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邪牌組織

1 異凶

湄南河岸邊的是隆路、沙吞路屬於曼穀的金融中心,這裏集中著曼穀大大小小的銀行,包括聲名顯赫的盤古銀行總部。這一帶屬於曼穀最昂貴的地段,銀行、金融公司、餐廳、專賣店、百貨大樓占據了這條街道。在是隆路中段的帕逢街是我比較常來的一個地方,這兒有一家中餐廳,味道很吸引我。從我所住的查隆功路開車來到這兒並不算太遠,停好車,走進餐廳,邀請我的人已經坐在預約好的包廂。包廂很簡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麵的湄南河風景。那個邀請我來的人穿著正式、戴著墨鏡、臉色僵硬,似乎沒有任何表情。我坐在他的前麵,他沒有動一下。我苦笑道:“你就是Answer?”

“什麽Answer?”那人嘴唇動了一下,聲音顯得有些穢濁。我忘記“Answer”是我給他取的名字,他當然不知道,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曼穀人嗎?叫什麽名字?”我的問題很簡單,他卻顯得小心謹慎,我進來之後,他還觀察了一下我的後麵,生怕我帶著一幫人來抓他似的。我收到他約我見麵的短信後,一直想見見他的我可不會做任何布防。見到我單刀赴會,他的表情才放鬆不少,努努嘴說:“你可以叫我夢,我是哪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你了如指掌。”他的話使我渾身不自然。他的話,換作任何人聽了都不會舒服,天底下,除了自己,還有一個對自己了如指掌的人,這事太可怕了。

“哦,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我舔了舔舌頭說,遇到這種事,我一般不急,我想知道他葫蘆裏到底想賣什麽藥?之前,聽信“Answer”的短信,我去了一趟菲律賓,結果沒有找到夢,這會兒夢找上門來,是敵是友?我還得摸清楚。夢臉上突然出現一道燦爛的笑容:“不急,我們先吃飯,我為你點了不少好吃的。”桌子上確實已經點了菜,上麵全是我愛吃的東西。我以前常來這家餐廳,常吃的菜都在上麵,他對我還真了解。我拿起筷子想吃東西,夢又笑道:“為了扮演你自己,逼著自己吃這些中國菜,你也不容易。”

“你胡說什麽?”我放下筷子,夢的話使得我有些不開心。

“你不是真正的相守宮。”夢的話越來越離譜。我讓自己安靜下來,我知道這種時候不能犯渾,夢越想刺激我,我得越淡定。我再次拿起筷子吃了一塊紅燒肉說:“那你說,我是誰呢?”

夢低頭苦笑:“看來你真把自己的真實身份給忘記了。”

“你能和我說說嗎?”我假裝失憶的樣子,手中的筷子卻沒有停下。

夢伸手剔剔牙,“你是大佛陀的弟子,你是他的哼哈二將,你來自‘邪牌’組織,你的名字叫蘇蒂,你不是相守宮。”他咄咄逼人的樣子著實可愛,他的話搞得我一頭霧水,蘇蒂是誰?是我嗎?我來自邪牌組織嗎?這些與我無關的東西,讓我聽起來哭笑不得。我不動聲色,夢繼續告訴我:1995年12月1日,手握邪牌組織重要資料的蘇蒂逃離了組織,他帶著這些犯罪資料去找一名叫“相守宮”的國際刑警。在曼穀的郊外,月黑風高,寒風凜冽,蘇蒂和相守宮如約見麵。蘇蒂想洗心革麵,脫離萬惡的邪牌組織,所以找到了相守宮,相守宮則是曼穀負責打擊邪牌組織的重要人物之一。兩人一照麵都嚇了一跳,因為他們倆長得很像,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從小都不認識,他們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

“蘇蒂和相守宮長得很像嗎?”我似乎被他帶入劇情,忍不住問了一句。

“非常像,簡直一模一樣,可惜一個來自中國,一個來自曼穀。”夢說到這兒的時候舉起麵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紅酒。我繼續吃我的紅燒肉,“繼續說下去。”

夢冷笑一聲說:“你不是不感興趣嗎?你瞧瞧你,你說你到底是刑警相守宮還是嫌犯蘇蒂?”

“你告訴我他們後來怎麽了?”我不想去回答夢的問題,我隻想知道故事的前後,邪牌組織明顯沒有被徹底清理,相守宮和蘇蒂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也許這就是那個墓穴的答案。這是我自己的故事,我卻如同局外人一般聽著。不管故事是真還是假,我心裏多少已經起了懷疑。根據夢的說法,蘇蒂帶著犯罪集團的犯罪資料找到相守宮,他們進行交接的時候,大佛陀派來的殺手包圍了他們倆。他們為了保護資料與殺手們進行一場血戰。結果,殺手們全被殺死,相守宮中彈身亡,姍姍來遲的國際刑警封鎖了戰場,為了逃避邪牌組織的追殺,為了保護自己,蘇蒂和相守宮調換了身份,他為了保護自己的秘密,喝了一種自釀的失憶藥水,隻有失憶的人才能通過層層考驗成為另外一個人。

“精彩。”我不由得拍起手來,“這麽好玩兒的事情,你怎麽不發布到網上呢?”

“蘇蒂,從此之後,你把相守宮埋在了地下,你成了相守宮,你聽懂我的意思嗎?通過你手裏的資料,曼穀警方和ICPO聯合對邪牌組織進行清掃,邪牌組織遭到大麵積打擊,從此潛入地下活動。也正因為這樣子,大佛陀一直沒有找你麻煩,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刑警工作。還有一點,大佛陀他應該還沒有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在他心裏,蘇蒂已經死了。”

“你知道那麽多,你不會是大佛陀派來的吧?”我凝視著夢,夢躲開我的眼神說,“你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記憶,這些回憶對你來說,大多數是不好的。大佛陀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你是他身邊的人,肮髒的事情肯定做了不少。邪牌組織,販毒、殺人、賭博、妓院、軍火、收保護費等,他們全都做,這夥人以大佛陀為首,沒有一個好人,他們與普通的犯罪團夥不同的地方在於這些人懂得邪術妖法,他們是來自地獄的惡魔,沒人能敢反抗他們。”

我被他的話深深觸動,如果這都是真話,相守宮的墳墓可以解釋清楚了,而我真名叫蘇蒂,邪牌組織的重要人物之一,我無惡不作,殺人無數,這種事要是被總部知道,我必死無疑。我笑著對夢說:“你告訴我這些是何居心?”

“你被自己催眠了,我想喚醒你而已。”夢又喝了一口酒,“還有,如今邪牌組織卷土重來,你早已經在他們的複仇名單之中,不過有意思的是新上任的大佛陀似乎察覺出來了,你不是當年率隊清掃他們的刑警相守宮而是背叛了他們的蘇蒂。”

“那又如何?”我不屑地說。

“大佛陀這人眥睚必報,你會死得很慘。”夢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這笑容像一頁薄薄的刀片,笑容閃過,使人有痛感。我笑道:“你還說不是他派來的?”夢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湄南河,“我和他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告訴那麽多,我是不想你死,你死了,梵緹婭可她也白死了……”他後麵的聲音很小,我沒聽清楚,再問他一句,他卻不說話了。我倒了一杯酒給自己,喝了幾口,回想著他的話問:“你剛剛提到梵緹婭可嗎?”

夢沒有說話,他站起來,拿起酒杯,他把血狀的紅酒嘩啦啦地灑在餐桌上,“‘邪牌’組織已經不是邪牌組織,他們更名為‘白衣讚’,他們這一次回來,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還有,他們變得強大了不少,整個曼穀,幾乎都在他們的控製範圍裏麵,包括你們ICPO總部。”

“我得小心自己人?”我想起了利希美,她手腕上的比薩符號,我印象很深。

“我要說的就這麽多了,酒也喝了,人也見了,該說的也說了,我得走了。”夢挪開椅子,伸手扶了扶他高挺鼻梁上的墨鏡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我心緒變得複雜,這種時候聽到夢的這些話,有些亢奮又有些不安,亢奮的是,我可以直接麵對大佛陀了,不安的是,我怎麽對抗大佛陀以及他身後的那些黑暗勢力。而我最鬱悶的是,我到底是相守宮還是蘇蒂?離開這家餐廳,我驅車來到曼穀郊外,靠著記憶,我走到了那座墳墓麵前。

1995年12月4日晚上,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伸手摁著腦袋,搜索著整個腦子,沒有記憶,關於那一晚,任何記憶都沒有。這事顯得有些詭異,也許是對手的詭計。想到這個,我輕鬆不少,回到車子裏,拿古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他叫我去曼穀唐人街找他。

我和拿古從寄魂村回來後,剛剛靠岸,拿古便跟我分離,他要去做什麽,我管不住。和他分開後沒多久,我便接到了夢的短信,他約我見麵。我當時沒有想太多,赴約後,夢居然對我說了這些東西。心情完全被夢給擾亂,我沒法相信一個陌生人。我本以為拿古不會再聯係我,他回來的目的是為了尋找邪牌組織的頭領,然後幹掉他,而不是為了跟我花天酒地。我按照拿古給我地址找到他,他在一間中國古玩店正在尋找著什麽。我進入古玩店,一股血腥味使得我有些暈眩,久違了的血腥味,我咳了一聲,拿古在一個古玩架子後麵跟我說:“你幫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關於‘邪牌’組織的信息?”

這裏會有邪牌組織的信息嗎?古玩店沒有開燈,店裏顯得有些陰暗,一排排看上去古老的貨架中擺著奇形怪狀的古董,青銅器、玉雕、金銀器、瓷器、陶器、佛像、首飾等,造型各異,中國風、日韓係、泰國本地貨、西洋貨都有,古代器具,近代器具,當代高仿,形式也不大一樣。除此之外,古玩店的老板,一個皮膚黝黑、個子很矮的老頭子,他趴在櫃台上,手垂著,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已經掉在地上,在他的背後,一隻白色的羊角插在他背部,血流得他一身都是。我朝拿古問了一句:“這人你殺的嗎?”我是個警察,殺人這種事,自然不能放過。

拿古回了一句不是他。我走到死者麵前,仔細打探了一下,拿古朝我喊道:“別磨蹭了,我來的時候,他已經死掉了,或許是內訌,你快幫我找找線索。”

“你怎麽找到這兒的呢?”我帶著懷疑的語氣問拿古。拿古不耐煩了,他從後排貨架邊上走出來,“你真不幫忙嗎?”我嗬嗬笑道:“找什麽呢?”說完朝一個貨架走去。拿古朝我揮揮手,“有疑問的東西都得仔細瞧瞧。”他手裏拿著一顆白色的小球,這玩意兒屬於‘邪牌’組織的通行珠,難不成他就是靠這玩意兒找到這兒嗎?按照夢的說法,邪牌組織在曼穀無孔不入,這兒顯然和之前的“金光酒吧”、“蓮花養生會所”、“柯叻拳場”一樣,都是他們組織裏成員接頭集會地點。我伸手去翻動貨架上的古玩,我對古玩這個行當不大熟悉,找尋了一會兒,拿古對我說:“你覺得除了通行珠,我們還有別的辦法找到他們嗎?”

“我們可以讓總部的人去查,‘邪牌’組織是一個龐大的組織,他們再怎麽嚴密和隱藏,總部總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所。”我說著,這是我的計劃之一,在相守宮墓穴麵前,我已經打算好回總部調出當年的檔案,‘邪牌’組織真有那麽惡劣的話,總部檔案室裏肯定有不少關於這個組織的資料。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總不能傻乎乎地在這兒亂搜一番。

拿古走到我身邊,“回總部嗎?你別想了,天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你這話什麽意思?”

“總部根本沒有關於‘邪牌’組織的資料,任何關於這個組織的資料都被刪除了,有人在我們回來之前動了手腳,對於‘邪牌’組織,我們根本掌握不到他們的任何情況。”拿古的話讓我很受傷,銳氣受損,心有不甘,我相信拿古沒有騙我,他一心想找‘邪牌’組織,肯定第一時間回總部尋找。夢的話再次被驗證,‘邪牌’組織已經滲透ICPO。

“總部有內奸,這個內奸會是誰呢?”我無聊地問了一句。

“誰知道呢?我們總不能去查內部的人,我們也沒有這個權力。”拿古顯得很無奈。看來我們隻能在這個陰暗的古玩店尋找線索。我一麵找尋著一麵思考著,想起砂楚的話,我問拿古:“你覺得大佛陀會是誰呢?據我所知,大佛陀是很厲害的人,他能操控人心。”

“我才不會管他是誰,隻要想破壞寄魂村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好過。”拿古嚴肅地說著。我咳了咳說:“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砂楚的哥哥?砂楚不是有個哥哥嗎?他殺死了砂楚的母親,托薩萊和他有個約定,他離開寄魂村,托薩萊才不去跟砂楚相認。你想想,砂楚的哥哥血氣方剛,被趕出寄魂村,他一定很不甘心,這一次,隻怕他已經醞釀很多年了。”

“砂楚的哥哥?怎麽會呢?村子的人都以為他死掉了。”拿古不大認可我的說法,但是我知道砂楚擁有一種奇怪的能力,她能預見尚未發生的事情。我尷尬地笑笑說:“看來是我想太多了,不過以砂楚她哥哥的能力,弄出一個‘邪牌’組織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這些都是砂楚告訴你的嗎?”拿古慢慢地靠近我,一邊找東西一邊說。

“聽她說她哥哥是個天才,寄魂村所有的絕學,他隻要見過一次就能學會,過目不忘,實在厲害。天才很強大,但天才並不完美,她哥哥是個暴君,對嗎?自幼性格有缺陷。話說你和她哥哥熟嗎?”我說完的時候,拿古已經來到我身邊,他盯著我問:“什麽都沒有找到嗎?”

我點點頭:“完全不知道我們在找什麽?這些老古董,能有我們想要的東西嗎?”

“你都沒有仔細找。”拿古有些埋怨地說。

“剛剛的問題你沒有回答我,你和砂楚的哥哥熟嗎?”我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拿古卻沒有回答,我看著他,他目露凶光,“你還是別知道了。”他舉起右手朝我脖子拍過來。他動作很快,快如閃電,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備,隻怕已經死在拿古手裏。他撲空之後顯得很憤怒,“相守宮先生,你逃不掉的。不,我應該稱你為蘇蒂先生。”

我盯著拿古的右手,他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間夾著一根細小如絲的魚刺,淬了毒液的魚刺。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好自己機靈。魚刺殺手現身了,幸虧夢的話深深地印在我腦海裏麵,‘邪牌’組織的人控製了曼穀,我已經無法相信身邊任何人,包括拿古。在我進來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不對頭,古玩店的老板並非被一隻羊角刺死而是被一枚魚刺紮進了喉嚨,他是中毒死的。顯然,這是拿古的手筆,古玩店不是邪牌組織的聯絡站而是拿古為我設置好的墳墓。

“蘇蒂先生?什麽蘇蒂先生?”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別裝了。”拿古快步朝我走過來,瞧他的樣子,今天勢必把我給殺了。

“你胡說什麽?”我不解地問。

“你隱藏得好深,如果不是今天有人告訴我,我還真被你給騙了。”拿古的話讓我心亂亂的。我從懷裏摸出一把微型手槍,拿古根本沒有想到我會帶槍,這把槍,我從來沒有離過身。等拿古靠近我的時候,以為自己得逞的時候,我的子彈射穿了他的身體。

我沒有打中他的要害,子彈使得他很痛苦,看到他倒在地上,我過來摁住他,他卻發瘋般吼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你別想從我口中知道什麽。”他右手動作很快,快到我來不及阻止,帶毒的魚刺刺入了他自己的喉嚨,他抽搐幾下便死掉了。

古玩店外響起一陣警笛聲,我看了一眼拿古的屍體,這個變化來得太快了。我撬開拿古左手五指,奪取握在他手心的那枚通行珠後失魂落魄地從古玩店後門逃離。

2 局中局

我逃出古玩店,落魄地穿過幾條街道,一輛摩托車攔在我的麵前。騎車的人把戴在頭上的頭盔摘下來,竟然是夢。我二話不說跳上夢的車,夢也沒說話,重新把頭盔戴上發動摩托車載著我朝人流衝過去。摩托車嗚嗚的鳴叫使得我心情很糟糕,拿古居然要殺掉我,這到底是為什麽?拿古死掉了,砂楚怎麽辦?利希美怎麽辦?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拿古難道被‘邪牌’組織控製了嗎?或者他就是邪牌組織安插在總部的奸細。夢似乎已經知道我身邊發生了什麽,他把我載到湄南河河邊。下車之後,迎著河麵吹來的陣陣清風,他低聲問我:“你還活著,活著的感覺還行吧?”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是誰?你都知道些什麽?梵緹婭可和你什麽關係?”

夢掏出一包煙,他點燃一根,抽了幾口,“我是誰不重要,我和梵緹婭可之間的關係,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但是你大可放心,我和大佛陀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或者說,我們擁有同樣的敵人。”他最後這話,我聽拿古說過,想起拿古就是魚刺殺手,我心寒不已,夢難道跟大佛陀有仇嗎?看他一臉不爽的樣子,大佛陀難道是他的殺父仇人。

夢把煙蒂捏掉,“我現在該稱呼你為蘇蒂先生還是相守宮先生呢?”稱呼重要嗎?我冷笑一聲,“隨你。”對我而言,我是蘇蒂還是相守宮一點兒也不重要了,我殺掉拿古,這禍闖大了。夢走到我跟前笑道:“你想知道拿古為什麽要殺掉你嗎?”我點點頭,這事有些莫名其妙,拿古與我離開寄魂村的時候,他與我並肩作戰,我們立下血誓,誓要把邪牌組織給清除。

夢繼續說:“拿古與大佛陀達成協議,他要是殺掉你,‘邪牌’組織就不會再侵犯寄魂村。”

“就那麽簡單嗎?難道拿古不是他們組織裏的人?”我攤開手掌,看著手心握著的那顆白色通行珠,拿古如果不是邪牌的人,他手裏怎麽會有‘邪牌’的通行珠。夢哼哼笑起來,“自從大佛陀發現你的身份後,他就派人找上你了,你知道比薩符號嗎?”我當然不會忘記那個三大裸男形成的“銜尾蛇”符號。夢說:“這是‘邪牌’組織的符號,不,‘邪牌’組織現在改名了——白衣讚,這是他們現在的名字,我跟你說過的。經過那麽多年的潛伏,白衣讚比以前強大不少,他們的領導人大佛陀已經易主了,所以‘邪牌’變成白衣讚。”

“白衣讚?”我愣了一下,夢說過一次,我沒怎麽注意,關於邪牌的內幕,夢似乎懂得太多了。夢笑道:“你那位搭檔,那個韓國姑娘,她正是大佛陀派去殺你的殺手。可惜她舍不得殺掉你,你死不掉,所以梵緹婭可出現了,更可惜的是梵緹婭可也舍不得殺掉你。”

“看來我還真命大。”聽完夢的話,我心情更糟糕了。

夢微笑著說:“白衣讚卷土重來的時候,大佛陀就盯上你了,盯上你這個在多年前險些讓‘邪牌’組織全軍覆沒的刑警。他們在調查你的時候發現了你的秘密,真正的相守宮已經死了,而你正是背叛邪牌的蘇蒂。所以,他們讓利希美潛入ICPO,讓她成為你的搭檔,奇怪了,你也許真的命大,利希美居然沒有殺掉你。大佛陀覺得利希美已經背叛,他讓梵緹婭可出手,梵緹婭可本來可以殺掉你,她送了你一個小禮物,這個小禮物很致命,你要是接觸到,必死無疑。”

“她把送我的禮物收了回去嗎?”我感到吃驚,如果梵緹婭可想殺我,隨時都可以,難怪她送我的禮物不見了,我還以為弄丟了,看來她在我被殺之前後悔了。我身邊潛藏著如此多的危機,聽了夢的話,汗珠自覺地從額頭冒出,如果不是她們有悔意,我隻怕已經淪陷地獄。夢又抽起一根煙,我向他討了一根,抽了一口煙,我問他:“你真不是白衣讚的人?”

“我不是。”夢很肯定地回答。

“你確定嗎?那你為什麽要幫我?”我不解地問。夢傻笑了一聲,“我不是幫你,我是幫我自己,你要是死掉了,這事就沒得玩兒了。白衣讚兵強馬壯,你單槍匹馬,大佛陀隨時可以玩兒死你,你知道他為啥一直留著你嗎?”

“我是他最愛的弟子,他想慢慢玩兒死我。可你不是說,‘邪牌’組織易主了嗎?新上任的大佛陀,他跟我之間……”我還沒有說完,夢已經搶先說:“他和你之間仇恨更大。”這話說得我心裏一震,這個所謂的大佛陀到底是誰呢?他和蘇蒂之間有著血海深仇嗎?我盯著夢問:“我覺得我沒啥本事能幫到你,你又何必對我那麽上心?”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夢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心中納悶兒,看著波光粼粼的湄南河,心中的疑團更加緊密了。一陣警笛聲出現,夢朝我笑了笑,“你殺了人,他們便要來抓你,黑白兩道都想你死,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幾輛曼穀警察局的警車已經朝我們開過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總部和曼穀警察局顯然已經被白衣讚安插了內奸,我要是被帶回去,豈不是等著被大佛陀剝皮抽筋。夢看出我的憂慮,他上了摩托車,“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走一步是一步,被同事們抓回去殺掉還不如跟著夢瞎闖。我上了夢的摩托車,衝出警察們的包圍,我們順著湄南河河岸一路開去。繞過幾條大街,我們進入一個昏暗潮濕的小巷子裏麵。在一個破破爛爛的門口麵前停下,夢摘下頭盔說:“就這兒了。”我下了車,夢把我帶進這個破爛的房子,裏麵很陰暗,光線差不說還充斥著一股黴氣。我咳嗽幾聲,正想說什麽,前麵出現一個偉岸的身軀,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從暗影裏走出來,看到我和夢,那個男人冷笑一聲:“你們總算來了,之前我一直擔心,擔心你們會死掉。”

“放心,這小子命大得很。”夢像是嘲笑一般說了一句。我嗬嗬一笑,想認真看清楚來者,由於光線實在太暗,無法看清他的麵孔,盡管他已經走到我的麵前。那人比我高一個個頭,聽口氣四十來歲,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衣衫革履,像是某個公司的管理層。夢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給你介紹一下,他叫星頓,我的上司,你的境遇,他或許能幫你。”聽到“上司”二字,我愣住了,夢難道是某個公司的人嗎?什麽公司呢?星頓又是什麽人?我的疑惑沒有得到他們的解釋。

星頓朝我說:“時間緊迫,你如今已經被黑白兩道通緝,我們能做的隻有把大佛陀引出來殺掉他。”

“殺掉大佛陀?你和他有仇嗎?”我沒有想到星頓會那麽想大佛陀死掉,看來夢說得對,我們都想大佛陀死掉。星頓沒有向我解釋太多,我隻能問:“憑什麽要相信你們?”經曆拿古的反戈一擊,我心裏幾乎不會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昏迷不醒的利希美。星頓冷笑一聲,他身邊的夢說:“你可以不相信我們,但你一定知道什麽叫孤掌難鳴,如果我們不合作,大佛陀與他的白衣讚將會吞噬整個曼穀,甚至整個泰國。”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警察嗎?”我察覺出了什麽,問了一句。夢和星頓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之後,星頓說:“你放心,我們絕不會拖你的後腿兒,而且我們與白衣讚勢不兩立,八年前,我們就跟他們杠上了。大佛陀這人過於狡猾,我們至今都沒有摸到他的小尾巴。如果你能加入我們,我想他很快就會原形畢露,到時候抓獲他易如反掌。”

“你們一句話也沒說清楚,我無法相信你們。如果沒有什麽事,我想我得走了。”我得告辭了,星頓和夢想和我合作,他們卻毫無誠意,至少他們得告訴我他們的真實身份。我沒法相信他們,隻能離開。我要走,夢和星頓顯得很遺憾,卻又沒有攔下我。

走出這個破房子,我隻聽到後麵的夢輕輕地說:“相守宮,你會後悔的。”我想我沒有什麽可以後悔的,既然惹上白衣讚這股邪惡力量,死亡對我來說,跟家常便飯一樣。走在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我到底該往哪兒去呢?在一個簡陋的旅館住下來,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我還買了一個白色口罩和一頂灰色鴨舌帽子。在旅館裏麵休息了一個下午,夜幕降臨,我起身叫了一份外賣。吃飽喝足之後,我把從拿古手裏獲得的那枚通行珠拿出來,打開通行珠,通行珠藏著一張小紙條,展開紙條,上麵寫著一行字,“事成之後,柯叻拳場,大集結”。

這是寫給拿古的通行令,柯叻拳場,那個地下殺戮室,我完全能想象得到那兒所充斥的恐懼。事情很明了了,柯叻拳場已經被白衣讚用作集結的地方,這個充滿血腥暴力的地方,一直屬於白衣讚這個組織,白衣讚成員帕朗與蒙沙旺為了爭奪拳場的管理而互相戕害。可想而知,這個地方對於白衣讚來說,戰略地位是多麽的重要。如果沒有猜錯,白衣讚的大頭目,那個惡貫滿盈的大佛陀便在拳場之中。我顯得有些激動,找到大佛陀的藏身之所,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事情,哪怕是夢和星頓,他們也對大佛陀毫無辦法。

但我顯得很害怕,如果貿然而去,隻怕會被白衣讚的人五馬分屍。

此時,一通電話進入我的手機,來電的是利希美。

我想了一會兒才接通電話,利希美在電話裏麵說:“老宮,你在哪兒?我回到曼穀了。”聽到她的聲音,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她不停地問我地址,我卻沒法告知。

想了想,我問:“就你一個人嗎?”

利希美說,“沒有,砂楚跟我在一起。”

聽到“砂楚”的名字,我心裏更緊張了,我殺死了她丈夫拿古,要是被她知道,她非得殺掉我不可。我把電話掛了,砂楚已經救活利希美,一切的努力沒有白費,但我知道,我與她們之間不會再是朋友。將手機關機,我上了一輛的士。我的目的地很明確——柯叻拳場。

柯叻拳場四周顯得很安靜,沒有任何一條人影。這吊詭的氣氛使得我心動加速,下車之後,我沒有進入拳場而是站在拳場對麵一個候車牌邊上。我好想知道大佛陀到底是誰?但又沒有勇氣進入拳場。在候車牌邊上猶豫著,一陣警笛聲灌入我耳朵,十幾輛曼穀警局的車子匆匆而來,他們手執重新武器衝進了拳場。

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看到曼穀警察們掃**柯叻拳場,白衣讚的大小頭目排著隊被警察們抓獲,心裏難免一陣欣喜。這是我給大佛陀的致命一擊,我希望他被抓住,但我知道他不是那麽容易被抓住,他或許逃掉了。想到這個,我心裏寒意不斷,畢竟曼穀警察局有大佛陀安插的內奸。白衣讚屬於幽靈組織,幾乎沒有人能摸清楚他們的行蹤,這一次,他們自信地集結,誰能想到警察們衝了進來,一場惡戰,邪不勝正,最終被警察們破壞了他們的集結。

我幻想著拳場裏所發生的一切,警察們瘋狂抓捕這些邪惡分子,腦子不由得有些沉重。看到有個警察朝我跑來,我縮了縮脖子,伸手把鴨舌帽壓低,轉身朝後麵的一條小巷子跑去。

在小巷子裏跑了一陣,拐個彎,走出巷子口,兩條苗條的身影擋住我的去路。我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利希美的聲音已經鑽進我耳朵,“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兒,是你報的警嗎?”我被嚇得靠著牆,利希美和砂楚直挺挺地站在我麵前。我尷尬地笑笑,“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利希美卷起袖子,她把手腕上那個刺青亮給我瞧,“我接到‘白衣讚’集結的通知了,我想你一定會在這兒,所以就過來了,沒想到警察把這兒包圍了。”

“你果然跟大佛陀有一腿,嗬嗬!利希美,我算是瞎了狗眼。我居然相信了你,這一切都是你演的吧?你們費盡心思設計一個個局來套我,我還真是榮幸。”我幹笑著:“你來抓我嗎?抓我去向大佛陀邀功。”

“我要是想殺你,早就殺掉你了。”利希美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嗬嗬,那你總不會幫我。”我苦笑,想不到自己落到這番地步,身陷危險卻無人相幫。利希美伸手在臉上揉了揉,“大佛陀派我來殺你的時候,我確實想殺掉你,可惜我發現了你的秘密,你不叫相守宮,你是我們組織的元老級人物,而你背叛了我們組織,我對這個很感興趣,我想知道這個故事的前因後果,所以我沒有對你下手。”

“看來你都知道了,你想怎麽樣呢?”我不知道利希美想做什麽,她是敵是友?利希美歎了一聲,“你救了我一命,我再糊塗也不會害你,我雖然是個惡人,但我不會殺害自己的恩人。”她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我倒有些感動了。

砂楚突然說:“相守宮先生,拿古的事情我知道了。”我頓了一下,她竟然知道了,不過也不奇怪,利希美屬於ICPO的人,拿古被我殺死的消息已然傳遍整個ICPO,總部已經向我下發通緝令,我想很多人都想知道,我為什麽殺死了拿古。

我聲音顯得有些酸楚,“砂楚,對不起。”

“沒事,這是拿古他自找的,麵對你,我又能怎麽樣呢?”砂楚突然流淚,聲音哽噎的她已經把頭扭過一邊,然後背對著我。我對她的表現感到疑惑,她不是該恨我嗎?甚至要殺了我給丈夫拿古報仇。她居然沒有這麽做,我內疚地對她說:“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種地步,砂楚,拿古的死,我很對不起,這件事結束後,如果我沒有死,我任你處置。”

“算了。”砂楚冷淡地回了我一句,“我還是回去吧!這兒真不適合我。”

砂楚走掉了,淚流滿麵,看著很悲傷,身影落寞不堪,她一定很傷心,新婚宴爾,丈夫就這麽沒了。我內心同樣很酸,對於砂楚,這個單純可愛的女孩,我已經沒有什麽臉麵麵對她。利希美朝我說:“你別多想,這不是你的錯,拿古自己做錯了,他不該和大佛陀沆瀣一氣的。”

“這事你也知道?”利希美的消息也太靈通了,拿古在古玩店殺我這件事,除了我和夢之外,沒有人知道了吧!總部和曼穀警方他們一定不會認為是拿古先要殺我,要不然他們不會滿大街通緝我。利希美冷笑一聲說:“老宮,我雖然不會殺掉你,但我還得做一件事。”

“什麽事?”

“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什麽人?”

“白衣讚新上任的頭目大佛陀。”

……

3 大佛陀

曼穀考山路夜市,酒吧林立,歌聲震天,路邊水果攤上各色水果琳琅滿目,各路街頭藝人在街邊盡力賣弄著自己的絕技。這條路被譽為背包客的天堂,但我很少來這邊。夜市之中,水果攤、泰式炒飯、泰式工藝品等使人眼花繚亂。很多人熱衷於來這裏的酒吧玩耍,不過大多都是一些外國遊客。除了酒吧之外,泰式馬殺雞在這兒也大受歡迎。我和利希美坐在一輛三輪車裏,利希美顯得憂心忡忡,我不懂她心裏邊思考著什麽,但我知道自己這一趟九死一生。大佛陀一心想找我報仇,我也總不能躲著,仔細想清楚後,我決定去見見大佛陀,關於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情仇,今晚我必須給自己一個交代。

“到了。”利希美突然說了一句。車子停下來,利希美下車了,我跟著下車。她伸出右手,在她右手裏麵握著一枚白色通行珠,很顯然,她和大佛陀已經約好了。在我們眼前,這是一個喧嘩熱鬧的酒吧,酒吧已經完全被紅男綠女們所霸占。利希美拉著我進入酒吧,來到吧台,她點了兩杯雞尾酒。我有些鬱悶,問她:“我們怎麽喝起酒來了?”暴風雨即將來臨,利希美竟然如此放鬆,不過,這事確實跟她沒有太大關係。她朝我笑笑說:“喝杯酒,好糊塗,嗬嗬!我不大願意把你帶來這兒,但我不能違背大佛陀,我是他養大的,他**了我一生,我無法親手殺死你,但我要把你帶給他。你們之間是生是死?自己解決吧!”

“白衣讚都很喜歡藏在酒吧裏麵嗎?”我聽了她的話,感受到她的冷漠,心底已經對她不抱任何希望。“白衣讚”確實是一個很厲害的組織,潛藏得很深,成員幾乎與平民沒啥區別。我的問題,她無視了,她把一杯“漸入佳境”遞到我麵前,“這將會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喝酒,幹杯吧!相守宮,我祝福你。”她這話說得有些幸災樂禍,我低頭拿起那杯酒,做人總不能太小氣,跟利希美碰了一杯,喝完酒,我說:“或許我早該想到了,在薩克達死掉的那起案子,我就想到了,我總是不願意去麵對。”

“其實你並不笨嘛!”

“不,我很笨。無孔不入的白衣讚,我又如何是你們的對手呢?”

“隻怪你太多事了吧!你不該與白衣讚犯下的案子有任何牽連。”

“可能是天注定吧!天注定我會遇到你們這些十惡不赦的人,天注定我會被你們識破,天注定我會栽在你手裏。”我無奈地歎著氣說。

利希美微微一笑。

我問:“有件事我不能理解,你們不惜派魘騎士殺了泰維卡那幫人,那塊佛頂骨舍利子真有那麽靈驗?真有傳說中的那麽神奇?”

“你想多了,那隻是一塊價值不菲的古董舍利子,有個美國佬許下重金要得到它罷了。”

“噢,原來是黑吃黑。”我明白過來,咧嘴一笑說。

“關於拿古的死,你需要說點什麽嗎?”利希美抿抿嘴說,“拿古死了,砂楚很傷心。”“他也許是被大佛陀利用了。”我簡單地回答。

“砂楚陪著我離開寄魂村,在船上,她告訴我一件事,她說,你長得好像她的哥哥,但是你給她的感覺又不對,如果你是她哥哥多好。”利希美聲音顯得很憂傷。

“是呀!那她就可以為她母親報仇了。”我不懂利希美為什麽要扯到這個話題,但我能想象得到砂楚跟她說了什麽。砂楚的哥哥是個暴徒,是個渾身戾氣的暴君,她會原諒這麽一個哥哥嗎?利希美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相守宮,你知道嗎?我還是喜歡叫你相守宮,“蘇蒂”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很陌生,我甚至不想記起來。”

喝完酒後,利希美把我帶出了酒吧,原來酒吧不是大佛陀所在的地方,利希美把我帶到這裏來,無非是想跟我喝一杯雞尾酒。我跟著她離開考山路,之後上了一輛黑色的廂型車,這輛車子帶著我們倆一路繞著,也不知道過了幾個路口,我們出了曼穀城。

在一條河邊,我們匆匆下車,一艘汽艇停在碼頭。利希美把我送上汽艇,“相守宮,我們告別吧!”我站在汽艇上,利希美就站在碼頭,我們四目相對,她顯得很愧疚,臉上隱約有些淚痕。

我歎了一口氣,朝她揮揮手說:“我不會有事,對嗎?”

碼頭上的利希美朝我搖搖頭,她很絕望地看著我,她覺得自己親手把我給葬送了。

汽艇開動,我轉過身子,我沒法再看利希美,我不是個文藝的人,寫不出什麽美妙的訣別詩,我隻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汽艇順著河流一直開著,陪著我的隻有四個穿著白色襯衫的漢子,他們臉色僵硬,對我不理不睬,隻求順順利利把我送到大佛陀麵前。

汽艇大概開了三個小時才靠岸,盡管霧色朦朧,我依然看得出汽艇靠在一個小島碼頭。我被四個白襯衫漢子扔在碼頭。他們沒有和我說一句話,哪怕是輕輕地叮囑一句或者惡罵一句。他們送我上島後,轉身開著汽艇離開了。我孤零零地站在碼頭上,白色的霧籠罩著整個小島,島上時不時傳來鳥獸噪聲。我如同置身在被迷霧環繞的寄魂村,心裏忐忑不已。

在碼頭上站了十幾分鍾,我竟然聽到了馬蹄聲,馬蹄聲嘚啵嘚啵朝我而來。

我循聲望去,茂密的樹林之中,七匹穿著銀色盔甲的戰馬馱著七個穿上藤甲的騎士跑出來。我瞪眼看著騎士們,騎士縮著腦袋,脖子邊上掛著一個頭盔,頭盔甩在藤甲上,發出“咚咚叮叮”的響聲。

我心裏暗暗歎了一聲,“這就是傳說中猜曼家族的魘騎士嗎?”思考著,騎士已經來到我跟前。我想打個招呼,其中兩個騎士已經伸手把我給提起來。

我被騎士挾持著往幽暗的林子跑去,穿梭於密林,心裏頭恐懼感爆棚,我開始有點兒後悔了,我或許不該來這兒。白衣讚這個組織實力太強,大佛陀這人竟然還能控製猜曼家族的魘騎士,除了魘騎士,“噬影客”蘇帕猜、“白骨掠奪者”薩克達、蒙沙旺、帕朗、殺玉狼、人妖皇後、魕將軍、梵緹婭可都被他控製得像木偶一樣。想到這些,內心湧出的怵意翻江倒海般使我比死還難受。

一個墓陵出現在我麵前,騎士把我扔在地上。

我抬頭看著墓陵,墓陵門口開著,裏麵湧出一道火光。這座墓陵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外形看上去如同一座佛塔,塗著一層白色的漆,如同清萊那座極受世人喜歡的白廟。

林中不停地傳來奇怪的鳥叫聲,我聳聳肩,既來之,則安之。做了一個深呼吸,我邁開步伐往墓陵的大門走過去。

進入墓陵,與外界的黑暗相比,這裏堆架著無數的火把。火光把墓穴裏麵照得輝煌無比,奇怪的是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偌大的墓穴,如同一座大廳,除了中間擺著一具金色的棺材外,沒有其他的人和物。我將墓穴前前後後、上上下下看了幾眼,覺得沒有什麽威脅,心裏不由得安靜下來。慢步走到那口金色棺槨麵前,棺槨的蓋子居然是一塊透明玻璃。

透過玻璃,屍體在我麵前一覽無餘。

一個七八十歲的老者穿著一件白色的袍子安詳地躺在棺材中,老者雍容華貴,絕非等閑。我看了幾眼死者,腦海裏不斷地搜尋這個老者的身影,很可惜,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聽夢說過,邪牌組織已經更換領袖,新領袖上位,可想而知,老的首領已經駕鶴西去。如果我沒有猜錯,躺在棺材裏麵的老頭正是前任“大佛陀”。

“蘇蒂,你總算來了。”一個陰幽的聲音從墓室內部響起來,一道白色的閘門被推開,一個瘦小的身子從裏麵走出來。我眯著眼睛盯著這個人,這個人慢慢地朝我走來,身形消瘦的他穿著一件白色短褂,在他的脖子和手臂上掛著不少的骨雕玩意兒。他的臉很尖,長滿紅斑,眼睛很小,酒糟鼻,嘴巴很扁,整個人看著有點兒消化不良。赤著腳走路的他,左腳上麵還拴著一串鈴鐺,鈴鐺隨著他提起步伐發出風鈴一般的妙音。

“你就是大佛陀?”我永遠也想不到,傳說中的大人物,掌控“白衣讚”這麽一個大型犯罪集團的首領大佛陀居然長得如此孱弱。那人沒有回答我,他走到金棺槨後端,躬身朝裏麵的死者拜了拜,跟著抬起頭鷹隼一般盯著我看,“你好,我叫阿杜拿素。”他的聲音軟綿綿的,有力無氣的樣子讓人瞧著可憐。

“阿杜拿素?”我凝視著瘦漢子。

“你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阿杜拿素微微一笑,“你甚至都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身份重要嗎?今晚站在你麵前的不管是蘇蒂還是相守宮,你都不會放過他。”我說完,阿杜拿素拍拍手說:“你說得對,如果不是你們倆,我父親怎麽會死掉呢?是你們倆害死了我父親。”他的語氣變得嚴肅,對我來說,關於他父親的死亡,我毫無印象。

阿杜拿素繞過金色棺槨來到我跟前說“你就是死一萬次,我父親也活不過來。”

阿杜拿素卻哈哈大笑:“你想太多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夢想,為了壯大白衣讚,為了複仇。你知道嗎?那時候的我還很小,你很親切,我總是跟在你屁股後叫你蘇蒂叔叔。當我知道你害死我父親,我好傷心、好絕望。那時候的邪牌組織群龍無首,人心渙散,支離破碎,有句話叫樹倒猢猻散,都快完蛋了。”

“這種組織根本不該存在,不是嗎?”我厲聲說,已經成為“死人”的我自然不能輸了氣勢。阿杜拿素努努嘴,咽了咽口水,“直到我知道你還活著,我才認識自己的使命,我要複仇。令我絕望的你使我獲得了希望,讓我獲得了新生。知道當年死掉的是相守宮而不是叛徒蘇蒂,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本來已經墮落頹廢的我如同在一個漆黑的夜裏遇到一隻能帶來光明的螢火蟲。我知道,我有事情做了,我找到了自己活著的意義。我重整旗鼓,將散落各地的邪牌組織成員召集回來。我重新組織了一個比邪牌組織更黑暗、更強大的白衣讚。為了殺掉你,打擊你,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聽完他的話,我沉默了,他很有幹勁兒地說著,歇斯底裏,撕心裂肺,說完咳嗽不已,他得有多恨我。

“重整旗鼓?你真是搞笑,你那麽想殺掉我,其實心裏還是舍不得吧!我要是死掉了,你還跟誰玩兒呢?”我沉默之後大聲說道,我總算讀懂了他的內心,他已經完全被仇恨所蒙蔽。

“逆我者死。”阿杜拿素瞪著我說。

我伸手摸了摸後腦勺,見到傳說中的“大佛陀”阿杜拿素,聽了他那麽多話,原本滿懷恐懼的我突然變得輕鬆無比,死亡似乎成了一件小事情。對於這些恩怨,我一點兒記憶也沒有,阿杜拿素的話讓我有種解脫的感覺。

阿杜拿素幹咳一聲,他的雙眼轉移到棺材裏麵,說:“老糊塗,你瞧見了嗎?你最信任的人來看你了。”他的話有些諷刺,我滿不在乎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我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瘋子而是一個有理想的瘋子。我的沉默使得他有些急躁,他回頭瞪著我說:“一個從寄魂村來的落拓青年,身懷秘技的他自以為天下無敵,四處挑釁的他被我可憐的老父親遇到。但他肯定想不到會在三招之內輸給了我父親。從此,青年成為我父親的崇拜者,他拜我父親為師,成為我父親的左膀右臂。他本可以幫助我父親完成組織所計劃的宏圖大業,誰知道他臨陣脫逃,背叛了組織和我父親,這家夥名字叫蘇蒂。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子,你總是抱著我,哄著我玩兒,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你就算是死,你也會死在我父親的手裏。”

阿杜拿素幹笑著說:“你逃避不了,永遠也逃避不了,你背叛了最信任你的人,帶著組織的罪證逃跑了,父親找到了你,誰知道那個叫相守宮的人替你死了,我父親完全被你給騙過去了。你躲在ICPO裏麵,你以為你能躲一輩子嗎?你太天真了。”

“何必那麽多廢話,你想我死,現在就可以動手。”我怒喝一聲。

“不,你錯了。”阿杜拿素淡然一笑。

“錯了?”

“我不會殺掉你,至少現在不會。”阿杜拿素剛剛還一副恨不得扒我皮的樣子,眼下突然變得慈眉善目,似乎在醞釀著什麽更大的陰謀。

我苦笑:“看來我遇到對手了。”

“對手,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對手。”阿杜拿素還挺自大。

“嗬嗬,那你費盡心思把我弄到這兒,就為了跟我說說話嗎?”我啼笑皆非,真要是這樣子,阿杜拿素也太無聊了。

“不,還有一件事。”阿杜拿素冷笑著。

“什麽事?”我問。

“蘇蒂之所以背叛我父親,你會天真地認為他洗心革麵了嗎?壞人做久了,他想做個好人嗎?你錯了,他哪會是什麽好貨色?壞事做多了,習以為常,好人難當哪!”阿杜拿素居然賣關子。

我狠聲說:“那他為了什麽呢?”

“他殺死我父親後從我父親身上拿走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據說這件物品能控製世界上的十大神秘組織。”阿杜拿素說到這沒有再說下去。我愣住了,難不成這就是蘇蒂和前任大佛陀所謂的宏圖大業嗎?這有點兒扯了,十大神秘組織,我在腦子裏搜了搜,牛血社、哥倫布騎士團、比爾德堡團、克瑞普提亞社、骷髏會、貝迪鮑利、共濟會、羅馬俱樂部、芬尼亞兄弟會、光照派,想著這些,心裏覺得無比可笑。阿杜拿素臉上卻很自信,看著一點兒也不假。如果我是蘇蒂,我拿走這麽厲害的東西,還能混成一小刑警嗎?早他媽成新世界的創世神了。我想說幾句話打擊一下他,門外卻傳來一陣槍聲,槍聲很猛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蘇蒂叔叔,時間不多了,這個局,咱們慢慢玩兒。”阿杜拿素察覺到不對頭,他很紳士、很有禮貌地向我鞠了一躬,跟著轉身朝他走出來的那個白色閘門快步走去。

我杵在墓室之中,看著金色棺槨裏麵的死者,阿杜拿素說的東西真的存在嗎?沉思著,墓室不知不覺站滿了人,他們圍著我和金棺材愣愣地站著。利希美從人群裏走出來,“老宮,我就知道你死不了。”她已經撲到我懷裏低聲啜泣。我低頭看著懷裏的利希美,萬萬沒想到,利希美居然帶著總部的人來搭救我,她的心看來已經動搖了。

我朝著夢叫我的方向看去,夢和他的上司星頓都在。我鬆開利希美大步走到夢麵前,夢和星頓舉起掛在脖子上的證件齊聲跟我說:“你好,我們來自ICPO中的‘V’部門,專門負責調查研究世界各國的神秘組織和秘密犯罪機構。”

在ICPO特案組那麽久,“V”部門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我不敢相信地盯著他們倆的證件看,上麵確實寫得一清二楚。

“我們已經跟蹤邪牌組織很多年了。”星頓沉聲說著。

“梵緹婭可是我們的人,自幼潛伏在這個邪惡組織……”夢顯得很傷感,“梵緹婭可她有些……有些可惜了……”

想起梵緹婭可,心裏邊不知道為何會湧出一絲酸意。

總部的同事對小島進行地毯式搜索,阿杜拿素和白衣讚的人都消失不見了,包括猜曼家族的魘騎士。星頓和夢顯得很不甘心,張嘴就是罵罵咧咧。我和利希美坐在離開孤島的汽艇上,回頭望著那座隱秘小島,利希美問我:“對你來說,沒有抓到大佛陀,這將是一個噩夢嗎?”

“我不知道。”我淡淡地回答著,心裏卻很不安,阿杜拿素似乎已經算到這一步,下一步他可不會那麽不小心,“你還不配做我的對手。”他的話一直在我心裏激**,這句話像是一把利劍插在我胸口,使我窒息。

一周後,特案組總部給我下了一個調令。

三天後,我來到ICPO麾下的東京特案組總部。

當天下午,我收到阿杜拿素給我發的一封電郵:“歡迎來到東京。”

我知道,我與“大佛陀”阿杜拿素之間的生死較量才剛剛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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