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實故事
謙叔掏出手機,放在桌上,沒再開口,但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文哥跟於向南通話。
他是仆人,隻能轉述主人的消息,卻不夠資格跟文哥討價還價。
“讓我打電話給他們?”文哥笑了,“我剛剛登門去談,吃了閉門羹,現在他們卻又要求我打這個電話,實在是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林風,你說我要不要打電話?應不應該給他們這個麵子?”
林風沉默不語,默默地計算,於家采取這次行動意義何在。
他們明明知道,申九姑不會為兩名隨從做任何事。即便是於家和文家把申鹿和申河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申九姑也絕對不會作出反應。
也就是說,這三人之間沒有任何情感聯係,仿佛三個完全不同的個體,各自為政,單獨行動。
“老弟,你說我應不應該打?”文哥又問。
林風搖頭,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文哥,利益麵前,人人爭先恐後。如果你不打這個電話,就無法了解於家人到底在想什麽。現在情況很明白,於家手裏掌握著大量的複雜信息,都是你需要的。你不低頭,就要落在後麵。當然,像你之前說的,也可以直接跟雪嶺參幫合作,但是勝算幾何?如果我是你,不但會打電話,而且會再次登門,降低姿態,尋求合作。你應該知道,跟於家合作更容易。”林風有條不紊地分析。
他知道,文哥表麵推三阻四,實際很想跟於家合作,否則也不會追到於家別墅去。
“好吧,既然林老弟這樣說,我就給老弟一個麵子。”文哥緩緩地說。
不過,他並沒有使用謙叔的手機,而是用自己的手機撥出去,並且按下了免提鍵。
很快,電話彼端出現了於向南的聲音:“到別墅來吧,好好談。”
文哥微笑:“於先生,就這麽簡單?”
於向南也笑了:“文先生,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繞來繞去浪費時間?”
文哥翹起二郎腿,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談,但隻跟一個人談。”
“不可能。”於向南斷然拒絕。
“不讓於老爺子出馬,我就沒必要過去了。大家都明白,於家唯一的當家人就是他。跟你談,讓你當傳聲筒,有意義嗎?”文哥搖頭,嘴角不自覺地浮出嘲諷的笑意。
“要談就跟我談,否則就不用談了。文家脖子上也套著絞索,當我不知道嗎?”於向南問。
文哥的雙眼突然圓睜起來,死死盯著謙叔,顯然一下子被於向南刺到了痛處,瞬間有激怒爆發的衝動。
“我們聯手,做掉參幫的人,怎麽樣?”於向南問。
文哥緩緩地回答:“做掉這一批,還有下一批。來來回回,永無盡頭。我想,憑借於、文兩家的智慧,能不能想出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
“至少,現在我們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你覺得呢?”於向南問。
文哥沉吟,沒有馬上給出答案。
從上麵的對話裏,林風聽出了文家的秘密。原來,文哥對參幫的事如此上心,並不僅僅是因為商業利益,而是有著更迫切的需求。
稍後,文哥身子前傾,用右手食指蘸著殘茶,在林風麵前的桌上寫了幾個字——“林、於、文家三方合作?”
林風無聲地點頭,答應了文哥的請求。
“於先生,我跟林風在一起。如果你願意三家合作,我就過去談。否則,一切免談。”文哥說。
於向南爽快地答應:“好,隻要林風同意,我沒有任何意見。我一直覺得,一定要給年輕人參與江湖事務的機會,而且我特別欣賞林風,有他加入,定是錦上添花。”
三角形具有穩定性,任何一種商業合作,三方參與最容易獲得成功。這一次。雖然主導一方是於家,但林風的存在更容易使得大家的合作做到公平公正,而不是各藏私心。
“什麽時候開始談?”文哥問。
“晚餐之前,請文先生到別墅來。”於向南回答。
文哥答應,然後就結束了通話。
“林醫生,事情辦完,我們該走了。”謙叔低聲說。
“抓到的那個女人不用嚴刑審訊,她知道的不多,無足輕重。如果於伯伯不能控製情緒,就請謙叔多勸勸他。”林風叮囑。
正如文哥所說,於家唯一的掌權人就是於大龍,其餘幾人做事浮躁冒進,不值得信任,隻會壞事。
“我會的,林醫生。”謙叔點頭。
“喂,你們記住,申河是來自參幫的人,身份十分特殊,千萬不要把她當做一般的江湖道上朋友。盲目動了她,會惹來麻煩的。”文哥補充。
“我們會小心的,謝謝文先生提醒。”謙叔說著,帶人退了下去。
“林老弟,我有個奇怪的想法。既然參幫來的人跟人參有關,那麽如果把他們當作一種蔬菜植物來對待,是不是很有趣?”文哥笑著問。
林風毫不客氣地寒著臉搖了搖頭:“這個玩笑並不好笑,文哥,我們怎樣對待他們,參幫就會怎樣對待我們。現在大家是想解決問題,而不是互相傷害虐待,最後一起牽扯著下地獄。如果再次聽到你這樣說,或許我就要考慮退出合作了。在一個中醫眼中,所有植物都是有生命的,既然有生命,那就是活著的個體,不能肆意侮辱,更不能拿來胡亂開玩笑。”
林風尊重生命,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世間種種,全都各有靈性。如果一個人仗著自己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就肆意妄為,那才真正是毀滅的開始。
“隻是開玩笑,不要多心。”文哥笑了。
林風皺眉:“文哥,隻要你看過《人猿帝國》那部電影,你就知道,在動物眼中,人類也並沒有什麽了不起。同樣,我們把人參當作藥材或者賺錢工具,一旦人參有了靈性,也會采取同樣的辦法,讓人類痛不欲生。”
其實,林風從小就看到長輩們收購並且貯存人參,小心地搬進藥庫裏,束之高閣。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就把人參視為珍貴之物,不敢有絲毫的褻瀆。
當下,如果不是參幫登門討債,他仍然無法對這個江湖上最神秘的幫派報以仇恨的看法。
“他們是敵人,你得明白這一點。”文哥說,“在古代,戰勝的一方奴役失敗的一方,已經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如果我們能夠擊敗參幫,也可以對他們做任何事,不是嗎?”
“當然不是。”林風回答了四個字,站起來走到圍欄邊,眺望遠處的風景。
他雖然答應三方合作,但對文哥的某些話實在聽得刺耳,不想將談話繼續下去。他想要的隻是解決於家的危機,而不是幫助一個幫派消滅另一個幫派。
冤冤相報何時了,隻有打開死結,消滅仇恨,社會才會回歸和諧平安。
“不要生氣啦,說個故事給你聽。”文哥在林風背後說。
“什麽故事?其實我現在最想聽的是於家的故事。”林風說。
“是個真實的故事,從來沒有對別人提起過。因為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林風,你是一個很好的聽眾,也是一名思維獨特的分析師,所以我希望你不僅僅是聽故事,而且要幫我想出解決辦法。”文哥說。
“說來聽聽吧,那些故事憋在心裏,隻會傷人傷心,隻有講出來,放在陽光下。才能讓你真正解脫。”林風說。
文哥清了清嗓子,又沉默了一陣,未開口先大笑:“哈哈哈哈,其實對於江湖人來說,這個故事很具有吸引力,因為故事的主人公相當勵誌,可以成為現代年輕人學習的榜樣……”
林風轉身,抱著胳膊,望著文哥。
從心理學上分析,那些動不動就喜歡大笑的人往往內心脆弱,必須借助於大笑,裝出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隻要輕輕一刺,這種虛假的偽裝就會爆掉,暴露出隱藏其中的膽怯與愴然來。
“下麵就是這個故事——從前有個龍虎武師,生活在烽煙四起的動亂年代,憑借自己從小學的三拳兩腳混碗飯吃,活得窮困潦倒,到了三十歲仍然孑然一身,地無一壟,房無半間。他曾經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但自己這麽窮,根本無力迎娶,眼睜睜看著那女的遠嫁,成了別人的小老婆。極度困窘的情況下,他跟隨一群馬販子去了長城北邊,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結束生命,再投輪回。其實,現在看看,這個人很可悲,竟然被一個‘窮’字逼得萌生了死意。我父親每次向我說起這個故事,總會添上一句——‘再窮不過討飯,不死總能翻身’。”文哥停了停,挺直身子,麵容整肅,仿佛他的父親此刻就站在麵前似的。
那是華裔群體中流傳甚廣的一句話,激勵了一代又一代人,從身無分文到腰纏萬貫,從瀕臨餓殍到嘯傲南洋,創造了無數華裔商人的傳奇故事。
“鑽了牛角尖的人,想法跟別人不一樣,可以理解。”林風說。
他明白,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一定就是文家的先輩。正是因為此人“瀕死、不死”的轉變,才有了文家這一脈今日的輝煌。
“販馬是門苦生意,這群人過了長城不久,就遇到了馬匪,錢被搶光,人被殺光——隻剩下了故事的主人公。他的拳腳功夫派上了用場,被馬匪頭子相中,要他留下來,給自己當保鏢。陰差陽錯之下,他就從一個善良的窮人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馬匪。大約過了三年,馬匪頭子在一次火拚中重傷,救回來以後就一命嗚呼。臨終前,馬匪頭子下令,把整個隊伍全都托付給此人。於是,命運又把他向前推了一把,變成了馬匪頭子。到了此刻,他已經很滿足了,錢、女人、麵子、隊伍……什麽都有了,比起從前的三十餘年窮困生活,他現在生活得像個土皇帝。到了三十八歲那一年,他的好運又來了——一開始是好運,認為是天上掉餡餅,最後才明白,那是天上掉陷阱,而且是坑死人不償命的那種。在一次搶劫行動中,他搶到了一個絕色女子,美得像月宮裏的嫦娥仙子一樣。他看到女子的第一眼,就發誓要娶她當自己的正房太太,讓她為自己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可是,馬匪在行動過程中開槍殺死了女子的父親,當時父女兩個是要進京城去投親的,女子的母親曾與某位當朝親王的夫人指腹為婚。所以說,如果不是遇到了馬匪,那女子就是未來的親王兒媳、少王正室……”文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