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記憶的永恒

艾琳娜心口亂跳,脊背發冷,她緩緩低下頭,透過刺眼的光,她看見了伊格洛夫的臉。她知道無論伊格洛夫是什麽人,自己都已經被發現了,她的同伴也已經被發現了,並且他們已無路可走。此刻伊格洛夫並沒有開槍,他隻是用手電筒照在艾琳娜身上。她這會兒隻能按照伊格洛夫的話去做。

當她一點點往下移動,最終從煙囪裏鑽出來的時候,看見陳羽他們已經從別的煙囪裏鑽了出來,正站在客廳裏。伊格洛夫身旁有一支警隊,屋外圍了很多人,地上躺著十幾具屍體。

“這是怎麽回事?”艾琳娜問道。

“我現在可以相信你們的確是時空安全局的探員了。”伊格洛夫說道,“此前在英國的萊斯利先生已經和我們這裏說好了,隻有時空安全局的人才知道托爾斯泰莊園的秘密。”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知道在EIPU6中時空安全局的分部吧?”艾琳娜問道。

“不知道,因為這是高度機密的事情,隻有英國那邊知道,然後由英國特工聯係我們這裏,這樣能盡可能地保密,不讓潛行者知道分部在哪兒,所以你們千萬不要告訴我們。”

“那你們呢?”艾琳娜問道。

“我們的人就埋伏在附近,我們知道真正的時空安全局的人會來這裏,所以我們提前把當年的卷宗取走了。因為之前我們一直懷疑有潛行者潛入了我們這裏,所以不得不用這個辦法,讓你們當作誘餌,然後我們埋伏在附近,這樣就能一舉殲滅潛伏在這裏的潛行者了。”伊格洛夫說道。

“看來那些潛行者當真是無孔不入!”艾琳娜說道。

“差不多,所以最重要的卷宗我們根本不會保存在電腦裏,也不會存在某個U盤裏。”伊格洛夫說道。

“難道你們也和萊斯利先生一樣,將它藏在某種植物的身體裏?”艾琳娜皺著眉頭問道。

“不,在人身上。”伊格洛夫說道,“你們跟我來。”

“這些人怎麽辦?”陳羽問道,“全都死了嗎?”

“都死了。”伊格洛夫說道,“他們都是低級的電腦人,無法介入與超級電腦之間的量子網絡,準確地說,他們隻是披著人皮的機器人而已,一切行動都是被預先設定好的。”

那些警察此刻正將散落在周圍的屍體搬到一起,其中有一名警察正在數著屍體的數量。

“哦!見鬼!”王騰看見那個警察在數屍體,表情有些痛苦地轉過身,咬著牙,不願意再多看一眼。陳羽和艾琳娜都發現了,他們知道王騰的心裏一定藏著什麽事,但眼下的情況也不允許他們多問什麽。

整座托爾斯泰莊園已是千瘡百孔,但是這也不能阻止他們繼續查下去,剩餘的警員留在那裏處理屍體。伊格洛夫帶著他們上了車,在夜幕之下朝著警局駛去。

“既然我確定了你們的身份,我也告訴你們,我是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的特工,也就是前克格勃。”伊格洛夫說道,“我接到上麵的任務,一直在調查這裏的潛行者,這一次多虧了你們。”

“你的上司是誰?”陳羽問道。

“現任上司我不能說,前任的上司我想在你們的宇宙中應該也是個名人,他現在已經退休了。”

“誰?”

“曾經的俄羅斯總統,一位被譽為能與彼得大帝相媲美的政治強人。”伊格洛夫說道,“在他不當總統之後,EIPU3開始發動對周圍宇宙的入侵,時空安全局成立時,他在這裏建立了‘驛站’,配合時空安全局的工作,俄羅斯聯邦安全局也派出一隊人馬到‘驛站’裏工作,我就是其中之一。”

肖恩笑道:“抱歉,我們之前也把你當成了潛行者。”

伊格洛夫笑了笑,說道:“小姐,你的傷怎麽樣了?我這裏有繃帶,你先包紮一下。”

“謝謝,已經不流血了,應該沒什麽大礙。”艾琳娜說著接過繃帶。

“伊格洛夫先生,這樣的驛站還有嗎?”陳羽問道。

伊格洛夫又變得嚴肅起來,他說道:“有的,但不是所有地方我都知道。你們到了一個地方,自然會有人接應你們。其實今夜我們救你們脫困,也是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因為剛才如果一旦有一個潛行者逃脫,那我們就危險了。所以你們明天離開莫斯科之後,就當這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對誰也不要說一個字。”

幾個人見伊格洛夫如此不苟言笑,就知此事非同小可。他們回到警局,伊格洛夫帶他們去了檔案室。

“原來還是在這裏。”王騰說道。

“是的。”伊格洛夫說道。

“你讓我們做誘餌,繞這麽一大圈,害得我們差點兒死掉!”李耀傑看著艾琳娜受傷的手臂,他對伊格洛夫的這個行為感到惱火不已。

“恕我直言,如果這點考驗你們都無法通過,你們也就不可能查出潛行者背後的頭目,你們也不配做時空安全局的特工。何況為了誘捕這群潛行者,我們的托爾斯泰莊園也被毀了。”伊格洛夫以同樣強硬的態度說道。

李耀傑拳頭緊握,他看著艾琳娜的傷,恨不得將這個伊格洛夫打倒在地。伊格洛夫也毫不示弱,昂著頭看著李耀傑。

艾琳娜拉著李耀傑的手,說道:“你別這樣,我沒事的。”

李耀傑瞪了伊格洛夫一眼,轉而望向艾琳娜那條受傷的手臂。艾琳娜微笑著說道:“放鬆一點兒,沒事的。”

“你還是早一些把卷宗交給我們比較好,伊格洛夫先生。”王騰說道,“我感覺之前萊斯利先生也是利用了我們,把一直藏在他家附近的那幾個潛行者給收拾了。”

“是的,你別看他是個和藹的德魯伊教徒,肚子裏其實全都是陰謀詭計!”伊格洛夫說道,“不過對付潛行者就需要這樣的人,而且你們幾個人的確很厲害,在一個被包圍的房子裏還能堅持那麽久。”

“我勸你還是別說了,畢竟誰當誘餌都不舒服,李耀傑剛才想揍你,被我攔下來了,但我不會一直攔著他。”艾琳娜說道。

伊格洛夫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說什麽,轉身打開其中一個櫃子,裏麵放著一摞檔案,但是伊格洛夫並沒有去拿那些檔案,而是把旁邊一支非常不起眼的圓珠筆拿了出來。幾個人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隻見他將圓珠筆擰開,取出了裏麵的筆管。

“檔案就在這個筆管裏。”伊格洛夫說道,“這裏麵有根頭發,我們為了保密,將所有的檔案都用納米技術刻寫在了一根頭發上。”

“那我們怎麽去看?”陳羽問道,“我隻需要凶手和被害者的DNA鑒定報告,其餘的都無所謂。”

“這很簡單,你們等一會兒。”伊格洛夫說著,從另一個櫃子裏拿出了顯微鏡,說道,“你們自己看吧,需要什麽就抄下來。”

他們將那根細細的頭發放在顯微鏡下,透過鏡片看見頭發上的確刻著卷宗的內容,艾琳娜將案發時間以及被害人和凶手的DNA鑒定分別抄了下來,交給了陳羽,陳羽拿出了他之前羅列的那張表,在上麵做了一些隻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的標記。

伊格洛夫說道:“這是很重要的檔案,所以都有複製品,藏在不同的地方,這樣做也是為了讓潛行者的人無從下手。他們三番四次想要找到這些檔案,但他們哪能想到檔案就藏在這裏。”

“你放心,我們會將這個秘密帶在身上,絕不會泄露。”陳羽說道,“伊格洛夫先生,能幫我們訂一張飛往中國南桐城的機票嗎?我們馬上就得走。”

“我幫你們辦,你們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伊格洛夫說道。

此刻已經是後半夜,他們早已筋疲力盡,就在警察局裏小睡起來。伊格洛夫給他們訂好了機票之後,開車將他們送往機場,約淩晨五點左右,飛機起飛,他們就在飛機上睡著了。

倒計時268天。

在飛機上的幾個小時,他們都沉沉睡下,各地的時差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他們自身的時間已經混亂。

下午,他們抵達了中國南桐城。

然而這裏的南桐城也出乎他們的意料,大街上人口密集,到處都像是廟會,隻是這裏的人臉上的表情幾乎比他們頭頂的天空還要灰暗,這並不是某種情緒上的哀傷,反而更像一種麻木的晦暗。街邊的髒亂蔓延無盡,那些店鋪看起來更像路邊的公廁,他們走在大街上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這是灰塵和煙霧的味道。

“不用問也知道這裏的情況和潛行者組織脫不了幹係。”陳羽說道,“也許這裏的我已經死了。”

他們在人群的推搡和喧鬧中,好不容易來到了一條稍微清靜一點兒的大街,就連陳羽也認不清這裏究竟是哪一條街。

“看起來在EIPU6中,東方受到的影響要大過西方。”肖恩說道,“現在有個問題,我們在這裏找到我們需要的答案之後,該怎麽離開EIPU6?難道要根據漢斯先生的安排,還要再飛回列支敦士登?這中間又要消耗不少時間……”

“先問了再說吧,附近應該有公安局,我們去打聽一下。”王騰說道。

他們穿過人群,找到了最近的一個公安局。陳羽向這裏的公安人員詢問了關於當年江天佐被害的事情。而巧合的是,他們找到的這名公安,竟然是陳羽在EIPU1的好朋友——劉凱警官,隻不過他已經老了很多。陳羽幾度想要和他去打個招呼,可很顯然這裏的劉凱根本不認識陳羽。

劉凱問道:“你們是時空安全局的人?”

“是的,在EIPU1,那裏的劉凱和我是朋友。”陳羽說道。

“是嗎?”劉凱聽了,隻是冷笑了一聲,說道,“不過這種與老朋友見麵的錯覺,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克製一下,我可不認識你。”劉凱的語調顯得很冷淡,這讓陳羽也感到有些尷尬。

艾琳娜幾人出示了時空安全局的證件,劉凱看過之後才說:“江天佐被害,我們采集到嫌疑人的指紋,是一個名叫拉爾夫·克萊的英國人的指紋,但那個英國人也死了,這個案子到現在也是個無頭命案。”

艾琳娜問道:“你們這裏有這兩個人的DNA鑒定嗎?”

“有的,不過你們得等一會兒。”說著,劉警官去了裏麵的檔案室。

他們就在外麵等著,可是過了五分鍾,依舊沒有人出來,又過了十分鍾,還是沒有人出來。

“糟糕!”王騰說道,“這個劉凱這麽輕易去拿,結果到現在也沒出來,大家要小心!”

艾琳娜這時把食指放在唇邊,低聲說道:“你們聽,外麵好像安靜了。”

他們遂走出公安局,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呆住了,因為整條街道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剛才還像是在逛廟會一樣,轉眼就如同一座死城,了無生氣。隻看見略顯黯淡的日光從偏西的天空中照射下來,一道道黑影緩緩拉長,恍如鬼魅般陰森可怖。

他們五個人駐足良久,卻無一人開口。南桐城城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座陵墓。

“你們誰看明白了?”王騰打破了沉寂,第一個開口問道。

“我記得在我們EIPU1那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英國的拉爾夫·克萊被害之前,英國的巨石陣突然消失了一陣兒,後來又回來了。”陳羽說道,“你們留在這裏,王騰,你和我再回公安局看看。”他們此刻也顧不上擅闖公安局的罪名了,大步來到後廳,一腳將門踹開,裏麵卻空無一人。

“先不要管這些人去哪兒了,還是找到檔案再說。”陳羽說著,將儲存檔案的櫃子打開,開始在裏麵一件件翻找。

“說實話,你覺得如果這幫人憑空消失,那麽我們要找的那份卷宗還會在這裏嗎?”王騰在一旁問道,手裏擺弄著一頂警帽。

“真見鬼!這裏沒有科學家,我們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現象。”陳羽說道,“但還是得找一下,萬一有線索,我們也能及時離開這裏,返回列支敦士登。”

可是兩個人翻找一圈下來,也沒有找到蛛絲馬跡,便知道是找不到了,隻能放棄了。

“我們在飛機上也沒有吃飯,到現在午飯也沒吃。”王騰在一旁抱怨道。

陳羽冷笑一聲,說道:“我知道,你不吃飯是不行的。走,最起碼我們在這裏吃飯不用花錢了。”

幾個人就離開了公安局,在附近找到了一家超市,當所有人都消失的時候,超市的門並沒有關,他們隨意拿了些食物,就當午飯了,隨後進了路邊一家茶餐廳,幾個人坐在裏麵一邊吃一邊討論。

“到處都找過了嗎?”艾琳娜問道。

“是的,我們還強行打開了公安局的電腦,把所有的檔案都調了出來,也沒有搜索到任何關於江天佐被害的記錄。”陳羽說道,“這個空城計倒是比諸葛亮玩兒得還厲害,讓我們毫無頭緒,進退兩難。”

肖恩拿了一瓶白酒,一邊倒酒,一邊說道:“其實這裏的事情我們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即便沒有指紋和DNA的鑒定報告,也基本上能斷定是怎麽回事,現在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裏。”

“你們軍情六處允許特工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喝酒嗎?”王騰忍不住問道。

“管他呢!”肖恩說著,喝了一小口。

艾琳娜看了肖恩一眼,歎了口氣,說道:“陳羽,你需要每一個人的DNA信息嗎?”

“雖然在EIPU1中,我已經獲得了江天佐的DNA信息,但還是確定一下比較好。不過實在找不到的話也隻能這樣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離開EIPU6。如果這裏也有個‘視界’公司,我們或許就不用再返回列支敦士登。”陳羽說道,“隻是你們剛才說的……”

“請問你們要點什麽?”

一個聲音突然出現,五個人幾乎同時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外麵此時已恢複到他們初到之時看到的車水馬龍、人頭攢動的景象。站在他們麵前的是這家餐館的服務員,他穿著服務生的衣服,非常禮貌地看著他們幾個人,手裏拿著一份菜單和筆。

“你什麽時候出現的?”王騰大聲問道,“你們剛才都去哪兒了?”

服務員愣住了,他似乎的確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隻是微笑著說道:“先生,我們一直都在這裏。請問你們要點什麽?”

“來三籠小籠包,你們要喝點什麽?”王騰問道。

“你剛才沒吃飽嗎?”陳羽皺著眉頭問道。

“那點兒破麵包管什麽用,你們要點兒什麽?”

“水就可以了。”陳羽說道。

服務員看著肖恩,說道:“對不起,這位先生,您這瓶酒是126元。”

“你為什麽要出現?真是見鬼!”肖恩抱怨道,“好,好,待會兒一起付給你。”

服務員離開了。陳羽在一旁沒有說話,他仔細聆聽著周圍人的說話聲,大約十幾秒鍾之後,他聽出了古怪,因為這裏的人當中,操一口南桐城話的大約隻有一半,另一半人竟然說的都是西部或北方地區那邊的方言,而且無論怎麽看,這裏的人都好像比他見過的南桐城城裏的人多出了許多。

“這些外地人是怎麽回事?原來南桐城沒有那麽多外地人的,而且這些外地人幾乎都是西部或北部地區的人。”陳羽說道,“這案子越來越有趣了!”

“你們中國地區我不了解,你確定這裏有一多半都是西北地區的人?”艾琳娜問道。

“是的。”陳羽說道。

然而就在他們話音剛落之時,周圍的人忽然又都消失了,他們在一瞬間竟然坐在一片空闊的地麵之上,他們所在的餐館和周圍的諸多建築也消失了,隻能看見遠處的山影和大樓。可是這一切都不足以讓他們驚慌失措,因為他們此刻的驚慌失措源自於大約二十米開外的地方,那裏出現了一個非常古怪的虛空,大地也沒有了,然而其中並不是空無一物,反倒酷似老子所說的:“恍兮惚兮,其中有象。”這不是蟲洞,也不是黑洞,更像是一種能被感知到的幻象。

他們連忙站起身來,麵對著眼前的虛像,其中顯露出來的東西使陳羽較之那四人更為驚愕無措,因為他似乎看見了莉迪亞!

“陳羽,你看見了?”

“是的。”陳羽說著,情不自禁地朝著虛像那裏走去。周圍一些靠近虛像的物體並沒有被摧毀或是被吸入,它仿佛與這四維時空裏的一切都沒有任何交界點。

陳羽被一股魔力吸引了過去,其他人想要阻攔他,但是他仿佛都聽不見,他的眼睛和耳朵此刻隻能感知到虛像內的東西。他在一瞬間仿佛回憶起自己是如何與莉迪亞相識的,在超市裏結賬的時候、在河邊散步的時候、在飛機上,除此之外還有他在家中,而莉迪亞卻在英國,兩個人又似乎從未相識。他感知到了各種可能性,然而隻有一個是他的記憶,但他卻無法分辨得出。他看見了無限的時空軸線內所發生的各種事情,時間成了另一種空間,就好像內部被無數個格子隔開的長廊一樣,他可以看見任意一段時間內的情景,而長廊內部的無數格子又在不停變動,這就是時間,他仿佛觸手可及。

這時,無數個被分隔在格子間裏的莉迪亞竟然合並為一體,其他的事物或是人物仍被分割成無數份,在規整卻又不斷變化的格子間裏勻速流動。

“我能看見你!”莉迪亞說道,她的聲音有些發悶,卻又有些回響,仿佛是隔著一層膜聽一個人在山洞裏說話一樣。

陳羽試圖上前撫摩,莉迪亞卻如一層影子,他的手並沒有感覺到莉迪亞的任何實體,他喊道:“莉迪亞!你這是在哪兒?”

莉迪亞笑而不答,隻是說道:“你快點兒過來,我等你!”

“等下,你到底在哪兒?”陳羽迫切地問。

“你聽,能聽見嗎?是鋼琴的聲音!”莉迪亞在虛像內說道。

虛像裏的一切都在流動變化,陳羽仔細聆聽,果然隱約聽見了鋼琴聲。他陷入了一種迷幻的狀態,虛像內更是一片模糊,但是他仿佛在其中看見了莉迪亞正走向自己,他拚了命想要去抓住她,可什麽都抓不到,一片虛無。

“親愛的,我等著你,我會見到你的!”莉迪亞說著,她似乎伸出了右手的食指,陳羽就像著了魔一樣也伸出左手的食指,在虛影當中,一瞬間,他觸碰到了莉迪亞的指尖,他感覺到莉迪亞手指的真實。

然而就在這時,整個虛像又開始變幻,最終化作一道柔和的光,消失在城市中間。南桐城城又恢複了原樣,那一片消失的大地又回來了,但南桐城城裏的那些人卻依舊沒有出現,整座城市一如一座死城。

陳羽此刻好似醉酒之後的狀態,往後踉蹌退了幾步才逐漸站穩。其他幾人走上前,看著陳羽有些癡傻的表情,他們也都被剛才的那一幕給驚住了。

“陳羽,你沒事吧?”艾琳娜問道。

陳羽緊皺眉頭,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額頭,有些疲憊地說道:“我們得先找一個地方休息休息。”

幾個人見陳羽如此狀態,便不再多問。此時的南桐城城除了他們五人之外,空無一人,他們隨意找了一家旅館住了進去,開鎖的事情對於肖恩來說實為雕蟲小技。

剩下的時間,他們也沒有繼續調查案子。陳羽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裏,他們幾個人在空曠的街道上走著,到現在,之前的那一大群人都沒有再出現,他們五個人仿佛占領了整座南桐城城,但這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喜悅,隻有一種空****的可怕的感覺。

“那家夥好像中邪了,那裏麵出現了一個外國妞,看起來是他的老相好。”王騰說道。

肖恩說道:“其實我們不必查什麽了,剩下的江天佐的DNA,他不必再核對了,和其他宇宙的應該一樣。”

“剛才那是個什麽玩意兒?”王騰說道。

“剛才那個鬼東西比安迪·沃霍的作品還要誇張得多,看起來偵探先生今天得好好休息休息了。”肖恩說道,“說真的,王騰,你教教我怎麽能判斷周圍有危險?”

“我有這種能力就行了,有危險我會提醒你們,其餘的就別問了。”

“為什麽?這種技能難道是天賦嗎?”

“相信我,你絕對不會願意去學這種能力。”王騰說道,“我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哦!該死的,我不想說這些!總之,你給我聽好了,不要再問我這些事情!”

肖恩被王騰嚇了一跳,說道:“好吧,你得找個心理醫生。”

“給我閉嘴!”王騰說道,“我說了,別再提這件事!”

“你得學會放鬆,夥計!”肖恩拍了拍王騰的肩膀,說道,“你們這三個中國人,是得學學放鬆自己了,尤其是那個家夥,整天板著一張臉,就好像誰都欠了他錢一樣。”

“你在說誰?李耀傑?”

“不是他還會有誰?”肖恩說道,“我剛才也看出來了,陳羽是因為他女朋友不在,所以有心事,這都好理解。至於你,當然,我不說了,你一定有你的原因,我能猜到。而他,艾琳娜就是他女朋友,他們一路都在一起,結果他還是那副德行!”

“你總是針對他。”王騰說道,“對,你說得對,他是一張臭臉,我也不喜歡,但沒辦法,他有能力,幫我們解除過危機,你再有看法也得忍著。”

“放心,我還是有分寸的。”肖恩說道,“告訴你吧,你以為我為什麽老是喝酒?我以前有一次執行任務,去一個被懷疑成恐怖分子的人家裏找一些東西,結果你猜猜看發生了什麽?”

“什麽?”

“夜裏,我在他們家的書房裏正在找東西,結果我看見身後有一道光。”肖恩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停住了。

“然後呢?”王騰忍不住問了一句。

肖恩第一次露出了黯淡的神色,他說道:“我本能地回過頭,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就隨手開了一槍,結果……結果,倒在地上的是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兒,手裏拿著手電筒,地上全都是血。”

王騰驚呆了,他看著這個平日裏總是喜歡喝酒,喜歡開玩笑的英國人,他能感受到肖恩內心藏著的痛苦,他望著肖恩,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隻能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後,軍情六處的人擺平了這件事,對這家人做出了賠償,而我……我隻是被審問了一下,沒有罪名,因為這項任務是機密,我已經完成了一大半,不能半途而廢。”肖恩說道。

“夥計,你為什麽會對我說這些?”王騰問道。

“有時候,有些事情總是憋在心裏很難受,我知道你是個好人。”肖恩說著,拍了拍王騰的肩膀,說道,“走吧,夥計,李耀傑和艾琳娜不知去哪兒了,可別讓他們走丟了。”

王騰這一次重新認識了肖恩,他點點頭,和肖恩一同去找李耀傑和艾琳娜。

此時,艾琳娜與李耀傑已回到了賓館,她獨自來到了陳羽的房間,陳羽正坐在**,看著窗外,他看起來非常平靜,就像是住院已久的病人。

“剛才虛像裏的那個人影,是你認識的人?”艾琳娜問道。

“是的,她叫莉迪亞,是個英國女孩兒。”

艾琳娜停頓了幾秒鍾,說道:“自從宇宙之間被蟲洞打穿,就發生了很多怪事。”

“我竟然還是想不起來我和她是怎麽認識的,你說怪不怪?”陳羽問道。

“剛才呢?你站在那團影像前時也想不起來嗎?”

“我似乎想起來了,但是卻是一大堆的記憶集中在一起,我也沒辦法分辨。不過這會兒又忘了,好像這部分記憶被挖空了一樣。”

“你今天就在這裏好好休息吧,別急著趕時間了,你看起來很累。”艾琳娜說道。

陳羽看著艾琳娜,眼神悄然溫柔了起來,就好像見到一個老熟人,其實他們相識不過才幾天時間。他說道:“我記得我和莉迪亞交往時的一些情景,我尤其記得她彈鋼琴的樣子,那是一個下午,她坐在鋼琴前,旁邊就是窗戶,外麵的日光能斜映進來。她彈奏的是德彪西的《冥想曲》,那個場景太美好了,我幾乎每天都會回憶一遍。其實我查這個案子,並沒有什麽崇高的想法,隻是想見到她,回憶起我如何與她相識,還要問她為何離開。”

“我理解你的想法。我想你可能沒怎麽和別人說過這些吧?”艾琳娜微笑著問道。

“你怎麽知道?”

“我看得出來。”艾琳娜笑道,“不過我沒想到你這麽輕易地就把這些告訴了我。”

“我不知道,也許是你身上有她的影子,或者說是我願意這麽認為。我想也許是我幾乎每天都在想她,所以才會對你說。”陳羽說著,不由自主地凝望著艾琳娜的眼睛。

“我身上有沒有她的影子,我不知道。我想我們明天就得想辦法前往EIPU7,今天你先好好休息。”

“嗯。”

艾琳娜離開了屋子,又留下陳羽一人。今天晚上,陳羽什麽夢也沒做。

倒計時還剩26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