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 子

這天晚上,傑姆遜提出找人替他巡邏幾天的建議。哈爾斯認為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有他和亞曆斯兩個人在,完全可以解決問題。於是,傑姆遜很早動身去了鎮上。

晚上九點,哈爾斯一反常態,他放棄了以往的消遣方式——玩高爾夫球,卻躺在起居室的貴妃榻上打起瞌睡來。

我一直在旁邊坐著,假裝忙著手裏的編織工作,而絲毫沒有注意葛奇爾德起身並緩慢走出屋外的動作。不過,等到她走遠後,我便小心翼翼地跟上前去。事實上,我對他們的談話內容不感興趣,隻想確認她是不是去見傑克.貝利,因為葛奇爾德身上已經存在了許多疑點。

我穿過草坪,從籬笆那邊繞過去,走向小木屋附近的空地。這時,我自己所處的位置竟是空曠的馬路。距離我左後方一百英尺遠的地方是一條小徑,這條路在山穀裏蜿蜒起伏直通綠林俱樂部。再往那邊走一點,是一大片樹叢,它橫跨整個卡薩洛瓦河岸。就在這時,我看見了葛奇爾德,她正匆忙地朝主屋方向走去。

見狀,我驚訝極了。等她快要進屋時,我打算從樹叢裏出來。之後,我又找到一個樹影躲藏起來。月光底下我看見園丁亞曆斯,他正靠在欄杆上吸煙呢。頓時,我明白了葛奇爾德不遵守約定的原因。我真想把麗蒂勒死,她不長一點頭腦,竟然當著別人的麵把紙片上的內容抖出來。而我也非常反感亞曆斯的多事,恨不得把他一並掐死。

可我知道一切都是枉然,事情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於是,我轉過身,跟在葛奇爾德後麵返回主屋。

因為有人總是夜闖主屋,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門閂和窗鎖是我們防範的重點,我們在上麵又加上了重重的大鎖。不過,我們聽從傑姆遜的建議,保持東邊側門的原樣,隻鎖上一把耶魯鎖。這樣做,一方麵是為了給夜闖者留一個入口,另一方麵也方便我們守在螺旋樓梯旁邊。在那段時間,我們唯一能做的隻有那些了。

傑姆遜離開後,哈爾斯和亞曆斯打算輪番看守。晚上十點之後的時間由哈爾斯負責看守。淩晨兩點到六點,由亞曆斯負責。他們兩個人都隨身帶著槍支。此外,負責守衛的人就在螺旋樓梯旁邊的房間裏休息,並且把房門敞開,以便應對緊急情況。

他們這些行動都是秘密進行的,底下的傭人一概不知。這些傭人夜晚回房後,都把自己的房門關得緊緊的,並且插上門閂,還讓煤氣燈徹夜亮著。

周三,我們度過了一個安靜的夜晚。這個夜晚距離露易絲被嚇暈的晚上,已經有一個星期了。此時,離發現行李室牆上的洞口四天了。卡薩洛瓦墓園中,安葬著阿諾.阿姆斯特朗和他父親。最近,這座山丘上又多了一座托馬斯的新墳。

露易絲回到母親身邊後,很少跟我們聯係。僅僅給我寄來一封表示感謝的卡片。華克醫生繼續忙著他的醫療事業。偶爾,我們能看到他的車子從馬路上急馳而過。小阿姆斯特朗被殺一案的案情依舊進展不大。而我依然堅持自己的主張:等到事情有個結果之後才搬離“陽光居室”。

也許,周三晚上的寧靜就是風暴來臨的征兆,一次最為大膽的闖入行為就在那天晚上發生了。周四下午,洗衣女傭傳話說要見我。我在自己更衣室對麵的小客廳裏等她。

瑪麗進來的時候,一臉難為情的樣子。她放下卷起的衣袖,一條白色的圍裙在腰間圍著,不時地用被肥皂泡過的手指揉搓自己的裙角。

“別緊張,瑪麗。是肥皂用完了不敢跟我講嗎?”我用鼓勵的語氣說。

“不是這樣的,瑞秋小姐。”

她還是很緊張,並習慣性地看看我一邊的眼睛,又看看我另一邊的眼睛。她的目光遊離不定,眼珠滴溜溜地亂轉。不一會兒,我感覺自己的眼睛也開始跟著她轉圈了。

“我就是想問一下,是不是要繼續把梯子放在洗衣間的滑道裏?”

“什麽?”

我的音調提得很高。話剛出口,我就有些後悔。因為她證實了心中的疑惑,她站在原地,麵無血色,眼珠看上去轉得更快了。

“瑞秋小姐,我剛才走進滑道的時候,看見一個梯子放在那裏,而且架得很牢,我一個人根本沒法挪動。我想先過來問一下你,再去請人幫忙。”

我知道,再這樣打啞謎也不是辦法,因為我和她都清楚一點——梯子沒有長腿,不可能自己跑進滑道裏。可處於這種形勢,我隻能努力控製局麵,不讓她過於驚慌。

“昨晚,你把洗衣間鎖好了嗎?”

“鎖好了。鑰匙還在廚房的釘子上掛著呢。”

“那窗戶呢?是不是沒鎖好?”

瑪麗麵帶遲疑。接著回答道:“對不起,夫人。我以為已經關好了,誰知,早上過去的時候,看見一扇窗戶大開著。”

之後,瑪麗隨我走出房間,去了洗衣間。洗衣滑道裏的房門鎖得好好的,門閂還插著。我們打開門後,果真看到了梯子!這架梯子原本放在馬房,是用來修剪樹枝的。現在居然出現在這裏,梯子的一端倚在一二兩個樓層間的牆壁上。

我轉向瑪麗說道:“看看你粗心大意造成的後果吧!假如我們就這樣稀裏糊塗地死於非命,你絕對難辭其咎!”

聽到這話,她的全身開始顫抖。

見狀,我緩和了下語氣說:“好了!什麽也別說了!去叫亞曆斯過來!”

我原本以為亞曆斯過來的時候會表現得怒不可遏,誰知,他的反應並沒有令我滿意。現在回想這些往事時,我竟發現許多事實簡直是太明顯不過,當時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視而不見!我隻能說,因為整個事件太令人震驚了,我當時的愚笨是可以理解的。

亞曆斯的身子倚靠著滑道,非常仔細地查看梯子。

他冷笑一聲,說道:“它被卡住了。那個人真夠笨的!他居然把這個大件東西留在這裏。瑞秋小姐,我想這下子麻煩了!近段時間,他應該不會出現了。”

“我看不出有什麽不好!”我悻悻地說。

那天,哈爾斯和亞曆斯在洗衣間的滑道裏忙活了很長時間,一直到夜裏很晚的時候才把梯子從裏麵取出來。之後,他們在門上另加一道閂,而我一直滿心疑惑地坐著。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結下了不共戴天的死敵,一直讓我不得安寧。

那段時間,我的警覺性與日俱增。強裝著勇敢的麗蒂又去我臥室的更衣室裏睡覺了,她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特意在枕頭底下放了一本祈禱書和一把廚房專用的獵刀。

周四晚上,一切都很正常。然而,我已經無法平靜,心中複雜的情愫使我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