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恩賜
石膏像被打碎後，露出一大團棉花，扒開棉花，裏麵是兩本書。出乎意料的是，其中一本居然是木崎初代之前托我保管的她家的家譜。我第一次去深山木幸吉家拜訪時，就把這本家譜交給他了。另一本像是雜記，封皮破破爛爛的，所有空白的地方，都被人用鉛筆寫滿了字。這本書是一份非常神奇的記錄，具體情況，我們以後細說。
“啊，和我猜的一樣，是那本家譜。”諸戶道雄拿著家譜喊道，“是了，問題就出在這本家譜上，這才是竊賊拚命想要得到的那件東西。隻要把眼下發生的所有事兒都聯係起來，就可以證明這一點。竊賊偷走了初代小姐的手提包，卻不知道她已經把家譜交給了你。初代小姐之前一直把這本家譜裝在手提包裏，隨身帶著。竊賊以為隻要拿到手提包就萬事大吉了，沒想到隻是白費力氣。於是，凶手盯上了你。可你在他們動手之前，就把家譜交給了深山木幸吉。深山木先生帶著這本家譜去了某個地方，很可能還找到了一些重要線索。之後沒多久，他就收到了那封恫嚇信，並慘遭殺害。凶手在深山木幸吉家翻箱倒櫃，再次無功而返，因為這本家譜已經被深山木先生封在石膏像裏，寄給了你。然後，凶手又盯上了你。他幾次去你的房間搜查，卻沒有發現石膏像的秘密，所以再次失望而歸。真好笑，凶手總是晚一步。按照這個順序來看，凶手拚命想要弄到手的就是這本家譜了。”
“你這樣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兒。”我的心怦怦直跳，“初代跟我說過，她家附近舊書店的老板曾經想要買這本書，還說可以出高價。這家譜破破爛爛的，能值多少錢？你說，那個舊書店的老板，是不是受了凶手的托付才要買的？我們找那個舊書店的老板問問怎麽樣？他也許見過凶手呢！”
“這件事兒若是真的，我的猜測便得到了驗證。隻是，凶手如此狡猾，恐怕不會讓舊書商看到自己的真麵目。他最初的打算，應該是通過舊書商悄悄地買下那本家譜。因為初代小姐不肯賣，所以他又想把它偷出來。你不是說過，初代小姐發現那個怪老頭兒時，還發現有人動了她書房裏的東西嗎？這可以證明凶手曾想要偷走家譜。當他發現初代小姐一直把家譜帶在身邊，便……”
說到這兒，諸戶道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臉色瞬間沒了血色。他停下話頭，瞪著眼睛，茫然地看向前方。
“怎麽了？”我著急地問。
諸戶道雄沒有理我。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打起精神，若無其事地總結道：“便……殺了初代小姐。”
可是，他為什麽一副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的樣子？諸戶道雄當時的表情非常怪，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
“可我還是有些想不通，凶手隻要把家譜偷走就行了，為什麽非要殺掉初代和深山木幸吉呢？”
“這一點，現在我也沒想清楚。應該有非殺不可的理由吧，隻是我們還沒發現。由此也可以知道，這件事兒並不簡單。好了，我們別瞎想了，先看看實物再說。”於是，我們開始仔細研究那兩本書，家譜就像我之前看過的那樣，和尋常家譜沒什麽區別，隻是那本雜記上，記載了很多荒誕離奇的故事，因為太過聳人聽聞，以至於我們一讀便被吸引住了，甚至有些停不下來，最後，還是先把它看完了，才仔細看的家譜。不過因為寫作需要，我們不妨顛倒一下順序，先說說家譜的秘密。
“家譜在封建社會或許非常重要，但到了現在，又有誰會為了偷它，連殺人都在所不惜呢？所以，我認為這本書，不是一本單純的家譜，裏麵一定有些其他含義。”
諸戶道雄把家譜的每一頁都細細看了，一邊看一邊念道：
“九代，春季生人，小名又四郎，享和三年繼任戶主，受賜兩百石，歿於文政十二年三月二十一日。”因為前麵幾頁被撕掉了，所以這一族大致隻能看出這些內容。藩主的名諱應該是在前麵，而後麵與此相關的內容都被省略了，隻寫了俸祿的數額——兩百石。因為薪俸過少，就算知道名字，也很難查出此人隸屬的藩部。一個小人物的家譜能有什麽價值？總不會是繼承家產要用吧？可就算是如此，也沒必要去偷啊，太奇怪了，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來嘛！”
“奇怪，你看這封麵，像是被人故意扯開的。”
這件小事兒忽然引起了我的注意。初代當初將這本家譜給我時，封麵是完好的，這點我記得非常清楚。但是現在卻有人小心地將它破開了，將舊式織物封皮和中間的厚紙板分離開，露出了紙板內側的幾行水墨文字。
“你說得對，這是被人故意割開的，肯定是深山木幸吉幹的。所以，這幾行字一定有特殊含義。深山木幸吉應該是猜到了什麽，他不會做沒意義的事兒。”
聽他這麽說，我不由得仔細看了看那段文字，可是它讀起來非常怪，也不知是什麽意思，我拿給諸戶道雄看：
“這是什麽？佛偈嗎？”
“是挺奇怪的。不是佛偈，而且到了如今這個時代，也不會是神諭。看著像是有什麽深意！”
現在，我把那段古怪的文字記錄如下：
神佛相會時
打碎巽鬼
若尋神佛恩賜
勿為六道路口所迷
“文辭不通，韻律不通，從字跡上看，寫這段文字的人怕也沒有臨過名家字帖，應該是古時候哪位學識有限的老爺子寫的。‘神佛相會時，打碎巽鬼’，雖然有些不知所謂，但這段神秘的文字一定是問題的關鍵，不然，深山木幸吉不會特意把它撕開，仔細研究。”
“像是咒語。”
“嗯，有可能。不過，我認為更像暗語，比命還重要的暗語。你看那些人為了它，都敢殺人了。若當真如此，這段古怪的文字一定非常值錢，難道它對應的是某個寶藏的位置？如果從這個角度去想，‘若尋神佛恩賜’這句話，應該就是‘若尋藏寶地點’的意思了吧！藏起來的金銀財寶，不就是神佛的恩賜嗎？”
“對，你說得很有道理。”
那個藏頭露尾的神秘人（會是那個看起來八十多歲的怪老頭兒嗎），為了得到封皮裏的這張紙，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因為紙上這段文字是通向藏寶地點的鑰匙，所以真凶一直追著它不放。若當真如此，事情就變得非常有趣了。因為我們隻要譯出這段古代暗文，就能立即變成百萬富翁，就像愛倫·坡的小說《金甲蟲》裏的主人公那樣。
可是，我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除了猜測“神佛恩賜”這句暗示寶藏（如果可以這樣猜測的話）之外，剩下那三句，怎麽想也想不明白。難道隻有了解當地情況和地形的人，才能解開這個謎團？如此一來，我們這些連那片土地究竟在哪兒都不知道的人，怕是永遠也無法譯出這段暗文了（暫且當它是暗文吧）。
然而，諸戶道雄的猜測真的對嗎？那段文字，若真是揭秘藏寶地點的暗文，那也太浪漫、太夢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