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當一麵的女警
巧雲的隔壁,住的是一位在餐館打工的女服務員,因為以前在樓道和走廊相遇時打過招呼,兩人也算是熟識了。
星期六下午,老天爺臉色突變,下起大雨來。
那名女服務員看見鄰居巧雲晾在走廊鐵絲上的衣服沒有人收,擔心被雨淋濕,便幫她收了,見她房間的一扇玻璃簾沒有關,就想把衣服從窗戶防盜網縫隙中扔進去,誰知撩起屋裏的窗簾,卻看見巧雲穿著睡衣倒在房門口,地上流著一大攤血。
這位女鄰居幾乎驚呆了,趕緊掏出手機報警。
下午在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值班的是女警文麗。
接到報警後,文麗立即打電話向刑偵大隊大隊長範澤天報告。
範澤天在電話裏說他現在鄰市辦案,無法趕回,叫她帶人出現場。
文麗雖然是個年輕姑娘,可是已經給範澤天當了好幾年助手,早已能夠獨當一麵。
命案發生在東方大道105號。那是一幢五層高的舊樓,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原本是青陽紡織廠的職工宿舍樓,十幾年前這間國企倒閉後,這幢樓房被抵押給了別人,現在成了一座專門租給外地打工者居住的出租樓。據報案者稱,命案發生在該樓三樓303房。
文麗帶人趕到時,303房門外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女房東也聞訊趕來,可是因為每個租客租下房子後都會自己花錢換鎖,走的時候再把原鎖換回,所以房東雖然手裏有鑰匙,也打不開房門。發生命案的房子安裝的是一把不鏽鋼球形鎖,鎖蕊從裏麵摁上了,無法打開。文麗叫來警方的開鎖專家,撥弄半晌,總算把門打開。
這是一個一房一廳的小套間,外麵是小廳,裏麵是臥室,一名二十多歲的長發女子身穿睡衣,側倒在臥室門口,腳在客廳,頭在臥室,胸口被銳器刺出兩個血洞,鮮血染紅大半件睡衣,地上流著一大攤血跡,因為時間已經比較長,都已經變黑凝固。
據調查,死者名叫巧雲,今年26歲,外地人,係市外經貿局一名臨時工,在單位負責衛生清潔工作。
經法醫初步鑒定,死亡時間約在今日淩晨4點至6點半之間。
死者前胸有兩個創口,一深一淺,經勘驗,係單刃銳器傷,其中一刀刺中心髒,造成開放性胸部損傷心髒破裂引起急性大出血,直接導致死者死亡。現場沒有找到凶器,刑偵人員在離案發出租房數百米外的一條陰溝裏找到一把長約15厘米的單刃匕首。因為經過髒水浸泡,匕首上麵已經提取不到指紋,刀鋒處殘留少量血跡,經化驗,與死者血型一致,基本可認定為本案凶器。
死者屋裏,除了她自己生活的痕跡,還留有一個男人進入的痕跡,屋裏有一個男人的皮鞋腳印,床前地板上有兩個新鮮煙頭,床頭櫃上有一個銀白色芝寶打火機,經技術人員檢查後,發現打火機底部刻有一個“福”字。另據法醫檢驗,死者**內殘存有少量精夜,不排除有奸殺可能。
晚上的案情分析會上,刑偵大隊大隊長範澤天在聽取文麗的報告後,作了三點指示:
第一,鑒於該案凶手作案手段殘忍,性質惡劣,社會影響大,經請示局領導批準,立即成立專案組,力爭盡早破案;
第二,由他任專案組組長,文麗任副組長,因為他在忙別的案子,無暇抽身,該案具體由文麗負責,請大家全力配合;
第三,基本同意文麗的意見,在死者房間留下痕跡的男子是首要嫌疑犯,前期偵查工作可以圍繞這個線索展開。
第二天上午,文麗帶人到案發出租樓走訪排查時,獲得一條重要線索。
住在五樓的一位大嬸告訴警方,案發當日,也即星期六早上六點左右,她起早床去買菜,下樓的時候,她先是聽到三樓傳來一聲關門聲,接著看見一個男人從三樓走下樓梯。
文麗問:“有沒有看清這個男人的相貌?”
大嬸說這是個出租樓,樓梯口又沒有防盜門,經常有閑雜人等出入,所以她並沒有多加留意,隻記得那個男人大概三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穿皮鞋,臉形偏瘦,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
文麗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大白天戴鴨舌帽的人可不多,難道這家夥是為了遮擋自己的臉?
想了想,又問大嬸:“他下樓後往哪個方向走了?”
大嬸站在樓下用手比畫著說:“他下樓拐個彎,往大樓西邊去了。你看,就是那裏,那邊有一塊空地,現在成了一個臨時停車場,那個人走到停車場,開著一輛黑色的長安福特越野車走了。”
她又笑著解釋:“我本來不認識什麽車,不過我以前打工的那家工廠老板也是開的這種越野車,所以我才記住了。”
文麗一邊在筆記本上記著,一邊問:“那您記住他的車牌號了嗎?”
大嬸搖頭說:“沒有記住,但應該是本地牌照。”
文麗記下這條線索後,重點走訪了三樓每一位住戶,沒有人認識這個戴鴨舌帽的男人,那麽隻剩下一種可能,這個男人是從死者巧雲房裏走出去的。他極有可能就是凶手。
文麗立即趕到交警大隊,通過搜索全市機動車登記資料發現,青陽市共有黑色長安福特越野車130輛。
她把這130位車主的身份證資料複印下來,拿給那位大嬸細看。
大嬸眯縫著眼睛,一個一個地看了半天,最後指著一個瘦臉男人的身份證像說:“就是他。”
文麗一看,那個男人名叫劉錫,今年32歲,家住青陽市北門口。
旁邊的偵查員小李湊過來一看,說:“哎喲,這不是咱們青陽城裏鼎鼎有名的私家偵探福爾摩嗎?”
文麗自然聽過福爾摩的大名,一拍大腿說:“難怪大白天戴個鴨舌帽,原來是這個家夥。他自號‘福爾摩’,自比福爾摩斯,本名倒少有人知道了。那麽打火機上刻個‘福’字,自然也好理解了。”她讓小李趕緊去調查一下,看這個福爾摩跟巧雲是什麽關係。
中午,小李來電話告訴她,最近福爾摩假扮高富帥,正在追求巧雲。
文麗由此推斷,福爾摩假扮高富帥追求外來妹巧雲,兩人發生關係之後,巧雲識穿了他的騙局,兩人產生糾紛,福爾摩惱羞成怒,拔刀殺人,並將凶器揣在口袋,帶出命案現場後丟棄在陰溝中。
案情已經基本明朗,剩下的就是抓捕凶手。
文麗立即帶人趕往位於青陽大道的福爾摩調查事務所,可是事務所大門緊閉。
問旁邊的鄰居,鄰居說昨天還見他開門營業來著,今天一天都沒見他開門,估計又出去搞偷拍了。
文麗叫人查找到福爾摩的手機號,可是打過去之後,一直無人接聽。
她心裏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這家夥八成是畏罪潛逃了!
她立即命令兵分兩路,小李帶人去福爾摩身份證上登記的家庭住址追查,她自己則馬上回局裏申請發布通緝令。
文麗馬不停蹄趕回刑偵大隊,卻發現隊裏留守的幾名同事都忙開了。
一問才知,居然又出命案了。
中午時分,兩名釣魚愛好者相約去長江邊垂釣,無意中發現長江大堤下的蘆葦叢中停著一輛黑色越野車,男駕駛員口吐白沫,倒斃在方向盤上,旋即報警。警方趕到現場,發現死者係四亞甲基二碸四氨中毒身亡。
四亞甲基二碸四氨,俗名“毒鼠強”,為劇毒藥物。
刑偵技術人員在死者駕駛座旁邊的不鏽鋼磁化杯內茶水中檢出了四亞甲基二碸四氨成分,從現場情況看,人為投毒的可能性極大。
法醫推斷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也即星期六晚上8點至深夜12點之間。
因為遠離市區,地點偏僻,所以沒有找到目擊者,也沒有從現場找到有用的線索。
文麗暗叫不妙,忙問出現場的警員:“你們看過死者駕駛證嗎?死者是不是名叫劉錫?”
那名警員大吃一驚:“師姐,你真是料事如神,那家夥真名確實叫劉錫,我們有同事認識他,他有個外號叫‘福爾摩’,是個私家偵探。”
文麗的頭就大了:好家夥,還真成連環殺人案了!
經大隊長範澤天同意,請示過局領導之後,文麗決定將這兩起命案並案偵查。
星期一早上,從技術科那邊傳來好消息。
原來警方痕檢人員對福爾摩的越野車徹底檢查之後,發現其在駕駛台上安裝了一個極其隱蔽的針孔攝像頭,拍到了案發時的一段視頻。
視頻開始時,越野車已經停在長江邊的蘆葦叢中,副駕駛位上坐著一個女人,穿白色短外套,約莫三十來歲年紀,顯得漂亮時尚。
鏡頭中的福爾摩忽然撲向這個女人,女人並不反抗,福爾摩將她壓在座位上,上下其手……
正當他撲在她身上,一心一意“辦事”之時,女人悄悄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細小顆粒狀的東西,單手打開駕駛座旁邊的茶杯,將那一包東西倒了進去……
完事之後,福爾摩心滿意足地拉上褲子拉鏈,順手拿起茶杯喝了幾口,數分鍾後,他突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伏倒在方向盤上。
女人拿出手絹,在車裏將自己有可能留下痕跡的地方都擦拭一遍,然後打開車門,匆匆離去。
攝像頭因為沒有人摁關閉鍵,所以一直開著,鏡頭一直停留在福爾摩的屍體上。
警方分析,可能是福爾摩跟女人幽會,有偷拍的癖好。
不過這一次拍到的,卻是他自己的死亡鏡頭。
文麗截取鏡頭中那白衣女子麵部照片,發給偵查員們去調查。
很快就有了結果,該女子名叫盧玥,在市外經貿局工作。
證據確鑿,文麗下令抓人。
盧玥被刑拘之後,麵對警方審訊,臉色蒼白,表情木然,一語不發。
直到文麗將那段視頻播放給她看,她才仿佛有了反應,忽然捂著臉放聲大哭起來。
文麗問:“你跟福爾摩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要毒殺他?”
“不,不,我們沒有關係,我們什麽關係也沒有。”盧玥還想作最後的抵抗,搖頭道,“我沒有殺他,我沒有……”
文麗說:“有這段視頻作證,你還想抵賴嗎?有人多次看見你坐福爾摩的車,你們有關係,你們是情侶關係,對不對?”
盧玥沉默良久,最後仿佛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歎了口氣,輕輕點一下頭。
文麗道:“福爾摩現在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你由妒生恨,所以對他動了殺機,對不對?”
盧玥咬牙道:“我對他一片真心,他卻腳踩兩條船,背著我跟別的女人相好,這樣的男人,死有餘辜。”
文麗問道:“就在你毒殺他的那天早上,他已經把那個相好的女人殺死了,你知道嗎?”
“他、他殺了那個女人?”盧玥一怔,旋即搖頭,“我不知道。”
文麗一想也對,如果她知道福爾摩殺了那個女人,也許就不會再投毒殺他了。
麵對警方的強大壓力,盧玥終於低頭承認自己因妒生恨,毒殺福爾摩的罪行。
這樁禍起情感糾紛的連環殺人案,就此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