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烈酒療傷

林風的額頭上立刻滲出了冷汗,按照他的經驗,體表受到如此重創,體內的五髒六腑一定好不了。

他從辦公桌的抽屜裏取出一個黑色瓷瓶,拔掉塞子,倒出七八粒紅色藥丸,喂進金若蘭的嘴裏。

“你傷得很重,我得送你去大醫院。”他在金若蘭耳邊說。

那些藥丸具有活血化瘀、治療內傷的奇效,與少林寺的大還丹、小還丹同出一門,是林家的秘傳之一,足夠應付輕微內傷。不過,他看見那兩個腳印之後,就知道情況不妙,必須去醫院拍片,看看內髒究竟傷成什麽樣子,再采取相應手術。

他俯身去抱金若蘭,她十分警惕,猛地睜開眼。

“我送你去醫院。”他說。

“打……電話,羅漢叔,給羅漢叔打電話,快,給羅漢叔打電話,打電話……”金若蘭斷斷續續地說。

情況緊急,林風來不及多說,立刻去摸金若蘭的口袋,找到了她的手機。

隻用了三秒鍾,林風就從手機的近期通話記錄裏找到了“羅漢”這個人名,馬上打電話過去。

接電話的是個男人,聲音渾厚,底氣十足,帶著西南地區的濃重口音。

“小蘭,什麽事?”男人問。

林風快速說明情況,並報了自己的地址。

“馬上到,馬上到,給她喝酒,給她喝白酒——”男人大叫幾聲,就掛斷了電話。

林風皺眉,但還是打開櫥櫃,拿了半瓶白酒出來。其實,那些藥丸也是需要白酒送服的,酒的效力正好可以讓藥效傳遍渾身的血管脈絡。

他托起金若蘭的頭,把瓶口放在她的嘴邊。

金若蘭又一次睜眼,聞見酒味,似乎有了些精神。

“喂我喝……喝下這些就會好一點,喂我……”金若蘭吃力地說。

林風把她扶起來,一手摟著她的肩膀,一手舉著瓶子,喂她喝酒。

那瓶白酒的酒精度數是六十二度,應該是上次於樹過來時喝剩下的,在北方賣得特別貴,一瓶售價過千。

金若蘭酒量極好,很快就喝下了半瓶白酒。

“好酒……可惜太少,隻能淺嚐輒止了。”金若蘭笑起來,已經有了精神。

“還有兩瓶,我拿給你?”林風問。

“求之不得,謝謝,請拿給我。”金若蘭挪了挪身子,靠在牆角,身上有了力氣。

林風走出去,打開小客廳的冰箱,從最上麵一格取下兩瓶酒來,邊走邊擰開蓋子,回問診室去,遞給金若蘭。

“想不到,今晚因禍得福,能喝到這麽好的酒,多謝林醫生。”金若蘭低聲說著,仰頭喝酒。

“今晚——”林風問。

“唔,不要問,沒事,沒事。”金若蘭擺手,“都是些江湖上的事,與你無關,少聽為妙。”

林風後退,試探著問:“與我無關?是不是與參娃有關?”

金若蘭一口氣喝光了那瓶酒,心滿意足地仰頭:“啊,喝了這麽多,這個月是不必再饞酒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人說的,真的極有道理,嗬嗬嗬嗬……”

她沒有回答林風的問題,用別的話題岔開。

“我知道一些事,就算與我無關,那那八個字出現在我的診所裏,總得弄個明白吧?”林風問。

他拿起藥枕,送到金若蘭的麵前去。

“是什麽?”金若蘭皺眉。

藥枕上的鋼筆字跡已經滲進去,一半被郭寶鵑沾走,已經變得殘缺不全。

“登門討債,還我參娃。有人在上麵寫了八個字,是一個梳著大辮子、自稱‘申關氏’的女人。”林風毫不隱瞞。

“沒事,沒事。”金若蘭搖頭。

既然對方有意隱瞞,林風也就無話可說,隻好倒了一杯熱水過來,放在小床側麵的木櫃上。

不知何時,金若蘭胸口向下的衣襟上出現了兩團水漬,顏色越來越深,最後變成了深紫色,如同瘀血一樣,散發著酒氣與毒腥氣。

“謝謝你的好酒,那兩處傷口的瘀血散發了個七七八八,很快就能好了。”金若蘭說。

“不客氣,舉手之勞。”林風說。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門口有摩托車急促刹住的嘎吱聲。

林風開門,一個滿臉胡子的彪形大漢跳下摩托車,大步走過來。

“小蘭呢?”他問。

林風讓路,大漢一步進來,徑直奔向問診室。

“今天到底怎麽了?連續遇見這些莫名其妙的江湖人物?”林風一邊關門一邊歎氣。

“羅漢叔,我沒事,林醫生救了我。”金若蘭向著那大漢說,接著給林風介紹,“林醫生,這是我羅漢叔。”

“金羅漢。”大漢向林風伸過手來。

“林風。”林風禮貌地與對方握手。

“沒事了,就走吧?”金羅漢粗聲大嗓地說。

“不行,金小姐剛剛緩過來,得去醫院拍個片子,確診一下內髒沒有受損,才能離開。”林風堅持。

“拍片子?三更半夜的,去哪裏拍?”金羅漢問。

“隻要金小姐同意去醫院,其它事,我來安排。”林風說。

“好,聽林醫生的,我去拍片子。羅漢叔,看看這個——”金若蘭把藥枕扔給金羅漢。

金羅漢在那幾個字上掃了一眼,獅子鼻扇動了兩下,氣勢稍稍受挫:“嗯,欠債就要還債,天經地義嘛!”

“欠債還錢不假,但這次人家要的是參娃,誰都還不起。所以,有人才撒下了‘南洋英雄帖’,讓我們這些人趕過來,一起解決問題。”金若蘭說。

她稱金羅漢為“叔”,但說話之時,金羅漢卻對她極為尊重,形同主仆。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能說理就說理,能還錢就還錢,如果對方非得要人要命,那說不得就得拚一拚了,看誰拳頭硬,誰的道理就能說得通。”金羅漢說。

“是啊,是啊。”金若蘭點頭,“今晚太大意,險些失了腳。羅漢叔,你要是遇到北方的朋友,可千萬上心。另外,我們不知道‘南洋英雄帖’到底傳給了多少人,要是碰見了江湖同道,一定收斂脾氣,不要惹事。”金若蘭說。

金羅漢連連點頭,抱拳拱手:“記住了,記住了。”

林風一共拿出了兩瓶酒,金若蘭喝掉一瓶,另一瓶還在桌上。

金羅漢向桌上看了看,林風立刻會意:“羅漢先生,如果不嫌棄,這瓶酒就送給你了。”

金若蘭笑起來:“林醫生,您果然是善解人意。羅漢叔好酒,尤其是北方美酒。送他這瓶酒,比給他幾萬元錢更令他欣喜。”

金羅漢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林醫生,無功受祿,寢食不安。不過,我把話提前丟在這裏,你要是有用到我金羅漢的地方,盡管開口,一力承辦。”

金若蘭嗔怪:“羅漢叔,林醫生不是江湖人,不沾江湖事,怎麽會用到我們呢?好了,我沒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記住我說的話,有勇有謀,才能百戰百勝。如果有勇無謀,隻是一介武夫,任何事都成不了。這一次,我們兩個過來,第一是安全,第二才是做事,對不對?所以呀,我的傷好了,今晚的事就揭過去這一頁,再也不要提起,更不要動不動就報仇雪恨之類。江湖就是這樣,要麽我打你,要麽你打我,打打殺殺,是常識,更是常事。”

她把金羅漢看得透透的,先把所有關竅點開,免得金羅漢一怒之下尋人報仇,反而壞了大事。

林風本身豁達灑脫,聽金若蘭這樣說,暗地裏讚了一聲好。

冤家宜解不宜結,隻有心胸寬廣的人,麵前的路才會越走越寬。

金羅漢點頭,拿起那瓶酒走出去。

“我們去醫院,麻煩林醫生了。”金若蘭下床。

林風是中醫,但與兩條街外的本城最大醫院關係極好。

中醫、西醫各有擅長之處,不是冤家對頭,而是共同救死扶傷的夥伴。正因為深諳這一點,林風才與醫院急診、門診、病房的大夫們相熟相助,毫無芥蒂。

所以,他帶著金若蘭過來,立刻有人全程接待,規格超過任意一級貴賓,拍片子的過程中沒有一秒耽擱,令他真正有賓至如歸之感。

“林醫生麵子大,費心了。”金若蘭偷偷說。

林風有些不好意思,醫院的朋友如此上心,反而顯得他好像故意在金若蘭麵前炫耀人脈一樣。

“夜間人少,拍片子就快,一直都是這樣。”他勉強解釋。

“這美女是誰?未來弟妹?”負責審讀片子的醫生跟林風極熟,口無遮攔。

林風趕緊搖頭,倒是金若蘭大方:“還不是,正在爭取。”

醫生哈哈大笑:“弟妹說話幽默,很好很好。嗯,片子沒事,隻有少許瘀傷,回去擦點中醫藥酒即可,林風兄,你診所裏不缺活血化瘀的藥丸,口服一周,以後就不用管了。”

兩人走出醫院,雨已經停了,雲邊露出星星。

“今晚真是太打擾了。”金若蘭說。

“哪裏哪裏,我許久沒到醫院來了,就當是夜裏散步。金小姐,你住哪裏,我送你?”林風問。

金若蘭搖頭:“不必,我打車就好了。嗯,回去以後,把藥枕扔了吧,墨水最難洗了,就算把布搓爛了,也未必洗得幹淨。”

林風點頭答應,為金若蘭攔下一輛計程車,看著車子尾燈閃爍著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