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一切歸零

我背著兩杆槍,行動非常不便,眼看自己就要摔進裂縫裏的時候,我猛地用一杆槍橫著擋在了我麵前,這才沒掉下去。

大地還在顫抖,頭頂不停有東西掉下來。這次的顫抖比之前要猛烈許多。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剛才我在樓上感受到的那陣顫抖,竟然沒有威脅到最底層,現在,威脅到最底層的震動才正式開始。

連滾帶爬地往回跑,我還不忘回頭看看,隻見那扇大門一直沒有打開。

我是幸運的,一路奔跑,並沒有被石頭砸到,隻是丟了一把槍,連滾帶爬地回到了木屋周圍。

震動還在繼續,我沒敢有絲毫停留,推門進了木屋,剛才見到的那個女人正躺在沙發上,沙發上流了一攤血,她已經昏迷了。

我一拍腦門,自己大意了。這女人在外麵的時候傷口已經凍上了,如果一直待在外麵,隻要不凍死,是有可能活著出去的。可我把她弄進了溫暖的木屋裏,她身上的傷口一下子就崩開了,如果再不及時救治,絕對會失血過多而死。

想到這裏,我飛快地抱起她,把槍背在身上,快速往外跑。

屋裏屋外溫差太大,一推門,我的皮膚受不了這種溫差,又疼又癢。我大吼一聲,拚盡全力往門外跑。

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希望能夠出現奇跡,趙子龍可以出現在我麵前,和我一起離開這裏。

可是,奇跡並沒有出現,我一路跑出冷庫的門,剛出門,腳就踩在一個人的身上,那人慘叫了一聲,我這才記起,金哥還在這裏。

我按了電梯的按鈕,然後猛地踢了他一腳,喝問道:“你還能動不?”

大概是許久沒有聽到人的聲音,他聽我喊了一聲後,興奮得一下子站起來,說:“能,能,我能。”隨即,又倒了下去。

電梯門很快就開了,我把背上的女人先放進電梯的門中間,然後又走過去把金哥拽起來往電梯門裏麵拖。

好不容易把這兩個累贅全都拖進電梯裏,我往冷庫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裏的震動愈演愈烈,時不時會有石頭從上麵掉下來,地麵出現了裂縫。

趙子龍啊趙子龍,你小子現在到底在哪兒?還活著沒?

我遲遲沒有按下電梯關門的按鈕,因為我知道,一旦按下這個按鈕,我和趙子龍就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看看腳下這兩個殘廢,我突然覺得人生很無常,我的本意是來救趙子龍的,可趙子龍沒救到,卻救到了這兩個本不該獲救的人。

歎了一口氣,在地震的轟鳴聲中,我按下了電梯按鈕。

電梯門關掉的瞬間,我眼淚滑出,心中默默地說:“子龍,對不起。”

電梯平穩上升,看來電梯和整棟大樓之間果然是獨立的,並沒有受到底層震動的影響。電梯裏很溫暖,我出了一身汗,把大衣脫下來,放在地上,屁股坐在大衣上,這才感覺出自己有多累,一屁股坐下後,再也不想起來。

旁邊的兩個人都在不停喘息著,看來受傷都不輕,我盤算著一會兒出去該怎麽辦,金哥好說,我直接把他送到醫院就可以了。可是這個女人該怎麽處理?她的身份很敏感,如果把她送到醫院,會不會出事?

想到這裏,我就想起趙子龍來,如果有他在,我一定不用考慮這些棘手的問題,他會用河南話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電梯上升了一會兒後,我聽到下麵傳來了巨大的轟隆聲,然後就安靜了。

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看來我最不想見到的事情發生了,整個最底層應該已經倒塌了。我不知道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很可能所有人都已經死在了那裏。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我突然想起小莉莉和旗袍女來。以往我一個人坐電梯的時候,看到她們兩個都會很害怕。可是現在,我卻特別想見到她們兩個,起碼能證明這裏的人還沒有死絕。

沒有小莉莉,也沒有旗袍女,隻有黑漆漆的一樓過道,還有外麵的雨聲。

我拽著他們兩個出來,走出樓道,外麵的雨下大了,地上的雪還沒完全化掉。我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裏五味陳雜。沒想到今晚決定了這麽多人的生死。

這時,金哥蘇醒過來,呻吟著,抓住我的手,勉強地說:“帶,帶,帶我去醫院。”

然後,他遞給我一個手機。

我接過他的手機,撥通了120,說清楚了自己的具體位置。然後又給保安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快速來人。

剛掛掉電話,我就聽到一陣響動,回頭一看,從地底救上來的那個女人不見了。

她在我打電話的時候,鑽進了瓢潑大雨中。

我有心去找她,可這時電話響了,救護車問我具體位置在哪兒。我跟他說清楚後,保安的車又到了。

那女人徹底消失在了雨中。

把金哥送上救護車後,我悵然若失地在雨中站著。有了剛才冰凍的經曆,這點雨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保安隊長走到我跟前,拍拍我的肩膀說:“小子,外麵有人問了,就說這人是被狗咬傷的,聽見沒?千萬別亂說,對你有好處。”

我沒搭理他,任憑雨水洗刷著我的臉。從來沒有感覺自己如此渺小過,之前我一直以為發現了電梯的秘密後,我的生活就自由了。可是現在我發現了電梯的秘密,卻眼看著那麽多人死去,自己一點能力都沒有。

見我沒吭聲,他又碰了碰我,說:“三狗,你沒事兒吧?看你身上都是凍傷,用不用去醫院?”

我還是沒搭理他。

保安隊長歎了一口氣,說:“狗子,別強了,這裏的事兒啊,不是咱們老百姓能管的,隨他去吧。你當好你的電梯維修工,一個月四千塊錢,過兩年找個媳婦,小日子一過,多舒服?”

見我還不搭理他,他突然拍拍我,說:“你呀,先回家看看吧,你家可能出事兒了。”

保安隊長就是那個鐵蛋,身材特別高特別壯的漢子,他跟我說完這句話後,轉身就離開了。

我家出事了?

我突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拎著那杆從地下拿出來的弩槍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衣服剛剛被凍住,現在被大雨衝開,像光著身子在雨中奔跑一樣。我不管不顧地衝到家的樓下,直接從樓梯跑了上去。

等我跑到家門口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自己家門敞開著,屋子裏麵很淩亂,像是招了賊一樣。

我走進門,屋子裏麵沒有大慶和大莉莉的影子,空無一人。

桌子上放著一張紙,紙上有內容。

我拿起紙,上麵用特別潦草的字跡寫道:“三狗,錢我都拿走了,人,我也帶走了。想要人的話,今年11月10號,來城南的合作小區,別忘了。大慶。”

我的身子很冷,但是遠遠不及我心的冰冷。

窗戶外,大雨一直下著,我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在電梯裏的時候,我曾經懷疑過大慶,可我絕對沒有想到,大慶竟然會帶著大莉莉離開。而且,這信上的意思很明顯,他綁架了大莉莉。

他讓我今年的11月10號去城南的合作小區,那小區的一棟樓和43號樓是相連的,我去過,可是他為什麽不讓我現在去,而是等到11月10號呢?

現在才剛剛過完年,等到11月10號還要九個多月,我怎麽等得了?

一想到大莉莉在他手上,我心裏就無比難受。還有,我實在不明白大慶為什麽會背叛我,難道說,從一開始他接近我就是陰謀?

天那,哪來這麽多陰謀!

我蹲在地上,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流下來,把屋裏的地板都弄髒了。我想著,如果是大莉莉在這裏,一定會嫌棄我弄髒了地板,她會一邊用墩布擦地,一邊嘟囔著我。

大慶和趙子龍兩個人一定在旁邊看笑話,大慶肯定是嬉皮笑臉的,唯恐天下不亂。而趙子龍則肯定一本正經地說:“三狗,這件事兒確實是你做得不對,必須向莉莉道歉。快道歉。”

可是現在,他們三個都不在了,屋子裏隻剩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蹲在地上。

許久,我的眼淚才流出來。

天亮了。物業打來電話,讓我幫忙去43號樓附近打掃衛生,我穿著這身濕透的衣服就去了,還沒走到43號樓就暈倒了。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都是白的,白床單,白牆壁,還有穿白衣服的護士在給我輸液。我抬頭,看到了一張大臉。

保安隊長鐵蛋。

我四處看,除了鐵蛋,病房裏還有一個中年警察。

“你怎麽樣了,三狗,我是刑警隊的胡隊長,這次的案……這次的事兒,還有很多不清楚的事兒,什麽時候你感覺好點了,去局裏找我,我們需要好好聊聊。”他說完就走了。

我失望地躺在**,如果昨天的經曆隻是一場夢,那該有多好。

可惜,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朋友,我的愛人,我最信任的夥伴。全都離我而去了。

警察走後,鐵蛋嘟囔著:“三狗啊,發燒這麽厲害還去打掃啥衛生啊,跟我說一聲不就行了,看給你得瑟的,這一睡睡了三天三夜啊。跟你宣布啊,基於你優異的表現,物業決定給你漲工資,下個月起,你拿五千!”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被我瞅得慌了,咧開大嘴說:“幹啥,不高興啊,這癟犢子,還琢磨昨晚的事兒呢?當哥的跟你說啊,啥都沒錢重要,你一個月都五千了,跟哥都差不多了呢。想開一點,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你說你暈倒在路上多危險啊,要不是有人把你送到門崗,我都不知道你出事兒了。”

我一愣,有人把我送到了門崗?

鐵蛋說他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他還指了指我旁邊的衣服說,送來的時候,這件衣服披在我身上。

看到那件衣服後,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猛地拽住衣服,仔細地看著。

同時,我眼淚流了出來。

那件衣服和趙子龍的衣服一模一樣!

鐵蛋問我怎麽了,我說沒事,自己抱著衣服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我抬頭看著鐵蛋說:“哥,求你個事兒,你幫我調一下監控,看看到底是誰把我送過來的,求你了哥!”

他勉強答應了。

鐵蛋離開了,我一個人躺在**,身子還是沒力氣,吃了點鐵蛋給我拿來的飯,就又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鐵蛋回來了,給我帶來了晚飯,並且告訴我,監控攝像頭並沒有拍攝到送我來的那個人。

我有點不信,看著他說:“鐵蛋哥,你別忽悠我啊,咱們小區的監控攝像頭到處都是,一個人想躲開攝像頭,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鐵蛋無奈地看看我,說:“我知道你小子猴精,所以把那附近的兩個攝像頭給你拍下來了。你自己看看吧。”

說著,他掏出手機,他的手機有拍照功能,不過裏麵的照片不是很清晰,他拍的每張照片上都有一個攝像頭,仔細一看,攝像頭都是壞的,其中一個攝像頭都掉下來了,耷拉在半空中。

“怎麽樣,小子,這下信了吧。我看啊,是送你的那個人不想讓你知道是誰,所以搞壞了攝像頭。你放心吧,看樣子啊,那人不像是壞人。”鐵蛋安慰我說。

我看著那兩張照片,心裏難以平靜下來。這個人到底是誰?莫非真的是趙子龍?可如果是他,他為什麽不想現身呢?

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為什麽會把趙子龍的衣服蓋在我身上?看他衣服的樣子,並沒有濕,也沒有髒,莫非趙子龍並沒有遇害?

鐵蛋走了,我一個人躺在**,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就這樣在醫院又待了兩天,我病好出院了。回到家後,我看到家裏已經被人收拾好了,很幹淨。

不過仔細找了找我藏錢的兩個地方,都不見了。

看來正如大慶那張紙上所說,他已經把我的錢全部拿走了,包括趙子龍拎過來的那一蛇皮袋的錢。

可讓我哭笑不得的是,是誰幫我收拾的房間呢?

我們家有三把鑰匙,我手裏一把,小師娘手裏一把,大莉莉手裏一把。如今大莉莉被大慶給搶走,那大慶手裏應該有一把鑰匙。剩下的人,就是小師娘了。

一想起小師娘,我這才想起來,她一直沒有出現在43號樓裏,所以我一直在潛意識裏以為她沒去,醒來後也沒有給她打電話確認一下。

我趕緊把電話撥了出去,手機關機。我匆忙穿衣服離開了家,騎車往協和醫院去。

車子到達協和醫院的時候,我匆忙跑上去,其實心裏已經幾乎不抱希望了。等我推開小師娘房間門的時候,我聽到自己的心“怦怦怦”地越跳越快。

門開了,小師娘安安穩穩地躺在病**。在看到她的瞬間,我覺得世界是非常美好的。

我匆忙走到床前,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她像是個嬰兒一樣蘇醒過來,伸了個懶腰,然後問我:“這是哪兒?”

我剛想跟她說話的時候,她突然又來了一句:“你是誰?”

我驚呆了。

她飛快爬下床,躲到角落裏,用手指著我說:“你到底是誰?看著我幹什麽?這是什麽地方?我妹妹呢?你和那個老頭是不是同夥,你們把我妹妹藏到哪兒去了?快說!”

“老頭?什麽老頭。”

我皺著眉頭問了問,覺得她說的話有點驢唇不對馬嘴。

“就是那個戴帽子的老頭啊,四十多歲,說要帶我妹妹去找媽媽。我跟她說了別去,她就是不聽,看,她一天都沒回來了,肯定是出事兒了!”

我心裏突然有了一個特別大的猜想,指著她說:“你今年幾歲了!”

她白了我一眼,說:“我十四了,我妹妹十一,怎麽了?”

我恍然大悟。

小師娘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竟然失去了三年的記憶。這時,她發現自己的穿著不對勁兒,尖叫著,又發現了自己的手臂和身體不對勁兒,當她在廁所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樣子的時候,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我隻好輕輕地對她說:“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你跟我回去,我才會告訴你這一切的真相。”

她猶豫了好半天,終於答應了。

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醫生說希望再檢查一下身體,因為一直不能確認病因,所以出院的話擔心會出現別的問題。我耐心地等著,當檢查報告出來的時候,醫生驚訝地合不攏嘴。

“太不可思議了,已經掃描不到什麽了,全部沒有了,你們可以出院了。”

小師娘不明白醫生說的是什麽,我卻早已預料到了,拽著她,拿著東西離開了醫院。

一出院,小師娘覺得哪兒哪兒都新鮮,四處看著,不過她在上出租車的時候非常警惕,仔細打量了司機和我,才勉強上車。

我知道她們姐妹倆平時單獨生活慣了,警惕性比同齡人高,也成熟很多。

帶她回到家,她死活不肯進屋,讓我在門外告訴她真相,否則她就大喊大叫,讓整棟樓都聽到。

我無奈,隻好進屋打開錄像機,給她看。

大慶曾經借來過一個攝像機,我和大莉莉都上過鏡,那盤錄像帶被我留了下來,沒想到這次用上了。

小師娘看到電視裏的大莉莉跟我嘻嘻哈哈地說話,剛開始沒明白,我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她總算是明白了。

“你是說,我失去了三年的記憶?”

我點點頭,把門關上,她總算是徹底跟我進了家門了。

“那我妹妹呢?我妹妹這三年來,在做什麽?我呢?”

我張張嘴,這兩個問題都不好回答。我怎麽跟她說呢?小莉莉已經死了,但是靈魂卻在另一個人身上?而她呢,周旋於各個男人之間,隻為尋找她妹妹?

她見我不說話,開始在屋子裏麵轉悠起來,從裏屋出來的時候,她手上多出了一隻鞋子。

那是莉莉死後留下的唯一一隻塑料涼鞋!

我一下子呆住了,我記得很清楚,這隻塑料涼鞋被師娘拿走了。

“這鞋從哪兒來的?”

我滿腦子問號,疑惑地問她。

小師娘臉若冰霜,指著我的鼻子說:“這是我要問你的問題!這就是我妹妹的涼鞋!我在你的房間裏找出來的!你老實跟我說,你把我妹妹藏哪兒了!”

我徹底無語了,張口結舌了半天,說:“我要是說我真的不知道這鞋子是怎麽出現在我房間的,你肯定不信。不過事實就是這樣。說起來話長了,這樣吧,你坐下來慢慢聽我說,我挨個跟你講清楚。”

她已經打開門,站在了門外。

“你快點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不然的話,我就喊了啊!”

她情緒特別激動,站在門口高喊,聲音很大。

我剛想解釋的時候,對門的門開了,鄰居郝大爺出來看了她一眼,說:“丫頭啊,出院了?好久沒見你了啊,身體好點了沒?”

她愣了一下,回頭看看我,我心裏這才鬆快了點,衝她點點頭。

她回頭衝著郝大爺笑笑,說:“我好多了,謝謝您。”

郝大爺又叨叨著:“哎呀。狗子也不容易,你就別跟他吵了。他師父把你托付給他,是選對人了。你們兩個如果能過,就好好過。要是不能過啊,也沒事兒。不過我跟你說啊,狗子可是個好人啊。”

郝大爺是個話癆,絮叨起來沒完,我趕緊衝小師娘使眼色,她衝郝大爺笑笑,然後走進屋,把門關上了。

進來後,她的氣焰小了一點,不過還是冷冷地說:“你老實跟我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我往沙發上一躺,開始跟她說,整整講了四個小時,才算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講了個大概。

她聽完後半信半疑,又把鞋子舉起來,說:“我妹的鞋子,為什麽會在你房間裏。”

我都快哭了,拍著大腿說:“我是真不知道啊。”

我不但不知道這個鞋子是怎麽回事,更不知道最近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自從那一晚過後,師娘,孫大癩子,老張,還有很多很多人都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都死在了地下,更不知道那一晚在地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好在小師娘沒有再為難我,她手裏拿著鞋子,直勾勾地看著,倒是不說離開的事了,坐在沙發上看著鞋子發呆。

我肚子早餓了,見她不走了,就趕緊去廚房下麵條吃,正切菜的時候,聽到她在外麵高喊一聲:“我知道了!!!”

我急忙衝出來,手裏的菜刀還沒來得及放下。

“你知道什麽了?”

我看到她站在門口,手裏舉著那隻塑料涼鞋,直勾勾地看著鞋子。

“我知道這鞋子為什麽出現在你房間裏了。是我妹妹在告訴我,她還自由著,但是不能和我見麵。你說對嗎?”

小師娘跟我說完這個,我頓時泄了氣,看來她是想妹妹想得有點神經了,就安慰她說,應該是吧。

沒想到她竟然認真了,盯著我的眼睛說:“你也是這麽想的?那,她什麽時候能回來?你一定能找到她,對嗎?”

她認真的樣子讓我心疼,張了張嘴,說:“是的。”

聽到我說是的,她露出了小女孩的天真笑容,坐在了沙發上。

我聽到廚房水開了,趕緊往回跑,等我把兩碗熱騰騰的麵條端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是蜷縮著身子躺在沙發上的,雙手交叉抱著肩膀,腦袋垂著,像個嬰兒一樣。我記得聽師娘說過,這樣睡覺的人都缺乏安全感。

我拿了一床被子,蓋在她身上,她猛地驚醒了。

“你要做什麽!”

她的神色裏滿是警惕。

看清楚是我後,她警惕的神色才慢慢退去,這些細節更加讓我心疼,她和莉莉單獨生活的時候,每天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啊。兩個小女孩一個隻有11歲,一個隻有14歲,相依為命,在這座城市裏艱辛地生活著。可即便是這樣,命運還是不肯放過她們,把她們雙雙推入深淵。

她看到了麵條,衝我笑了下,高興地吃了起來,也不嫌燙。

吃完麵條後,我讓她去裏屋睡,我在外屋的沙發上睡。關上燈,我的心情一點都不平靜,看著外麵的夜空,我滿腦子都是那些已經消失的人。趙子龍、大慶、師娘、孫大癩子、老張、莉莉,這些人中有幾個還活著?我還有沒有機會再次見到他們?

還有那個我從地底下帶出來的女人,她當晚冒著雨跑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金哥被送到了醫院,他應該不會善罷甘休吧,隻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出來找我報仇。

最讓我疑惑不解的是,我昏迷的時候,到底是誰把我送到門崗去的?單從衣服上來看,是趙子龍無疑,可是趙子龍如果活著出來的,為什麽不來見我呢?

還有這個小鞋子,到底是誰送來的?難道說是師娘送來的?

如果師娘活著的話,那我相信趙子龍也還活著。

想了一圈,我又想到大莉莉身上。大慶讓我11月10號去城南的合作小區,為什麽非要到11月10號?

迷迷糊糊地,我睡著了。

第二天,我去找了胡隊長。胡隊長告訴我,趙子龍沒事,已經跟他師父回河南走了。那天其實是趙子龍要求警察封鎖的,然後由他領著一隊警察下去,也幸好是他居中提供消息,要不然得走脫好幾個罪犯。43號樓的事就到此為止吧,對外麵不要亂說。然後又問了一些43號樓的事,就讓我走了。

王警官神色複雜地看著我的背影,“胡隊,就這樣結案?再說還有個陳慶沒找到呢?”

“要不然怎麽樣?長生、蠱蟲……這案子的很多情況都不能放桌麵上說,不這樣又怎麽樣?該死的都死了,剩下的也在掌控裏,這是現實生活!”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去了43號樓,發現電梯已經不能用了。樓梯也因為震動而被堵住了。43號樓已經徹底廢了。看來真得重新施工了。

我又去了孫大癩子和師娘的家,毫無疑問,沒有找到他們兩個。

我隻好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去了大慶工作的那個網吧,老板說大慶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家裏也聯係不上他。

我跟老板要了金哥的聯係方式,希望能夠通過他了解一些關於大慶的事情。可是老板給我的號碼根本無法接通,老板說他也不知道別的聯係方式了。我問了在網吧上網的一些小混混,他們最近都沒見過金哥。

金哥也消失了。

那一晚在43號樓裏,我似乎是最忙的一個,可我似乎成了最不知情的一個,一切都是雲裏霧裏的。

我身邊一切和那一晚有關係的人們都消失了,隻有小師娘一個人留了下來,但是她還失憶了。

我本以為他們很快就會來見我,趙子龍,大慶,莉莉,包括孫大癩子和師娘。於是我就一邊修電梯一邊等他們,誰想到,這一等就是八個月。隨著時間的消逝,人們對43號樓因為黑社會火並而引起的燃氣爆炸案——至少警察是這樣說的,也都忘了。

這八個月裏,我每天很勤快地工作,盡職盡責地檢查每個電梯,保證電梯不會出現任何故障。

我也拿到了電梯從業證書,工資漲到了五千塊,每個月留下一千塊錢生活費,其他的錢都寄回老家,每次給我爸媽打電話的時候,我媽都會一邊哭,一邊跟我說:“狗子,媽沒白疼你,你現在是咱們村最有出息的孩子,你的弟弟妹妹們,全都上學了。你爸也不再幹那些危險的活兒了,家裏日子越來越好了。”

師父留下的銀行卡和趙子龍帶來的現金都被大慶偷走了。不過卡裏的錢他沒有密碼也取不出來,我去銀行問了,必須要讓我師父本人來領才行,如果師父死了,需要讓師父的親屬來領,我和師父沒有親戚關係,辦不了。

我也沒太在意,雖說師父留下了三十萬,可我一直沒覺得那錢是我的錢。我現在一個月五千塊錢,留下一千塊錢足夠我和小師娘吃飯了,我們兩個都是節省的人,平時不怎麽花錢。

小師娘越來越懂事了,在家幫我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後來鐵蛋幫忙,她在物業也有了一份打掃衛生的工作,一個月工資一千五。我也不花她的錢,讓她自己攢起來。

在別人眼裏,我和小師娘是走到一起了,隻是我們兩個心裏明白,我們都在默默等待著11月10號那天。

這一天,終於就要到來了。

我心底的眾多疑問,也馬上要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