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寶鵑之變
“為了若蘭,我會放棄一切,請原諒,父親。”林風說。
愛情擁有無盡的魔力,他已經認定,金若蘭是那個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就不再有任何猶豫。
“隻要你決定了,我會無條件支持你。”林懷遠說,“林氏一族早就應該在輪船傾覆的時候消亡了,拖到現在,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林風,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走你想走的任何路,父親永遠支持你。”
林風知道,他做的這個決定將會是影響林家未來的最大砝碼。隻不過,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要林懷遠點頭,他就可以問心無愧地向前走。
大門外響起汽車喇叭聲,於家的車子駛進來。
林風不用出去看,也知道來的是郭寶鵑。
他能想到,經過了這場變故,於家今後的做事方式也會隨著郭寶鵑的掌權而改變。於向南和於樹永遠縮在後麵,不敢以真麵目示人,今後代表於家的就隻能是郭寶鵑。
果然,車子停在主樓前,謙叔下車,繞到另一邊去開門,從車裏下來的正是郭寶鵑。
她換了一身黑色的旗袍,頭發挽成了發髻,在頭頂高高聳立,再用一支鑲鑽的金簪子別住。這不再是從前的郭寶鵑,單純、善良、誠摯、熱情,而是另一個成熟、穩重、典雅、大方的貴婦人。
遠遠地望過去,林風覺得,郭寶鵑已經變成了自己希望成為的那個人,大權在握,執掌千金,今後一定會躋身於本城富豪上層圈子,為於家開拓人脈,光宗耀祖。
郭寶鵑走進客廳,向著林懷遠深深鞠躬。
“林先生,打擾了,有幾句話,我想跟林風單獨談,可以嗎?”她落落大方地說。
林懷遠歎氣,輕輕點頭:“好的寶鵑,你們談,你們年輕人好好談。”
郭寶鵑坐下,正對著林風。
林懷遠走出去,把大廳讓給他們。
“林風,發生了這麽多事,誰都無法控製,到了如今,我深表遺憾。爺爺是個擅長謀略的人,他做出了計劃,誰都猜不出結尾。所以,我和於樹也很被動,隻能亡羊補牢,希望能給你一些幫助。”郭寶鵑說。
林風搖頭:“不必了,我會解決林家的事,不用你和於樹操心。隻要你們過得好好的,我也會誠摯祝福。”
“金小姐呢?為什麽沒有陪你一起回來?”郭寶鵑問。
“她留在金鼎大廈,我們約定,各自安排好自己的事,然後再次會麵。”林風說。
“謙叔說,金小姐也受了很重的傷,眼前沒事,但是三天以後就——”
林風打斷了郭寶鵑的話:“這些隻是小事,你懷著孩子,不要思慮過重,也不要到處亂跑,還是回去好好休息。”
他知道,現在談論任何問題都是隔靴搔癢,無法解決本質的麻煩。所有事情的關鍵點,就在於四個字——簽與不簽。
這是一個非此即彼的問題,必須逼著他作出選擇。選擇的過程中,任何人都幫不了他,也代替不了他承擔任何壓力。他必須頂著山一樣大的壓力,做出最明智的決定,而且終生不能後悔。所有結果,好的壞的,他都得一力承擔。所以說,郭寶鵑來不來,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答應參門,以後也許還有機會解決由此引發的大麻煩。否則的話,我們就要失去金小姐了。”郭寶鵑說。
林風笑了,他看著郭寶鵑,上下審度。他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看透過眼前這個人,從大學到現在,他印象中的郭寶鵑跟現實中的人完全不同。
古人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可是過了這麽多年,郭寶鵑臉上蒙著的麵紗仍然存在,琢磨不透。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而且錯得一去千裏,無法挽回。
“寶鵑,回去吧,不要再說了。”他低聲說。
林風不想說出難聽的話,讓雙方都下不來台。但是,他看得出,郭寶鵑仍然在**他,為了金若蘭答應參門的要求。
於大龍雖然死了,大陰謀卻仍然在繼續,隻不過,執行計劃的人從於大龍變成了郭寶鵑。
“林風,我一直很希望你和金小姐能夠締結姻緣,過上美好的日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能看得出你有多愛她。如果這時候她出了意外,你根本扛不住打擊,一定會日益消沉下去。所以我勸你,不必擔心將來,先要全心全意維護好現在。”郭寶鵑說。
林風搖頭,努力克製自己,不說出絕情的話來。
他很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噩夢,郭寶鵑仍是過去的好朋友,而不會為了保全自己,把別人推下火坑。可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從前在他眼中那個純真的郭寶鵑已經死了,如今隻剩下一個唯利是圖、自私自利的江湖女人。
“林風,你好好考慮考慮,大家都希望你好,而不是看著慘劇發生。”郭寶鵑又說。
“你放心,我會跟參門合作的,也會簽訂城下之盟。不過,我不會像於大龍那樣過後反悔,而是把這誓約執行到底。”林風說。
他清楚地看到郭寶鵑偷偷鬆了口氣。原來,這就是對方最想得到的答案。
“如果你決定了,我也就放心了,回去告訴於樹他們,事情解決了。”郭寶鵑站起來。
探聽到了林風的心意,她來林家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告訴於樹,我們仍然是朋友。”林風說。
他送郭寶鵑出門,謙叔站在車邊,仰麵向上看著。
“還需要我們做什麽嗎?”郭寶鵑問。
“你和於樹好好活著,就是我最希望的。寶鵑,希望你記住這一戰中每個人做出的犧牲,好好照顧於家的每一個人,讓於家成為數百年屹立不倒的名門望族,達成於大龍的希望。”林風說。
他已經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也不希望這犧牲白白浪費。如果於家能夠長久存在下去,死了的每一個人才會有各自的價值。他真的沒有辦法痛恨於家和郭寶鵑,因為對方都是小人物,在參門的重壓之下,不得不做出這些醜陋苟且的反應。人之初,性本惡,自古以來全都如此,於家不會是最後一名江湖小人,如此而已。
郭寶鵑上車,向林風揮手:“保重,多保重。”
林風微笑著揮手道別,他知道,這應該是大家最後一次見麵了。如果跟參門簽約,以後的許多年裏,他將獨自麵對各種危險和壓力,絕不再招惹於家,把郭寶鵑牽扯進來。
車子駛出了林家別墅,一直向南絕塵而去。
“你會後悔嗎?林風。”林懷遠在背後說。
林風搖搖頭:“小人物在重壓之下變節,曆史上已經出現了同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層出不窮,讓人恨都恨不過來。我隻希望,這一次做出的犧牲能夠換來於家的平安。如此一來,林家欠於家的也就全都還清了。”
他沒有忘記,林家今日的成就,或多或少都因為有於家的恩惠才能達成。對方是小人,但他是君子,不能將於家一口否定。
“你幫了於樹和寶鵑那麽多,卻換來今天的結局,痛心嗎?”林懷遠又問。
他親眼見證了兒子的成長,也看到了寶鵑對林風的背叛。身為老一代人,他覺得寶鵑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自私自利到了極致,是可忍孰不可忍。
“父親,我跟於樹是好同學、好朋友。他有難,我出手相助,是天經地義的事。很可惜,這一次沒有成功,反而把自己拖下了水。這是我的命運,不怪任何人。寶鵑是個女人,為了腹中的胎兒,就算是無所不用其極,我也會原諒她。怪隻怪,參門凶猛,我們無力抵抗,才導致了可怕的內訌。”林風說。
寧教天下人負我,我不負天下人。這就是林風的原則,唯一的原則。
“她欺騙了你。”林懷遠說。
“沒關係,我最初的想法也是希望她跟胎兒安然無恙,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林風說。
金若蘭幾次提醒過他,但他始終篤信寶鵑,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麵。要怪,隻能怪自己太大意,低估了江湖環境的惡劣性。
“那麽,讓我們重新開始吧,即便失敗,就當是貨船傾覆之時,我們林家已經滅亡。”林懷遠笑起來。
有這樣一位視死如歸的父親,林風的情緒不再低迷,漸漸變得輕鬆。
“謝謝父親。”林風說。
“金小姐身體無恙吧?什麽時候聯絡申九姑?”林懷遠問。
“還有一些時間,我會好好計劃,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林風說。
這一戰,他承認失敗,但不能就此城門大開,任由敵人劫掠,而是有計劃地後退,趁機施展回馬槍,給敵人以重創。
“隻要我有的,隻要你需要的,全都拿去。這一次,我會傾林氏一族的全部力量協助你。”林懷遠說。
父子兩人的心從未如此貼近過,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當然,他們預見到了未來的失敗,隻是不想自挫銳氣,依舊談笑風生。
晚餐時,金羅漢來訪,與林風密談。
“按照小姐的吩咐,聚齊了最先進的跟蹤設備。同時,請南洋的幾位長老協調,連線商業衛星機構,對大雪山一帶進行低軌道指向性掃描,確保每隔半個小時生成一張高精度地圖,覆蓋大陸邊界線。另外,我們在本城通往大雪山的所有交通途徑上安插了人手,隻要申九姑返回,就一定能獲得她的最後落腳點,與衛星地圖結合,找到人參巨樹的準確位置。還有,我們把大雪山存在人參巨樹的消息通過紙媒、互聯網、暗網、線人網散發出去,配以高清晰度照片和地質分析,引起了極大轟動。世界各地的探險家已經向大雪山進發,各種掮客也聞風而動,在各大藥材拍賣行、古玩拍賣會上將人參巨樹明碼標價為五億歐元。正如你和小姐預料的,這些人像過界的蝗蟲一樣空降大雪山,將把三千裏積雪全都翻一遍,讓參門的人不得安寧。”金羅漢詳細匯報工作的進展。
“申鹿、申河的屍檢有結果嗎?”林風問。
之前,趁著於家混亂,金若蘭吩咐金羅漢盜走了兩具屍體,送往科研所進行檢驗。
“人體木質化,最致命的武器應該是炸彈、燃燒彈、汽油彈、火焰噴射器等等。南洋那邊能夠提供此類武器,可以預先運送到大雪山的東邊去,存放在金鳳門的聯絡據點裏,隨時供你和小姐調用。”金羅漢說。
林風點頭:“好,外麵的事交給你,我和若蘭全力應付申九姑,讓她毫無疑心地勝利返回大雪山。”
金羅漢大笑,笑中有淚:“林醫生,你是個好人,小姐這一次……您舍身救她,我代表金鳳門的上下向您表示誠懇感謝。”
“就算是為她,也是為我。羅漢叔,客氣的話就不用多說了。”林風說。
“想不到弄到今天這樣的結局……南洋那邊,所有人都痛心疾首,悔不該讓小姐久居本城。南洋那邊海闊天高,若她沒有北上,沒有卷入南洋英雄帖的禍事,也就不會……於大龍不是人,於家該死,於家每一個人都該死……”金羅漢連連拍著桌子,潮濕的眼眶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羅漢叔,這就是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事到如今,先認輸,再崛起。”林風冷靜地說。
他是當事人,外人無論說什麽,都隻是題外話,無法改變事情的本質。
“冷靜,冷靜,冷靜……”他在心底幾百次告誡自己。
隻有冷靜,方能破冰前行,找到參門的弱點,開始絕地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