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馳遠說的“一起吃飯”，並不是在家裏吃方姐做的晚餐，而是他要請她吃飯。
“算是替胖胖感謝你。”周馳遠說。
尚珂特意把身上的白T恤加牛仔褲換成新買的黑色長裙，穿上高跟鞋，臨出門時，她還點了點兒口紅在嘴唇上。她出了門走到別墅裏，站到周馳遠麵前的那一刹那，她後悔了。
因為周馳遠將尚珂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他的目光好幾秒鍾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我換了衣服，難得老板你請我吃飯，我不能丟你的臉。”尚珂忐忑地拽著裙擺，心跳也加快了。
她心裏有個聲音說：“你不就是想穿給他看嗎？現在他看到了，你在緊張什麽？”同時又有另一個聲音說：“才不是呢，我愛穿哪件就穿哪件，我是為了讓自己美！”
她腦中有兩個小人在吵架，而她自己目光飄忽不定，她一會兒看牆上的畫，一會兒又看櫥櫃上的花瓶，反正她就是不敢再看周馳遠。又過了一會兒，周馳遠離開沙發站起來，朝尚珂走過來，說：“走吧。”
周馳遠帶尚珂去的是一間西餐廳，剛好和尚珂的著裝相襯。尚珂點了許多菜，在周馳遠麵前，她沒必要掩飾自己的食量。
“兩位要酒嗎？”服務員問。
“你可以嗎？”周馳遠看向尚珂。
尚珂毫不猶豫地點頭。胖胖生病的這段時間，她與周馳遠的關係似乎更近了一些。她突然想起，上次她同周馳遠說的氣話，但現在胖胖病好了，周馳遠也沒有深究她的去留。
服務員將前菜和紅酒端上來，然後給兩人倒酒。尚珂端起酒杯，對周馳遠說：“謝謝老板請我吃大餐。”
兩人碰杯，尚珂喝了一大口，香醇的酒滑進喉嚨裏，還帶有一絲絲甘甜。雖然酒有些烈，但濃度並不令人反感。
“怎麽樣？”周馳遠問她酒的口感。
“挺好喝的。”她又抿了一口。
兩人慢慢吃著，不一會兒尚珂的酒杯就見了底。周馳遠給她倒酒，兩人再次碰杯，放下酒杯後，周馳遠又說：“你有沒有想過換個工作？”
“換工作？”尚珂切牛排的手一頓，“老板，你不會是想炒了我吧？我還以為你忘了上次的事，沒想到你是等著今天秋後算賬……”
所謂酒能壯人膽，說的就是尚珂。喝了酒後，尚珂說起話來更加隨意。
周馳遠的手也是一頓，他抬起頭來，嘴角揚了揚：“我沒你想的那麽記仇。”
“那老板你什麽意思？”尚珂追問。
“算了。”周馳遠欲言又止。
尚珂食欲驟減，她舉起酒杯，將小半杯紅酒一口灌下。不說就不說，看來他是真的想趕她走，今天這頓飯擺明了就是“鴻門宴”。
她想著，臉上也不高興起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敬周馳遠：“感謝老板給我這份工作。”
周馳遠並不舉杯，而是說：“你別誤會，我沒有打算炒你。”
“真的？”尚珂不大相信。
“好好照顧我的貓，不然小心我扣你工資。”說著，周馳遠將酒杯靠上來。
“一定！”尚珂又喝了一大口。
尚珂自恃酒量尚可，所以喝得很急。但連續喝了好幾個半杯之後，她頭開始有些發暈，臉也開始發燙。她握住刀叉，放緩了切牛排的速度，極力表現得很正常。
“你還行嗎？”周馳遠見她雙頰發紅，有些擔心地問。
“沒事。”尚珂說，然後將最後一塊牛排送進嘴裏。
兩人離開時天還未太黑，夜晚的風灌進車裏，國外女歌手的煙熏嗓低低吟唱，這樣的車程讓人全身心都放鬆開來。尚珂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她看向窗外，路燈與樹影交接，遠處的天邊掛著銀色的雲，她覺得此時此刻美妙極了。
周馳遠開著車，眼睛不時看向尚珂。“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先睡一會兒。”周馳遠以為尚珂真的喝醉了。
尚珂轉過頭來，一雙眼睛在夜幕中閃爍著光，她不作聲地看著周馳遠。夜幕中他的側臉是如此好看，她舍不得移開眼。
“你還好吧？”周馳遠被盯得不自在。
“老板，”尚珂還是開了口，她聲音裏帶著一絲沙啞，“為什麽你這麽高冷？”
周馳遠扭頭看她，並不回答。接著尚珂無聲笑了笑，又問：“老板，你是什麽星座的？”
尚珂之前猜想過很多次，她想他一定是天蠍或者摩羯，因為隻有這兩個星座的男性才會高冷得讓人難以接近。她想弄清楚，但一直沒好意思問出口。
“天蠍。”
尚珂的笑容更深了，她把頭轉回去，斜抵著車門，然後閉上眼。她心底有個聲音說，雙魚座和天蠍座最配了。
車在空曠的道路上飛馳著，夜風清涼，很快尚珂就進入另一個世界。酒精，不僅能壯膽，而且還是助眠的利器。
一直到端午節前，尚珂都沒有再見過周馳遠。聽方姐說，周馳遠公司正忙著一次大型收購，整個公司都在沒日沒夜地加班。
尚珂發短信向周馳遠請假。她要在端午節的前一天回家，連同端午節一起，她打算回家待五天。
作為家族裏唯一剩下的適婚青年，在端午當日的家族聚餐中，尚珂免不了成為眾人關心的對象。
“尚珂啊，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媽給你介紹！”
“欸，尚珂，小伯父公司新來了一批海歸，人品樣貌都不錯！要不我把你照片發給他們，趁這幾天你們見見？”
“要我說啊，還是知根知底的比較靠譜。我們小區的王阿姨的兒子，對，就那個學習特別厲害的清華高才生，他媽上次還問我有沒有合適的對象介紹給他呢。我看你們倆正合適，大家也都了解。”
尚珂被伯父伯母姑媽們輪番轟炸，她耳朵都快受不了了。最後還是她剛上大學的表妹開口道：“舅舅舅媽，尚珂姐又不是大齡剩女！她也剛畢業，自己都還沒好好享受自由呢！如果這麽早結婚，接下來的人生就全奉獻給家庭了，那多無聊，一點兒**都沒有！”
表妹的話立馬將戰火從尚珂身上引過去，眾人統一開始對表妹說教。
耳根短暫清淨的尚珂這才有時間好好吃飯。她正吃著，同她關係較好的堂姐尚瑜湊過來，偷偷問她：“你該不會是有男朋友了吧？”
“你從哪裏看出來的？”尚珂嘴裏塞得滿滿的，“妹妹我可是24K純單身狗一條，你別汙蔑我。”
“那你怎麽比我上次見你的時候更漂亮了？你明顯是為了某人而開始學會打扮了。”尚瑜眼睛裏發出偵探一般的光芒。
尚珂翻了個白眼，說：“這不正是因為沒機會脫單，所以才想辦法改造的嘛。”
“你真單身？”尚瑜又問。
尚珂點頭，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大家都覺得她不是單身，難道她看起來就不像是應該單身的人嗎？
“難道你回國這麽久，就沒遇上一個合適的？該不會是你眼光太高了吧。”
“我眼光高？”尚珂反問，“我隻求他五官端正，學曆不要低過我，人品正常，其他隨意，這也算眼光高？”
“不高不高。”尚瑜露出一絲得逞的笑。
“你要做什麽？”尚珂警覺地往後縮。
尚瑜拿出手機來，將微信打開，她指著一張照片對尚珂說：“我老公的一個朋友，好像跟你還是校友，模樣也挺好的，人品更不用多說。他正好符合你的條件，你們可以交個朋友。”
尚珂看了眼照片，又看了眼尚瑜，嘴裏緩緩吐出一句話：“我走過最長最深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那你到底要不要認識？”尚瑜繼續問。
“不要。”尚珂回答得幹脆果斷。
“可是我已經把你的照片和微信號發給人家了。”尚瑜眨了眨眼睛。
……尚珂直接無奈了，她看了眼尚瑜隆起的肚子，默默地轉過頭，小聲說，“好吧。”
當天夜裏就有四個人加她微信，看在尚瑜和其他親戚的麵子上，尚珂隻能一一通過。其中兩個男生找尚珂聊天，尚珂翻看了他們的朋友圈，從照片上見到他們的模樣，然後就禮貌地結束了聊天。
尚珂承認自己有一點外貌協會，但這也沒有辦法。
另外兩個人的微信名分別為“Closer”和“萬重山”，兩人的朋友圈裏都沒有照片，僅有的動態也觀察不出什麽來。兩人都沒有找尚珂聊天，尚珂隻能靜觀其變。
假期的最後一天，當周馳遠給尚珂打電話的時候，尚珂正跟尚瑜介紹的男生萬重山在電影院看電影——《魔獸世界》。
電影特效逼真，環繞的立體音效讓人如同身臨其境。人獸廝殺得正激烈的時候，尚珂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拿出來一看，竟是周馳遠。
“喂，老板？老板，你有什麽事嗎？”她彎下腰，壓低了聲音接起電話。
“喂？”周馳遠聽到的是一片嘈雜的聲音，“你在哪兒？怎麽這麽吵？”
尚珂隻好捂著手機，從座位中間跑出來。到了放映廳外麵，尚珂才說：“不好意思，我剛才在電影院。”
“是這樣的，有點兒事需要你幫忙。”周馳遠坐在書房裏，電腦開著，他手中轉著鋼筆。
“做什麽？”
“你是九二年的？”
“啊，”尚珂奇怪他的問法，“是啊。怎麽了？”
“我周圍好像就你一個90後。”周馳遠說。
這又是哪一出？尚珂摸不著頭腦。她問周馳遠：“老板，你需要我做什麽？”
“我們集團收購了另一家公司，最近正在做全年的產品規劃。我們打算推出一款以90後為目標消費者的產品，現在遇到了點兒問題。”周馳遠說。
“嗯。”
“如果讓你選擇一款健身APP，你最在乎的會是什麽？”周馳遠問。
“專業和私人訂製。”尚珂脫口而出。
“哦？”
“使用健身APP的人，都希望獲得跟健身房一樣專業的指導，但每個人的基礎和目標不一樣，比如減脂或是增肌，相同的課程肯定是行不通的。如果能給我定製專屬且專業的課程，我會對APP的好感更深、更加依賴的。”
“嗯。”周馳遠點頭，同時用筆記下幾個關鍵詞。
尚珂又補充說：“我覺得隱私也很重要。待在家中跟著APP一起運動，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不想暴露於公眾場合。我覺得APP在保證一定程度的社交屬性之外，還需要保持一定程度的隱私，比如匿名，又或者訓練記錄僅自己可見。”
“嗯。”周馳遠記下，然後說，“交給你一個任務，兩天內給我一份APP上線活動策劃方案，產品介紹和其他材料我發你郵箱。你郵箱多少？”
尚珂順口就把自己的郵箱報了上去，報完之後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好，你先看電影吧，不耽誤你了。”
“欸……”尚珂剛想起來，她想問，怎麽變成他給她派任務了？她的工作不是養貓嗎？現在讓她寫活動方案，又是怎麽回事？
“電影快結束了，你電話打完了嗎？”萬重山在微信上給尚珂發消息。
“不好意思哈，我有點兒事，需要先回家。謝謝你請我看電影。”周馳遠的電話讓她頓時壓力山大，連看電影的心情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