襲來,裹著惡狼到了空中,旋風疾速地旋轉,以極大的力量將惡狼從空中甩到地上,直接將惡狼摔死。

紫瞳見那隻惡狼沒有咬自己,撒腿從狼屍身邊跑開了。這個笨丫頭,她現在身不滿尺,隨便一隻狼出來都可以把她踩死,她這樣跑出來,在一馬平川的草地上亂跑,將自己置於狼目睽睽之下,是全不管自己的死活了嗎?

周圍的惡狼看見紫瞳跑出來,全都撲了上來。佩音大叫不好,手中銀絲射出,將一隻惡狼掀翻,隨即撤絲又打另一隻惡狼。英蓬的氣旋由上而下卷了下來,將幾隻惡狼卷飛,但紫瞳、佩音與惡狼全都攪在了一起,將要將紫瞳單獨吸出卻是難以辦到了。

金羊魔神還被英蓬的氣旋控製在半空,他在上麵看到自己的喇嗚死了一隻,心裏氣惱,緊接著又看到下麵亂作一團,知道冥界入口所在的小姑娘被那些凶惡的家夥搶來搶去,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看到這些他可沉不住氣了,他如果再不出手,今晚這一趟恐怕就要白跑了。

騫鶴中了金羊魔神的法寶,身子被捆住了躺在那裏,看著那些惡狼一隻接一隻從他身上跳過;他正暗自心驚,就聽見身側傳來一串“哢啦、哢啦”的聲響,他低頭一看,就看見捆在自己身周的十幾個骷髏頭,其中一個的下顎突然動了起來。骷髏頭的下顎一上一下地動著,下麵的牙齒與上麵的牙齒碰在一起,發出瘮人的聲音。

那聲音穿透騫鶴的衣衫,沿著他的身體傳到他的耳朵裏,讓他感到毛骨悚然。隨著上、下顎的每一次碰撞,騫鶴都能感到肌膚上傳來的牙齒咀嚼般的震顫,這震顫就像是敲在騫鶴的骨頭上,在他的腦袋中形成巨響。

骷髏的下顎動得越來越快,仿佛是連串的鬼叫聲在林子裏奏響。騫鶴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他受不得這樣的折磨,可他的雙手被束縛了,他隻能強忍這樣的磨難。可是林子裏的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這裏發生的事情,狼群和喇嗚糾纏在一起,佩音和英蓬還在草叢裏尋找著紫瞳,他們沒想到,更加凶惡的家夥將會來到這裏。

一聲響雷令整個林子都震顫了,所有的狼都停止了嚎叫,所有的喇嗚都趴在了地上,所有的人都捂上了耳朵。響雷過後,天空中還有接連不斷的轟隆聲響,震得周圍火樹上的火苗亂晃。火光不穩,林子裏明暗交錯,騫鶴借著混亂的光線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骷髏,那個不斷咬合下顎的骷髏不動了,林子裏隻剩天空中轟隆隆的巨響。

林中生靈還處在震驚之中,天空中的巨響突然止歇,一個黑影從半空中落了下來。那東西落在林子中央,將未來得及跑開的幾隻惡狼砸死了。林子裏一時間又沒了聲響,激**的火苗也安穩下來,由光、影、聲、血腥味帶來的躁動也漸漸平息下去,所有的眼睛都盯著林子中央的那個大家夥。

那東西站直了身子,朝左右吹了一口氣,它這口氣實在厲害,和英蓬的旋風不相上下,將兩側的惡狼吹得東倒西歪。它還要再吹,金羊魔神在上麵叫了起來:“先把我放下來。”

那東西抬頭朝上麵看了看,半空中一股旋風裹著草葉把金羊魔神束縛住了。那東西知道是自己的主人被困住了,張嘴便要吹氣,想把金羊魔神放下來。英蓬怎麽會讓它得逞,他的身子化成一股疾速旋轉的氣流,如波濤一樣將那東西圍住。英蓬運起法術,將旋風死命地轉起來,這旋風的中心形成了一個氣渦,氣渦帶來了向上的吸力,這股吸力要將那東西拋出去。但那東西身子巨大,比十幾隻惡狼加起來的重量還重,英蓬無法像拋惡狼那樣隨意了。

這東西麵對英蓬的旋風一點兒也不畏懼,隻見它張開大嘴朝四周猛地吸了一口,周圍的風便像是水流入穴一樣進了它的嘴裏。英蓬見它這樣,大吃一驚,他還沒見過這樣的妖物,這東西敢吸他的風,但不知它能吸多少呢?

英蓬有心要和這東西鬥一鬥,他為風魔,運用風力自然是極為自如;這東西能用大嘴吸風,看樣子是專為克製英蓬而來。

風速擴大了一倍,範圍也外延了一丈,疾速旋進的氣渦帶動周圍的氣流,動起來的氣流像刀子一樣刮在人臉上,讓人感到一陣生疼。狼群全都退了出去,退到氣旋的外麵。

那東西嘴巴大張著,將四周鼓**的氣流吸到它的肚子裏。這東西的肚子也實在是厲害,它吸了這半天,肚子竟然還是那般大小,毫無鼓起的跡象。英蓬也不甘示弱,運用風魔的法術不斷地在地麵上生出氣旋,真可謂平地生風。

那東西吸了半天,見身周的氣流不見小,似是十分奇怪,扭頭朝兩邊看了看。它似乎不曉得這風是英蓬化成的,隻是以為是山間尋常的風,還以為吸一會兒便沒有了。它吸了這麽一會兒,看風勢不見小,它便閉了嘴巴。

英蓬看見這個大家夥把嘴給閉上了,還以為這家夥服軟認輸了,便想催動氣渦把這東西吹走。沒想到那東西的嘴巴突地張開,猛地大吸了一口,這一下就和先前不一樣了。如果說先前的情形是水流入穴的話,現在就成了大河決堤,它的大嘴成了填不滿的無底洞,身周的氣流一股腦兒地灌進它的嘴裏。這一下大出英蓬預料。英蓬的身子化成了在周圍旋轉的氣流,被它這一口猛吸,也隨著那些風都灌進那東西的嘴裏。英蓬看情勢不對,迅速現出本體來,卻正巧把腦袋卡進那東西的嘴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