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乘人之危
“謙叔，不要慌。”林風及時提醒，以免對方神經過敏，對著文哥用強，弄得滿城風雨。
“是是，唉，我真是太緊張了。”謙叔馬上縮手，放回桌上，雙手捧住了一隻茶杯。
隻過了幾秒鍾，文哥就出現在亭子前，仰麵望著林風。
謙叔是於家的家仆，林風是於家的客人，兩人的身份都很特殊，無法代表於家迎接文哥。
“林老弟，又見麵了，真是——落花時節又逢君啊！”文哥信手指著亭子一角的落花，“有緣分，有緣分。”
“文哥，幸會。”林風站起來。
“文哥，老爺和少爺他們在談事，如有怠慢之處，請多多原諒。”謙叔起身拱手，態度畢恭畢敬。
“沒事，沒事，我就是路過，突然想到好久沒來拜會，就順道進來。他們盡管談話，我有的是時間，慢慢等，不著急。”文哥進了亭子，不等兩人招呼，自己拂袖入座。
剛剛報訊的人一瘸一拐地跟過來，滿臉都是驚懼，看看謙叔，又看看文哥。
“沒事，下去吧。”謙叔吩咐。
“對了，我剛剛進門，不小心推了他一跤，摔壞了沒有？要不要去看醫生？”文哥問。
謙叔陪笑：“文哥說笑了，隻要沒閃了您的手就行。”
文哥點頭：“好，好，那就好。我來拜會，出自好心，大家不必驚慌。”
報訊的人趕緊退下，不敢招惹文哥。
“林老弟，上午說過的那件事，有沒有請示老爺子？是這樣，人參二次發育雖然是絕代秘技，但並非林家獨有。我收到線報，眼下雪嶺參幫的人就在本城，如果跟他們協商，就能解決大問題。到時候，這一中藥難題就會被一舉攻破，林家的人參藏品也就不值錢了。我最佩服近代歐美商人的一句名言——‘效率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嗬嗬，錯過了這個機會，林家想要躍升到本城頂級富豪圈子，就要再等一百年了。”文哥說。
“我會認真請示父親，一旦有消息，就第一時間打給文哥。”林風說。
他永遠不會跟文哥發生正麵衝突，隔行如隔山，醫生、商人、江湖人都有各自的行事規則，沒必要強求別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無謂樹敵，甚為不智。
“可以談，是嗎？”文哥意味深長地笑著，轉臉盯著林風。
“當然，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林風回答。
“就欣賞林老弟的爽快，年輕人嘛，就應該有朝氣，有速度，有闖勁。看起來，林家的崛起重任要落在林老弟肩上了，可喜可賀，嗬嗬嗬嗬……”文哥大笑起來。
猛地，文哥的手機響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便按了免提鍵，然後將手機放在石桌上。
“文哥，事情有眉目了，火蛇堂的人回話，說是可以給文家搭橋，聯絡雪嶺參幫的人。”電話彼端的男人說。
“代價呢？”文哥氣定神閑地問。
“參幫無欲無求，一切條件，都可以見了麵再說。火蛇堂的人說了，文哥是本城的大人物，這次用到他們，是他們的榮幸。”那人回答。
“老吳，馬上聯係，今天就敲定此事。”文哥吩咐。
“是是是，我馬上去辦。”那人連聲答應。
林風沒有想到，火蛇堂竟然能跟文哥勾結。這樣一來，南洋奇術師門派就出現了巨大缺口，變成了敵對雙方之間的掮客。
文哥掛了電話，微笑著向林風低語：“你看，我沒有騙你吧，條條大路通羅馬，隻看你有沒有去認真開拓。不過，林老弟，任何時候，相同條件下，我都更願意跟你合作。你是中醫，中醫不會騙人，這是醫學界的規矩，對吧？任何時候，講規矩的人不會吃虧，這才是一個和諧社會的天下大道。”
林風並沒有感到來自火蛇堂的威脅，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要跟文哥合作。唯一使他感到氣餒的是，任何一個幫派都等著吃人血饅頭，而不是認真地幫助於家。所有人因利益聚在一起，又因利益分崩離析，這就是南洋英雄帖換來的一地雞毛，最終無疾而終。
這樣看來，於家最終麵對的將是孤立無援、四麵楚歌的窘境，再不及時作出反應，那就全完了。
“謙叔，去看看於伯伯他們談完了沒有，客人登門，怎可怠慢？”林風說。
他的目的是支開謙叔，免得被文哥激怒。這個時候，越冷靜越能洞察真相，越激動反而越壞事。
“是，林醫生。”謙叔會意，起身離開。
看著謙叔的背影，文哥又笑起來：“林老弟，我早就知道，你是個能夠掌控大局的人。於家現在已經是風雨飄搖，所以不得不求助於你。你為朋友兩肋插刀，讓我十分欽佩。可是呢，任何一件事都有其兩麵性，如果一個人不能夠抓住大勢魚躍龍門，那麽，這股浪潮過去，龍還是龍，魚還是魚，你根本沒有崛起的機會。如果相信我的話，接下來我會全力幫你，代為籌謀，拉著你一起躍上龍門，怎麽樣？”
直到謙叔走得看不見了，林風才低聲回答：“文哥何必強人所難？你明明知道，現在是於家最困難的時候，你自己吃人血饅頭也就罷了，難道也要拉我下水？這樣可不夠朋友啊。”
他表明態度，就是希望文哥知難而退，不再挑撥林家和於家之間的關係。在他看來，於向南等人生性多疑，一旦林家與文哥等江湖人物走得過近，就會讓於向南產生懷疑。
“林老弟，我完全是一番好意，不領情的話，就當我沒有說過，嗬嗬嗬嗬……”文哥大笑。
林風看得出，文哥笑裏藏刀，眼底深處全都是波詭雲譎的殺人計謀。
過去的江湖流傳著許多熱血故事。很多不是親兄弟的人，都能夠為了異姓兄弟披肝瀝膽，兩肋插刀，留下了一段又一段火熱的傳奇。很可惜，到了現代。故事隻是故事，取而代之的，全都是令人寒心的負麵例子。
也就是說，江湖規矩正在崩壞，人心不古，全都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血淋淋事實。
像文哥這樣的人不在少數，而且大部分吃相難看，連掩飾工作都懶得做，直接就是價格談判。談得來，大家就是好兄弟，談不來，馬上翻臉，刀兵相見。
亂局之中，林風隻想守住自己的做人原則，幫助於樹和郭寶鵑渡過難關，重新回歸平靜的日子。
其實，過去他很少承受於樹的恩惠，因為林家既有自己的家族產業，又能夠以中醫立足，不必過多地祈求別人。他和於樹之間的交往完全是朋友義氣、同學情感，不摻雜更多利益因素。
“你說，於家究竟想怎樣？明明已經死到臨頭，絞索套在脖子上，還想掙紮嗎？”文哥開始攤牌，說到了事實真相。
“如果換了你我又該怎樣？”林風淡淡地問。
“世界就是一張賭桌，坐到桌前的人願賭服輸，就這麽簡單。牌品如人品，到了最後，拚的就是人品。既然已經輸了，就得低頭認輸，而不是掀桌子反悔。林老弟，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如果我是於家人，就會毒蛇齧臂，壯士斷腕，做出最明確的選擇。再這樣拖下去，人也沒了，錢也沒了，什麽都沒了。本城的富豪圈子裏，也就沒有了於家的立足之地。當然，這個圈子常換常新，每年都會有一批人銷聲匿跡，再有新人補充進來。如果你願意，也有機會。”文哥說。
的確，現在於家被雪嶺參幫盯上，就等於是毒蛇齧臂。可是，成年人可以壯士斷腕，但卻無法把郭寶鵑腹中的胎兒舍棄出去。這已經不是勇氣不勇氣的問題，而是一個家族為了生命和榮譽而戰。
正如之前林風和金若蘭探討過的，如果一味閃避，家族自然就日漸萎縮，銷聲匿跡，根本不用雪嶺參幫討債，自己就用生命還債。這樣的活法還有什麽意義？倒不如早早地結束生命，重歸六道輪回投生算了。
“文哥，於家已經根基動搖，你又何必雪上加霜？大家都知道，你是古玩圈子裏當之無愧的大佬，此時此刻，如果援手，於家必定感激不盡，就算不伸手，無暇顧及，也不應該跳出來生事，在於家頭上再踩一腳，這件事傳出去，好說不好聽，您說呢？”林風問。
“嗬嗬嗬嗬……”文哥大笑，拍著林風的肩膀，“好啊好啊，林老弟話鋒犀利，讓我啞口無言。不過，我把話擱在這裏，任何時候，林老弟要想回頭，我一定不會食言，敞開大門，跟老弟合作，而且利益均分，絕對不會讓老弟吃虧。”
林風歎氣，知道任何話都說動不了對方。
江湖從來如此，大鱷吃大魚，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淤泥。
每個人都被牢牢地拴在食物鏈上，從上到下，依次排列，無法置身事外。
他隻希望，這一次於家不要全軍覆沒，遭受滅門大禍。
等了一陣，謙叔並沒回來。這一次，連文哥也焦躁起來：“怎麽回事？於家這些人磨磨蹭蹭的，都到這個時候了，難道還得按部就班地做計劃、開大會嗎？”
以林風對於家的認識，不管是於向南還是於樹，性格當中都摻雜了太多懦弱的成分，無法當機立斷，作出決定。
換句話說，他們都不是做大事的人，沒有那種決斷力。所以，於家的大權永遠都掌握在於大龍的手中，不會分給別人一點，這也就造成了於樹的依賴性，被郭寶鵑視為最大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