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族譜藏寶

農曆九月初九重陽節,是中國的敬老日,也是一些地方上的祭祖之日。南方人叫作“拜太公山”或“拜龍山”。這一天對於家族中的人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跟清明節一樣,所有家族成員都要回來拜山,特別是男丁,更不可缺席,否則會被視為不孝子孫。

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跟隨家人一大早趕回鄉下拜太公山。我原來的名字叫作金七星,因為我們老家有一個叫七星岩的旅遊景點,我爸想我長大後也像七星岩一樣有名氣。上小學時,七星岩變成了我的外號。我聽著老大不高興,因為我們這邊的方言,“岩”和“癌”是同音,所以很不吉利。於是,在我的堅決要求下,父親去問了族裏最有威望的二叔公,他老人家說,“七星”組成的不就是“北鬥”嗎,就叫金北鬥好了。於是我就用了這個名字。我這個人,從小方向感就很好,七星岩景區所在的七星山,方圓數十裏,原始森林保護得很好,我讀小學的時候就經常帶著一撥同學進去探險,杳無人跡的地方,他們都不敢去,隻有我去了,而且從來沒有迷過路。大家說,怪不得我叫金北鬥,原來還有這個好處呢。我有時候跟二叔公誇耀這事,他隻是笑笑,說:“你這娃娃,就是不安生!”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的父母到省城裏做生意,全家也就都搬到了城裏。

如今,我已經二十七歲了,大學畢業後在省城一家私人企業裏工作。公司給的待遇還可以,隻是工作極其煩瑣枯燥。我的性格屬於那種不甘於現狀、喜歡挑戰的人,便打算跳槽。其實大學畢業五年來我已經換了六份工作了,親戚朋友說我眼高手低,沉不住氣,耐不得苦。我自己知道不是。我就是不喜歡那種每天過得大同小異,今年就知道明年會怎樣的生活。

扯了些廢話,抱歉。還是說我回老家的事兒吧。

那是在一個叫石龍村的地方,一個以金氏家族為主聚居的小村莊。石龍金家到我這一代已經是第十五代了。雖然自小在城裏長大,但我跟其他同齡人不同。我的思想比較傳統,對這些古老節日比較感興趣。因為隻有到了這種節日,才有大團結的出現,才能夠見到許多親人親戚,隆重的場麵就像郊遊一樣。在廣東民間有一句這樣的俗語,叫作“有咩事留著拜山先說”,其中一層意思就是拜山的時候肯定會見麵的,那時再慢慢聊。

相反,比我小幾歲的妹妹一聽見要回鄉下就一百個不情願,說什麽鄉下很髒,又不好玩,又說拜山很累,總之叫苦連天。前兩年清明節回去拜山的時候,她一個不小心踩到牛屎,至今心理陰影未消。不過再不情願,她也得跟著我們回去。好在她對老家的鄉親族人倒不嫌棄,去了也能和村裏的年輕妹子們玩到一起。

重陽拜太公山和清明祭祖差不多,都是要清除雜草、掃除垃圾、焚香秉燭、鞠躬或跪拜、奠酒燒紙元寶,最後放一掛大鞭炮才算禮成。唯一不同的是,清明祭祖要拜祭許多先人,什麽三太公、四太婆,但重陽這天就隻是拜祭金氏家族中最早定居到石龍的那位先祖。

拜祭完後,接下來就是要到祠堂進行所謂的“太公分豬肉”儀式了。我聽說以前的確是由族中最老的太公來分那些拜祭食物,然後由各房輩分高者領取,到後來慢慢就變成在山上野餐。又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全族人在祠堂裏吃大鍋飯,一直至今。

在吃飯的時候,原本的大好晴天突然暗了下來,天空開始烏雲密布,不久便大雨傾盆。重陽節下暴雨,還是比較少見的。等雨變小的時候,我已經吃完了飯,四處張望,並沒有看見二叔公,找人打聽下,才知道他已經被人送回家裏去了。二叔公是金氏家族中年紀最大的,也是金氏家族的族長,聽說過兩年就成為百歲老人了。雖說年近期頤,但老人家身子不錯,生活完全能自理,隻是兩腿患有風濕病,一下雨就酸痛。

二叔公的家在村尾,是座古老的青磚鍋耳大屋,看上去有點殘破。聽我爸說,在他小的時候二叔公對他如親兒子般,所以每次回到鄉下,我們都會來二叔公家裏坐坐的。我記得小時候一回來鄉下,二叔公和二叔婆都會拿出一些自己種的新鮮水果給我和妹妹吃,待我們非常好。前幾年二叔婆過世了,二叔公便成了孤家寡人,獨自守住這間古屋。也許天意弄人,二老年輕的時候一心想要個兒子,卻想不到生出來的八個都是女兒,而且還夭折了兩個,如今六個女兒都嫁了人,隻能逢年過節的時候才回家看望一下老人家。

我剛推開虛掩的木門,就聽見裏麵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我叫了幾聲“二叔公”,一頭白發的二叔公拄著拐杖應聲走出來,看見是我,忙叫道:“哦,我以為是誰來了呢,原來是北鬥啊。吃過飯沒啊?”

我點點頭說吃過了。二叔公接著問我:“怎麽隻有你自己一個啊,你爸他們呢?”

我說:“估計還在吃飯吧。對了,您怎麽那麽快回來啊,吃過飯沒?”

“人老囉,吃不多。這不,剛吃點飯腿就犯疼了,就要回來搞點藥油搽搽。唉,這老風濕,一到這種天氣就受罪。”二叔公拍拍大腿道,忽然想起什麽,“是了,你來的剛好,屋裏漏水,把一些重要的東西弄濕了,你來幫我弄弄。”

“好啊。”

我扶著二叔公,走進他睡的房裏。裏麵一片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藥油味,幾個木抽屜被拿了出來放在地上,裏麵還有一包包不知什麽東西。

二叔公用拐杖指了指牆角的一個大櫃子說道:“這場重陽雨可害慘我了,腿酸痛不說,偏偏把我這些重要的東西弄濕。你看,那裏的瓦破了個洞,雨水把整個櫃子都弄濕了。”

我說:“二叔公,這洞那麽大,我也不會弄啊,得叫村裏的人來修一下,要不然今晚又下大雨的話就不好了。”

二叔公擺擺手,道:“先不急,不是叫你撿雨漏(修瓦麵的意思),最重要是這東西。”說著,二叔公拿起抽屜裏的一包東西。

我一看,這包東西用幾層油布包著,看上去有點神秘的樣子。一個孤寡老人能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如此包裹呢?難道是寶物?想到這裏,我立即緊張了起來。因為二叔公一直把我當作他的親孫子一樣,要是這真的是寶物,傳給我的話……我不敢想象下去,趕緊問道:“二叔公,這是什麽?”

“這是族譜。”二叔公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把一層層油布打開。

原來隻是族譜,我不免有點失望。但很快,我瞪大了眼睛,收緊了呼吸。因為在我們石龍村這裏,族譜這東西不是一般人能夠接觸到的,隻有村中父老才有資格。而且,村裏一直有這樣一個傳說,說金氏族譜上麵記載了一件先祖藏寶的事。但傳說究竟是真是假,也沒誰能確定。因為族譜神聖的原因,所以大家一直以來都隻是把這傳說當作故事來聽,並沒有哪個人很認真地去追查真偽。

二叔公心痛地歎息道:“幸好我腿痛回來搽油,要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囉。你看,這幾本都濕了大半了,唉……”

我拿起一本族譜說:“不怕,我來幫你弄幹它,二叔公,你這裏有沒有電吹風?”

“啥電吹風?”二叔公好像聽不明白的樣子。

“吹頭發那種啊。”我比畫一下。

二叔公笑道:“哎呀,你二叔公我一個鄉下老頭,哪有這些新鮮玩意兒啊!”

“這個……”我撓撓腦袋,“沒吹風機也不怕,用柴火烤一烤,很快就幹了。我立即去生火。”

說幹就幹,但燒柴生火對我這個大多數時間在城市生活的人來說,真的是一項技術活。搞了半天,火還是沒弄好,最後還得由二叔公親自上陣才搞定。

第一次接觸族裏最神聖的東西,我的心情真的難以形容。趁著這個機會,我仔細翻閱起來。族譜一共有五本,統一用麻線裝訂,紙張已經有點泛黃,但質感相當的好,而且裏麵的內容全部都是用毛筆字記載下來的。不過,毛筆字最大的缺點就是遇水即化,有些地方已經變成黑乎乎一坨了,幸虧不是濕得很嚴重,還能辨別清楚,要不然真的毀了這族裏的寶物了。

在翻到最舊的一本族譜時,我突然發現前麵幾頁缺了,看樣子好像被人硬生生撕去一樣。我連忙問二叔公這是怎麽回事,二叔公說,這的確是被人撕去的,而這個人的目的,就是衝著族譜藏寶傳說而來的。

我驚訝起來:“難道傳說是真的?”

二叔公點點頭,說道:“真有此事。不過……”他把煙鬥伸向火苗裏點著,“不過由於族譜被人撕去最重要的那幾頁,所以寶藏究竟藏在哪裏,這個誰也不知道。至於族譜藏寶一事,我還是聽我爺爺那一輩說的。”

“二叔公,那這故事到底是怎樣的?給我說說唄。”我央求道。

“你這娃兒,不會使啥壞心計來打祖先的主意吧?”二叔公笑著吧嗒兩下煙鬥,“你呀,小時候一回鄉下,就纏著要二叔公講故事給你聽,到現在還是一樣沒變……”接下來,二叔公就跟我說了族譜藏寶這個傳說的由來。

話說清朝嘉慶年間,金氏家族的祖先金同煥是貴州大定府一位赫赫有名的富商。他十五歲開始跟父親學經商,經常走南闖北,到他五十歲的時候,已經擁有萬貫家財,富甲一方。金同煥膝下一共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老大叫金天宏,老二叫金天明,老三叫金天罡,小女兒叫金寶珠。俗語說得好:不肖子孫多敗家。老大金天宏染上了賭癮,而且又是個酒鬼,不僅揮金如土,還經常醉酒調戲婦女惹上是非,被當地人稱為“花花公子”。一個金天宏就已經把金家搞得亂糟糟,整天不得安寧了,沒想到老二金天明更加厲害,終日不務正業,隻喜歡舞刀弄槍,還偷偷結交一些什麽綠林好漢,實質上就是土匪。這些土匪哪裏是什麽好人,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他們的目的是金家的財產。但金天明屢教不聽,最終被一幫土匪引誘上山並強行監禁起來,一旦反抗,便會遭到一頓毒打。金同煥救兒心切,又怕報官後土匪狠起來撕票,隻好私底下同意了土匪提出的條件,花了一大筆錢作為贖金換回金天明。經曆過這次驚嚇後,金天明一蹶不振,慢慢還染上了抽福壽膏的癮,花錢如流水,身子也越來越差,如同廢人一般。

兩個兒子如此不爭氣,金同煥隻好把全部心血寄托在第三個兒子金天罡身上,指望他能繼承衣缽。俗語有言:龍生九子,各不成龍。金天罡雖然不像大哥、二哥那般不爭氣,性格又敦厚老實,但卻不是塊經商的料,交給他的幾間店鋪經營不到一年就全部做不下去,關門大吉了。恨鐵不成鋼,金同煥真的是又氣又心痛,如此下去,金家就算是敗了。連遭打擊的金同煥得了病,身體開始逐漸消瘦。金夫人建議他將生意交給已經嫁了人的小女兒來打理,也好過被幾個兒子敗光,但金同煥跟過去所有的大戶人家一樣,家業傳男不傳女。兒子再差也是自家人,女兒再好嫁出去就好比潑出去的水,不是自己的了。把家業交給女兒,那就等於把自己一生的心血送給了外姓人,這如何使得!便始終沒有同意夫人的建議。

金家顯赫一時的家境架不住老大、老二的胡折騰,日漸沒落,金同煥不得不想辦法保存實力,於是便想將家財藏起來,以免被兩個敗家子敗光。但藏到哪裏呢?這是個問題。藏寶不同於其他,不能隨便了事,既要藏得實,也要藏得有意義。終於,金同煥想到一個人可以幫他,這個人就是靈虛道人。金同煥在年輕的時候經常走南闖北做生意,在一次偶然的機遇下碰到了這個靈虛道人,從此結下不解之緣。靈虛道人乃是世外高人,有了他的幫助,金同煥對藏寶一事再無後顧之憂。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三大馬車靜悄悄地從金家後院駛了出來,至於駛向哪裏,隻有金同煥和兩個家丁知道。而過了不久,兩個家丁先後意外身亡,這事跟金同煥有沒有關係,就沒有人知道了。

二叔公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往煙鬥裏塞了點煙絲,繼續點著吧嗒起來。我翻著族譜,有點不明白,便問道:“二叔公,為什麽這族譜沒有金同煥這個人的記載呢?”

二叔公說:“被人撕去那幾頁就有他的記載囉,記載他生前的成就都用了一頁紙呢。”

我說:“我還是不明白,既然同煥老太公當時那麽富貴,那我們的家鄉為什麽會在這個山旮旯的村裏?”

二叔公說:“其實啊,我們這一支的直係老太公就是那個老三金天罡。”

原來,當年金同煥藏寶之後,沒過幾年就病逝了。在臨終之前,他把三個兒子叫到床前,每人給了一塊玉佩,說這就是分給他們的家產,這話還沒說完,他就一命嗚呼了。老大和老二不相信萬貫家財就隻剩下這幾塊玉佩,開始大吵大鬧,但兩人找遍了整個金宅也沒找到金銀珠寶,一氣之下還拿出鋤頭對著空地亂挖一通,最後不得已才放棄。這邊才剛安定下來,那邊金同煥生前做生意結下的仇人便上門鬧事來了。這還不止,兩個敗家子在外麵欠下了不少債,隔三差五便有人上門討債,那些討債的人把金家的門檻都踩爛了,就連門前的一對石獅子也被抬走了。麵對如此窘境,金夫人終日以淚洗麵,有一天,她把全部家丁打發走後,就在房裏懸梁自盡了。草草料理完金夫人的身後事,金天罡便含淚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家,帶著家眷逃到山裏,最後在石龍村這個地方落腳,開荒墾地,開枝散葉,逐漸形成現在人丁興旺的金氏家族。

我問:“那老大和老二呢?”

二叔公咳嗽兩聲,說道:“據說啊,金天罡在這裏安家後,也曾經回去過金家大宅,但那裏已經變成人家的了,一打聽,才知道是大哥金天宏因欠債沒錢還,就半買半送將大宅讓給了別人,估計就連那塊玉佩也給賣了。金天罡再三打聽兩個哥哥的下落,有人告訴他,一年前金天宏因醉酒調戲別人的妻子,被活生生打死了。二哥金天明經常煙癮發作,有人說他死了,但也有人說,他其實是失蹤了,並沒有死。究竟死了還是失蹤了,至今還是個謎。”

聽完之後,我對自己的祖先感到非常悲哀,一個顯赫的金家最終被搞得家破人亡,真是作孽。但悲哀歸悲哀,我最關心的還是那批寶藏,於是我問二叔公:“那撕掉這幾頁族譜的人是誰?他有沒有尋到寶?”

二叔公說,這事就發生在他小時候,偷撕族譜的那個人是住在村東頭的金大頭。這人就像金天宏一樣不務正業,整天沉迷賭博,家業輸了不少,最後幾乎鬧到賣妻賣兒的地步。大家見是同宗,又見他信誓旦旦要戒賭,重新做人,於是籌錢幫他還了債。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過了一段時間,他又開始重操舊業,後來不知道從哪裏知道族譜藏寶的事,於是打起了主意。當時族譜是放在祠堂裏麵的,金大頭偷偷撬開木櫃子,把記載金同煥和他藏寶的那幾頁撕了去。後來東窗事發,他被大家追拿,在逃跑的過程中失足掉進山溝裏跌死了。大家搜遍了他全身,卻不見那幾頁族譜,回去後搜他的家裏,依然沒有發現。有人猜他把這族譜給了賭場的人,但族裏的人去找過,也都沒有人承認。

聽到這裏,我打斷問道:“那他的家人呢?”

二叔公吧嗒著煙鬥說:“俗話說,禍不及妻兒。金大頭死後,他的妻子抱著剛滿月的兒子回了娘家,我們也沒再追究,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族譜的下落也成了謎了。”

我問:“那麽說,寶藏還沒被挖?”

二叔公說:“別說挖,估計在哪個地方都不知道呢。”

我又問:“剛才說金老太公在臨終之前交給每個兒子一塊玉佩,那藏寶地點會不會就藏在玉佩裏?”

二叔公笑了笑,說道:“你這娃兒啊,真是聰明,這也被你猜到。”

我追問道:“那留給我們老太公那塊玉佩呢?現在在誰手裏?”

二叔公說:“當年老三在整理母親的遺物時,在一封遺書上得知了父親藏寶一事。金同煥老太公知道自己一死,金家一定會破落。他希望兩個不肖兒子能在經曆這番變故後重新做人,三兄弟齊心協力,利用藏起來的錢財來重振家門。可是遺書上卻沒有任何關於藏寶的信息,看來死去的母親也僅知道有藏寶一事,而不知道藏寶在哪兒。老爺子真是深思熟慮啊,怕老太太一時心軟,告知三兄弟藏寶的地點。可老爺子去得太快,死前根本沒來得及說出藏寶的事兒。難道這些寶藏就永遠不見天日了嗎?老三怨艾歎息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父親臨死的時候分給兄弟三人的玉佩。玉佩雖然都是上好的古董貨色,稱得上名貴,但跟金家曾擁有過的龐大財富來比,隻能算九牛一毛。莫非藏寶的線索就在這玉佩上?老三想找兩個哥哥一起商量商量此事,可仇家債主紛紛上門鬧事,尤其是兩個哥哥,以前惹的事、欠的債更是多不勝舉,一大幫子人坐在家裏天天盯著他們倆,東西搬空了不說,還說還不了錢就拿金家人的命來抵。老三被迫逃走,等他回去再找兩個兄弟的時候,得知他們已經死了,而兩人的玉佩也不知所蹤。老三隻好回到石龍村,隻字不提金家寶藏的事,但妻兒經常能看見他拿著一塊玉佩摩挲。直到他快要去世的時候,才向兒子提起了有關金同煥藏寶的事,但這塊玉佩,是不是跟藏寶有關,自己也無法確定。他很嚴肅地對自己的兒子說,從來財貨害人,當年自己的兩個哥哥就是例子,而自己在石龍村雖然粗茶淡飯,卻保了一輩子平安。因此告誡兒子不得妄興貪念,把心思都花在尋寶之上,以耕讀傳家才是正道。再說玉佩即便跟寶藏有關,也隻有一塊,那兩塊早就不知所蹤,不必再動念了。老三的兒子是個孝子,謹遵父親之訓,於是將玉佩當作陪葬品一起下葬了。”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歎息:“哎呀,真可惜啊……”

二叔公看了看我,臉色忽然變得異常凝重,他說:“阿鬥啊,靠雙手勞動賺回去的錢才是正道,別年紀輕輕就想不勞而獲,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看著二叔公的表情,再聽他的語氣,我知道這裏麵一定大有文章,於是我試探著道:“二叔公,我隻是好奇而已啦,沒什麽其他想法。難不成這裏麵還有什麽故事?”

二叔公歎息一聲,說道:“唉,以前也有人想尋得這寶藏,但不知道為啥,去尋寶的人都是一去不複返,最後派人去找,找到的都是被火燒焦的屍體。至此之後,再也沒人敢去尋寶了。”

雖然聽起來感覺害怕,但我還是接著問:“他們為什麽都是被火燒死的?”

二叔公搖搖頭道:“這個誰也不知道,有人說是被害的,有人說是意外,也有人說這是祖先顯靈,他們得到的報應。我覺得啊,這真的是祖先顯靈,不讓後人動邪念。”

對於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來說,我是不相信什麽祖先顯靈這樣的迷信的。但一時半會兒,我還猜不出他們的死因。每個人都是被火燒死,這聽起來真的有點詭異。

二叔公將煙鬥裏的煙渣子抖出,又往裏麵塞進一撮煙絲,吧嗒兩下繼續說:“其實嘛,我聽老一輩說,雖然當年金家老三沒有從玉佩中找到跟金同煥老太公藏寶有關的線索,但卻找到了關於我們族人的一個秘密。”

我連忙問道:“啥秘密?”

二叔公道:“其實我們金氏族人,是夜郎古國的後裔。”

我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我早就覺得我們金氏家族是有點來頭的,因為我們這裏有兩個比較古怪的節日,那就是“鬥牛節”和“竹王節”。前者還沒什麽,其他地方都有鬥豬鬥狗這些節日,但後者就真的很奇怪,竹這種植物到處都有,不知為何如此崇拜。而這些節的由來,也有多個版本,不知誰真誰假。我曾上網查過,發現“竹王節”跟古代一個神秘消失的古國有關,也就是夜郎國。

提起這個神秘的古國,大家必然會想起一個耳熟能詳的成語——“夜郎自大”。這個成語首見於司馬遷的《史記》,說的是公元前122年,漢武帝為尋找通往身毒(今印度)的通道,曾遣使者到達今雲南的滇國。其間,滇王問漢使:“漢與我誰大?”後來漢使途經夜郎,夜郎國君也提出同樣問題。這段很平常的故事後來便演變成家喻戶曉的成語。以此喻指狂妄無知、自負自大的人。其實,據曆史學家考證,夜郎並非自大,曆史上的夜郎國曾是一個國富兵強的泱泱大國。

夜郎國,根據曆史記載,大約最早出現在戰國時期,是在我國西南地區由少數民族建立的一個國家。而夜郎國被中原政權記述的曆史,大致起於戰國時期,楚襄王(前298年—前263年在位)派將軍莊躍溯沉水,出且蘭(今貴州福泉市),以伐夜郎王。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方知西南有一夜郎國。至西漢成帝河平年間,夜郎王興同脅迫周邊二十二邑反叛漢王朝,被漢使金立所殺,夜郎也隨之被滅。

對於這個夜郎古國,我雖有聽聞,但這個古老的文明在中原史籍中留下的記載太少,且語焉不詳之處甚多,因此也就隻是覺得很神秘罷了,並沒有覺得跟我有什麽關係。如今聽二叔公這番話,頓時覺得我們金氏族人非常神秘。我即刻向二叔公問道:“我知道夜郎古國是由少數民族建立的國家,但為什麽我們是它的後裔,我們不是漢族嗎?”

二叔公笑笑道:“其實我們最初確實是少數民族,跟現在的彝族是近支。但日子久了,也不知道在哪朝哪代成了漢人,除了一些重要的風俗傳下來,其他可都被漢化囉。”

我又問道:“那三塊玉佩難道不是金同煥老祖宗叫人打造,留給三個兒子的嗎?如果裏麵記載的是夜郎國的秘密,那麽他為何不明說呢?”

二叔公點點頭,噴了個煙圈道:“唉,這個很難說。也許老祖宗沒來得及說,也許他自己也並不知道,也許這不過是我們金家上輩人以訛傳訛。那玉佩究竟為何人何時所造,其實也是個謎,這代代相傳下來,估計也傳偏了,有人把金同煥藏寶和玉佩關聯在一起,也就成了剛才我說的那個故事。但寶藏一說傳得有鼻子有眼,還記錄到了族譜裏,大家也都相信了。”

我心想,不管是夜郎國的秘密,還是金同煥那個寶藏傳說,都值得為此去冒一次險。何況,要是前者的話,找到夜郎國的秘密,就能證實金氏族人是夜郎國後裔的話,那將會是曆史大事件,足以震驚整個考古界。而且,距今兩千多年的神秘古國,多少都會藏有驚世之寶吧,要是尋得一兩件,恐怕夠吃一輩子了。

正想得入神,二叔公突然一記煙鬥敲在我腦殼上,笑道:“你這娃兒,又在想啥子囉,是想打寶藏的主意嗎?”

我慌忙搖頭道:“不不不,我隻是在想,要是把那玉佩給我看看,我肯定能判斷出是何時之物。”

二叔公一臉懷疑的表情道:“你這娃子真有這本事?”

我拍了拍胸口,一副自信的表情對二叔公說:“二叔公,您老人家別小瞧我哦。我爸是做玉器生意的,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多多少少對玉器的質地、年份也有研究,隻不過可惜呀,玉佩被埋進了老祖宗的墳墓裏,要不然給我掌掌眼,肯定能給您老人家說個清楚明白。嘿,說不定呀,還能破解其中的奧秘哦!”

二叔公哈哈大笑起來:“我就知道,你這娃子打小就聰明。不過嘛,寶藏傳說你就當故事聽完就算了,千萬別有歪念頭,正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平安健康過日子,比啥寶藏都珍貴。”

我對二叔公的話隻能敷衍點頭,不過二叔公說的話是真理,一個人到了某個年紀,才會懂什麽是生活。正如孔子所說:“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

而二叔公這種百歲人仙更甚,但求安定,不求**。但是,我金北鬥正值血氣方剛、年輕氣盛之期,二叔公說的這些大道理自然無法領會,聽過就算。相反,既然身為夜郎國的後裔,我覺得自己有責任去揭開那個埋藏千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