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連環噩夢
在他記憶中，槍手們一槍不發，戰鬥還未打響，不可能出現最壞的情況。
“我們說的都是實情，你怎麽不信呢？”金若蘭說。
“可是，可是——”林風急得說不出話來，不知道到底怎樣問才能得到答案。
“林風，金小姐說的都是真話，我們的確是一敗塗地，什麽都沒有了。於家和林家全都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無法挽回，再也不能東山再起了。”郭寶鵑說。
“怎麽會這樣？我們明明有機會消滅參幫。”林風搖頭，眼前的情景太詭異了，他根本無法接受。
“參幫並非我們想象的那樣不堪一擊，而是深不可測。現在，我們的孩子已經被帶往雪嶺，再也不會回來了。”金若蘭又說。
“可是，我們根本沒有孩子？”林風搖頭。
“你一定是失憶了。”金若蘭從口袋裏取出一張照片，遞給林風。
那是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兩個成年人分別是林風和金若蘭，兩人雙手托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隻有兩三歲的樣子。
“這就是——”林風說不下去。
“這就是我們的孩子。”金若蘭替他補充。
林風看著那個孩子的臉，腦袋裏嗡的一聲，眼前金星亂冒。他似乎想起來，自己與金若蘭的確已經成婚，而且有了這個孩子。
“這一次真的完了，也許我們不該螳臂當車，對抗雪嶺參幫。”金若蘭說。
這個夢很短暫，到這裏就結束了。不過，林風並沒能醒來，而是立刻進入了下一個噩夢。
他看見滿山遍野都是厚厚的白雪，大地一片白色，即使是那些鬆樹，也被白雪裹住，看不出原來的綠色。
他仍然和金若蘭站在一起，互相依靠，彼此扶持。
“我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孩子。”金若蘭大聲說，“就在這白雪下麵。”
林風心裏十分難過，因為他有種預感，隻要是參幫帶走的孩子，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但是，既然來了，他們就要竭盡全力，與這皚皚白雪做抗爭，直到再也走不動了為止。為人父母者，必須為了孩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繼續向前走吧，也許下一秒鍾形勢就逆轉了。”金若蘭又說。
“難道集合天下所有奇術門派，也無法對抗參幫嗎？”林風問。
“參幫的力量太強大了，根深蒂固，與雪嶺融為一體，根本無法想象。我現在已經不奢望打敗參幫，隻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帶著他遠遁南洋，再不回來。從此以後，江湖上的事與我無關，我隻要我的孩子。”金若蘭說。
林風黯然，獨善其身不是他的做人原則，而是應該兼濟天下。林家既然選擇了中醫中藥這一行，家訓當中，就有“兼濟天下”這一句，而且，列祖列宗都是這樣做的，不可能到了林懷遠、林風這一代改變祖訓。
“走吧。”金若蘭又說。
兩人在雪地上艱難前進，每邁出一步，大雪都能埋沒膝蓋。
“如果到了最後，我們一無所有，那該怎麽辦？”林風問。
這是他一直逃避的問題，無論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中，都一遍遍地在心底問自己，但卻沒有直接說出來。成年人往往如此虛偽，心裏想的和嘴裏說的差別巨大。這一次在夢裏走投無路，他終於崩潰，脫口而出。
“至少可以問心無愧，畢竟我們已經盡力。就算失敗，江湖上也會有人記得我們，也會有人記得我們曾經與參幫戰鬥到底，絕不妥協。”金若蘭說。
“那麽我們究竟為什麽活著？難道我們生了孩子，就是為了讓參幫帶走，變成參娃？這不是我要的結局——”林風大叫。心裏突然充滿了對參幫的憤恨。
人人生來平等，他活著，不是為了成為參幫踐踏的對象。如果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那麽一個男人活著還有什麽用？他總不能指望讓女人保護家園，就像遙遠的母係氏族社會一樣。
“既然這不是你要的，那就抗爭到底。”金若蘭也叫起來。
林風能夠感受到，四周寒冷到極點，他口中呼出的熱氣變為白霧，接著就成了冰粒，沉甸甸地掛在胡須上。
“我老了嗎？為什麽胡子這麽長？”他向下巴上摸了摸，胡茬粗硬，十分茂密。
年輕人不可能留有這樣的胡須，隻有中年人才會如此邋遢。
“我老了。”他黯然說。
“我們都老了。”金若蘭點頭。
“可是，記憶裏，我仍然年輕，不可能一眨眼就老了。”林風的心沉入冰雪中。
“我們總會老的，如果不能找回孩子，林家後繼無人，林氏一族也就全完了。”金若蘭說。
“就像於家一樣？”林風問。
“對，於家和林家，都曾有人將靈魂質押給魔鬼，所以才會遭受今日之難。林風，我們努力撐下去吧，哪怕個人絕望，但為了給江湖後人一個希望，總得撐下去，讓這個故事有個光明的結尾。”金若蘭回答。
雪野茫茫，不見盡頭，令人感到無比絕望。
林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沮喪過，他有種可怕的預感，這裏也許就是他和金若蘭的葬身之地，再也回不了中原。
“怎麽會這樣呢？那麽多年，一直在努力治病救人，從未有過自私自利之心。可是，如今大難臨頭，真的沒有一個人肯幫忙嗎？”突然間，林風嚎啕大哭，淚如雨下，一頭撲倒在雪地上。
他知道，眼下已經一切盡失，不可能東山再起，一輩子就這樣結束了。雖然不甘心，卻再也無法與現實抗爭。
“早知如此，不如……不如將靈魂質押給魔鬼，即便失敗，也是在輝煌燦爛之後才麵對的事，提前享受人生，哪怕沒有未來……”他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崩潰，瞬間有了破罐子破摔的頹廢感，竟然與於家、林家的祖輩一樣，妄圖通過將靈魂質押給魔鬼來換取短暫病態的人生樂趣。
“你真的這樣想？”金若蘭俯身，看著林風的臉。
“如果遲早都要接受失敗，不如提前做選擇，而不是時間、名聲、金錢、家庭、愛情……一切盡失，不留餘地。假如現在魔鬼站在我麵前，我就毫不猶豫地將靈魂質押給它，不再苦苦保留著所謂的清高氣節。”林風說。
“既然如此，我告訴你，魔鬼就站在你麵前。”金若蘭微笑著說。
驟然間，在林風眼中，她的模樣迅速變化，微笑變成了獰笑，披肩出發也變成了烏黑油亮的大辮子。
“我是來救你的，一直以來，參幫最樂意做的事，就是幫助那些瀕臨絕望的人，讓他們重燃生活的勇氣，並且通過自己的努力，過上想要的生活。”這一次，金若蘭的聲音也變了，跟申九姑沒有任何區別。
“你到底是金若蘭還是申九姑？”林風掙紮著，在雪地裏翻滾，企圖避開對方。
“我是金若蘭……我是申九姑……既然你已經選擇了將靈魂質押給魔鬼，我是誰還有區別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女人大笑，笑聲狂野之極，忽而如金若蘭，忽而如申九姑。
林風跳起來，但大雪太厚，根本無法快速逃走。
那女人毫不費力地追上來，雙手從背後搭住了林風的肩膀。
“既然掉進陷阱裏了，還往哪裏逃？”那女人獰笑著低叫。
林風驀地翻身，雙手一起向前，同時將兩把尖刀送入了那女人的心口。
“靈魂質押給你？下輩子吧。”他冷冷地說。
這一輪，陷阱對陷阱，誘餌對誘餌，他成功地釋放悲觀情緒，**敵人原形畢露，並且假借吃驚逃遁，成功地反殺對方。
“殺了我，你也失去……孩子，嗬嗬，你們都將失去孩子，他們變成參娃，參幫永不會倒……”那女人仰麵倒下，傷口流出的竟然不是鮮血，而是綠色的汁液，如同一株受傷的植物。
“哈哈哈哈……”漫山遍野之中，忽然傳來，幾百個孩子的笑聲。
林風向遠處看，影影綽綽的，幾百個娃娃全都係著紅頭繩，在雪地上奔跑嬉戲著。
“我的孩子也在裏麵。”他猛地來了精神，向前奔跑。
跑著跑著，忽然腳下一空，落入了無底深淵。
“孩子……”林風猛然驚醒，脫口而出，這才發現，自己仍然躺在沙發上，沒有白雪，沒有娃娃，更沒有被刺殺的申九姑。
“做噩夢了？”金若蘭問。
“沒有，隻是。”林風搖頭。
“沒事，我看到你翻來覆去，就知道一定睡得不踏實，夢到了很多可怕的東西。”金若蘭說。
林風坐起來，打量金若蘭。
在夢中，金若蘭和申九姑合為一體，變成了同一個人。這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讓他不敢想。
“怎麽？你在懷疑我？懷疑什麽？”金若蘭聰慧過人，立刻從林風的眼神中察覺到了異樣。
林風搖頭：“沒有，我怎麽會懷疑你？我們剛剛結盟，應該彼此信任才對。”
金若蘭微笑起來：“林醫生，我希望你能在任何時候都相信我，不要心存懷疑。這樣隻會給予敵人可乘之機，對大局不利。我向你保證，金鳳門要做的就是消滅參幫，不可能另有企圖。再說，我們奇術門派並不在乎江湖名氣，隻是按照前輩的訓誡去做，鋤強扶弱，懲惡揚善，這一點與你們中醫也有共同之處。”
林風無法描述自己的夢，因為其中有一些情節，會讓對方誤會。
“我沒事了，金小姐要不要睡一會兒？”他問。
“我也真的累了，必須睡一會兒。既然你已經醒了，我們正好交換。”金若蘭說。
接下來，金若蘭躺在沙發上睡覺，林風則守在一邊為對方護法。
既然麵臨戰鬥，他們就是戰友，危急時刻，必須采取更科學的戰鬥方式，互相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