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海邊碼頭

綠燈亮起,車子繼續前行。

再向前,空氣中的濕氣加重,已經接近海邊。

前麵的車子轉向燈閃爍起來,下一個路口要向左拐。

“他們是去集裝箱碼頭。”林風在導航地圖上指了指。

“那邊的確是個很好的藏匿地點,廢棄集裝箱很多,隨便找一個,就能藏下十幾個人、幾箱金子。”金若蘭點頭。

“沒有金子,隻有殺戮。”林風有種不祥的預感。

“江湖就是這樣,有多大利益,就有多少殺戮,兩者密不可分。在這裏,任何人的性命都能用金子衡量。如果有人說不,那一定是金條的數量不夠多。”金若蘭說。

林風的個人世界裏一向祥和安寧,他總希望,每一個登門的病人都能平安地活下去,直至白發蒼蒼地老去。

很可惜,那隻是他的美好願望。

他的父親也常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其實也是在告誡他,城市的光鮮亮麗背後,一定有日月照不到的地方。

拐彎之後,金若蘭放慢車速,不再緊跟,免得雷炮起疑心。

“金鳳門的唯一目的是平息於家的災禍,其它的,不想管,也管不了。”金若蘭看出了林風的焦慮和擔憂。

林風醒悟,立刻點頭:“是,我明白。”

起初,他生怕跟丟了前車,造成雷炮和那女人的正麵火拚,二死其一或者兩敗俱傷。

經金若蘭點醒,他立刻明白,前麵兩人都不是善類。尤其是雷炮,更不值得關心。殺人者償命,他槍殺了兩名同伴,如果被人殺了,也隻是咎由自取。

遠遠的,前麵的車子靠著一列集裝箱停下來。

金若蘭把車子駛入暗處,隨即熄火。

“我們不過去?”林風問。

金若蘭搖頭:“稍等,等到他們為金子火拚時再過去。前麵是口沸水鍋,盲目過去,大大不妥。”

林風口袋裏的電話發出叮的一聲響,收到一條短訊。

他取出手機,屏幕上顯示出於樹發來的消息:“你在哪裏?我想找人喝酒,就在你診所門口。”

“是於樹,找我喝酒。”林風把那條短訊展示給金若蘭看。

“富二代大少爺就是這樣,遇到事,要靠喝酒解決。”金若蘭搖頭。

“我是他朋友,他當然也有其他朋友,但那些場麵上的酒肉朋友,隻能喝酒笑鬧,不能推心置腹。”林風說。

“遇到大事,喝酒解決不了,隻能麵對。”金若蘭的臉色漸漸變得冷峻起來。

“於樹養尊處優慣了,但他是個好人,孝順真誠,待人和氣,每年向各大慈善機構、災害應對機構的捐款超過兩百萬,也多次親自參加捐贈、救災行動,與紈絝子弟不同。”林風為好友辯解。

“抱歉。”金若蘭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嚴厲,立刻嘴角上翹,給了林風一個笑臉。

林風給於樹回短訊:“在外麵,有病人,幾小時後才能回去。先回家吧,好好照顧寶鵑。”

同時,為了保險起見,他先將手機調成了震動模式。

果然,消息發出五秒鍾,於樹的電話就打進來。

“林風,讓你的病人見鬼去吧,今晚寶鵑一直在哭,她睡不著,一閉眼就做噩夢,夢見有一群山精樹怪來搶我們的孩子。我被她哭得心煩,把嶽父嶽母全都接到別墅來陪她,自己才脫出身來。來陪我喝酒吧,連續出了這麽多事,我都快精神崩潰了——”這段話的結尾,於樹狠狠地罵了一句。

林風聽到了啤酒罐砸在牆上的聲音,不禁皺眉:“於樹,不要在街上弄出太大動靜來,驚擾了鄰居,他們報警,你就有麻煩了。”

本城是個法治社會,診所附近治安良好,像於樹那樣大吵大嚷,再加上亂砸啤酒罐,弄出叮叮當當的噪聲來,附近鄰居不堪其擾,一定有人向警局民生熱線投訴舉報。

“去他的,都去他的吧!”於樹大叫,“你幾時回來?我在診所門口等著。”

“好,我盡快。”林風無奈,隻好如此安撫。

掛了電話,林風的眉頭緊皺起來。

正如金若蘭所說,一個男人遇到難題的時候,喝酒撒潑不是本事,而是應該在逆境中奮力開拓,以寬廣的胸懷、有力的肩膀承擔起一切。

於樹已經是成年人,不能一直托庇於長輩羽翼之下,像一個任性的孩子那樣逃避現實。

“我們是朋友,寶鵑也是我的朋友,所以,隻要這件事不完,我就必須陪著他們一起走下去。”林風向金若蘭解釋。

“這是你的善意,但如果於樹是扶不起的阿鬥,幫他再多,也無濟於事。”金若蘭一針見血地指出。

就在這時,一輛摩托車從後麵駛來,熄火滑行後,停在他們的車邊。

“羅漢叔。”金若蘭放下車窗,向車手打招呼。

車手摘下頭盔,正是林風見過的金羅漢。他在車頂敲了兩下,回應金若蘭,同時也算是向林風打招呼。

“火蛇堂的雷炮為金子殺了同伴,現在挾持著申九姑的手下,去那邊的集裝箱裏拿金子了。”金若蘭說。

金羅漢點頭:“雪嶺的人還是老一套手段,扔金子出來,讓南洋各派自亂陣腳。火蛇堂這幾年擴張太厲害,雷炮這種害群之馬早晚會出事。”

金若蘭向前麵一指:“羅漢叔,你去探探虛實。這次申九姑的人到金鼎大廈去,目標直接對準了我。難道說,她將我們金鳳門當成了首當其衝的敵人?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我有點不放心。”

“好,小姐,我馬上去。”金羅漢彎腰,看著林風,“林醫生,好好陪著小姐,我稍後就回來。一切順利的話,我請你喝酒,還你的人情。”

他把摩托車放到一邊去,然後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迅速檢查子彈情況。

“唔,羅漢叔,能不開槍,絕不開槍。我們的目標是解決於家的問題,不是殺人,哪怕是傷人也不行。”金若蘭及時提醒。

她說的,正是林風想說的。

本城是法治社會,隻有警察才有執法權,其他人隻能是自保、自衛,而不是像火蛇堂雷炮那樣,肆意開槍,草菅人命。

金羅漢答應一聲,看著林風:“林醫生,不要教小姐做事。你是文明人,我們是江湖人,大家走的不是一條道。你以救人為生,見不得殺人越貨的事,但我們行走江湖,早就習慣了。你不讓小姐殺人,早晚有一天會後悔,人在江湖,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對不對?不信你翻翻以前的江湖曆史典籍看看,任何一個年代,光憑著嘴皮子,什麽都幹不了。對了,你再想想看,如果沒有我們這些人,於家豈不是任人宰割,讓雪嶺來的人摁在地上欺負?”

“你誤會了,羅漢先生——”林風解釋,但轉頭看到金若蘭嘴角的微笑之後,無聲地閉嘴。

“你們年輕人啊,就是心眼活,善變。江湖上流傳下來數百上千年的規矩了,不殺人,怎麽揚名立萬?不殺人,怎麽鎮得住雪嶺那些邪裏邪氣的家夥?”金羅漢又說。

金若蘭一笑:“好了羅漢叔,別發表你的長篇大論了。隻不過是請你去探探路而已,早知道你不喝酒也如此囉嗦,不如不麻煩你了。”

金羅漢也笑了:“好啦好啦,你們慢慢聊,我去探路。不過小姐,別忘了,咱是江湖人,跟林醫生不是一條道上的,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

金若蘭假裝生氣,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羅漢叔,你再這樣,我馬上打電話給羅漢嬸,讓她好好管管你。”

金羅漢拱手:“哎呀小姐,千萬別打電話,我去幹活,我去幹活了。”

他在車頂上敲了敲,隨即隱入黑暗之中。

“羅漢叔最怕羅漢嬸。”金若蘭解釋。

“我沒有妨礙你做事吧?”林風問。

“怎麽會呢?其實我一直都不讚成江湖門派胡亂殺人。江湖人也是人,隻要身在城市,就要接受法律監督,不能逾越於法律之上。要解決一件矛盾,未必需要殺人,隻想用殺人來平事的話,最終結果,未必就能如願以償地解決問題。你放心,羅漢叔跟雷炮他們不一樣,懂得進退,知道深淺,不會壞事的。”金若蘭說。

“我隻怕剛才他誤會,以為是我限製你行動,給你帶來不便。”林風說。

金若蘭搖頭微笑:“我要做的事,任誰都擋不住。我不想做的事,也是一樣。”

金羅漢說的話,讓他們有些尷尬,中間仿佛隔了一層窗戶紙,誰都沒有勇氣直白地捅破。

他們雖然是現代人,但卻同樣遵循古禮,不肯冒昧而隨意地表達內心情感,畢竟結識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金小姐,方便的話,跟我說說,於家到底麵臨著什麽樣的大禍吧?”林風問。

他不想再用這類問題去刺激於樹,而且,直接問當事人的話,對方的話一定有失偏頗,隻說於家無辜,絕對不會承認自家做了什麽有損道德的壞事。

“簡單說,如果‘南洋英雄帖’勞而無功,我們這些南洋奇術師集體失敗,那麽,於家就會失去這個寶貴的嬰兒。這嬰兒對於家太重要了,所以,於家願意傾其所有,保護家族血脈。據我所知,除了南洋奇術師,於家還向歐洲的幾位頂尖高手發出了邀請函,報價更高,隻求花錢買個平安。”金若蘭回答。

“大辮子女人那邊呢?實力究竟如何?”林風又問。

金若蘭搖頭:“隻能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雪嶺參幫是北方最大幫派,申九姑隻是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如果用人參來打比方,她隻算得上是參須而已。曾有人說,參幫就像是一棵深紮在雪嶺上的萬年參王,根在萬年凍土之下,葉子延伸到九霄雲外,頂天立地,絕世而存。林醫生,我雖然是江湖人,卻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所以一直都說,沒有一個門派能獨力擊敗參幫,實力使然,吹噓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