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腹上留字

“林醫生,不要太悲觀了,大家都還年輕,未來變數極多的——”

剛剛說到這裏,林風的電話響,打斷了金若蘭的話。

電話是於樹打來的,一開口已經氣急敗壞:“林風,你在哪兒呢?趕緊到醫院來,就在你診所兩條街外的醫院。我在拍片室等著你,趕緊來,趕緊來——”

林風一驚,以為是郭寶鵑腹中的胎兒有問題,立刻問:“胎兒怎麽樣?別急,現代技術非常強大,任何問題都能提前介入糾正。”

於樹愣了愣,隨即抬高了聲音:“不是胎兒,胎兒沒事,是那些字,有人又留下字,這一次留在了……留在了一個根本不該出現的地方。”

林風鬆了口氣,追問:“留在哪裏了?你快說啊?”

“留在了——”於樹壓低聲音,“寶鵑的小腹上。”

“什麽?”林風驚叫起來。

金若蘭走過來,跟林風一起聽電話。

“你趕緊來,這件事跟你有關,趕緊來處理,別嚇著了寶鵑。好兄弟,趕緊來,一秒鍾都不要耽擱了!”於樹帶著哭腔說。

林風掛了電話,立刻去拿自己的皮包,大聲告訴金若蘭:“大辮子女人又留下字,這次是在醫院,留在郭寶鵑的小腹上。我得趕緊去,抱歉。”

“一起去,等我一分鍾換衣服。”金若蘭說。

五分鍾後,兩人一起下樓。

大堂外停著一輛黑色寶馬轎車,司機已經開門等候。

兩人進了車子,直奔醫院。

“不要急,慢慢來。隻要大人和胎兒沒事,其它都緩一步再說。”在車裏,金若蘭安慰林風。

林風苦笑:“我自己惹的事,不能連累兄弟。尤其是郭寶鵑現在處於非常時期,更驚動不得。實在不行,我就要報警了,讓警察找到那個大辮子女人,把所有事情說清楚。橋歸橋,路歸路,如果真是我做錯了什麽,抓緊彌補,了結這件事。”

“未必是你的錯。”金若蘭伸手,按在林風手背上。

“我父母一生做事謹慎,從不結仇。這件事肯定跟他們沒關係,隻能是我這邊出了問題。”林風說。

金若蘭搖頭:“林醫生,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會不會跟於樹有關?”

林風也搖頭:“他是個公子哥、富二代,對藥物一竅不通,連人參和樹根都分不清,怎麽可能跟‘參娃’扯上關係?”

“嗯,不急,不急,到了醫院就清楚了。”金若蘭說。

進了醫院,兩人快步去拍片室。

於樹是醫院的貴賓,有專門的休息室。

林風推門,於樹正擁著郭寶鵑坐在沙發上,旁邊站著四個醫生、四個護士。

“林風,你跟他們說。”於樹見到林風,鐵青的臉色稍有緩和。

“林醫生,你終於來了。”四名醫生中微胖的中年人姓黃,是放射部門的主任,專管一切拍片業務,與林風極熟。

另外三人,則是拍片室的醫生,也跟林風相識。

“黃主任,有事坐下說。”林風點頭。

黃主任揮手,把四名護士趕出去,大家一起落座。

那件事的經過十分詭異,因為郭寶鵑作為孕婦,對於小腹的保護十分仔細,隻有拍片的三分鍾內露在外麵,其餘時間,全都束著美國進口的防輻射孕婦腰帶。

也就是說,留下八個字的人混入拍片室以後,在那三分鍾裏將八個字寫在郭寶鵑的小腹上。

“使用的是拍片室的藍色記號筆,很難擦除,最後使用了醫用酒精,才擦幹淨。”介紹完情況後,黃主任擦了把汗,接著讓旁邊的三人繼續補充。

“我負責觀察監視器,起先,我在觀察胎兒的表麵。三個月的胎兒十分模糊,我看得很吃力,眼鏡都快頂到屏幕上去了。剛剛看完結果,準備坐下寫報告,就發現屏幕上多了八個字——‘登門討債,還我參娃。’我還以為是哪個護士跟我開玩笑,寫在屏幕上的,就拿了張紙巾去擦,馬上發現情況不對,那八個字是寫在孕婦小腹上的。”一個醫生說。

“對,一開始絕對沒有字,就是有人冒充護士寫下的,時間就在我用超聲儀檢查完孕婦的小腹後,回頭跟他們兩個交流意見時。”另一個醫生補充。

第三個醫生補充:“本來,能夠出入貴賓室、拍片室的就隻有外麵的四個護士。她們說,有一個陌生的護士從財務辦公室過來,給我們發加班補貼,每個人一萬元。四個人樂壞了,隻顧著數錢,沒看到她進來做了什麽。”

“我要投訴你們醫院,你們統統逃不了幹係——”於樹壓低聲音怒吼。

郭寶鵑眼淚涔涔,伏在於樹懷中,肩頭顫抖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我的問題,連累大家了。”林風一開口,先把責任全都攬在自己肩膀上。

金若蘭皺眉,欲言又止。

“剛剛於先生說,搞破壞的人是林醫生的仇家?”黃主任問。

林風點頭:“這件事說來奇怪,從昨晚開始,一個大辮子女人到診所來,先是在我的藥枕上寫字,接著是於樹的汽車座套,現在又跟蹤到醫院來,實在欺人太甚了。我馬上報警,讓警察來處理此事。”

“好好,還是報警吧,這種怪事,我在醫院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黃主任再次抹汗。

“不要報警,等我家裏人來了再說。”於樹舉手阻止,“林風,先別報警,爺爺最恨警察和小報記者。這件事不要鬧大,隻要寶鵑沒事就好了。”

林風剛剛取出手機,隻好又放進口袋裏。

“監控調取了嗎?”金若蘭問。

“已經調取了,那個假護士離開拍片室以後,在女廁所裏換了衣服出去,不過仍然帶著口罩,看不清長相。”黃主任回答。

“大辮子呢?她是不是留著一條大辮子?”林風問。

黃主任搖頭:“沒有大辮子,是很普通的短發,最多隻到肩膀。”

“什麽?”林風怔住。

本來,他以為留字、殺人的都是那個大辮子女人,現在又多出一個短發女人來,情況立刻就變得複雜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個護士開門,將一對麵目和藹、衣著簡樸的中年人引進來。

“父親,母親,把您二位驚動了,兒子慚愧。”於樹站起來。

郭寶鵑也趕緊起身,垂著頭不語。

“沒事,沒事,隻是些無聊的人攪擾罷了,寶鵑不用怕,一會兒跟我的車回去。”中年女人微笑著,走過去攬住郭寶鵑的肩膀。

她是於樹的母親,娘家姓甘,雙名“明珠”。

“是啊,不打緊,回家去休息就好了,不必再麻煩醫院了。”那個中年男人也好脾氣地笑著,與黃主任握手。

他是於樹的父親於向南,本城某個大學的教授。

“於伯伯、於伯母。”林風上前打招呼。

於向南點頭:“林風,於樹把你也叫來了,真是的,小題大做。這件事不用報警,到此為止吧。”

於家夫婦出現,主動息事寧人,醫院自然高興。

於家人離去後,林風乘坐金若蘭的車返回。

“這件事越鬧越大,不報警怎麽行呢?”林風自言自語。

“林醫生,江湖上的事隻能依靠江湖規矩來解決,這是自古以來的習慣。警察的主要職責是維護治安,一旦案子上升到詭異、絕密的地步,警察也就無能為力了。所以,自秦始皇統一六國開始,人類社會就需要兩套規則同時運行,一套屬於官方,一套屬於江湖。”金若蘭說。

林風點頭,同樣的話,他的父親也說過。

如果不是開了診所,如今他或許也是江湖人,名馬寶劍,快意恩仇,然後找一個金若蘭這樣的妻子,情投意合,永不分離。

“唉——”他突然歎了口氣。

“又想到什麽了?”金若蘭問。

“一個小小的診所,盛不下滿懷的夢想。”他回答。

“林醫生,你錯了。”金若蘭搖頭,“江湖很大,也很小,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我其實很羨慕你,有間診所,朝九晚五上班,不必理會外麵的打打殺殺,隻要努力工作就好了。將來,妻子賢惠,兒女繞膝,平平安安一生……”

那雖然不是林風想要的生活,但如果將“妻子”換成金若蘭,他也許會欣然接受。

“金小姐,如果你中意那樣的生活,隨時可以做到。本城已經被世界人文協會評為‘二十一世紀一百宜居城市’之一,排名第二十九。隻要金小姐願意,我可以幫你買房裝修,大家做個友鄰,時常喝茶談天,豈不大快人心?”林風問。

金若蘭抿著嘴笑,低頭不語。

車子到了金鼎大廈,兩人下車,再回房間。

“於樹的爺爺是個什麽樣的人?”金若蘭問。

“他的爺爺?”林風一怔,在記憶裏搜索者於樹的爺爺於大海的模樣,“清瘦,鷹眼,薄嘴唇,話不多,極少出門,也從不見記者。我跟於樹認識十年,到他家裏幾十次,但隻見過他爺爺兩次。據於樹說,他爺爺醉心於玄學,整天把自己關在藏書樓裏研究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天罡地煞、占卜命相之類,與外人接觸很少。不是你提,我都忘了他爺爺還活著了。”

“嗬嗬,真是的,他爺爺當然活著。身為華人圈子裏的隱士大富翁,就算不公開露麵,也會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南洋江湖圈子裏,都對於大海感興趣,或者說,是對他的金子感興趣。”金若蘭說。

“周末到別墅去,或許能見到他。”林風說。

“真的?”金若蘭問。

“郭寶鵑懷了胎兒,於家上下歡欣鼓舞,於大海也許會改變生活習慣,畢竟這是他的重孫子嘛,一定會非常重視的。”林風說。

“好,這樣一說,我對周末的舞會越來越期待了。”金若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