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千代子經過這次奇異的海底旅行後,一顆心在不經意間進入了無邊無際的夢幻世界,不再受世俗規矩的約束。T市、菰田家、娘家都變成了遠處消失的夢。父母、夫妻、主仆等常見的世俗關係也消失於意識之中,仿佛晚霞消失於天邊。眼下,她的身體、靈魂完全被以下兩點占據了:一是夢幻世界巨大的**,二是對身邊不知是不是丈夫的男人的愛慕,這愛慕讓她身心酥軟。這二者如此絢爛,仿佛夜空中的煙花。

“我來牽著你的手,前麵的路有點兒黑,很危險。”人見廣介在即將走完玻璃隧道時回過頭來,注視著千代子柔聲說。

“好。”千代子把手放進他手裏。

忽然,周圍暗下來,兩人進入了一個岩洞,好像是人為挖掘出來的。過道很窄,隻能容一個人勉強通行。這是陸地還是海底的岩洞?千代子一頭霧水,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與興奮。她無法分神考慮被黑暗吞沒的恐慌,因為她的心完全被男人的大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彼此近乎血液交融的奇怪體驗占據了。

一片漆黑中,兩人摸索行進。千代子覺得他們走出了一公裏,實際隻有幾米。隨即,一片壯觀的景色拉開,她眼前一亮,不由得吃驚地讚歎起來。

極力張望,能看到前方橫著一座寬五十多米的大山穀,呈直線狀。兩側都是懸崖峭壁,直衝雲霄,綿延不斷。山穀中間是清澈宛如綠玉的河水,水麵紋絲不動。初看會覺得這座大山穀是天然形成的,但經過認真觀察就會發現,這些都是人造景致,隻是細節全都很精巧,看不到任何人造景致難看的做作。不過,其線條太整潔了,一點兒粗糙的地方都找不到,說其是自然景致也不成立。河麵上看不到半點兒垃圾,懸崖上看不到任何野草,岩石表麵光滑且色澤暗沉,仿佛切開的羊羹,映照在河麵上,將河麵也變得漆黑油亮。正因為這樣,剛剛提到的眼前一亮跟一般的光線變亮很不一樣。山穀很深,簡直望不到盡頭。兩側的懸崖峭壁也很高,需要昂起頭來看。山穀各處色澤飽滿,明亮的地方隻是懸崖峭壁之間露出的細條狀天空,且亮光是黃昏時閃爍著星光的灰色光芒,跟平時看到的很不一樣。

此處的風景最奇妙之處在於,這座山穀更像是又深又長的池子。這一頭是海底隧道的出口,兩人剛剛從那裏走出來,那一頭在對麵一道石階旁,從這邊根本看不清楚。那道雪白的石階位於兩側懸崖窄窄的連接處,像是連接了河麵和雲端。石階跟周圍一片漆黑的景致整整齊齊分割開來,像一座下泄的瀑布,如此簡單的線條為原本乏味的景色增加了一份雅致。

千代子注視著眼前壯麗的風景,完全沉醉其中。就在這時,人見廣介好像發出了一個暗號,千代子回過神來,看到不知從何處出現了兩隻大得驚人的天鵝,它們傲慢地昂著脖子,挺著豐滿的胸脯向前滑動,激起幾圈平滑的波紋,它們朝兩人所在的岸邊遊過來,一聲不吭。

“啊,這天鵝真大!”千代子感歎。

有女人美妙的說話聲傳來:“兩位請坐到上麵。”

千代子發現說話的是天鵝,還來不及吃驚,就被人見廣介抱起來,放在第一隻天鵝後背上,人見廣介則騎到另一隻天鵝後背上。

“千代子,不用疑惑,它們都是我的仆人。哎,天鵝,把我們送到對麵的階梯下麵。”

能說話的天鵝自然也能聽明白主人的吩咐,挺胸朝目標遊去,白色的身體從黑漆漆的河麵上劃過,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

驚訝讓千代子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再次鎮定下來時,她發現在自己身下扭動的是被羽毛遮蓋的人的身體,而非天鵝的身體——可能是個身穿白色羽衣的女人在手腳並用地劃水。這女人應該還很年輕,這點從她軟軟的肩膀、豐滿的臀部、伸展的肌肉,以及從衣服下麵傳來的體溫都能感覺出來。

未等看清天鵝的本來麵目,千代子又看到了更加奇異,也可以說更加美麗的一幕,再無精力顧及其他。

天鵝遊了四五十米後,有個不知何物的東西從水底鑽出來,發出一聲響聲。那東西來到千代子身邊,跟天鵝並排往前遊,並轉頭看了看千代子,露出親切的笑容。原來是剛剛在海底讓千代子十分震驚的人魚。

“啊,你是剛剛那條人魚?”千代子向她問候。

人魚沒有回答,隻露出禮貌的微笑,並輕輕頷首,然後兀自朝前遊去。除她以外,還陸續出現了很多**的年輕女子,讓人很是驚訝。很快,這些人魚匯成一群,潛水、跳動、打鬧,時而跟兩隻天鵝並排行進,時而飛快地蛙泳,遠超過天鵝,再扭回頭來跟天鵝揮手。這些女子**的身體在暗沉沉的崖壁、黑漆漆的河麵背景下嬉鬧的場景,儼然一幅描繪希臘神話的名畫。

天鵝很快遊到中途,這時,遠處懸崖頂上也出現了幾名**的女子,似乎是有意跟水裏的人魚遙相呼應。懸崖頂上的女子背對天空,接連跳下來,掠過黑色的崖壁,姿勢各不相同,或是頭下腳上,頭發淩亂,或是抱膝旋轉,一圈又一圈,或是伸開雙臂,身體挺成弓狀。她們紮入河水深處,浪花飛濺,顯然個個都是遊泳高手。

兩隻天鵝在這麽多**的包圍下,安安靜靜來到河對麵的階梯下。千代子從近處仰望那數百級雪白的石階,感覺高得讓人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