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 相
這天晚上,華克醫生連夜逃向南美的事情引起了軒然大波。另外,各個報章媒體也針對從煙囪密室找出一百萬美元現金和債券的事情大做文章。不過,這些報道中都未曾提及我找到密室的功勞。因此,我認為,他們並沒有揭露這一案件的真正內幕。傑姆遜刑警因為此案獲得了極大的聲譽,從某些方麵來講,他受此殊榮也是理所應當。可是,假扮成亞曆斯的傑克.貝利在這起案件的破獲過程中所起的作用也是不容小覷的。多虧他跟蹤了哈爾斯,才使得哈爾斯最終回到我們身邊。因為他一開始就懷疑保羅.阿姆斯特朗死亡的真實性,所以才堅持要挖開他的假墓穴。假如沒有這些有用的線索,傑姆遜根本不可能得到這樣的榮耀!
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哈爾斯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執意次日去探望露易絲。那個晚上,露易絲就回到了“陽光居室”,葛奇爾德親自照料她,而她的母親去了費茲太太家。
我不知道哈爾斯跟露易絲的母親說了什麽。不過,我對自己的侄子充滿信心。他對待女人總是既體貼又彬彬有禮。
露易絲來到“陽光居室”的那一晚,哈爾斯才得到跟她暢談一番的機會。葛奇爾德和亞曆斯——也就是傑克,散步去了。晚上九點,天氣有點開始轉涼了。不過,這對甜蜜的人幾乎感覺不到這些。
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我覺得一個人待著有些厭煩,就想下樓找這些年輕人。可我剛走到起居室門前就停下了腳步。葛奇爾德和傑克已經回屋,他們坐在起居室的睡椅上,並且隻留下一盞燈亮著。他們顯然沒有注意到我,更沒有聽到我走近的聲音。於是,我急忙向書房走去。可是,我也沒法去那裏。因為我看到了坐在一張大椅子上的露易絲,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這種表情是我從來未曾見過的。哈爾斯坐在椅臂上,手裏緊緊握著心上人的雙手。
現在,我這個老處女真的是無處可去了。我隻好回到自己的客廳,開始繼續編織淡紫色的拖鞋。我意識到一個悲傷的問題:自己這個養母的責任已經完成了,將會再一次被束之高閣。
次日,我逐漸了解了所有的事實。
保羅.阿姆斯特朗非常愛錢,他簡直視錢如命。一般說來,愛錢也是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可是他卻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他不是因為金錢可以帶了物質利益而喜歡錢,而是單純地愛錢本身。自從貝利擔任出納以後,銀行不再出現不法的呆賬。然而,在此之前,已故的前任出納在負責管理賬目時,賬冊上經常出現奇怪的賬目。因為投資開發新墨西哥州的鐵路,老阿姆斯特朗顯然賠光了他全部的私人財產。所以,他決定從銀行那邊把自己的損失一次性補回來。於是,他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非法占有銀行的有價債券,把它們賣掉之後,就趕緊消失。
盡管知道法網恢恢,但自作聰敏的保羅.阿姆斯特朗以為自己可以成為漏網之魚。因此,他仔細地研究了具體形勢,並製訂了非常具體的策略。他知道,“死亡”是逃避法律製裁的最安全途徑。於是,他決定偽造一次死亡,等到風聲一過,他就可以帶大筆金錢去任何地方享受。
為了保證計劃的順利進行,他接下來需要尋找一個合作者。因為他看出華克醫生對露易絲的愛慕之心,就利用這一點拉攏華克醫生入夥。華克是個卑劣的小人,他不顧露易絲的感受就同意了這次交易。於是,他們製訂了一個非常簡單的計劃:去西部小鎮,並假裝心髒病猝死。之後,華克醫生請舊金山一位同事幫忙,從一所醫學院解剖室裏偷運一具屍體出來,並以此來欺騙世人。虧他們能想出這種卑鄙的辦法!
整個計劃中有疏漏的部分恐怕就是那個叫妮娜.卡林東的女人了。我們無法得知她到底懷疑過什麽,又知道些什麽。不過,有一點很明顯,她的臉部被一場大火毀掉了,這大大地降低了她結婚的機會。我們也無從得知她在加州的時候是怎麽發現這場偷天換日的陰謀的。可她確實希望通過此事勒索華克醫生,也好讓自己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無論如何,這個女人把華克醫生逼迫得無法招架。假如他答應了付給這個女人封口費,就等於自我招認。於是,他堅決否認此事。卡林東無奈之下隻好找到了哈爾斯。
哈爾斯失蹤前去找華克醫生,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他指出醫生欺瞞世人的舉動,並揚言要馬上報警。那個晚上,他還跟露易絲見了麵,並且詢問她是否知道這個陰謀。趁著他與露易絲談話的時間,也許是華克,也有可能是保羅.阿姆斯特朗——因為挨了一槍而行動不便,藏在了哈爾斯的汽車後座裏。等他把車子開到鐵路附近時,就將他打暈,並把他抬到貨運火車的空車廂裏。之後,駕駛汽車撞向貨運汽車,製造了一場車禍的假象。
就這樣,被綁著手腳的哈爾斯被困在一節貨運火車車廂裏。整整兩天時間,他滴水未進,並飽受顛沛流離之苦。後來,幸好一位傑克斯維爾的流浪漢發現了他,他這才撿回了一條性命。
至於保羅.阿姆斯特朗,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計劃到最後出了紕漏。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陽光居室”竟然連同藏在煙囪密室裏的東西一同被租賃出去了!因為無法將我們驅逐出去,他隻好硬闖自己的屋子。他曾經試圖通過洗衣間滑道上的梯子進入煙囪。之後,馬房的失火和從棋牌室的窗戶強行進屋,都是因為他急於進入煙囪密室。
起初,露易絲和她母親就是這起陰謀裏的最大的障礙。他們原本打算把露易絲支開,讓她無法插手此事。可是,正當她回到繼父和華克醫生在加州落腳的旅館時,卻無意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那時候的情形確實危急。他們告訴露易絲,作出這樣的決定也是迫於無奈。因為銀行隨時麵臨停業的危險。她的繼父作為總裁,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執行這個計劃;要麽自殺,含辱拒捕。露易絲的母親範妮非常軟弱。不過,露易絲就沒有那麽好對付。她不喜歡自己的繼父,但對自己的母親言聽計從,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因為母親的苦苦哀求,她隻好順從。可這件事情給她帶來了極大的打擊,於是,她一個人傷心地離開了西部。
途徑科羅拉多州時,露易絲給商人銀行的出納傑克.貝利發了一封匿名電報。盡管她已經自身難保,但她不願看到無辜之人受到牽連。貝利星期四收到了電報,當天晚上,他就懷著極其激動的心情去了銀行。
等到露易絲回到“陽光居室”,卻發現房子被租賃出去了。因為拿不準主意,她就把自己的哥哥小阿姆斯特朗找過來,並將部分事實真相告知了他。她告訴他,商人銀行快要出事了,而他的親生父親就是幕後黑手。不過,對於他們意圖脫罪的事情,她絲毫未曾提及。其實,當天晚上,小阿姆斯特朗已經從貝利那裏聽說了商人銀行的危機。露易絲對那些贓款的處理並不知曉,而他卻懷疑那筆錢就在“陽光居室”裏藏著。因為他身上裝了一張紙條,上麵的內容正是密室的地址。
意識到這些以後,他頓時起了吞掉這些贓款的念頭。他想把哈爾斯及傑克.貝利及早從屋子裏趕出去,於是,他走向了東廂房的側門。之後,他去桌球室將貝利早些時候拒絕接受的東西給了他,那裏麵有保羅.阿姆斯特朗在加州的居住地址,還有一封華克醫生發給貝利的電報,電報上聲稱保羅.阿姆斯特朗已經患上重病。
看到這些消息,貝利覺得絕望極了。他決定去西部親自見見老阿姆斯特朗,並且迫使他說出事實。隻是銀行的滅頂之災來的比他想象得快多了。正當他準備前往西部時,他從報紙上得知了商人銀行停業的消息。於是,他立即返回城裏自首。
貝利很了解保羅.阿姆斯特朗的為人,他認為那筆錢不會一下子消失的。想在一瞬之間取走債券是不現實的。可那筆錢會在哪裏呢?幸運的是,早在幾個月之前,阿諾.阿姆斯特朗醉酒之後說漏了嘴。他說,“陽光居室”裏麵修建了一間密室,他想從屋子的建築師那裏打聽消息。但是,建築師同承包商一樣,也拒絕承認房子裏有密室。
正在這個一籌莫展的時候,哈爾斯給貝利出了一個主意。因為我和貝利隻見過一次麵,而且這次見麵也是在無意識之間進行的。因此,他建議貝利在容貌上做些變動,刮掉明顯的小胡子,改變一下發型,並穿著一些便宜的衣服,以新的身份成為“陽光居室”
的雇工。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有很多機會去四處查看了。
“我還跟他說,你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太好使。因為我害怕他被你嚇到。”哈爾斯說。
“我看是彼此彼此,是他把我嚇得差點兒掉了魂吧?”我反唇相譏。
假扮園丁亞曆斯的傑克.貝利實際上就是那個行蹤飄忽的鬼魂。他先是在螺旋樓梯上嚇昏了露易絲——他坦言,自己也被她嚇得夠嗆,接著又在行李室牆上挖掘了一個大洞。後來,把愛麗莎嚇得魂飛魄散的也是他。而麗蒂從葛奇爾德房間的紙簍裏找到的便條是出自他之手。那天晚上在洗衣間滑道那邊嚇昏我的人還是他。我昏倒之後,葛奇爾德幫助他把我抬進露易絲的房裏。我這才知道,葛奇爾德很擔心我,她憂心忡忡地在床邊守候了一個晚上。
有一點毋庸置疑,可憐的托馬斯看見了他的老主人保羅.阿姆斯特朗,還以為自己活見鬼了。而我和麗蒂在螺旋樓梯聽到怪聲的晚上,托馬斯在俱樂部和“陽光居室”裏看到的那個人確實是貝利。貝利在阿諾.阿姆斯特朗被殺的前一個夜晚,第一次著手尋找密室。他在小阿姆斯特朗俱樂部的房間裏找到鑰匙,並拿著鑰匙開門進屋。他進來的時候,還隨手拎了一根高爾夫球杆,以便用它來敲擊牆壁、尋找密室。可是,他在螺旋樓梯的頂端撞到了大籃子,自己的袖扣落進了籃子裏,高爾夫球杆也順勢摔下了樓梯。他為自己能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離去而感到慶幸。
不過,最讓我疑惑的是,傑姆遜早些時候就知道亞曆斯的真實身份是傑克.貝利。可那天晚上,傑姆遜在棋牌室裏揭穿亞曆斯的身份時,他臉上的表情實在是怪異極了。
事情終於結束了。保羅.阿姆斯特朗安眠於卡薩洛瓦墓園。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出現差錯。因為要確定他真的被埋在墓中,我參加了他的葬禮。我看著那天晚上自己坐過的台階,一直在心裏懷疑它的真實性。“陽光居室”正準備對外出售,而我是絕對不會購買的。如今,小魯西.阿姆斯特朗跟隨父親的繼母住在一起,這個苦命的女人也正在從第二次失敗的婚姻中逐漸恢複。華生太太的墓碑和在她手下喪生,同時又將她致死的小阿姆斯特朗的墳墓距離得不遠。老托馬斯是這個陰謀中的第四個受害者,他安眠於不遠處的山丘。再加上妮娜.卡林東,五條性命陸續被這個殘酷的計劃奪走了。
不久以後,兩對新人將會喜結連理。麗蒂借著參加婚禮的名義,把我那條淡紫色印花綢要走了。我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她惦記這件衣服三年了。假如我不小心在上麵灑了咖啡,她臉上就會露出可怕的表情。
假如隻有我和麗蒂在的話,我們會很安靜。她依然深信鬼魂的存在,並拿我放進行李室的濕鞋當例子。我得承認一點,我的頭發變得越發灰白了。不過,這十餘年的時間裏,我從來不曾有一段時間像現在這麽舒暢。我感覺無聊的時候,就喊麗蒂過來聊天。後來,瓦拉和蘿茜也結婚了。對於蘿茜,麗蒂持有不同意見,她哼著鼻子質疑蘿茜對我的忠誠。直到今天,我依然忍受著麗蒂的輕慢,因為我把一套銀製刀叉當做結婚禮物送給了瓦拉和蘿茜了。
我和麗蒂經常這樣閑聊長坐。有時候,她還會用出走威脅我,我也時常會請她離開。可吵鬧終歸是吵鬧,我們依舊在一起生活。去年夏天,我準備租賃一處房子時,麗蒂揶揄道:“隻要不會鬧鬼才好。”說實話,假如沒有那個夏天的經曆,我覺得自己真的白活了。時至今日,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周圍的鄰居又開始張羅著避暑了,麗蒂也開始派人收起遮篷,並將窗框的縫隙塞好。我不管麗蒂是否願意,明天一早,我會前去張貼租賃鄉村別墅的廣告。至於房子裏是否有螺旋樓梯,我是不會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