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禦 力

世之有力,萬物之序。度其所由,蓋自陰陽。陰陽之宗,萬物之生。萬物不一,乃各有差。物之不同,相之不衡。何以持之,唯有力生。力之所至,兩物持衡。兩物既衡,萬物亦衡。萬物協衡,陰陽互生。陰陽不竭,力亦無終。

——節選自《寺司百代·雲林卷·風物篇》

英蓬將手裏的火焰突然甩出,直直地朝騫鶴打去,騫鶴並不驚慌,單手上揚,在自己麵前形成了一道冰牆,火焰撞上冰牆瞬間炸開,星火朝周圍擴散。

厲烈正站在旁邊看兩人相鬥,不防備火星射來。他剛才聽了英蓬的話,知道這火焰厲害,又不敢用手去碰,慌亂之中一下趴在地上。英蓬見他這樣哈哈笑了起來。

厲烈大怒,站起來吼道:“笑什麽!”

騫鶴突然開口道:“英蓬,你也看看我的手段。”說著,他手上凝成了一個冰錐,隻見他翻手一甩,直直地朝一隻惡狼射了過去。他這根冰錐尖利至極,速度又快,惡狼根本無法躲開,隻見這根冰錐直接從惡狼的頸下打進去,從它後背打出,去勢不減,又從後麵一隻惡狼的身體裏穿過,這還不算完,又打在第三隻惡狼腹部,直插在那裏。前麵兩隻惡狼身上都留下兩個窟窿,鮮血早已迸射出來,第三隻惡狼的鮮血也順著冰錐往下流淌。

騫鶴出手突然,冰錐去勢迅疾,三隻惡狼轉眼間變成了屍體,不止如此,三隻惡狼的屍體上瞬間結了一層白霜,屍體也變得硬邦邦的。這一次,其他的惡狼沒有再停歇,而是很有序地由後麵的惡狼遞補上來,繼續組成一個完整的包圍圈。看到這景象,英蓬和騫鶴都皺了皺眉,狼群不愧為森林裏最強大的群體,在這種情況下它們竟然還能壓製住群體的怒火,繼續有組織地進行包圍。如果是這樣子,那麽可以想象得到,當狼群的包圍圈完成的時候,壓在它們心頭的怒火得以施放,它們饑渴已久的獠牙會毫不留情的撕開英蓬和騫鶴的身體,他們的血會流進惡狼的喉嚨,用來澆滅惡狼心中的怒火。

狼群就是這樣的,它們是紀律性極強的群體,沒有進攻的號令它們絕不移動分毫,即使死再多同伴也無法讓它們改變既定的戰略。但當進攻的號角響起,它們會比任何一個嗜血的惡魔都要瘋狂。

看到狼群這樣的表現,英蓬和騫鶴都皺了皺眉,隻有厲烈見到狼群遭殃哈哈大笑,完全沒意識到狼群的怨恨。站在後麵的佩音看到這景象心內也是駭然,她跟隨厲烈殺過無數的狼,身上也積聚了惡狼的仇恨,狼群如果報複起來,她可沒有厲烈那份本事。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要把布袋奪回來,把紫瞳救下來,對她來說真是難上加難。

她在這裏暗自思量,狼群已經發生了變動,外圍運動的惡狼逐漸停了下來,近處的惡狼把包圍圈逐漸縮小。這些惡狼都挪著爪子把身子向前擠,把四人的活動區域逐漸縮小。佩音朝前走了幾步,離英蓬近了些,把短劍緊緊抓在手裏。

四人都看到了狼群的變化,不約而同地往一起靠了靠。騫鶴將白豸放到地上,手上凝出一根冰錐,看著四周的狼群皺了皺眉。白豸顯然也注意了周圍的狼群,伸著爪子撓了撓頭,接著四腿繃直,扭頭朝四周看了看,雙眼似睜似閉,張嘴欲叫,卻是沒出聲響,隻是朝天哈了口氣。

這一下可不得了,白豸身周的草地瞬間結了一層白霜,冰冷的霜凍沿著地麵向四周蔓延,離得最近的狼瞬間被凍住了。這些惡狼身上結出了白霜,直直地僵在那裏,一動不動了。後麵的狼離得過近,有些也受了波及,身子被凍住了。

“哎喲,寶貝兒,你可不能生氣,它們可受不了。”騫鶴心疼地抱起白豸,“你還是老實在我懷裏待著吧,好了寶貝兒,別生氣了。”

騫鶴摸著白豸的頭,好好安撫了一下,扭頭一瞧,隻見英蓬、厲烈、佩音三人也都僵在了那裏,身上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騫鶴忍不住笑了一下,拍了拍白豸的頭:“看看,都是你闖的禍。”騫鶴說完,便想要伸手給他們解開,突又想了想,詭異地笑了一下,走到厲烈身邊,看了看他身後。

厲烈身後果然掛著五個竹籠,騫鶴看了看,有三個空了,還有兩個被他的翅膀擋住了。騫鶴撥開一個翅膀,看見下麵的竹籠裏關著一個小人兒,這小人兒有一尺來高,蜷在籠子的一角,她身上穿了一身水綠衣衫,上麵也結了一層白霜,看來也是凍僵了。騫鶴伸手將籠子摘下來,看著裏麵的小人兒輕笑道:“看來這個就是從冥界逃出來的人了。”說完,把籠子給了白豸。

騫鶴從厲烈身後摘下籠子,又把籠子扔給白豸,這些狼群全都看在眼裏。當紫瞳從它們眼前出現,它們壓製的怒火終於得以施放,就聽遠處的林子裏傳來一聲尖利的狼叫。騫鶴一愣,回頭一瞧,就見一隻壯碩的惡狼從狼群裏躍了出來,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來。騫鶴單手抱住白豸,另一隻手推出,尖利的冰錐射了出去。

狼群的攻擊開始了。騫鶴轉到佩音三人身側,使出法術,三人身上的霜凍瞬間解了,與此同時,無數的惡狼從後麵撲了上來。厲烈身子得了自由,就要飛過來搶竹籠,一隻惡狼已經從後麵撲住了他的腳。厲烈向來是不怕狼的,他最喜歡狼血了,這隻惡狼惹上了他,他體內的暴虐本性就暴露出來了,他轉過身去一拳打在了狼頭上。他本來打算先把竹籠搶回來,可一想狼群現在是衝著竹籠來的,誰拿著竹籠誰就成了狼群的攻擊目標,倒不如先讓騫鶴拿著竹籠,等有機會再搶回來。心裏打定了主意,厲烈便釋放雙手,要在林子裏開一場屠殺盛宴,他一腳踏住地上的惡狼,伸手抓過狼腿,用力一扯,便將惡狼的一條腿整個扯了下來。此時林子裏狼聲鼎沸,這隻惡狼痛苦的慘嚎聲被四周的聲響淹沒了。

厲烈把手裏的狼腿扔了出去,接著大笑起來:“哈哈哈,不長眼的東西,你們的對手在這兒呢!”說完,他雙翅疾展,身子一下飛了起來,看準狼群聚積的地方落了下去。他兩隻手掌如同鐵爪一般在狼群中屠殺起來。

此時,林子裏的惡狼一波接一波地湧過來,外圍還有更多的惡狼向這裏衝。騫鶴手裏握著一根冰錐,將正麵撲來的一隻惡狼的身體刺穿,接著反手將惡狼屍體甩脫,迅疾地射出冰錐,將正要撲上來的另一隻惡狼釘在地上。現在惡狼如潮水一樣向他撲來,它們全都是衝著那個竹籠來的。他打死一隻狼,後麵就會有無數隻惡狼撲上來。

這就是狼群的恐怖之處。為了守衛冥界之門,它們是不畏死的,即使這林子成了屍山血海,最後一隻惡狼也會毫不猶豫地衝上來。因為這個,這林子裏的人都不願去招惹門鳩的狼群,當然厲烈除外。

林子裏不乏法術高深的神魔,以他們的能力對付狼群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即便如此,如無必要,那些神魔也不會主動去招惹狼群。在滿月之夜,當門鳩的狼群出來巡遊的時候,大多數的神魔都會選擇回避,盡量不去招惹它們,而且幾千年來,這已經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隻有那些初入森林,或是對狼群有特別仇恨的人才會選擇在月圓之夜出來。

神魔回避狼群,現在看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任何一件看似奇怪的事情都有其必然性。那些大神大魔對狼群退避三舍,是因為幾千年來的經驗教訓告訴他們,任何人惹了門鳩的狼群都會付出血的代價,即使神魔也不例外。

現在狼群已經認定紫瞳就是那個從冥界逃出來的人,它們必須要將紫瞳殺掉,因為職責所在。守衛冥界之門是它們的立身之本,如果無法做到這一點,那麽它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惡狼接連不斷地撲向騫鶴,騫鶴手中的冰錐也是一根接一根地射出去。他麵前已經堆積了無數的狼屍,但後麵的惡狼仍踏著同伴的屍體衝上來,許多惡狼就在他手邊被冰錐刺穿,由於距離過近,飛濺的狼血落到他身上,原本白色的衣衫已經血跡斑斑。英蓬和佩音的情況也差不多,英蓬一手送風,一手送火,風火相濟將撲上來的惡狼一一灼殺。佩音就沒有這麽從容了,她隻能用短劍砍殺撲上來的惡狼,之前和厲烈在一起時她都是仗著自己身子靈活,擊殺惡狼都是突然出手,殺完即走,像現在這樣和狼群打陣地戰還是頭一次。隨著惡狼的進擊,她不斷地後退,已經退到了英蓬身邊。

四人深陷於狼群的包圍之中,外圍的惡狼仍像潮水一樣向這裏湧來,看這情形短時間內無法擊退狼群。騫鶴伸手從一隻惡狼體內拔出冰錐,看了看四周的情勢,彎腰把白豸放了下去。白豸懂了他的意思,撒開四爪跑了出去,它身子靈活,身材又比惡狼矮小,四隻爪子在地上抓了幾下,便從惡狼肚子底下鑽了出去。惡狼仍在向裏衝擊,並沒有太在意白豸,待看到白豸嘴裏叼著那隻竹籠,所有惡狼便都轉了方向去攻擊白豸。白豸已帶著竹籠衝到一棵大樹邊上,抓著樹幹就往上爬,隻爬了幾下,就聽見上麵樹葉“嘩啦啦”響,一個碩大的狼頭從樹叢裏探了出來,緊接著巨大的狼身扒著樹幹就向下爬。

終於出現了,這些會爬樹的狼,它們是從更深的森林裏衝出來的,它們趕到外圍森林就是為了參加這場千年難遇的屠殺盛宴,也不知道它們是什麽時候躲到樹上去的,看到白豸想抱著樹幹往上爬,便一隻隻的都衝了下來。壯碩的狼身倒掛在樹幹上,四隻爪子上的爪尖兒緊扣著樹幹,如利刃一樣刺進樹幹,將狼身固定住。惡狼倒扒著樹幹向下爬,嘴裏的白牙指向白豸,不止如此,下麵的狼也扒著樹幹想要爬上來,這樣一來,白豸便被上下兩股惡狼困在了樹上,好在下麵的惡狼爪尖兒不夠長,並不能爬地太高,身子也不能在樹身上待得太久,不然的話,這柔弱的白豸早已成了惡狼口中之食。

白豸扒著樹幹,兩眼圓睜,凶惡地盯著上麵的惡狼。那隻惡狼完全不把它放在眼裏,身子快速向下爬。門鳩的狼群果然厲害,這隻從森林深處跑出的惡狼牙尖嘴利,靠著又長又利的爪尖兒固定著身子,在樹幹上也是爬行如飛。眼見惡狼就要撲到白豸身上,就見白豸嘴裏突然哈出一口白氣,這白氣沿著樹幹躥上去,直至將上麵的樹葉也結了霜凍。那隻原本向下疾衝的惡狼一下被凍僵在樹幹上,身上也是一層厚厚的白霜,露著白牙的嘴巴還怒張著,卻已經合不上了。白豸哈了這一口氣,將上麵的枝葉都凍住了,可也苦了待在籠子裏的紫瞳,冰冷的寒氣全都從她的籠子裏經過,讓她原本就已凍僵的身子徹底僵直了。這次與剛才不同,剛才她受了寒氣隻是身體僵硬,這次,寒氣透過她的肌膚直入肺腑,幾乎將她血液也凝固了,況且她已進入昏迷狀態,如果不立即施救隻怕有性命之憂。

白豸隻想著把竹籠帶出去,它可不管紫瞳的死活,此時上麵那隻惡狼已被凍僵,已沒有什麽可以阻止它上行。白豸叼著竹籠就往上衝,眼看就要衝進樹叢裏,一個人突然從旁邊躥出,伸手奪下了竹籠。白豸不防備,讓人偷襲得手,慌忙吐出的寒氣在樹上結成了冰塊,扭頭一瞧就見厲烈正倒飛出去,手裏死死地抓著那個竹籠。

厲烈在狼群中歡暢廝殺,心思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騫鶴手裏的竹籠,他瞅見白豸叼了竹籠鑽到狼肚子下麵,便想到騫鶴想把竹籠弄走,心裏就怒火突生:奶奶的,老子忙活了一晚上,還能讓你渾水摸魚了不成。他壓製住心中怒火,殺了手邊幾隻惡狼,摸到那棵樹邊上,並未立即出手。白豸身具寒氣,而且它身上的寒氣比騫鶴還要厲害,這一點厲烈剛才已經領教過了,他見白豸放出一股寒氣將上麵那隻惡狼凍住,便料想白豸體內寒氣短時間內無法聚集,大著膽子賭了一把,舍命從白豸嘴裏搶下那個竹籠。

他拿著竹籠在空中飛,想直接從上麵飛走,這時就聽“嘩啦”一聲響,一隻惡狼從樹叢裏跳了出來。這隻狼身軀龐大、爪子尖利,肯定是從更深的密林裏出來的。它在樹叢裏躲了許久,看到竹籠要被厲烈帶走,直接撲了出來。它後肢粗壯有力,這一下跳躍竟有兩丈遠,在空中直接砸在厲烈身上。厲烈被這隻惡狼撲住,身子便要往下墜,他身後兩個翅膀極力撲打,勉強將身子穩在空中。惡狼扒住厲烈雙肩,張嘴就往厲烈喉嚨上咬;厲烈一隻手拿著竹籠,單手卡住惡狼上齶。惡狼拚了命想要將上、下齶打開,可厲烈的手掌像鐵鉗一樣將它的嘴卡得死死的。厲烈發了狠,張嘴朝著惡狼的喉嚨咬了下去。

厲烈是個嗜血的惡魔,他對狼群有特殊的仇恨,每次見到狼群他都會變得瘋狂起來,但今天為了搶奪紫瞳,他一直隱忍著。不過厲烈的喉嚨也很久沒有品嚐冰冷的狼血了,當成群的狼出現在眼前,森白的長牙在他麵前晃悠,惡狼尖利的爪尖兒摳進他的肩膀,直入心髓的疼痛讓他心裏的欲念徹底瘋狂了。不管了,不顧了,他現在隻想好好大殺一場,要在這裏殺一個昏天黑地。他的牙咬破了惡狼的喉管,冰冷的狼血灌進了他的喉嚨,這給他帶來無盡的暢快。

佩音抬頭看了一眼,她看到厲烈咬住了狼脖子,正在大口大口地暢飲,身後兩個翅膀上下撲騰著。佩音皺了皺眉,她跟著厲烈有一段時間,看到厲烈這樣的狀態,她知道厲烈已經瘋狂了。她不關心厲烈的死活,她關心的是紫瞳。剛才紫瞳被白豸哈了一口氣,已是生死難料,現在落到瘋狂的厲烈手中,隻怕凶多吉少。佩音有心要把紫瞳搶回來,但她被狼群纏住,脫不開身,就算是能殺出去,她也不是厲烈的對手,現在她隻能幹著急。

厲烈正在歡快暢飲,就見樹叢裏一個白影跳了過來,是那個失了竹籠的白豸。厲烈抓住狼頭,將惡狼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看準白豸將狼屍直接砸了過去。厲烈這一下扔得極準,白豸跳到半空便被狼屍砸了下去;厲烈使得力量極大,白豸沒能逃開,被狼屍壓著掉到了地上。

狼屍巨大,白豸半截身子被狼屍壓住了,爬不出來。厲烈在空中見了這景象,哈哈一笑,收了翅膀落到狼群裏抓住惡狼就殺。現在狼群已經激起了他的殺念,他非要殺個痛快不可。雖然此時紫瞳已經被他抓在手裏,他也不想著走了,先殺狼再說。

白豸被狼屍壓住了,兩隻前爪扒著地麵想要爬出來,狼屍沉重,它的兩隻小爪子根本使不上力。周圍的惡狼瞧見了,爭先恐後地撲上來。這種情形白豸還是第一次遇到,無數惡狼亮著白牙撲上來想要分食它,這些家夥們都瞪著血紅的眼睛,身上還帶著同類的鮮血,那種凶神惡煞的形象一下把白豸嚇住了。由身體裏的恐懼鼓動起來的寒氣急不可耐地被施放出來,以狼屍為圓心,周圍兩丈之內的惡狼全部被凍僵。一瞬之間,那些憤怒著疾馳的惡狼都僵在了當地,長牙還外露著,隻是上、下齶已經合不上了。

騫鶴見了這邊景象,“哎喲”一聲叫道:“寶貝兒,別怕,我來了。”說完,身周凝出五根冰錐,如利箭一般直直地朝白豸射了過去。五根冰錐開路,擋道的惡狼全部斃命,騫鶴緊隨其後殺了進去。他看到白豸被壓在狼屍下麵,身體在瑟瑟發抖,看樣子十分虛弱。騫鶴一手將狼屍抬了起來,另一隻手將白豸抱出。白豸身子抖得厲害,嘴巴虛張著一口一口地哈著氣。騫鶴將它摟得緊緊的,不住地撫摸它:“別急寶貝兒,有我呢,你可不能亂生氣,這些畜生可不配受你這寒氣。”

白豸似乎不再恐懼,把頭蜷在騫鶴懷裏,接著便不動了。騫鶴把白豸安撫好,回頭怒視著厲烈,那個惹到了他的寶貝兒還兀自不知的家夥。四周的惡狼已踏著凍僵的狼屍撲過來,騫鶴單手結冰化錐,以錐為劍洞穿了一隻惡狼胸膛,隨即將冰錐投出,擊殺了後麵一隻惡狼,一錐擲出,一錐又生,騫鶴手上不斷結錐,憑此殺了出去。他雖然不斷擊殺惡狼,但兩眼始終盯著厲烈,身子慢慢地朝厲烈移了過去。

厲烈還自顧自地在狼群裏大肆屠殺,他不知道,他招惹的憤怒複仇之火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他已經引火燒身了。騫鶴丟掉手上的狼屍,掌間結出一根冰錐,看準了厲烈就要擲出去,這時就聽見林子裏傳來一聲巨大的熊吼。這聲吼叫把狼叫聲都壓了下去。林子裏惡狼的叫聲稍頓,接著便又嚎叫起來。這時樹叢傳來“哢嚓”一聲響,一個巨熊扒樹而出。英蓬見了巨熊,冷笑一聲:“熊泰,現在才來嗎?”

原來自前半夜英蓬劫走了紫瞳,那些追剿厲烈的惡狼也隨著紫瞳離開了。熊泰脫離了狼群的包圍,可他怎麽能甘心呢!他費了許多力氣才把紫瞳從黑甲手裏搶回來,倒讓英蓬趁火打劫,他不甘心,便帶著巨熊在森林裏尋找英蓬的下落。可英蓬來無影去無蹤,熊泰根本找不到他的蹤跡,好在狼群的能耐要比他大得多,當這裏的狼叫聲響徹了整個森林,熊泰便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熊泰看見英蓬便心頭火起,怒罵道:“英蓬,你把那小姑娘還給我,她是我先找到的。”

英蓬道:“她現在可不在我手上。”

“在哪兒?”熊泰道。

英蓬抓過身邊的一隻惡狼,扣住喉嚨朝厲烈砸了過去:“在他手上,看你有沒有本事去搶了。”

“那就是我的了,你可不要再插手。”

熊泰吼了這一句,騎著巨熊從樹上跳了下來。巨熊一下落在惡狼身上,立時便有三隻惡狼斃命。熊泰從熊背上跳起來,舉棒朝厲烈砸了下去。

厲烈殺掉手裏的惡狼,不防備一個大棒打在背上,回頭一瞧,就見一個手扛大棒的小矮子在惡狼背上來回跳躍。他心頭火起,雙翅展開,身子疾掠過去便要抓熊泰。熊泰剛才偷襲得手接著便閃開了,沒想到厲烈會疾飛過來,拿起手裏的木棒照厲烈的腦袋一下子打了下去。厲烈迅速出手,單手抓住木棒,身子突地朝空中躥去;他想把木棒從熊泰手中搶走,沒想到熊泰緊抓木棒不放手。厲烈大叫一聲,身後的翅膀不住地撲打,帶著身子向上飛,把熊泰帶到離地有六尺高的地方。

英蓬已經升起了一個氣渦,強勁的吸力突地從氣渦中心湧出,這股吸力直指厲烈手裏的竹籠。厲烈正全力對付熊泰,就感覺拿著竹籠的手掌突地抓空,竹籠已經被英蓬吸走了。

竹籠在半空中疾速飛行,眼看就要被吸到氣渦中,沒想到平地冰起,破土而出的冰錐直插入氣渦中。冰錐卡入氣渦,旋轉的氣流被攪亂,迅速消散,氣渦便即化為無形了。

竹籠沒了吸力便掉在地上。四周的狼群全都瘋了,這是它們離冥界囚徒最近的一次。紫瞳,這個可憐的丫頭,至入夜以來,她一直深陷囹圄,又被這些森林中的妖魔爭來奪去。他們為什麽要爭搶她?她自己完全搞不清楚。

紫瞳剛才受了寒冷之氣的侵襲,又被厲烈在手裏晃**了半天,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就算她還活著,在幾十隻惡狼的圍攻下,她也必死無疑。畢竟,狼群和英蓬他們不同,狼群的職責便是不讓任何一個人從冥界逃出來,它們隻想讓紫瞳死在這裏;英蓬他們想要知道冥界入口的確切位置,他們要讓紫瞳活著。

眼見紫瞳就要被它們撕碎,火光下銀光閃動,極細的銀絲貼地而來,尾端的獸頭扣住竹籠,銀光再閃,銀絲帶著竹籠回縮,從一個挨一個的狼腹下收回去。

惡狼的爪子在草地上亂抓,露著白牙的腦袋在下麵亂拱,無數的惡狼擠成一團。銀絲帶著竹籠貼著地麵快速移動,四周鋒利的牙刀往往離竹籠隻有寸許的距離,隻要竹籠的移動速度稍有遲滯,紫瞳便會香消玉殞。

佩音抓著銀絲用力回扯,將竹籠抓在手裏。她看了一眼籠子,紫瞳身子僵直,直挺挺地躺在裏麵。佩音晃了晃竹籠,紫瞳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佩音皺了皺眉,伸手想把竹籠打開,三隻惡狼已經撲了過來。佩音短劍刺出,將一隻惡狼殺死,另兩隻惡狼已經撲到她身上,將她撲倒在地,一隻咬她喉嚨,另一隻咬她手裏的竹籠。佩音手裏短劍不及回抽,眼見長牙及喉,就聽耳畔風響,兩根冰錐破土而出,從她腦袋兩側紮向惡狼,緊接著狼血迸射,澆了佩音滿臉。

佩音撥開狼屍,回頭就見熊泰要扳開她的手掌搶奪竹籠,她拿起短劍就要砍,熊泰見了一下坐倒在地,拿起木棒就打。佩音搶回竹籠轉身就走,卻正撞見兩隻惡狼朝她撲來。佩音用嘴咬住竹籠,一手執劍,一手射出銀絲,銀絲射出,將兩隻惡狼捆一起,佩音手起劍落,將兩隻惡狼的身體洞穿。

這時就聽上麵“嘩啦啦”地響,隻見四周燃燒的葉子紛紛脫落,這些帶著火焰的葉子急速湧向這片空地的中央。在那裏,英蓬正翻動手掌,將這些樹葉融為一團,轉眼間一個巨大的火球已經形成。英蓬雙掌輕推,火球成龍,帶著渾身的火焰竄了出去。火龍貼著地麵疾掃,所過之處草木焦枯,惡狼斃命。

狼群不怕樹上燃燒的火焰,可它們怕這些帶著風的火焰。這些風火是英蓬獨有的法術,以風動火,火中生風,風火相濟,遍燒林中生靈。火龍燒死了幾十隻惡狼,死掉的惡狼在林子裏堆起了巨大的屍堆,但後麵的狼群仍然朝前湧,攀著屍體翻進來接著撕咬。火龍在狼群裏轉了一圈,火勢轉弱,速度也慢了下來。英蓬看到這情形,便運起法術,從周圍的樹木上吸了無數燃著的樹葉,將它們融成團,雙掌送出,那條火勢轉弱的火龍頓時爆燃起來,帶著熊熊火焰在林子裏亂竄。火龍在林子裏肆虐了半天,再度轉弱,這次火龍的持續時間比上一次要短,而且火焰也衰弱得十分厲害。

英蓬再度吸來樹葉,在掌中結成火團,這一個火團小了許多,火勢也不如前兩個那樣猛烈,由它燃起的火龍隻支撐了片刻便即弱了下來。英蓬沒有再次運起火團,他隻是運起風來帶動火龍不斷灼殺惡狼,直至火龍的火焰熄滅。火龍消散,剛才竄逃到外圍的惡狼又殺了回來。英蓬運不起火龍,隻能以風刀擊殺惡狼。

佩音被狼群圍住了,手中短劍不斷刺出,將惡狼一一擊殺。狼血濺到她的身上、臉上,使她的容貌都無法分辨。佩音手上乏力,運劍已不像先前那樣迅速,短劍剛把身前的惡狼刺死,身後又一隻惡狼撲上。佩音回劍不及,想要扭身躲過,便覺腿上乏力,身子一下摔倒在地;惡狼撲在她身上,兩隻前爪扣住她的肩膀,張嘴就要咬下去。

一根冰錐從後麵透胸而過,將惡狼擊殺。騫鶴抱著白豸殺進來,將撲上來的兩隻惡狼殺死,看了一眼被狼屍壓在下麵的佩音。佩音沒有法術,剛才對惡狼一番擊殺,身上力氣早已用盡,此刻隻能任狼屍壓著自己,連爬出來的力氣也沒有了。騫鶴看著她笑道:“小姑娘,你都成這樣了,還不趕快把籠子給我,不然這些狼會把你吃了的。”

佩音臉上都是血汙,她伸手將臉上的狼血抹掉,睜眼看了下騫鶴,將手裏的竹籠扔給他,有氣無力地道:“先救她。”

騫鶴抓過竹籠,看了看紫瞳,見她麵上毫無血色,身子早已僵直,看上去已毫無生氣。騫鶴知道白豸吐出的寒氣十分厲害,紫瞳受了那一下,隻怕是凶多吉少。他把白豸放到腳邊,將紫瞳從竹籠裏拿出來,將她放在耳邊聽了聽,不覺眉頭一皺,心裏暗叫不好,正要動用法術,就見三隻惡狼跳過來,張嘴就要咬他。騫鶴手上結出三根冰錐,翻手擲出,將三狼射翻在地。

前麵三隻惡狼斃在當地,後麵的惡狼還要前衝,趁這個空當,騫鶴左手運行法術,將紫瞳身上寒氣吸走。此時佩音已從狼屍下麵鑽出,騫鶴離她極近,便將紫瞳交到她手裏,開口道:“好好暖暖她,看她能不能活過來。”說完,雙手各結出兩根冰錐插進撲來的惡狼體內。

佩音聽了他的言語,心裏莫名地害怕起來,連忙將紫瞳捧在手心裏,不斷對著她哈氣。周圍的惡狼想要衝上來撕咬,騫鶴手上不斷結出冰錐站在佩音身側守住了。紫瞳所在的地方就是狼群全力衝擊的方向。此刻佩音將紫瞳捧在手心,外麵的惡狼瞧見了便瘋狂地向裏衝。騫鶴手速極快,勉強頂住了惡狼的衝擊。他頂得住惡狼的攻擊,卻無力去阻止其他人的進攻了。熊泰踩著狼屍跳進來,揮棒就要打佩音,騫鶴抓住他的木棒向外扯,厲烈又從空中飛了下來。騫鶴被熊泰分了這一下神,一隻惡狼已經撲向佩音。厲烈疾飛下來壓在狼身上,一手疾抓,深摳進惡狼體內,傷口處鮮血四濺,弄得厲烈和佩音身上到處都是。

厲烈擊斃了惡狼,伸手就要抓佩音。佩音回頭瞪視著厲烈,哽咽道:“她都要死了!”

厲烈愣了一下,隨即怒道:“管她死活做什麽,死了好,大家都搶不到。”說完伸手就要來抓佩音。

騫鶴把熊泰扔進狼堆裏,猛地回手抓住厲烈肩膀。厲烈回頭瞧見是騫鶴,嚇得臉都變了色,轉身要抓騫鶴。騫鶴知道厲烈的法術全憑這雙手,如果被他抓倒,自己隻怕會變得如紫瞳一樣矮小,便不等他伸出手來,身上寒氣順著手掌湧進厲烈體內。這股寒氣自騫鶴體內生出,湧進厲烈體內,眨眼間將厲烈身子凍得僵硬。騫鶴給了厲烈這一下,後背卻被撲上來的惡狼咬住,惡狼拖著他就往外拉。騫鶴身上湧出寒氣,瞬間將惡狼凍住,回身結出幾根冰錐,將後麵要撲上來的惡狼射退。

厲烈身子已被凍僵,直直地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佩音還在不斷地對著紫瞳哈氣,抬頭瞅見厲烈腰間的布袋,便伸手從厲烈腰間摘下布袋放到自己懷裏。這一切做好,她又瞧見厲烈脖子上掛的白色手骨,心中轉了幾個念頭,伸手抓了手骨便要扯,沒想到手骨上串的繩子十分結實,一下沒能扯下來。佩音沒敢再硬扯,便回來繼續捧著紫瞳哈氣。

紫瞳身上的寒氣已被騫鶴吸走,身子已經不再僵硬,隻是身上沒有一點兒生氣。佩音見她這樣子,心裏暗自焦急。她和紫瞳曾相處過一天,知道這小姑娘心地純真,毫無城府,這種人在這片森林實在是少見。佩音在心底裏對紫瞳十分喜愛,現在紫瞳身上又有了關於冥界入口的線索,雖然還不了解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佩音可不想她出什麽事。

佩音見紫瞳還沒有醒轉的跡象,對騫鶴道:“你快看看,她還能不能活。”

騫鶴殺退一隻惡狼,回過身來,見厲烈還僵在那裏,便一腳將他踹進了狼堆。周圍的惡狼一下子撲了上去。厲烈是狼群的敵人,是門鳩的狼群最恨的人,他以屠殺狼群為樂趣,可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惡狼的美食。他現在已經被凍僵,那些燃燒著仇恨之火的惡狼會把他撕碎的。

無數惡狼的利牙就要穿進厲烈體內,這時就聽遠處的林子裏突然響起了一個洪亮的叫聲,叫聲傳過來,所有惡狼的動作都停止了。騫鶴、英蓬、熊泰也都停了下來,抬頭望著遠處黑漆漆的森林。

林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所有生靈都豎起耳朵,想要確認那個聲音,但那聲音響過一次之後便再也沒有了。騫鶴皺著眉望了望遠方,心裏嘀咕了一下:“難道是聽錯了。”

當騫鶴和英蓬都開始懷疑自己聽錯了的時候,遠方的林子裏突然傳來幾聲喇嗚的叫聲。

“喇……嗚……喇……嗚……”

是喇嗚,這些讓人惡心的家夥也來到了這裏。聽到這幾聲叫,英蓬和騫鶴都鬆了口氣,狼群似乎也鬆了口氣,全都嚎叫起來,剛收起來的爪牙又放了出來,帶著血漬開始撲咬。

林子裏的屠殺要繼續了,可是狼群和英蓬他們心存的僥幸畢竟不是僥幸,今夜注定會有更厲害的神魔來到。

不一會兒,遠處又傳來一聲洪亮的叫聲,這一次聲音比上一次還要響,整個林子都被這聲音震顫了。惡狼們直起了脖子,扭著頭盯著遠處黑漆漆的森林,森林裏又沒了聲響,變得十分寂靜。

不,還有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咩……昂……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