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畫之謎

東方大飯店四樓展廳。在龍爾東的建議下,謝天賜決定舉辦一次大型繪畫展覽,一來可以借畫展維護飯店的名聲,二來可以推介留洋歸來的大畫家龍爾東。為這次畫展,他找來上海的報紙和廣告商,大力鼓吹宣傳,畫展命名為“上海灘年度畫展”。為了保證畫展能成功舉辦,他還重金請來不少國內外著名畫家。在距離畫展還有三天時,謝天賜將布置工作交給了財叔。

財叔專門組織人服務於畫展,趙四、李武、石二、程小林四人是搬運工和布置員。四人忙活了一天才把所有參加畫展的繪畫作品搬運到酒店的臨時倉庫,為了趕時間,財叔讓他們加班,晚上再將繪畫作品搬至展廳。

當晚,趙四提前先來了,他進入放置繪畫作品的倉庫,看到其他人還沒到,就點了一根煙坐等。十分鍾左右,倉庫裏麵傳來叮叮叮的響聲,他覺得奇怪,站起來,順著聲音走去。聲音還在繼續,倉庫裏根本沒有其他人,連老鼠也不見一隻。進入最深處,趙四叫了一聲:“誰在這兒?”看不到任何人,叮叮叮的響聲從四周湧過來,趙四不由得心裏有些害怕,大聲叫道:“李武?石二?程小林?快給老子滾出來,再嚇老子,小心把你們給剁了。”沒有人回應他。他本以為是石二他們的惡作劇,誰知叮叮叮的響聲還是沒有停止,像是有誰在敲擊著什麽,類似打鐵的響聲。

“喂!別鬧了,快滾出來,老子可不怕你們嚇唬。”趙四喊著,聲音很大,算是給自己壯膽。他環顧四周,除了一排排被包裹起來的繪畫作品和倉庫頂的燈火,並沒有其他奇怪的東西。他繼續往裏麵走去,此時,叮叮叮的響聲消失了,顯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幅油畫作品,畫麵是黃浦江,江邊上站著一個漂亮女人,女人身著白色旗袍撐一把油紙傘,滿臉幽怨的表情;在她的腳跟邊上,一隻懶洋洋的白絨貓睡眼惺忪地趴著。趙四盯著這幅畫,心想畫作運過來時全都經過打包,這幅卻沒有,是誰打開的?走到油畫跟前,他低頭細細看,突然耳邊又響起叮叮叮的響聲,嚇得他哆嗦一下叫道:“誰在這兒?”

還是沒有人回答。趙四感到納悶,又朝油畫看了一眼,這一看徹底被驚嚇到,油畫上的女人在對他咧嘴笑。趙四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繼續看油畫,女人沒再笑,但是一雙哀怨的眼睛突然流出兩道血色淚痕,順著女人白皙的臉蛋往下流。趙四更是心慌不已,耳邊的叮叮聲變得急促起來,他感到喉嚨一陣幹澀,瞬間一條人影出現,隻聽哢嚓一聲,趙四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石二和李武兩人來到倉庫時,趙四的屍體已經被拖走。兩人點著煙,抽到一半,程小林才匆匆趕來:“兄弟們,不好意思,最近拉肚子,來晚了點。”

石二問:“見到趙四沒?”

程小林答道:“趙四不是早來了嗎?”

李武說:“沒見到他,你和他不是住對門嗎?”

程小林說:“是對門,他也找我來著,但我拉肚子,他隻好說自己先走了,怎麽了?他人呢?”石二說,“這就奇怪了,既然來了,咋不見人呢?”李武隨意說道:“看來偷懶去了。”石二嘟囔道:“他不來,咱們怎麽幹活?”程小林想到什麽似的說:“沒準跑老王那兒去了。”石二問:“老王?開賭場的老王嗎?”程小林笑道:“肯定是,他來那麽早,我們沒來,說不定先去賭幾把,沒事,等他輸光了自然會回來,再說他就那麽點錢,兩三把他準輸光了。”

“看來這活兒得咱們幾個先來了。”李武說完彎腰拿起一幅已經包裹好的畫作。

石二叫道:“小心點,這些畫值錢得很,弄壞了,咱們可賠不起。”

“咦,那邊怎麽有個畫沒包裝好?誰漏下的?煩死人了。”程小林看到了那幅畫著黃浦江和女人的油畫。石二順著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甭管了,先把這些弄上去再說。”說完也拿起一幅畫作,程小林隻好跟著拿起畫作同他們一起走向展廳。忙活了大半晚上,趙四還是沒有出現,累死累活的三人又開始抱怨起來,石二說:“算錢的時候一定記得把趙四那份工錢分了,咱們不能做這白工。”

“那不是廢話嗎?趙四沒來,咱們自然得分了他的錢。”李武說。

“剩下四個了,忙完了,老子得回去好好睡一覺。”程小林看著倉庫裏剩下的三幅包裝好和那幅沒有包裝的油畫,人精神不少。三人接著將那三幅畫作搬至展廳放好,石二對程小林說:“剩下最後一張了,小林,你下去拿吧!”

“我下去嗎?”程小林有些猶豫,“那個畫也是要展出嗎?”

“囉唆什麽?就這麽點距離,我和武哥先抽口煙。”石二說完掏出煙來。程小林低下頭,還能說啥呢?自己年紀最小,又不抽煙,他老老實實地往樓下走去。

進入倉庫,看著那幅女人油畫像,程小林罵道:“你就是多餘的,想累死老子不成?”看著油畫上的女人,越看越生氣。女人愁眉苦臉地看著他,他歎了一口氣:“唉!也不怪你,誰叫他們都把我當小弟。”說完伸手在油畫上麵摳了摳,“這畫怎麽還沒幹?”他把粘在手上的顏料放到鼻子嗅了嗅,嘟起嘴巴說,“真難聞,洋人的東西真他媽不是好東西。”罵完之後順手拿起朝展廳走去。

程小林回到展廳,發現石二和李武不見了,他知道石二和李武肯定回家睡大覺了。他顯得更加生氣,隨手把手裏的畫扔在地上,轉身想走開,似乎感到有啥不對勁,盯著畫像裏女人的眼睛看,看著看著女人似乎笑了一下。他感到一陣寒意,想罵幾句,女人的眼睛突然流出血色的淚珠,順著臉蛋滑落。程小林感到奇怪,走上前,伸手去摸了摸從瞳孔裏流出來的淚珠。剛觸到,指尖傳來一股灼熱感,像是一把大火在燃燒,他看著手指,紅紅的,疼得下意識放到嘴巴裏麵吸了幾口。

這一吸不得了,手指上的肉居然被吸掉,發現肉被吸在自己嘴巴裏,他慌張地拿出來,手指隻剩下一截骨頭。他慘叫一聲,用另外一隻手去摳喉嚨,喉嚨嘔出血來,越嘔越多,根本止不住,直到他倒在地上。

翌日,謝天賜跟著財叔來到展廳,發現展廳還沒有布置好,那些畫還擺在地上,轉身問道:“財叔,怎麽回事?不是說今天能弄好嗎?我還提前叫爾東過來看看,如此看來,全搞砸了。”財叔有些納悶地說:“我交代好了,不知趙四他們在搞什麽。”

謝天賜說:“你去把他們找來。”財叔點頭離開展廳。謝天賜在展廳轉了一圈,走到那幅被拆開的畫像麵前,停了一下。看著畫作上那個哀怨的女人,越看越納悶,低頭想仔細看時,身後有人拍了他一下,嚇得他險些跌倒。他鎮定下來,吐了口氣,回頭看到是艾心,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麽又來了?”

艾心撇撇嘴,她身後的小小君說:“哪裏有死人,我姐姐就出現在哪裏。”

“口氣真不小,別胡說八道,誰讓你們進來的?”謝天賜罵道。

“你真那麽討厭我?”艾心看著謝天賜說。

“瘋女人。”謝天賜又罵道。

“你怎麽罵人呢?”小小君衝到謝天賜麵前,謝天賜冷笑不語。艾心走過來問:“你們準備辦畫展嗎?我以前讀書的時候,特別喜歡畫畫,水平也不差呢!怎麽都不掛起來呢?”謝天賜嘲笑道:“你這種鄉巴佬也懂繪畫?”艾心說:“有啥不懂呢?我還學過西洋畫呢!”她走到那幅沒有包裝的油畫前,“這個怎麽被拆開了?筆觸挺細膩,法國新古典主義?威尼斯畫派?巴洛克藝術?咦,這畫裏的女人是誰?看著很傷感呢!用畫傳情,妙哉妙哉!這個作品叫啥名字呢?”她伸手去翻油畫,看到後麵寫著一行字“黃浦江畔的貴婦人,作畫者潘白墨”。

她問謝天賜:“潘白墨是誰?”

“你別亂動。”謝天賜走到艾心身邊,伸手拍掉她髒兮兮的手,“你都快把這幅畫弄髒了。”

艾心嘟著嘴:“我問你潘白墨是誰?”

“潘白墨?潘白墨?我怎麽知道他是誰?能參加我這個畫展的人全都是名重一時的大畫師,這個潘白墨肯定是個繪畫高手,你問那麽多做什麽?”謝天賜不耐煩地說。

“這是一幅會殺人的畫像。”艾心囁嚅著。

“什麽?神經兮兮。”謝天賜怒道。

小小君說:“我姐說,這是一幅凶畫。”

“放屁,你們倆都給我滾出去,遇到你們真是倒大黴了。”謝天賜揮手趕著艾心和小小君離開。艾心衝謝天賜繼續說:“你有血光之災。”

“來人,幫我把他倆轟出去。”看到展廳外麵有幾個夥計路過,謝天賜喊道。幾個人看向謝天賜,財叔此時從人群裏鑽出來,急匆匆地跑到麵前:“少爺,出事了。”謝天賜問:“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財叔看了一眼艾心和小小君,猶豫了一下說,“趙四他們失蹤了,昨晚一晚上沒回家,他們的家人找到這兒來了。”

謝天賜問:“他們不回家關我們什麽事?他們的腿長在自己身上,別什麽都賴我頭上。”

財叔說:“看門的小五說,昨天晚上趙四、石二、李武、程小林四人都來了,後麵隻看到石二和李武離開,趙四和程小林並未離開,他們似乎還在飯店裏。”

謝天賜說:“那還不快去找找。”

財叔急忙帶著夥計去找,謝天賜倒抽了一口涼氣。艾心和小小君轉身意圖離開,謝天賜叫道:“站住。”他倆乖乖站定。謝天賜問:“你們倆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小小君擺手說:“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謝天賜走到艾心麵前:“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艾心支支吾吾:“也許……我隻是說也許……他們可能已經死掉了。”謝天賜沉默了一下,回頭看著展廳裏那幅油畫,問道:“和它有關?”艾心低聲說:“我不知道。”謝天賜伸手撓後腦勺:“沒什麽事,你們走吧!以後別在我跟前胡說八道。”倆人點點頭。這時,財叔帶著人跑回來:“死了,死了。”

謝天賜問:“什麽死了?”

財叔驚慌地說:“趙四……他死了。”

“帶我去看看。”謝天賜走過艾心身邊,“你也跟著來瞧瞧。”

一行人朝大飯店後邊的倉庫走去。為了保密,財叔已經叫人看著現場,不準任何人隨意進出。趙四的屍體就在倉庫後邊的茅房,裏麵臭烘烘的,屍體被塞在茅坑裏,手和腳都被折斷了,脖子也歪了,臉上的表情驚恐萬分,像是見了鬼,靈魂出竅一般。幾個夥計正在用繩索試圖把屍體拉上來,看到謝天賜走來,均停了下來。小小君捏著鼻子對艾心說:“這兒好臭,咱們還是走吧!”艾心沒有說話,她走到裏麵,低頭朝死掉的趙四看了幾眼。謝天賜想進去,但茅房太臭了,他哪裏受得了這般,捂著鼻子站到一邊,隻遠遠地朝艾心叫道:“你不是女法醫嗎?瞧出什麽來沒?”

艾心沒有回答而是招手叫人把屍體拖上來。接著她往倉庫跑去,謝天賜他們跟在身後。她在倉庫裏轉了一陣,走到趙四被害的地方,蹲下來像是在找什麽。謝天賜也跟著蹲下,問:“發現了什麽?”艾心伸手摸了摸地板上的顏料,紅色的,捏著軟軟黏黏的還沒幹。她問謝天賜:“那些畫不是都包裝好了嗎?”謝天賜抬頭看向財叔,財叔說:“對,都包裝好了。”

“既然包裝好了,怎麽會有顏料在這兒呢?看來我猜對了。”艾心說。

“猜對什麽?”謝天賜問。

“那幅畫,潘白墨的油畫,它昨晚就放在這兒。”艾心說。

謝天賜看向財叔:“財叔,你怎麽解釋?”財叔說:“我明明檢查過,所有參加展覽的畫都包裝起來了,而且原畫我也都看過,都是幹了的。”謝天賜問:“這一次參展的名單裏麵有沒有一個叫潘白墨的畫家?”財叔想了想答道:“這個我得去查一查。”說完離開了倉庫。謝天賜回頭對艾心說:“這次參加展覽的大小畫家有近兩百多號人,財叔記不住也正常。”

“這兒是犯罪現場,趙四是死後才被轉移到茅廁。”艾心說著,突然渾身發抖。謝天賜問道:“你怎麽了?冷嗎?”小小君對謝天賜說:“我姐沒事,放心。”艾心冷笑一聲說:“昨晚趙四第一個來到倉庫裏麵搬畫,他發現這幅黃浦江畔的貴婦人,感到很好奇,走過來看,也許被畫裏的女人迷住了。在他欣賞畫的時候,凶手從他身後出現並迅速地扭斷他的脖子,接著把屍體拖走。”

“凶手會是誰?”聽完艾心的分析,謝天賜急不可待地問。

艾心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像是一個幽靈,我想除了趙四,其他三人也遇害了。”聽了這話,謝天賜趕緊朝一個夥計叫道:“快去找人來,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夥計應了一聲朝外麵跑出去。另外一個夥計捂著鼻子進入倉庫:“老板,趙四的屍體拖上來了。”艾心站起來朝茅廁方向跑去。謝天賜和小小君隨後跟著。

趙四的屍體看著很扭曲,渾身散發著惡臭。謝天賜和小小君都不願靠近。艾心伸手去觸碰屍體,他們倆更是把頭扭到一邊。艾心把屍體擺弄一番後回到謝天賜和小小君身邊。小小君問:“姐,你難道鼻塞?這麽臭,你看上去怎麽一點感覺也沒有?”艾心沒有理會小小君的話,她看向謝天賜說:“死者四肢和脖子被折斷,凶手力氣很大,應該是練家子,動作幹練,沒有給死者掙紮的餘地,有可能是職業殺手。”謝天賜問:“職業殺手?你能確定我沒有聽錯嗎?”他想到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逆十字殺手,但又看了一眼趙四左手手背,並沒有逆十字圖案。

艾心輕聲說:“極大可能。”

謝天賜忍俊不禁:“我說你這個瘋婆子,你當我三歲小孩嗎?職業殺手來殺死趙四,你不覺得這很搞笑嗎?趙四不過是個普通的人,他在飯店就是個打雜的,職業殺手會殺他嗎?誰又會那麽傻帽,花錢請殺手來殺一個打雜的夥計呢?”

“明知故問。”艾心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謝天賜說:“你這是什麽意思?”艾心答:“這事明擺著衝你來的。”謝天賜笑了笑:“你想太多了,我說你老詛咒我死掉,你真那麽想我死掉嗎?”艾心覺得謝天賜油鹽不進,拉著小小君朝倉庫裏頭走去。

小小君急喊道:“姐,你還沒洗手呢!”艾心哪裏管他,拖著他就往外走。財叔這時候跑進來,走到謝天賜麵前:“少爺,參加畫展的名單裏麵沒有潘白墨這個人,奇怪了,他的畫怎麽會出現在我們這兒呢?”謝天賜眉頭一皺,頓了頓說:“潘白墨?這人到底是誰?他到底想做什麽?財叔,你找人去打聽打聽這個人,如果找到他,把他帶來見我。”

財叔說:“好。對了,小六子剛剛說他們找到了小林的屍體。”

“在哪兒?”謝天賜心弦緊繃。

“三樓走廊盡頭那個廁所。”財叔如實回答。謝天賜朝倉庫裏麵走去,出了倉庫,朝飯店三樓上去,那個廁所,如果他沒有記錯,已經大半年沒有使用過了。那兒確實是一個藏屍的好地方,至少不會那麽快被人發現。他來到程小林屍體所在的三樓廁所,這兒已經站滿了夥計,大家麵麵相覷,看到謝天賜上來,紛紛讓路。他走進廁所,艾心和小小君已經在裏麵檢查屍體。謝天賜沒有打攪艾心,站在一邊看程小林的屍體。屍體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紅色痕跡,瞳孔擴大,表情恐懼,滿嘴是血,胸前全是血跡,他坐在尿槽裏,右手摁著自己的肚子,手的五根手指隻剩下四根,其中一根像是被什麽銳器切掉了。艾心突然站起來走到水龍頭前,擰開洗手,一邊的小小君歎了一口氣說:“姐,你總算肯洗手了。”

謝天賜走到艾心身邊,問:“小林怎麽死的?”

“被人從後麵勒著脖子,窒息而死。死亡過程中,死者臉部同時遭到重拳擊打,特別是嘴巴部分,凶手的拳頭幾乎把他嘴巴裏的牙齒都打掉了,而且逼他把牙齒下咽。死者死掉之後,右手無名指被割掉了,死亡時間是昨晚淩晨左右,這兒亂糟糟的,死者有過反抗,案發地點應該就在這兒,死者應該是被凶手生拉硬拽帶過來的。”艾心把自己勘察到的結果告訴謝天賜。

“為什麽他的死亡表情和趙四的一樣?難道他們看到了同樣可怕的東西?”謝天賜問。艾心低著頭,手已經洗幹淨,關掉水龍頭,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繼續說:“死前產生了幻覺。”

“什麽幻覺?”謝天賜不明白。

“死亡幻覺,一個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所產生的幻覺。”艾心說完,謝天賜苦笑道:“真的假的?還有這種事?”艾心瞪著他,說:“你沒有死過,你不會明白的。”說完帶著小小君往外走去。謝天賜朝著她背後說了一句:“難道你死過?”

艾心回答:“我比死過的人更了解地獄。”說完,已和小小君離開廁所朝外麵走去。

謝天賜走出廁所,將財叔叫過來吩咐道:“你去把警察局的人找來收拾現場,花點錢叫他們保密。把死者家屬打點好,盡力安慰他們,不要讓他們搗亂。畫展就要開始了,我不想讓人知道這兒發生了命案。這個畫展咱們投入那麽多錢,總不能搞砸了。”

“這個我知道。”財叔點點頭。

“趙四和程小林死掉了,石二和李武呢?守門說他們昨晚回去了,但沒有回家,那去了哪裏?難不成他們殺了趙四和程小林之後畏罪潛逃了?你用最快的時間給我把他們倆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謝天賜厲聲說。

“明白。”財叔應後去安排人。謝天賜轉身再回到廁所,看著程小林的屍體,嘴巴裏念叨著:“到底誰在給我添麻煩?誰跟我過不去?他奶奶的,有種直接衝我來。”這一次,他很憤怒,血菩薩與逆十字殺手還沒有解決,又來了一幅殺人的凶畫。

夜深沉,靈妖語從百樂門舞廳走出來,今晚她喝得多了些,臉蛋通紅,走路來回搖晃。離開舞廳後,進入一條幽靜的小巷子,她也許不知,自己已被人盯上。盯上她的是兩個虎背熊腰的地痞流氓,二人一路尾隨著。她在狹窄的巷子走了一段,肚腹突然疼痛,彎腰用手支撐著牆低頭嘔吐,吐了一陣,咳嗽了幾聲才舒服些。那二人已來到她跟前,一前一後攔住她的去路。站在前麵的流氓說:“小妞,姿色不錯,陪大爺我玩玩?”伸手就去摸靈妖語的肩膀。她冷笑一聲:“問你一個問題。”

“問題?”站在前麵的流氓把手縮回去,“你說要問我們問題?”

後麵那個流氓哈哈大笑起來:“小妞,你把我們當什麽了?哈哈!有啥問題咱們慢慢說,現在先陪大爺我玩玩吧!”說著向前去抱靈妖語。靈妖語飛起一腳,那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已趴在地上,下巴發出陣陣疼痛。他捂著下巴叫道:“好狠的女人,你找死嗎?熊哥,幫我宰了她。”前麵的流氓說:“真沒用,看我的。”說著揮拳過去。靈妖語又踢出一腳,對方同樣倒在地上。那流氓求饒道:“姑奶奶,咱們有眼不識泰山,饒命,饒命啊!”

靈妖語站直了:“我說了,就問你們一個問題。”

“你問吧!問吧!多問幾個都沒關係。”二人急著說,生怕靈妖語對他們怎麽樣。靈妖語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吸了幾口,愜意不已:“你們認識潘白墨嗎?”倆人互看一眼,齊聲說:“不知道,不認識,我們不認識啊!”

靈妖語彎身賞了他們一耳光:“還不老實,想死嗎?”

“我說,我說就是了,我們認識。”其中一人搶答道。靈妖語問:“他住哪兒?”後麵的那個流氓說:“熊哥,這次我來說,你閉嘴先。”叫“熊哥”的流氓隻好低頭閉嘴。“說真的,我們不認識什麽叫潘白墨的人,但認識一個叫潘丹青的人,我想你也知道我們是幹啥的,估計這人就是你要找的。”

“潘丹青?他住哪裏?”靈妖語問。那人回答:“胡家巷子209號,你要是想找他就快點過去,隻怕去晚了,這人沒了。”靈妖語聽完,揮揮手,“你們滾蛋。”倆人迅速爬起朝巷子外麵跑去。

靈妖語從巷子的另外一頭走出來,來到街上,伸手攔下一輛黃包車,跟車夫說明地址,沒多久便到了潘丹青所在的胡家巷子。靈妖語下車付了一枚大洋,跟著進入巷子,挨家挨戶地找著。來到209號,她停住了腳,將房子打量了一眼,說:“就這兒了。”上前敲門,門卻沒有關緊,她感到奇怪,推門而入,院子裏靜悄悄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靈妖語緩步穿過院子,靠近樓房正門時,伸手擰開大門,潛身進去,一隻黑貓從大廳喵的一聲竄出,她嚇得躲開,黑貓嘶聲朝外跑去。

房子空無一人,樓上樓下,靈妖語找了一遍。她端詳著房子,牆壁四周全都是字畫,有國畫有洋畫,各式各樣,花鳥蟲魚,男男女女,山山水水,什麽都有。她看了一圈也沒看出什麽來,隻好朝門外走去。此時,院子裏出現一個身影,靈妖語躲到一邊。那身影慢慢靠近正門,然後快速進去,學著貓叫“喵”了一聲。叫完之後,大廳的地板突然發出一陣咕咕的響聲,地板被推開一塊,一個小腦袋從裏麵冒出來。

看到小腦袋,那人很欣喜,快步走上前說:“你們都還好嗎?”小腦袋點點頭,那人揮手說:“快下去。”小腦袋立馬回到地板下麵去。那人把地板蓋上,快步朝大門走去。不一會兒,他帶領一群黑衣人闖進來,黑衣人的領頭者問他:“你要是敢騙我們你就死定了,我問你一句,他們在哪兒?”

那人指著地板說:“全在下邊,一個不落。”

領頭者一揮手,手下上前把地板掀開,裏麵傳來哇哇的哭聲。將黑衣人帶進來的那人對領頭者說:“人幫你們找到了,賞金呢?”唰一聲,領頭者手裏的刀閃過那人的脖子,血光四濺,那人應聲倒下。領頭者對其他黑衣人說:“全部帶出來,就地殺掉,之後,一把火燒了這裏。”

“等一等。”靈妖語從躲藏的角落裏走出來。

“還有一個,是個女人,嘿!還挺漂亮的,大哥,咱們走運了。”看到靈妖語,其中一個黑衣人起了色心。領頭者罵道:“想什麽呢?幹完這一單,外麵大把女人等著我們,殺掉她。”黑衣人聽了這話,拿刀朝靈妖語砍過去。靈妖語身子一閃一擺,當啷一聲,刀被打掉。黑衣人赤手再上,臉卻被靈妖語踢了一腳,其他黑衣人見狀紛紛圍攻上來,靈妖語三兩下把他們全部打倒在地。

領頭者看到手下全被打倒,怒不可言,揮刀過來,直取靈妖語要害。靈妖語跟他走了幾個回合,最後一掌將他手裏的刀打掉並擒拿住,問道:“誰派你來的?”他閉口不答話。靈妖語加重力道,他慘叫幾聲,靈妖語又問:“誰叫你們來的?”他回頭瞪靈妖語,死活不開口。靈妖語撈起他的右手,哢嚓一聲將其中指掰斷,他慘叫不已。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個個爬起來朝外麵跑去;但沒跑出幾步,不知哪裏飛來的利箭將他們全部射殺。

猜想到是殺死紅蓮的弓箭手出現,靈妖語急忙鬆開手,躲到一邊。領頭者爬起來,隨之胸口被一支箭射穿。那人倒下,靈妖語無奈地歎了口氣,幾分鍾後,外麵安靜下來,她走出去,來到被掀開的地板邊緣,地下室傳來陣陣哭聲,她喊道:“沒事了,你們快出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婦女抱著一個孩子走出來,看到靈妖語和地上那些屍體,她滿臉驚訝。靈妖語指著黑衣人問:“你認識他們嗎?”女人搖搖頭。靈妖語說:“你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殺你嗎?”女人低聲說:“這可能和丹青有關係。”靈妖語又問:“潘丹青嗎?他人呢?”女人搖搖頭,答:“他說他最近有什麽劫難,將我們藏於下麵就不知去向了。說好今天回來接我們,可不知他去哪裏了。”靈妖語指著第一個進來的男人問:“他又是誰?”

女人看著那個男人的屍體,說:“他是丹青的學生盧文齋。”

“他把你們出賣了。”靈妖語說。

“我們還以為他靠得住……”女人嗚嗚哭了出來,孩子也跟著哭。靈妖語拿出一遝錢塞到女人手裏:“盡快離開上海。”女人拿過錢抱著小孩走了。

靈妖語走到領頭者屍體前,撕開他麵罩,再扒開衣服,仔細看了幾眼才轉身離開潘家。

出了潘家,一條白色身影攔住她的去路:“看來你心地不賴,你到底是什麽人?”

“蘇畫齡,又是你,你這個無賴到底想做什麽?”靈妖語有些鬱悶。

蘇畫齡笑道:“上次在海堤馬路上,我不是說了嗎?”

“我與血菩薩一點關係也沒有。”靈妖語認真地說。

蘇畫齡問:“那你為何那麽熱衷東方大飯店的案子?‘血菩薩’也好,‘逆十字殺手’也好,這次的凶畫,你似乎也很上心。”

“無可奉告。”

“算了,我遲早能查出來,你走吧!”蘇畫齡這次倒也大方,讓開路子給靈妖語。靈妖語愣了一下,倒也沒有說什麽,大步離去。看著她的倩影,蘇畫齡抿唇一笑。

東方大飯店舉辦的“年度畫展”照常進行。凶畫殺人之事,財叔前後處理得很幹淨,畫展也吸引了無數的名流紳士。謝天賜把客人們都招呼好後,帶著龍爾東到自己的辦公室裏麵喝茶。龍爾東喝了一口茶後,說:“天賜,這次真心謝謝你,畫展比我想象的熱鬧,據說很多人喜歡我的作品,這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你好好作畫,前途不可限量,你的畫作獨具一格,定能名揚天下。我雖然對西洋畫一竅不通,但看你的作品和別人的比較,不得不佩服,你很有想法和創意,這叫什麽?鶴立雞群,嗬嗬!我這次可沒有白花冤枉錢,你小子也沒有白去一趟東洋。剛剛聽說有好幾個大老板想找你買畫,這是個很好的開頭啊!”

“都是托你的福,改日我請你吃一頓。”

“親手做的?”

龍爾東點點頭,謝天賜嗬嗬笑道:“我突然憶起你之前的手藝,在外留學多年,沒生疏吧?”

“畫展之後,你到我的住處,我親自給你下廚。”

“好,到時候我把天成、祺祥、語馨都叫上,咱們幾個好久沒有聚一聚了。”

“沒有問題,咱們打小一塊長大。之後,聚少離多。我回來了,是該聚聚了。”龍爾東笑道。謝天賜喝了一口茶,財叔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急道:“少爺,展廳出事了。”

“什麽?”謝天賜放下茶杯。

財叔說:“你快去瞧瞧。”

龍爾東說:“天賜,咱們去看看吧!”他站起來陪著謝天賜一起下樓去。

進入展廳,廳內鬧哄哄的,大家都圍在一幅油畫前議論紛紛。謝天賜和龍爾東走過人群,來到麵前,看到那幅油畫,謝天賜低聲對身邊的財叔說:“我不是叫你不要把它拿出來嗎?它怎麽會掛在這兒?”大家議論的正是那幅《黃浦江畔的貴婦人》,這幅畫引起命案之後,謝天賜讓財叔將它封藏,想不到這幅畫竟被擺了出來。財叔也很納悶,一時半會兒不知做何解釋。眼前的畫中,那幽怨的女人,那雙充滿怨氣的眼睛正在滴血,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看著極其恐怖。

大家因為這幅滴血油畫驚慌時,又有不少人嘖嘖稱奇,其中一個富商好奇心強,走到畫麵前,說:“這血是真的還是假的呢?”伸手去摸那滴下來的血,還放到嘴巴裏舔了舔,大家嘩然,覺得這個富商膽子真不小。

富商舔完之後嘶聲尖叫道:“是真的……血。”話剛說完,他猛然舉起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滿臉驚惶的他舌頭伸得直直的,眼睛瞪著大大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有人想去扶他卻都被大力推開。他掐著自己的脖子,身體不停地抽搐,最後倒在地上。大家再次嘩然。謝天賜被嚇到,推身邊的財叔,催促道:“去看看怎麽了?”

財叔顫巍巍地走上前,彎腰朝富商鼻底一探,回頭朝謝天賜說:“死掉了。”

畫展出現命案,謝天賜始料不及,無奈之下隻能將所有來賓請到樓下宴客大廳。警局派來的人快速封鎖現場。鍾二筒看死者死法詭異,急忙叫人去法醫研究所請人過來檢驗屍體。他走到謝天賜跟前:“謝大少爺,最近你們飯店事兒可不少,你遇到煞神了?”

謝天賜說:“鍾隊長,你是吃幹飯的嗎?這個案子你給我好好處理。”

鍾二筒說:“你別說,你們飯店凶案連連,我壓力可不小,這回死的可是‘瑞豐年’糧行董大老板的侄子,我也得給董大老板一個交代。”

謝天賜說:“你專心查案,董老板那邊我會給他交代清楚。”

鍾二筒笑道:“謝大少爺你要是這麽說,老鍾我必定會全力緝拿凶手,這事蹊蹺得很,聽說死者是碰了那幅畫……”

“荒謬,畫怎麽能殺人?鍾隊長你身為上海灘的執法者,可別危言聳聽。”站在一邊的龍爾東打斷鍾二筒的話。鍾二筒看了一眼龍爾東,琢磨了一番後才說:“你是龍少爺?哎喲!你要是不說話,老鍾我都快把你忘記了,聽說龍少爺去日本留學,啥時候回來的呀?去過了日本,整個人看著精神不少。”龍爾東厲聲答道:“你還是抓緊辦這個案子吧!其他的事別管了。”

鍾二筒嘻嘻笑道:“曉得,曉得。”他走到那幅《黃浦江畔的貴婦人》麵前,盯著看了許久,回頭問謝天賜:“聽說這畫流眼淚,還是血淚,我咋沒看到?”說來也奇怪,剛剛還流淚的畫居然完好如初,血淚已經蒸幹,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謝天賜走過去,看著畫,畫如新出,血淚之痕已經消失了。龍爾東也驚歎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好的一個畫展全讓它給毀了。”他很氣憤,想將畫作毀掉,鍾二筒攔住他:“龍少爺,你別把證物給破壞了,咱們還得靠它找真凶呢!”龍爾東看向謝天賜,他臉色慘白地問龍爾東:“你認識一個叫潘白墨的西洋畫家嗎?”

“潘白墨?從來沒有聽說過。”龍爾東搖搖頭說,“我剛回來,對上海畫壇不是很了解。”

鍾二筒接著說道:“潘白墨?咱們上海出名的畫師我認識不少,這個人第一次聽說,估計是個沒啥名氣的新人,我得好好查一查他。”謝天賜問:“那你認識的畫師中有沒有姓潘的,特別是畫西洋畫的?”鍾二筒撓了撓腦袋,磕磕巴巴說不出什麽。龍爾東問:“你到底懂不懂?”鍾二筒幹咳一聲說:“要說姓潘的也不是沒有,隻是名氣一般,我記得有個叫潘丹青的。”

“潘丹青?”謝天賜語氣加重。

鍾二筒說:“對!這家夥是個瘋子,上過幾次報紙,因為懷才不遇,打過同行,燒過同行的畫室,還跑到各大畫展裏鬧,十足一個瘋子。我想,這次畫展肯定不會邀請他,他懷恨在心,設法造出這一宗謀殺血案。這人很極端,我們抓過他幾次了,哎呀!這個人,我倒也記得起來了,好像還是一個啞巴。”他邊想邊說,對潘丹青的印象也越來越清晰。謝天賜和龍爾東兩人聽了一愣。龍爾東對鍾二筒說:“那你還不叫人去查查這個潘丹青。”鍾二筒沒再說什麽,轉身帶著人下樓。

龍爾東對謝天賜說:“天賜,這次發生這麽大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謝天賜說:“你這是什麽話?”

龍爾東又說:“如果不是我要你組織這一次畫展,就沒有這事,聽說前些時候還死了兩個夥計,還有兩個夥計一直沒有找到。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你說這是誰在搗亂?我總覺得這次畫展咱們辦得不是時候,反倒被人利用這次時機影響了飯店的信譽與名聲。”他顯得很內疚,謝天賜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說:“別說這種話,該來的總會來,這起事件過於詭異,咱們還得細查,要是被我查出來是誰跟我謝天賜過不去,必將他五馬分屍大卸八塊。”

“這兒死人了?”艾心匆匆趕來,小小君提著一個箱子跟在她身後。艾心的突然出現,讓謝天賜頓時感到一陣胸悶,他問艾心:“你們法醫研究所沒人了嗎?”艾心指著自己說:“我不是人嗎?”謝天賜無奈道:“我說其他人。”小小君插話道:“法醫研究所剛剛成立不久,所以就我們倆,其他都是兼職,兼職的法醫,都有正事。”謝天賜無語了。龍爾東低頭看著艾心,穿著普通,形容邋遢,不由得笑道:“法醫研究所這麽窮嗎?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又對謝天賜說:“像她這樣子居然還能進出飯店,不怕影響生意嗎?”謝天賜無奈地說:“這女人上輩子隻怕是隻地溝老鼠,誰知道她從哪裏進來的?好了,爾東,你別說他們了。”龍爾東幹笑一聲:“希望早日抓到凶手。”

艾心和小小君進入被封鎖的展廳,站在那幅油畫前。看著油畫,艾心癡癡出神。謝天賜見她沒有檢查屍體,怒了,罵道:“你不是見過這畫嗎?還看什麽?有啥好看?”艾心回頭問謝天賜:“聽說這幅畫流淚了。”謝天賜問:“誰說的?”艾心指著樓下:“樓下的人都在議論這個。”謝天賜催道:“你別管這個,快檢驗屍體。”艾心撇撇嘴,蹲下開始檢驗。她伸手在屍體的頭部摸了摸,捏了捏,又查看死者的五官,還一邊問:“這人叫啥名字?”小小君急著回答:“我認識他,他是糧行董大老板的侄子董方雲。”

“死因不詳?”謝天賜感到好笑。龍爾東也問道:“你到底幹什麽吃的?我們明明看到他自己把自己掐死了,大家有目共睹,你居然說死因不詳?你當我們是傻子嗎?還法醫研究所呢。”小小君被他們說得心慌,靠近艾心低聲說:“姐,你隨便想個死因忽悠忽悠他們倆。”艾心沒有接納意見,她提高嗓門說:“死因不詳就是死因不詳,我沒胡說,你們說他自己掐死自己,那麽他就是自己掐死自己吧!話說自己真的能掐死自己嗎?”最後一個問題是朝龍爾東說的。龍爾東伸手做掐脖子狀,謝天賜笑道:“爾東,你別逗了,誰能把自己掐死啊!”龍爾東顯得有些慚愧,盯著艾心說:“小妮子還挺厲害,你叫什麽名字?”

“艾心。”艾心如實回答。

“艾心,好!嘿嘿!我記住你了,你是第一個把我難住的女孩。”龍爾東笑道。

艾心沒有再說什麽而是接過小小君手裏的箱子開始在屍體上做屍表檢查。她一絲不苟地取樣檢查,先是毛皮後是血液,謝天賜看到後不耐煩地走過來問:“你打算怎麽辦?”艾心低聲說:“還能怎麽辦?等我消息唄!我得回去好好化驗。死者像是中毒而死,可他身上又找不到什麽中毒跡象,奇怪了。”她抬頭朝牆壁上那幅《黃浦江畔的貴婦人》看去:“她真的哭了嗎?”她站起來在畫麵上摸了摸,然後用一根棉花棒在女人眼睛部分抹了抹。眼睛上麵似乎什麽都沒有,她把棉棒收起來。謝天賜關心地問:“怎麽樣?發現什麽了嗎?”

“謝老板,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多多擔待。”艾心說完把所有的取樣放進箱子然後關上,遞給小小君。謝天賜被她這麽一說,心裏更著急了,想說什麽,艾心卻指著畫說:“我能把它帶回去嗎?”龍爾東插話道:“這是畫展的作品,你不能帶走。”

“這幅畫殺了人,對它感興趣的人肯定不少,也許能賣個大價錢,咱們這次畫展搞不好因禍得福,可以大賺一筆。”謝天賜居然這麽說,艾心對他顯得很失望:“你眼裏隻有錢了嗎?沒有人命嗎?這幅畫如果還掛在這裏,說不定還會殺人,你難道還想有人死掉嗎?”詭異的洋畫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掉董方雲,這事謝天賜也親眼所見,艾心這番話把他的如意算盤徹底打翻了。他看著龍爾東,似乎在征求意見,龍爾東說:“這幅畫按理來說不屬於我們,它屬於它的原畫者,我們現在還沒有和原畫者聯係上,把它交給你們,它就不會殺人了嗎?”

“沒有找到潘白墨嗎?”艾心問。謝天賜搖搖頭,艾心歎了口氣:“算了,你們如果還留著它的話,接下來要是再發生什麽命案,千萬別說我沒有勸過你們。”謝天賜還在猶豫,他看著那幅畫,剛開始還挺喜歡,現在看來,卻充滿了厭惡感,甩甩手,說:“拿走吧!潘白墨那邊我會處理,你們調查完了再送回來。”

“放心,我能處理它,它邪惡,我比它邪惡一萬倍。”艾心莞爾一笑,這一笑使得謝天賜滿心憂慮,但心裏想著如果畫還會殺人,隨便它去哪裏殺人,隻要不在飯店就好,整個人不由得平和許多。他覺得已經死了三個人,趁早處理掉也好,最好這幅畫消失掉,不要再回到飯店裏。艾心和小小君把畫帶走之後,龍爾東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對謝天賜說:“這樣子真的好嗎?這個女孩什麽來頭?以前我可從沒有聽說過什麽法醫研究所。”

謝天賜低頭笑道:“她什麽來頭?她是個瘋女人,她想做什麽就讓她去做吧!”

“瘋女人?”龍爾東顯得納悶不已。

“咱們下去把賓客們都安撫好吧!董方雲死在這兒,咱們得跟他們好好交代一下。”謝天賜說完朝樓下走去,龍爾東回頭看了一眼董方雲的屍體,歎了口氣跟著下樓。

小小君把畫作《黃浦江畔的貴婦人》往旁邊隨手一扔,說:“姐,你口口聲聲說這是一幅凶畫,為什麽還要帶回來?咱們碰了這畫會不會都死掉?”艾心把手裏的箱子放在桌上,問小小君:“你覺得這幅畫能殺人嗎?”小小君看著畫裏的女人說:“你瞧瞧裏麵這個女人,她那怨毒的眼神都快把我殺死了,姐,咱們還是還回去算了。”

艾心說:“你知道它為什麽能殺人嗎?”

小小君回答:“我咋知道呢?凶畫嘛!說不定裏麵有鬼,聊齋故事裏麵就有這種例子!女鬼藏在畫裏麵,女妖藏在牆裏麵,總之你叫我把它帶回來我總覺得不妥。”

艾心笑道:“你怕了嗎?”

小小君顯得很緊張:“你說我能不怕嗎?它都殺三個人了。”艾心笑得合不上嘴:“你說它殺了三個人?它怎麽殺的?世界上哪裏來的鬼怪!全是人心作祟,你別怕了,畫裏麵沒有鬼,殺人的也不是它。”小小君問:“那是什麽?”艾心打開箱子把在屍體上取來的樣本進行化驗。小小君過來幫忙,兩人各做一半。艾心感到很奇怪,嘴裏念著:“一點問題也沒有嗎?怎麽可能呢?怎麽會沒有問題?”小小君說:“姐,你說什麽呢?董方雲死了,他不可能是自然死亡吧!還那麽年輕,你是不是弄錯了?”艾心放下手裏的工具,仰首對著天花板歎了一聲:“他還真是自然死亡。”

“隻能這麽解釋了。”艾心雖然不相信,但化驗結果毫無問題。小小君說:“但是大家都親眼看到了,董方雲碰了畫裏流出來的血後突然掐死自己,怎麽會是自然死亡?”艾心找來一把椅子坐在畫前,她看著畫,癡癡入神。小小君走過來,問:“你說它還會流淚嗎?”艾心搖搖頭:“不知道,我倒想看看它到底怎麽個流淚法。再說了,它流出來的血淚好像很快就會消失掉,自行蒸發,你說血淚到底是一種什麽**呢?”小小君懵懵地看著畫,這種問題他哪裏能回答得了。

傍晚的時候,畫展提早結束,宴會也提早結束。展廳被封鎖了,送走了所有賓客,龍爾東也回去了。謝天賜獨自一人走到展廳前,站在門口看著裏麵的畫,他有點兒想不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東方大飯店的生意一直做得不錯,想破壞他們生意的人不少,隻是用“殺人”這一招,確實太令人意外。董方雲的屍體已經被轉移,殺人的詭畫也被瘋婆子艾心帶走了,展廳顯得異常靜謐。謝天賜站了一會兒,身後出現一個身影,他喊了一聲:“誰?”

“是我。”財叔快步走上前。謝天賜轉身看他:“你走路怎麽一點聲音也沒有?嚇死我了。”財叔說:“人老了,腳步輕,嚇到少爺你,實在對不住。”謝天賜問:“你這麽急著找我是不是又有什麽事發生呢?”財叔顫著聲音說:“聽鍾二筒派人來說,他們找到了石二和李武的屍體。”謝天賜說:“看來真死掉了,這事與那幅流血的畫有關嗎?”

財叔歎著氣答:“這事來得很突然,先是綠綺、紅蓮,現在又是趙四他們,來者不善哪!”

“石二和李武他們的屍體在哪兒?”謝天賜問。

“碼頭那邊。我想凶手把他們倆殺掉之後試圖拋屍入海,結果海潮把屍體衝上了岸,有人在海邊釣魚時發現了。”財叔回答。

“你去吩咐小駒備車,我得去碼頭看看。”謝天賜說完,財叔快步下樓。謝天賜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將一把勃朗寧手槍塞進外套離開辦公室。

司機小駒已經把車停在東方大飯店門口,謝天賜上車後開車去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