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驚魂
刑事偵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稱:朱氏家族財產爭奪案
案件編號:A54215420220130811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13.8.11
結案時間:2013.8.30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1
保險公司業務員朱慧在見俞成功之前,已經在他身上做了不少功課,掌握了不少關於他的資料。
俞成功,男,現年四十五歲,出身農村,早年做過泥瓦匠,後來又做上了包工頭,白手起家,經過艱苦打拚,現如今已是身家過億的成功房地產集團公司總裁,近年來他不但在房地產領域大展拳腳,而且還在餐飲業、旅遊業、運輸業等方麵有過投資,且都取得了不菲的業績,全國各地都有他的事業。
俞成功一共結過三次婚,第一任妻子蘇曉燕是他的中學同學,夫妻倆同甘共苦共同創業感情極好,算是糟糠之妻吧。隻可惜天不遂人願,十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奪走了蘇曉燕的生命。她為俞成功生了一個女兒,名叫俞蔚藍,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在她父親的公司裏掛了一個總經理助理的虛職,卻隻管領工資花錢,從不上班。
俞成功的第二任妻子叫弓麗娜,北大高材生,婚後不到一年就出了交通意外,玉殞香消。
第三任妻子陳美嬌,三年前在海邊遊泳時不幸被海浪卷走,溺水身亡。
接二連三的打擊,使俞成功對自己的婚姻失去了信心,從此他一心撲在事業上,再也不談續弦的事,至今仍然獨身。
正是因為打聽到他有親人接連遭遇不幸,所以朱慧對說動俞成功買份人身意外傷害保險十分有信心。
別看今年二十六歲的朱慧是個外地妹,可她自打大學畢業後就在這座城市打工,在保險公司經過幾年時間的鍛煉和拚搏,現如今已成為公司在本區域的十大業務精英之一,在工作上她可很有一套呢。
這天早上,剛一上班,朱慧就穿戴整齊,拿著幾份資料,直奔成功集團的辦公地點成功大廈。不想剛一進門,就被一位前台秘書禮貌地攔住了,問她:“您跟俞總預約過嗎?”
朱慧怔了一下,隨口撒個謊說:“我三天前就已跟俞總電話預約了。”
秘書小姐點下頭說:“請稍等,我去看一下記錄。”就在她轉身去翻看記錄簿時,電梯門叮一聲打開了,朱慧吐吐舌頭,急忙躥進電梯,按了一下去往十樓的玻璃鍵。
她早已調查清楚,俞總就在成功大廈的頂層辦公。
抵達十樓,朱慧敲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看見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有一個人正坐在大班台後麵埋首閱讀文件。隻見這人理著平頭,寬寬大大的四方臉輪廓分明,皮膚白淨,成熟儒雅,也許是保養得當的緣故,看上去年齡似乎還不到四十歲。
朱慧見過俞成功的照片,識得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成功集團的老總,心情略微有些緊張,走上前幾步,輕輕說道:“俞總,您好。”
俞成功這才從文件堆中把頭抬起來,看了看她,忽地眼睛一亮,呆了一下,問:“你是……?”
朱慧知道到了該自己好好表現的時候了,急忙掏出一張名片遞上前去,同時向他展露了一個甜美大方的微笑,說:“俞總,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姓朱,叫朱慧,是保險公司的業務員,我這次來找您,主要是……”
剛說個開場白,大班台上的電話就不識時務地響起來。
俞成功一邊抓過電話一邊接過名片對她說:“朱小姐,真抱歉,我實在是太忙了,要不我留下你的名片,回頭有空再給你電話。”
朱慧為了拿下這單業務,已潛心準備好久,誰知事情剛開個頭,就被他一句話給打發了,差點氣得掉下淚來,心有不甘地站在那裏,準備再作一次努力,誰知俞成功隻顧講著電話,再也沒看她一眼。她咬咬嘴唇,隻得悻悻地離開。
2
出師未捷,無功而返,影響了朱慧一整天的心情,下午下班後,她來到離公司不遠的“藍血人”酒吧,要了一紮啤酒,悶悶不樂地獨飲起來。
因為已經到下班時間,酒吧裏的客人漸漸多起來。不一會兒,她旁邊的小桌上也坐上了人,看樣子是一對男女戀人,那男的極高極瘦,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那女的穿著一件露背衫,十分性感。那男的坐下之後,掏出一支香煙,點燃吸了一口,然後閉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極其享受的樣子。
那性感女郎一見,急忙嚷道:“這是什麽煙,我也要抽,我也要抽……”
朱慧正暗自皺眉,忽然掛在胸前的諾基亞手機唱起歌來,她急忙跑進洗手間,把刺耳的噪音關在門外,然後按了一下接聽鍵。
對方在電話裏說:“是朱小姐嗎?我是俞成功,我對你那份保險很感興趣,咱們可以見麵談談嗎?”
朱慧差點高興得跳起來,忙說:“當然可以。”
俞成功說:“我在湖心酒店二樓等你。”
在這座城市的東麵,有一個麵積達數千平米的人工湖,湖麵回廊曲折,荷香醉人,湖心酒店就建在湖中心,位置十分獨特。
朱慧打的趕至,來到二樓,果然看見俞成功正坐在一張臨窗的桌子邊等著她。
看見她來了,俞成功急忙起身,為她移了移椅子,說:“朱小姐請坐。”
朱慧坐下之後,看見他身上的穿著已與白天在辦公室大不相同,便不失時機地笑道:“俞總,您穿休閑裝的樣子可比您白天在辦公室西裝筆挺的樣子帥多了。”
“是嗎?”得到美女的稱讚,俞成功不由開懷大笑起來。
他招手叫來服務生,點了幾樣精致的小菜,叫了一支紅酒,與朱慧邊吃邊聊。他問起朱慧老家的情況,家裏還有些什麽人,在哪兒讀的大學,來這座城市工作多久了?
朱慧都一一作答。
忽然,俞成功話鋒一轉,問:“朱小姐有男朋友了麽?”
朱慧臉色微紅,說:“工作太忙,還沒顧得上談。”
俞成功又是哈哈一笑,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問:“朱小姐,你的保險單據帶來了麽?”
“帶來了。”朱慧急忙從包裏掏出投保合同,以及相關資料,正準備對他詳細講解一番,誰知他卻已拿過投保單,大筆一揮,看也沒看就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朱慧不由又驚又喜,料想不到這份合同這麽快就搞掂了,正因為容易得令人難以置信,反而令她心中惴惴不安起來:他答應得如此爽快,難道是另有企圖?
但是接下來,俞成功一直對她彬彬有禮,並沒有什麽過分的言辭或舉動。
夜裏九點多時,他開著自己的奧迪轎車送她回到寓所,然後自行開車離去。
第二天下午剛一下班,朱慧的手機就響起來,一接聽,是俞成功打來的。
俞成功說:“朱小姐,有空嗎?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個忙。”
朱慧心裏一格噔:好家夥,昨晚的單果然不是白簽的。嘴裏卻故作平靜地問:“什麽事?俞總。”
俞成功說:“電話裏說不清楚,咱們見麵談吧,我在湖心酒店老地方等你。”
朱慧猶豫一下,還是答應了。
二十分鍾後,她在湖心酒店二樓見到了俞成功。
她坐下之後,開門見山地問:“俞總,您找我有什麽事?”
俞成功喝口茶潤潤喉嚨說:“朱小姐,昨晚我回去之後認真考慮了一下,你說得很對,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所以我決定替我們公司所有工齡滿五年以上的老員工買一份保險,萬一他們真的出個什麽意外,也可以減輕我們公司的負擔和損失。今天早上我讓秘書統計了一下名單,符合要求的員工大約有800名……”
朱慧眼睛一亮,抑製住狂跳的心問:“俞總,你說有件事想找我幫忙,就是這個?”
俞成功看著她含笑說:“對,不知朱小姐能否替我們公司的廣大員工解決這個後顧之憂?”
朱慧這才明白,俞成功說是請她幫忙,其實是在變著法兒幫她,高興之下,竟有些忘形,握住他的手一個勁地感謝道:“俞總,謝謝您,您可是幫了我的大忙呀。有您這一句話,公司下達給我的年度任務就提前完成了。”
俞成功瞧著她喜出望外的樣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剛笑了兩聲,他忽地眉頭一皺,用手捂住胸口,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
朱慧吃了一驚,忙問:“俞總,你怎麽了?”
俞成功臉色蒼白,朝她擺擺手,急忙掏出兩片小藥片吞下,過了片刻,才緩過氣來,看著她歉然一笑,說:“對不起,朱小姐,嚇著你了。自從曉燕死後,我因為心情沉痛,悲傷過度,竟落下了這心絞痛的毛病,平時不打緊,可情緒一激動,心口就會發疼。不過幸好還不算太嚴重,每次犯病服兩片活心丹,休息片刻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朱慧見他已經恢複如常,這才鬆口氣,知道他剛才所提及的“曉燕”就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蘇曉燕,不由感慨道:“俞先生,您對蘇太太可是用情至深呀。”
俞成功歎了口氣,眼裏閃過一絲淚花,說:“隻可惜她走得太早,如果她還活著……如果真能讓她活過來,我寧願放棄全部家產。”
朱慧知道,出於禮貌,她不應該在他麵前提起這些傷心往事,可是這個身家上億名聲顯赫卻痛失至愛心靈寂寞的男人已引起了她濃厚的興趣,她又忍不住好奇地問:“聽說蘇太太是您的同學是嗎?”
俞成功點點頭說:“是的,我們同住在一條村子,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高中時,我是班長她是學習委員,我們倆都考上了大學,卻都沒錢去讀。後來我子承父業當了一名泥瓦匠,有一年我給她家建房子沒收工錢,卻把她娶回了家。後來在她的支持下,我走出小山村,在城裏當上了包工頭,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之路……可是當我到了這座城市,事業剛剛有了起色,她卻因操勞過度心力交瘁身染重病,撒手人寰……後來我盡管又結過兩次婚,但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卻無人代替。”
朱慧聽得入了神,又問:“她那時候一定長得很漂亮吧?”
俞成功未置可否地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擺在桌子上說:“這是我們結婚時的照片,我無時無刻不帶在身上。”
朱慧忙拿過照片一看,隻見那張泛黃的結婚照上,新娘子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頭上紮著兩隻辮子,眼睛又黑又大,模樣極其清秀漂亮。
她拿著照片仔細一看,忽地覺得這新娘子似乎在哪裏見過,十分眼熟。想了一想,心中一動,原來照片上的女子與她的相貌極其相似呀。
她怔了一下,驀地抬頭,卻見俞成功坐在對麵,正用一種異祥的目光注視著她。
她臉色一紅,忽然明白了俞成功為什麽會如此幫助她的原因,頓時心如鹿撞,羞赧地低下了頭。
正在她芳心大亂兩頰緋紅之際,忽地感覺到手上一熱,放在桌上的一隻纖手已被俞成功輕輕握住。他脈脈地看著她問:“你跟她長得太像了,小慧,咱們能交個朋友嗎?!”
3
三個月過去了,當“成功集團老總俞成功與保險公司美女職員來往甚密”的消息被嗅覺靈敏的記者捅到晚報上之後,俞成功就知道,他和朱慧秘密來往悄悄戀愛的消息包不住了。
他覺得火候已到,所以幹脆買了一枚寶石戒指,向朱慧正式求婚。
朱慧覺得俞成功雖然年齡比她大了將近二十歲,但他成熟儒雅,會體貼人,比外麵那些二十出頭毫不懂事的黃毛小子強多了,加之兩人早已在外租房同居試婚,雙方感覺良好,所以便含羞帶笑地伸手讓他為自己戴上戒指,點頭答應了他。
俞成功告訴她說,在他們舉行婚禮之前,還有兩件事要做。
第一,就是帶朱慧去他家裏,向女兒蔚藍介紹一下這位年輕後媽;
第二,去外地度假。原來近些年來,俞成功有個習慣,每到夏末秋初之際,他都要在百忙之中抽出一個月時間,趁著天氣涼爽氣候適宜到外地度假。因為他喜歡打獵,是鄰省一家大型狩獵場的高級會員,所以他每年的假期,基本上都是在那兒度過。
他決定下個月攜未婚妻去那裏好好放鬆一下,回來之後再全身心投入婚禮的籌備工作。處在熱戀之中的朱慧自然不會有異議。
傍晚時分,俞成功開車把朱慧接到位於半山花園別墅區的家中。
朱慧進門一看,屋子十分寬敞,光線充足,但裝修並不十分豪華張揚,幽靜中透著高雅,心裏不由暗暗喜歡,想到不久之後自己便是這個家中的女主人了,心頭頓時湧起一陣柔情蜜意。
朱慧與俞成功交往這麽久,兩人的關係一直處在地下狀態,俞成功還沒帶她回過家,朱慧也還未見過俞蔚藍。想到自己就要成為一個年齡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女孩的“後媽”,她的心頓時忐忑不安起來。
俞蔚藍還未回家,盡管俞家有一個傭人,但朱慧還是挽起衣袖親自下廚,一邊做飯一邊等著“女兒”回來。
晚上七點鍾的時候,朱慧剛做好一桌子飯菜,門鈴就響了,傭人張嫂急忙上前開門。朱慧知道一定是俞家大小姐回來了,有些不安地自沙發上站起來。
俞成功握著她的手含笑道:“坐吧,沒事兒,蔚藍雖然有些任性,但還是個識大體的女孩,她會喜歡你的。”
門開處,走進來一位二十多歲穿著打扮十分前衛時尚的女孩,女孩後麵還跟著一位年輕男子,個子很高,身形瘦削,皮膚黝黑,頭上戴著一頂舊鴨舌帽,身上透著古怪。
朱慧一見,怔住了:這不是那天她在藍血人酒吧看見的那對爭煙抽的戀人嗎?原來她就是俞成功的女兒俞蔚藍。
俞成功起身為朱慧和俞蔚藍作了介紹,俞蔚藍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朱慧一會,忽然冷冷地道:“看你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想讓我叫你做媽,門都沒有。”
朱慧臉色一白,誰知俞蔚藍卻忽然咭咭地笑起來,一把抱住她,親熱地說:“我不能叫你媽,但可以叫你一聲慧姨,看得出我老爸是真心喜歡你,我也一樣。”
朱慧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俞成功注意到了女兒身後的那個“鴨舌帽”,問:“這位是……”
俞蔚藍忙說:“爸,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名叫廖捷先,省攝影家協會會員,自由攝影藝術家,他給我拍過一套寫真集,真是太漂亮了……”
俞成功眉頭一皺,打斷她的話問:“你男朋友不是汪鵬嗎?怎麽……”
“哎呀,爸,”俞蔚藍嘟嘟嘴說,“我和汪鵬合不來,早就分手了,不對,爸,是他要去美國留學,先提出跟我分手的,您可別怪我不給你那位老同學麵子。這是我爸。”最後一句話是衝著“鴨舌帽”說的。
廖捷先忙叫了一聲:“Uncle(叔父),您好。”
俞成功見他又黑又瘦,看上去像個“白粉仔”,渾身上下古裏古怪,比起以前那個自己為女兒介紹的老同學的兒子汪鵬來,真是有天壤之別,當下滿臉不悅,正要發作,朱慧忙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隻好勉強點一下頭,說:“原來是個藝術家,果然有些與眾不同。”
朱慧忙起身說:“飯菜都涼了,大家邊吃邊聊吧。”
俞蔚藍見她為自己和男友解了圍,不由向她投去感激一瞥。
朱慧微微一笑,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拉近了許多。
因為下個月要出去度假,許多工作都要趕在這個月月底之前安排好,時間非常緊迫,所以俞成功打電話告訴朱慧,這幾天他得在公司加班加點,不能去她那邊陪她。
朱慧笑著說:“你不來更好,我正好約了幾位同事去逛時裝店呢。”
這天晚上十點鍾左右,朱慧同公司的兩位女同事一起逛完服裝城,剛走到步行街路口,忽然看見前麵不遠處的路邊停著的一輛小車十分眼熟,走近一看車牌號碼,正是俞成功的奧迪轎車。
她正要上前打招呼,車門忽然打開,俞成功扶著一位身著超短裙的性感女郎走下車,兩人靠得很近,直朝前麵一間黑黢黢的房子走去。快到門口時,她分明看見那女人在俞成功臉上親了一下。
朱慧的頭嗡的一下,像是炸開了一般,隻覺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倒。她顧不上跟兩位同事道別,就急忙鑽進了一輛停在街邊下客的出租車。
回到住處,她再也忍不住,屈辱的淚水像潮水一般湧出來。
一頭倒在**,剛才在街邊撞見的俞成功與那性感女郎勾肩搭背摟摟抱抱的鏡頭,就像一場無聲的恐怖電影一樣,不停地在她眼前閃現。
她忍不住在心裏問:怎麽會這樣呢?這個俞成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呢?
她這才發現,自己雖然與俞成功交往了這麽長時間,而自己對於他的了解卻並不深。
自己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僅僅來源於新聞媒體對他的宣傳吹捧和他自己的介紹。
誰知道她以前看到的和聽到的一切,是不是隻是一種表象呢?
誰知道她的感情是不是被人欺騙了玩弄了呢?
事到如今,她又該怎麽辦呢,是毅然離開他,還是……
冷靜下來之後,她又想,不管怎麽樣,在作出最後決定之前,一定得先弄清楚到底是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重情重義勇於負責的俞成功是真正的俞成功,還是今晚所見到的這個已經有了未婚妻卻還與別的女人勾勾搭搭的俞成功是真正的俞成功。
假如萬一她因為誤會了他錯怪了他,而賭氣與他分手,她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可是誰又能幫她弄清楚俞成功對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呢?
想到這裏,她忽然記起了晚報上刊登的那些“調查公司”也就是俗稱私人偵探的廣告。
她急忙翻出一份晚報,在分類廣告中找到一家“真相調查事務所”的電話號碼,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4
幾天時間很快過去,朱慧委托真相調查事務所調查的事,卻遲遲沒有消息。打電話一問,對方負責人楊兵告訴她說:“朱小姐,您委托的調查對象不是普通人,他行事很隱秘,而且也不容易接近,所以需要些時間。您放心,這件事由我親自出麵調查,我一定會交給您一份滿意的調查報告。”
朱慧隻好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但是就在這時,俞成功打來電話約她出去吃飯。
原來俞成功已將手頭事務交待好了,他叫朱慧收拾好衣物行李,明天就可以出發,前往狩獵場度假。從青陽市到狩獵場隻有三天車程,加之沿途有幾個風景很不錯的風景點可以遊覽,所以俞成功決定照例自己駕車前往。
在真相調查事務所的調查結果還沒出來之前,朱慧不好拒絕俞成功的要求,隻好同意明天和俞成功一起出發。
第二天一大早,俞成功就在樓下按著汽車喇叭,朱慧急忙收拾妥當,提著行李下樓。
俞成功笑著接過她的行李說:“小慧,這回咱們終於可以無憂無慮無所牽掛地好好玩他一個月了。”說罷,抑製不住心頭興奮之情,摟著她的腰肢在她臉上開心一吻。
他又告訴她:“除了和你結婚,回來之後,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朱慧淡淡地問:“什麽事?”
俞成功朝她神秘一笑,說:“現在不告訴你,到時再給你一個驚喜。”
奧迪轎車緩緩駛出城區,朱慧坐在俞成功身邊,扭頭看看他,很想開口問他那天晚上他跟那個穿超短裙的性感女郎的事,但轉念一想,即便是真的,他也一定會極力狡辯矢口否認。還是等私家偵探的調查有了結果再說吧,好在她已把手機號碼告訴了真相調查事務所的經理楊兵,一旦有了結果,他可以隨時聯係她。
小車緩緩駛出青陽市之後,沿高速公路一路向北而去。
剛走了一個多小時,朱慧的手機就響了,她按了接聽鍵,對方說:“朱小姐,您好,我是真相調查事務所楊兵,您現在說話方便嗎?”
朱慧看了身邊正聚精會神開車的俞成功一眼,不動聲色地說:“我現在正跟俞總在一起,咱們要自己駕車去狩獵場度假,有什麽事你說吧。”
楊兵果然不愧是私家偵探,一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小聲說:“好的,朱小姐,我明白您的處境,從現在開始,您不用說話,聽我說就可以了。您委托我調查的事已經有了眉目,現在我將調查結果告訴您,您聽了之後不管有多麽意外和震驚,都千萬不可在臉上表露出來。”
朱慧心裏一緊,又看了俞成功一眼,說:“好的,我記住了,有什麽事你盡管說吧。”
楊兵說:“針對您的委托,鄙人調查結果如下:第一,俞成功並非正當商人,他其實是靠販賣毒品起家,房地產公司隻是他掩人耳目的一個幌子,即便是在今時今日,他也仍然在做著走私的違法生意。第二,他結過三次婚,第一任妻子蘇曉燕並非病逝,而是被他下毒害死的。十年前,蘇曉燕發現丈夫在外麵與別的女人有染,苦勸他回頭,他卻不聽。蘇曉燕一怒之下,就吵著要跟他離婚。俞成功怕離婚後蘇曉燕會分走他一半家產,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她的飲食中加入慢性毒藥害死了她,最後居然連醫生都沒查出她的死因。第三,他的第二、三任妻子弓麗娜和陳美嬌也並非死於意外,那兩場‘意外’都是俞成功一手設計的。他為什麽要害死她們呢?原因其實很簡單,你別看俞成功道貌岸然,實際卻是一個玩弄女人的老手。在蘇曉燕死後,他又曾和多個女人發生過關係,有的女人玩膩之後就被他甩掉了,而有的女人卻心思單純,真心實意地愛上了他,纏住他不放,他便假裝跟她結婚,然後再設計將她除掉。弓麗娜和陳美嬌二人便是因為癡情於俞成功而惹禍上身的。第四,根據種種跡象顯示,朱小姐,您的處境可能有點不妙。俞成功起初隻是想跟你‘玩玩’,後來你倆的關係被媒體曝光之後,他不得不表麵答應跟你結婚,而暗地裏,他至少還跟三個以上的女人保持著曖昧關係。以往他去狩獵場度假都是隻身一人前往,從沒帶過女伴,而這一次為什麽要帶上你呢?我估計他八成已對你動了殺機,他想在外麵將你這個‘麻煩’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你別忘了他的第二任太太弓麗娜也是在外地與俞成功一起旅遊時慘遭‘不幸’的。朱小姐,我提醒你,千萬要小心。”
5
在離青陽市千餘公裏之外的地方,有座筆峰山,山上林木繁盛,風景優美,據統計,在這裏棲息生活的野生動物有水鹿、野豬、黃麂、華南免、狗獾、山雞、旱鴨子等一百餘種。開發商以此為資源,在山上建了一座大型的狩獵山莊。
由於這裏冬暖夏涼,景色迷人,一年四季均可開獵,是一個集打獵、探險和休閑度假於一體的特色旅遊勝地,所以吸引了國內外不少遊客。
俞成功驅車抵達狩獵山莊設在筆峰山下的接待賓館時,已經是第三天傍晚時分了。
他和朱慧在賓館裏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租了爬山靴和防刺防水的迷彩服,還有一把獰獵專用、射程達150米、殺傷力極強的加強型半自動紅外步槍弩,興衝衝地坐上纜車上山去了。
在半山腰,兩人下了纜車。山腰處,有一大片被圍牆圍起的平地,平地上建著幾排平房,裝修得很別致,是獵人宿營地,不遠處還有餐廳、酒吧、燒烤間、急救室等,隻要客人願意,無論在山上待多長時間,食宿娛樂都不成問題。
俞成功和朱慧被安排在相鄰的兩間平房內住宿,兩人拿了鑰匙,各自進房安頓。
朱慧剛進房放下行李,俞成功就興致勃勃地闖進來,說:“小慧,快換衣服跟我一起上山,今天一定要打個大獵物晚上讓你燒烤了吃。”
朱慧自打在半路上接聽到私家偵探楊兵打來的電話之後,盡管心裏將信將疑,盡管表麵不動聲色,但卻早已暗暗對身邊這個捉摸不透的男人起了戒心。
此時見他催得這麽急,一抬眼,望見他背在背上的那把足可以射死人的步槍弩,忽地心中一動:難道楊兵的估計果真屬實?此時正是狩獵的淡季,山上遊人不多,莫非俞總要趁此機會將我誘騙上山,然後再……一驚之下,急忙搖頭說:“我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俞成功拉住她說:“阿慧,別這麽掃興,你跟我上山去,保管讓你大開眼界,說不定還會待在上麵不想下來了呢。”
朱慧瞧著他臉上不屈不撓的神色,心中忽然明白過來:是了,他怕我留下來一個人逃走,所以不放心。
其實她早在坐纜車上山時就已經仔細觀察過了,山坡上山陡林密,根本沒有下山的路,除了坐隻在早上和傍晚運行的纜車之外,遊客再也沒有辦法上下山。
她怕再一味拒絕會引起俞成功的疑心,當下隻好點頭應承。
兩人穿戴整齊之後,就往山上狩獵區走去。狩獵區內密密的覆蓋著原始次森林,地形地貌極其複雜,除了有很多野生動物出沒之外,還有不少人工馴養的獵源供遊客射獵。
幾隻山雞從草叢裏跑過,樹上人工繁殖的鬆鼠一點都不怕人,晃動著肥大的身軀在樹椏間攀來跳去。
朱慧見俞成功並不停步射獵,不由感到奇怪。
俞成功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笑著說:“射這些小動物有什麽意思,我準備獵個龐然大物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本事。”說著帶著她直往森林深處鑽去。好在林子裏到處是指路牌,還有應急電話,所以也不用擔心迷路。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朱慧已累得滿頭大汗。山林太大,居然連一個人影也看不見,她見離山腰的宿營地越來越遠,抬頭一望,樹木參天,遮天蔽日,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更不知置身何處。
她忽地心中一驚:他是在尋找下手的地方麽?
正在這時,忽聽“嗷”的一聲怪叫,從灌木叢中竄出一隻滿身泥漿的野豬,身軀碩大,像個小牛犢似的。
朱慧嚇了一跳,啊的一聲驚叫,急忙後退,腳下一滑,竟摔倒在地。
那野豬瞪著凶光四射的大眼睛,張大嘴巴直朝她臉上咬去。
俞成功大叫道:“小慧,別動。”
“叭”一下,扣動扳機,從步槍弩中射出一支純鋼獵箭。
朱慧聽見響聲,抬眼看時,隻見一支利箭閃電般射至,箭頭所指的目標,似乎正是自己的咽喉。
她不由大驚失色,暗道:他果然動手了。情急之中,就地一滾,獵箭貼著她的肩膀穿過,“噗哧”一聲,射進野豬的眼睛。
那箭頭是塗了麻醉藥的,野豬“嗷嗷”慘叫幾聲,就躺在地上不動了。
俞成功上前踹了幾腳,見它的確昏死過去,再不能傷人了,這才放心,回頭扶起朱慧,用責備的語氣說:“我已經叫你別動了,你看剛才多危險,獵箭差點就射中你了。你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
朱慧驚魂未定地搖搖頭,心想:我明明看見那支獵箭射的是我,我若不躲開,豈不早就被你射死了?
心裏這樣想著,臉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隻是本能地覺得危險似乎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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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分,俞成功和朱慧回到山腰宿營地,請那裏的工作人員上山幫忙將那隻幾百斤重的野豬抬下來。
這時,上山打獵的其他遊客也都三三兩兩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他們的狩獵技術不如俞成功,沒人獵到大的獵物,最多的也就射到幾隻人工飼養的山雞而已。
大夥看見俞成功竟然獵到這麽大一頭野豬,不由大感欽佩。
好客的俞成功乘機邀請大夥晚上一起到燒烤間吃烤野豬肉。
晚上七八點鍾的時候,幾撥遊客都到燒烤間聚齊了,其中有一個涉外旅遊團,中間有不少外國遊客。
朱慧外語基礎不錯,通過攀談,很快就和一對來自英國的史密斯夫婦搞熟了。
工作人員早已把俞成功獵到的野豬侍弄好,正整個兒的架在篝火上燒烤,其他人也將獵到的山雞、旱鴨子等拿出來與大家分享。大夥圍著篝火吃肉喝酒,唱歌跳舞,玩得十分盡興。朱慧雖然心事重重,卻也不得不強作歡顏,一直陪伴在俞成功身邊。
這場篝火晚會一直鬧到半夜十二點才漸漸散去,大夥相互道別,各自回房安歇。
朱慧回房之後,躺在**,想著私家偵探楊兵給她的警告,想著今天的大難不死,想著身邊隱伏的重重殺機,不由展轉反側,難以入睡。
直到淩晨兩三點鍾,她才迷迷糊糊合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忽聽窗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她一驚而醒,警覺地坐起一看,隻見遠處的燈光清皙地將一個正端著一支步槍弩的男人的身影映照在她房間窗戶上。
她嚇得“啊”一聲驚叫,頓時睡意全無,全身毛發都豎了起來。
也許是屋內的響動讓外麵的人驚覺到了,那人影一晃,迅速地消失了。
就是最後那一刻,她已隱約分辨出那端著步槍弩鬼鬼祟祟站在她窗外的人是誰了。
她的心頓時縮得緊緊的,身上冷汗涔涔而下,再也不敢躺下睡覺,就抱著被子蜷縮在**,雙眼死死盯住窗戶,在**一直坐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俞成功看見朱慧眼圈發黑,不由關心地問:“小慧,你昨晚沒睡好麽,是不是有什麽聲響打擾你了?”
朱慧一驚:他是在試探我是否已經發覺他的陰謀麽?忙搖搖頭,故作輕鬆一笑,說:“沒、沒什麽,可能是換了個新環境,一時難以適應,所以失眠了。”
俞成功拉著她的手說:“過幾天你就會適應了,咱們可要在這兒待上一個月呢。對了,這裏除了狩獵區,還建有水上樂園、溫泉度假村、山洞探險區等許多好玩的地方,以後有時間我再慢慢帶你玩個遍,保管你樂不思歸。”
朱慧心中一動,忙拽著他的胳膊說:“那你今天就帶我去泡溫泉吧。”
她心裏想,隻要不去那遊人稀少的狩獵區,隻要你手中不端著那把步槍弩,我就安全多了。
但是俞成功卻搖頭說:“不行,今天咱們還得去狩獵區,聽說這兒的黃麂很漂亮,我來了幾回都沒獵到,這回一定要射到一隻,以了心願。”
“哦,是這樣。”
朱慧淡淡的應了一聲。
俞成功聽出她語氣有異,頗感詫異,張了張嘴,想要問她什麽,卻又忍住。
他並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其實他早就看出這幾天朱慧的氣色有點不對勁,本想問她,可一想,她若想告訴他的話早就說了,她若不想說的事,問她也沒用。
他隻是在心裏暗暗提醒自己,要多關心她,注意她。
兩人換上衣服鞋子,帶上弩槍,正準備出發,昨晚認識的那對外國人史密斯夫婦忽然找上門來,用生硬的漢語邀請俞成功和朱慧二人跟他們一起上山打獵。
俞成功很高興地答應了。他不知道,其實朱慧昨晚就已經約好了今天同史密斯夫婦同往。
她這麽做有兩個目的,一是路上有伴,俞成功絕不敢貿然對其下手,二來俞成功聽不懂外語,關鍵時刻,她可以用英語將自己的危險處境告訴這對老外夫妻,請求幫助。
其實今早起來她本是打算撥打“110”報警的,可一想自己無憑無據,報警不但得不到警方的信任,反而還會打草驚蛇,讓俞成功驚覺,促使對方行事更加機密小心,讓她更加不易抓到證據,抑或使他提前動手,那她的處境就更加凶險了。
四人收拾停當之後,一齊朝山上的狩獵區走去。
7
俞成功今天的運氣顯然沒有昨天好,在山上轉悠了一整天,連一隻黃麂的影子都沒看見,由於他一心隻想獵個大獵物,一路上對出沒在雜草灌木叢中的山雞野鴨一概不感興趣,最後隻好空手而歸。
回到山腰宿營地,吃罷晚飯,俞成功見朱慧很是疲憊,便讓她早點回房休息。
朱慧回到自己的房間,和衣躺在**,由於這兩天一直陪著俞成功爬山打獵,確實累了,頭一著枕,就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不知熟睡了多久,突然“砰”的一聲炸雷把她從睡夢中驚醒。
原來不知何時,屋外已雷聲大作,嘩嘩啦啦地下起了瓢潑大雨。
她渾身一顫,是他,是俞成功,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俞成功正一手端著那把弩槍,一手推著玻璃,似乎是想把窗子推開。
幸好朱慧經過昨晚的極度驚魂之後早已有了防範,臨睡之前已將門窗關牢。
閃電倏亮即滅,天地間又是一片黑暗。
朱慧心中一緊,俞成功已經殺機畢現,她絕不能坐以待斃。趁著黑暗,她悄然翻身下床,伸手自床下摸出一把半自動手槍弩。
這是她今天一大早悄悄從狩獵場租來的,這種手槍弩的威力雖比不上俞成功的步槍弩,可它小巧輕便,除了能同時射出兩羽弩箭之外,還可以連射十五顆六毫米口徑的小鋼珠,有效射程75米,近距離內的威力實不亞於手槍。
有了這防身武器,她的膽氣不由為之一壯。
她蹲在床下,定了定神,然後手握弩槍,背貼牆壁,屏聲斂息,躡手躡腳地走到窗戶旁邊,輕輕打開窗戶插銷,突地拉開玻璃窗,叭叭叭,劈頭蓋臉亂射一氣,直到一口氣射完箭道裏的弩箭和彈匣裏的鋼珠,她才停下來。
然後迅速回身,撳亮房間裏的電燈,再趴到窗戶邊一看,外麵黑漆漆的,根本不見人影。
夜雨滂沱,砰的一聲炸雷,把她嚇了一跳。
關好窗戶之後,她這才為剛才的凶險感到後怕,身子倚在牆上,慢慢向地上癱坐下去。
此時此際,她心口撲撲亂跳,雙腳軟得像兩根棉花糖,連走到床邊的力氣也沒有了。她靠在牆角裏,雙手捂著臉,忍不住無助地哭起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才漸漸恢複些力氣,扶著牆壁慢慢站起,正要朝床邊走去,忽地有一陣奇怪的歌聲,穿透風雨嘈雜之音,在她身邊大聲唱起來。
她不由嚇了一跳,再側耳一聽,原來是自己口袋裏的手機在唱歌。
她急忙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俞成功的手機號碼。
她心中一緊:難道我剛才射傷他了,他要打電話報複我?
她的手不由自主顫抖起來,握著手機就像握著一個定時炸彈似的,咬一咬牙,用力按了一下“拒聽”鍵。
歌聲頓止,但很快又再次唱起來。
她猶豫一下,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手機裏立刻傳來一陣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說話聲:“小、小慧,救我……我的胸口好疼……”話未說完,便聽見“叭”一聲響,似乎是手機從他手中摔落到了地上,朱慧在這邊“喂”了幾聲,電話裏隱隱傳來俞成功痛苦的呻吟聲,卻聽不到他說話。
難道真的是他的心絞痛又犯了,還是……?
她握著手機猶豫好久,又把耳朵貼在她與俞成功隔鄰的牆壁上,靜靜傾聽,隱約聽到隔壁房中傳來一陣劈裏叭啦的聲響,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打翻了。
她心中一動,暗想不管如何,先過去看看再說。急忙打開房門,剛要衝出去,卻又心存疑慮,回身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槍弩,上好弩箭和鋼珠,端在手中,以防不測。然後才衝進風雨中,直向隔壁房間奔去。
屋外,電閃雷鳴,風雨正急。
雖隻短短十來米遠的距離,朱慧卻被淋得渾身透濕,還在半道上滑倒在地,重重摔了一跤。
冰涼的雨水吹打在身上,冷得她渾身直打顫。
好不容易才來到俞成功的窗前,隻見鋁合金的窗戶趟開著,屋裏透出桔紅色的台燈光。
朱慧用手抹一抹臉上的雨水,定了定神,端著弩槍,貼著牆壁慢慢探出半個頭來,定睛向屋內瞧去。
隻見房間裏狼藉一片淩亂不堪,茶幾和椅子翻倒在地,一隻茶杯摔碎在屋子中央,手機翻著蓋子橫躺在牆角,俞成功正蜷縮在地,雙手緊捂胸口,表情痛苦不堪,氣喘籲籲,不住呻吟。
朱慧暗想:他果真是犯了心絞痛。
她丟下弩槍,正想從窗戶裏爬進去救人,目光一掃,卻忽然看見就在俞成功躺著不遠的地方放著一把上了弩箭的步槍弩,心中猛然一震,頭腦頓時清醒過來,暗自揣測道:怎麽會這麽巧,他剛剛還在我窗前晃過,回到房裏連身上的濕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就犯病倒在了地上,莫非其中有詐?難道是他見打不開我的窗戶害不到我,所以才想出這條苦肉計引我進入他的房間,然後再對我下毒手?
想及此,她不由渾身一顫,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又撿起了丟在地上的弩槍,屏聲斂息地觀察著屋裏的動靜,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麽花招。
又過了一會兒,俞成功突然痛苦地哀號一聲,雙手拚命地抓著自己的胸口,在地板上翻滾著,掙紮著,呻吟聲愈來愈低愈來愈沉,似乎已到垂死邊緣。
看他的模樣,並不像是在偽裝。
朱慧這才相信他確實犯病了,又丟下弩槍,正要翻進窗戶救他,忽地腦海中靈光一閃,心念電轉:我又何必救他,他處心積慮想要加害於我,我正愁沒辦法擺脫他,假如他就此心痛而死,我豈不是少了許多麻煩?況且他若就這麽死了,與我也扯不上任何關係……
一想到這裏,她不由又猶豫起來。
她用淡漠的眼神,看著屋裏的一切,硬起心腸咬一咬牙,正欲轉身悄然離去,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俞成功的臉上,這張透著中年男性剛毅與成熟的臉,曾經讓她那麽迷戀,可是現在,這張臉卻不但蒼白如紙,風采盡失,而且還布滿汗珠,扭曲變形,既猙獰醜陋,又可憐巴巴。
“到底救還是不救?”
她雙手撐在窗子上,一瞬之間,心中已轉過萬般念頭,猶猶豫豫之間,額頭上竟已緊張得滲出汗珠子來。
又過了半晌,直到她看到俞成功漸漸停止掙紮,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呻吟之聲已細不可聞,她才驀地下定決心:縱然他有千般不對,我也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深愛過的男人痛苦而死,他可以負我,我卻不能對不起自己所愛的人。
想到這裏,她渾身上下也不知哪裏冒出的力氣,手一撐腳一跨,就從窗戶裏跳了進去。來到俞成功身邊,抱起他的頭,用手輕撫著他的胸口,問:“藥放在哪裏?”
俞成功渾身冰涼,手腳發僵,嘴唇顫動一下,卻已說不出話來,隻是緩緩移動著呆滯的目光,朝著擺放在床邊的衣櫃看了一下。
朱慧急忙打開櫃子,拿出他的旅行包,從裏麵翻出一瓶活心丹,倒出三片白色藥片,用溫開水喂他服下。
因為每次俞成功犯病,她看見他服下藥片之後,便會立即好轉。所以這時她也大大地鬆了口氣,心想他這條命總算是救回來了。
她又吃力地將俞成功連拖帶抱地弄到**,蓋好被子,給他暖和身子。做完這一切,最後她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正欲轉身離去,俞成功卻突然掀開被子,直挺挺坐起來,一手痛苦地捂著胸口,一手指著她,雙目圓瞪,滿臉駭色,咬牙道:“這、這藥不是……你、你好狠……”突地向後一挺,直直倒在**,再也不動了。
朱慧大吃一驚,叫了他兩聲,卻沒回音,顫抖著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居然已經斷氣了。
8
山上沒有醫院,隻有一間應急診所,診所裏隻有一位四十來歲的女醫生,姓甄。
當甄醫生接到消息趕到俞成功的住處時,已是淩晨五點鍾左右了,這時風雨已停,曙色微明。
這件事已經驚動了狩獵山莊的高層,為了不使消息走漏引起恐慌影響狩獵山莊的生意,已經有幾名保安封鎖了現場。
甄醫生到場檢查之後,確認俞成功已經死亡。
朱慧早已亂了陣腳,隻好連夜打通了遠在千裏之外的俞成功的女兒俞蔚藍的電話。
現在,她正坐今天的早班飛機趕來。
為了不影響其他遊客,保安悄悄地把俞成功的屍體抬到應急診所。
診所在燒烤間後麵,距宿營地約莫一裏路遠。
診所很小,平時主要為一些上山打獵不小心摔傷或被蛇、獵物咬傷的遊客作些應急處理。診所裏沒有可供停放屍體的太平間,甄醫生隻得找了個帶拉鏈的長袋子將俞成功的屍體裝起來,放在後麵小房間裏。幸好天氣涼爽,屍體不會立即發臭。
現在是旅遊淡季,狩獵山莊上下山的纜車除了早晚各開啟一個小時之外,其他時間都處在停止狀態。但是現在山上出了人命,山莊也不敢怠慢,俞蔚藍和廖捷先一到,就專門開動纜車,將他二人送上了山。
來到診所,甄醫生將屍體袋的拉鏈打開,俞蔚藍臉色蒼白,幾乎站立不穩,一見父親的屍體,悲痛之下,一口氣喘不過來,竟“啊”的一聲,向後一倒,暈轉過去。
幸好站在她身後的廖捷先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甄醫生急忙掐她的人中,又在她的鼻子下擦酒精,忙活了半天,她才悠悠醒轉。
俞蔚藍睜開眼睛,眼淚刷刷地流著,看見朱慧站在旁邊,不由一躍而起,猛地用力朝她撞去,一邊哭著,一邊恨聲罵道:“你這個狐狸精,是你害死了我爸……在家時他還好好的,為什麽跟你一出門就……是你害死我爸的,一定是你害死我爸的……我要報警,我要讓警察抓你抵命……”
朱慧猝不及防,被她撞個正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見她來勢洶洶,不由嚇了一跳,臉色漲得通紅,急忙向後退去。
俞蔚藍不依不饒,仍舊張牙舞爪向她撲來。
甄醫生忙拉住她說:“俞小姐,請你冷靜點,令尊並非被誰謀害而死,他因心絞痛而引發的心髒病已經很嚴重,昨晚他又犯病了,因為風雨太大,沒人及時發現搶救,所以才……”
“不是的不是的,她跟我爸在一起,我爸犯病,她怎麽會不知道?一定是她心中有鬼,故意不救。是她害死了我爸。”
俞蔚藍跺足哭喊著,伸手往朱慧臉上抓去。
朱慧急忙退避,想起俞成功之死,確是她救護太遲所造成的,不由心中有愧,低頭默默忍受許久,最後聽到俞蔚藍罵的話越來越難聽了,這才眼含屈辱的淚花,鬱悒地轉身回房去了。
俞蔚藍瞧著父親的屍體,想到從今以後,自己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不由悲從中來,失聲大慟。廖捷先和甄醫生在旁邊勸了她好久,她才勉強止住悲聲,被男友攙出了診所。
廖捷先問她:“Uncle的後事該怎麽處理?”
俞蔚藍擦擦眼淚想了想說:“今天回去的班機已經沒有了,咱們先在山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將爸運回家裏辦後事吧。”
廖捷先點點頭說:“這樣也好。”
俞成功雖然不是死於朱慧之手,但歸根到底,她也難辭其究。
正因為她心中暗藏著一份愧疚之情,所以對俞蔚藍和廖捷先作出的決定極為關心,總希望自己能幫上點什麽忙。
下午,她打聽到俞蔚藍和廖捷先住在史密斯夫婦隔壁的兩間房子裏,便忘記了上午的不快,敲開俞蔚藍的房門,帶著悲痛的神情問她是否需要她幫什麽忙。
9
入夜之後,朱慧展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想到昨天晚上這個時候,自己還在為自己的處境擔憂,擔心俞成功要謀害她,而現在,事情竟然完全逆轉過來,本來已成為別人獵物的她平安無事,而處心積慮要謀害她的人反倒去了另一個世界。
這可真是世事無常,生死有命呀。
假若俞成功還活著,也許現在去另一個世界報到的人就是她了吧。
她心中既有一絲愧疚之情,又有一絲慶幸之意。
正在不勝唏噓難以入睡之際,忽然聽到了一陣“瞿瞿”的手機鈴聲,她急忙翻身坐起,抓起自己的手機一看,並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她怔了一下,忽然想了起來,今天早上當保安搬走俞成功的屍體之後,她擔心有人趁機潛進俞成功的屋裏偷走他值錢的遺物,所以便順手將他那台價值五千多元的三星手機撿了起來,準備見到俞蔚藍之後再還給她,誰知今天被俞蔚藍那麽一鬧,她竟把手機的事給忘了。
朱慧急忙取下掛在床頭的牛仔褲,從口袋裏掏出俞成功的手機。
“瞿瞿”作響的果然是這部手機。她猶豫一下,最後還是翻開了接聽蓋。
“喂,俞總,我是惠明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彭惠明,您叫我按照您的意願為您重新擬定一份遺囑,我已經草擬好了,隻等您看過簽字拿到公證處公證之後,即可替代原來那份遺囑生效了。您什麽時候回來?喂,喂,俞總,您怎麽不說話?”
那頭打電話的人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通,這才感覺出有些異樣。
朱慧知道外界還不知道俞成功在狩獵山莊出事的消息,她也不好說破,隻好用十分禮貌的口吻說:“彭律師,不好意思,俞總有事出去了,手機落在了我這兒。你說的話我會盡快轉告他的。”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下,繼而警惕地問:“你是誰?”
朱慧說:“我姓朱,是……”
那位彭律師立即換了一種討好的語氣說:“我知道了,您一定是朱慧小姐吧,我是俞總的私人律師,我常聽俞總提起你呢。朱小姐,恭喜你呀。”
朱慧一怔,說:“恭喜我什麽?”
彭律師說:“我剛才說的話您也聽到了,俞總原本有一份經過法律公證的遺囑保管在我這兒,他在那份遺囑中規定他身故之後名下所有動產和不動產全部歸他的寶貝女兒俞蔚藍所有。一個星期前,俞總找我傳達了他想修改遺囑的意願,他打算把自己名下70%的財產留給即將與他結婚的愛人朱慧小姐,另外30%留給女兒。朱小姐,俞總對您可真是用情至深呀……”
朱慧聽到這裏,一下子呆住了。
忽然記起臨來狩獵山莊度假之前俞成功對她說的那句話:“回來之後,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問他是什麽事,當時他隻神秘一笑說:“現在不告訴你,到時再給你一個驚喜。”
難道他說的那件重要的事,就是彭律師告訴她的這件事?
她的心頓時亂了,隱約覺出其中似乎有什麽不對勁,不等彭律師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怎麽會這樣?難道是自己誤會了俞總,錯怪了俞總?
合上手機蓋之後,朱慧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靜了。她披著睡衣,燈也不開,蹙著眉頭不停地在黑暗的屋子裏走來走去,心中的念頭也轉了一個又一個:怎麽會這樣呢?照彭律師這麽說來,俞總對自己完全是一片真心,他不但真心實意想跟她結婚,而且還為她修改遺囑,要將他身後的大部分財產留給她,一個如此憐她惜她真心實意愛著她的男人,又怎麽會想要害死她呢?難道是私家偵探楊兵的調查有誤,難道是自己錯怪了俞總?可俞總三番幾次想要用弩槍射殺她,這是她親眼目睹的事實呀。
她可以不相信那個滿身銅臭故作高深的蹩腳的私家偵探,但她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是這位彭律師在騙她?可她與他素不相識,並無來往,而且他今天這個電話也並非專門打給她的,照理說他並沒有什麽理由要騙她呀……
她翻來覆去想了半天,非但沒理個頭緒出來,心裏反而更亂了。
黑暗中,她重重地歎了口氣,心想:要是俞總還活著就好了,縱有天大的事,我也可以豁出去向他問個清楚明白,隻可惜他已經……
想到俞成功,想到他昨晚在自己眼前痛苦掙紮最後直至死亡的經過,她不由感到有些後悔,昨晚自己若是及時出手相救,他也不會被心髒病活活折磨而死……
但是她很快又在心裏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昨晚並無幸災樂禍見死不救之心呀。
昨晚她出手救人之時,雖然有點過遲,但也絕對未到無可挽救的地步。俞成功平時發病,無論病情多重,隻要服下幾片活心丹,一般都會舒緩過來。為什麽她昨晚給他服下藥片之後,他的病情非但不見緩解,反而還突然惡化,直至死亡呢?
她的心突地一跳:難道是那藥片有問題?
“不行,無論如何我也要將那藥片拿去給甄醫生瞧瞧。”主意打定,她立即換好衣服,打開房門,顧不上外麵夜寒露重,直朝俞成功的房間跑去。
10
朱慧來到俞成功的房間門口,伸手一扭門鎖,才知道房門已被保安鎖住。
她猶豫一下,又摸著牆壁走到窗子邊,好在那扇鋁合金窗戶還半趟著,她用力把窗子趟得更開一些,雙手撐在窗沿,雙腳踏上窗台,輕輕跳進屋裏。
一種要查明真相的信念支撐著她克服了心中的恐懼,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摸摸索索地向前走著。好久,向前伸出的手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一摸,是床。
再沿著床沿橫走十來步,終於摸到了衣櫃,伸手拉開櫃門,她記得這櫃子分上下兩層,下麵一層有半人多高,掛著幾套俞成功換穿的西裝和襯衣,上麵一層擱著他那隻大旅行包,在旅行包的一頭有一個帶拉鏈的小口袋,裏麵裝著一些感冒藥、瀉利停、阿司匹林等出門常備的應急藥物,而那瓶俞成功賴以救命的活心丹也放在其中。
她昨晚就是從這小口袋裏拿出活心丹藥片喂給俞成功服下的。
黑暗中,她抖抖索索地連手指都有點不聽使喚了,好半天才打開那小口袋的拉鏈,把手伸進去,撥開裝感冒藥和瀉利停的紙盒子,終於摸到了裝活心丹的那個小玻璃瓶。
正要往外掏,忽地哢嚓一響,窗外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嚇了一跳,急忙縮回手來,一麵側耳聽著外邊的動靜,一麵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連大氣也不敢出。
正在她在心中急急地求神仙保佑窗外那人快快離開之時,忽然又是叭一聲輕響,那人竟跟她一樣,攀著窗沿翻身跳進了屋裏。
她這一驚之下,當真嚇得差點連魂魄都不見了。
好在那人背對著窗子,窗外透著微弱的星光,她隱約看得見那人的身影,那人卻看不見她。
怎麽辦呢?絕不能讓那人發現她,否則她就真的成了害死俞成功的嫌疑犯了,到那時她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情急之中,她隻好硬著頭皮閃身鑽進櫃子,在一件衣服後麵貓著腰蹲下來,輕輕扣上櫃門。
做完這一切,她的手心早已冒出汗來,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好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一樣。
關上櫃門之後,外麵的人難以發現她,她也完全看不清外麵的情形了。
正在她渾身發抖,心弦都快要繃斷了的時候,忽聽外麵撲通一聲響,想必是那人不熟悉屋內情形,摸黑亂闖,踢到了倒翻的物什,摔了一跤。
“媽的,真倒黴,把老子的膝蓋都摔破了。”
那人窸窸窣窣地從地上爬起,罵了一句粗口,聽聲音,居然是個男人。
朱慧的一顆心不由懸得更高,跳得更快了。
過了片刻,忽聽喀的一聲,那人竟然摸索著摁亮了台燈,一絲桔紅色的燈光立即從櫃門縫隙中透了進來。
朱慧幾乎嚇暈過去,張張嘴巴,差點就要“啊”地一下驚叫出聲,急忙縮縮脖子,將整個人都藏在衣服後麵。
台燈燈光昏暗,衣櫃裏更是光線朦朧,那人做夢也不會想到衣櫃裏會藏得有人,所以並未多加留意。
櫃門一開,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上麵一層的那隻旅行包上,哧溜一聲打開拉鏈,仰著脖子把手伸進去,稀裏嘩啦地摸索起來。
折騰好半天,似乎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咬著牙喪氣地罵了一句:“狗日的老東西,把它藏哪兒去了?”
朱慧一聽,眉頭一皺,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呀?忍不住心中好奇,悄悄探出半隻眼睛一瞧,不由大吃一驚:這不是俞蔚藍的攝影家男朋友廖捷先嗎?他來這裏幹什麽?是俞蔚藍授意他來的,還是他自個跑來的?他在找什麽東西?……
一刹之間,她心中已掠過無數個“?”號。
廖捷先翻找了半天卻一無所獲,失望之餘卻心有不甘,幹脆把那旅行包拖下來,拿到台燈下,蹲在地上埋頭搜尋。
不一會兒,他終於發現了那個不起眼的小口袋,伸手進去一摸,不禁喜形於色,高興道:“原來在這裏。”急忙從裏麵掏出來一隻小玻璃藥瓶。
朱慧定睛一看:哎喲,這不正是我要找的那瓶活心丹嗎?原來他也在找這瓶小藥片,難道他也跟我一樣懷疑這瓶活心丹有問題?
強烈的好奇心,使她忘了自己正身處險境,也忘了心中的恐懼,伸手撥開衣服,悄然探出半個頭來,以便看得更加清楚。
隻見燈光下,廖捷先拿著那隻裝著活心丹的小藥瓶,稍微看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把它放進自己的口袋,再從另一邊口袋掏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小藥瓶,小心地放進旅行包,然後拉上所有的拉鏈,把旅行包放回原處。
朱慧急忙屏聲斂息,在衣服後麵藏好,心中暗自奇怪:看來這個廖捷先與自己並非是不謀而合的同路人,他若真是懷疑那瓶活心丹有問題,隻要將它拿到醫生那兒去檢驗就行了,又何必將其掉包呢?看來這裏麵大有文章。
廖捷先放好旅行包,上下檢查一番,見並未留下什麽可疑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正要伸手關上櫃門,忽然聽到房門口傳來一陣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他不由嚇了一大跳,尚未有所反應,門鎖便“哢”一聲被扭開,房門開處,一個人緩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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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捷先一見來人,不由臉色大變,結結巴巴地問:“蔚、蔚藍,三更半夜的,你、你怎、怎麽來了?”
廖捷先急忙訕笑道:“蔚藍,咱們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來這裏,也是想收拾一下Uncle的遺物。”
朱慧聽出開門進來的正是俞蔚藍,聽了他二人的對話,心中暗覺奇怪。
她原本以為俞蔚藍和她男朋友是一夥的,廖捷先到此必是受了她的指使。
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廖捷先是心懷鬼胎,單獨行動,而且不巧的是,這秘密行動居然被俞蔚藍發現了,所以他不得不撒謊應付。
朱慧心中恐懼稍減,好奇之心卻更加強烈,決定先不現身,靜觀其變,看看這對貌合神離的戀人在這三更半夜裏到底想幹些什麽。
隻見俞蔚藍向著廖捷先走近幾步,忽地盯著他的口袋問:“你半夜三更潛入爸爸的房間,為的就是要掉包他包裏的這個小藥瓶麽?”
此話一出,不但廖捷先神情一變,就連躲在櫃子裏的朱慧也吃了一驚:她怎麽會知道他換走了俞總的小藥瓶?
廖捷先下意識地捂了捂口袋,退後一步,搖頭否認道:“不,我、我沒有……”
俞蔚藍又向前逼緊一步,盯著他冷笑道:“捷先,你就不用否認了,其實你在打開台燈的時候我就已經來了,你在屋裏幹了些什麽,我站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告訴我,你為什麽要用自己帶來的小藥瓶,換走爸爸包裏的小藥瓶?你到底還瞞著我做了些什麽?”
在她地咄咄逼視之下,廖捷先已經無路可退,額頭上的冷汗刷一下就冒了出來。
他歎口氣說:“蔚藍,你別逼我。我這樣做,其實是在幫你,幫你完成你的計劃。”
“幫我完成計劃?”俞蔚藍臉色微微一變,說,“你別信口胡說,我有什麽計劃?”
廖捷先忽然反客為主,盯著她冷笑著說:“你的計劃可大了,你的計劃就是完完全全繼承你爸的家產。”
俞蔚藍柳眉一豎,道:“你說什麽?”
廖捷先揚起頭來,看著她說:“自打你媽過世之後,你爸就當著你的麵立了一份遺囑,在他百年之後,要把名下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你。從這份遺囑生效的那一天起,你就在擔心,擔心有一天你父親身邊會突然多出一個人來分走這原本全部屬於你的一切。你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它,任何有可能與你爭奪家產的人都是你不共戴天的敵人。這就是你的兩位繼母為什麽會相繼莫名其妙死於意外的原因。”
朱慧忽地恍然大悟:原來俞總的第二任妻子弓麗娜和第三任妻子陳美嬌並不是俞總害死的,而是死於俞蔚藍設下的陰謀。
俞蔚藍盯著他恨聲說道:“你竟然把我的所作所為調查得如此清楚,看來你費盡心機地接近我,也是另有目的的了。”
廖捷先點點頭說:“不錯,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老實告訴你,當初我之所以使出渾身解數為你拍好那套寫真集,那麽費心費力地討你的歡心,忍受著你那大小姐的臭脾氣跟你談戀愛,就是因為你是身家過億的大富豪的獨生女兒,就是因為你是成功集團上億資產的惟一繼承人。你若與我結婚,就等於是帶著一億嫁妝嫁人。就算我不喜歡你,可也不能跟那一億家產過不去,你說是不是?”
俞蔚藍臉色蒼白,眼含屈辱的淚花,胸口劇烈起伏,指著他說:“廖捷先,我真心實意地待你,沒想到你對我卻別有用心。我、我當初真是看錯你了。哼,看來我得重新考慮咱倆之間的關係了。”
廖捷先一臉陰險的冷笑,說:“我知道你想甩了我,但現在已經沒這個可能了。因為我已經掌握了你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假若我不能跟你結婚,不能與你共同分享那即將到手的上億家產,我將發揮我的寫作天賦,把你我之間的故事寫成一則長篇報道,再配上我跟蹤偷拍到的一些照片,在晚報特稿版連載出來。我想,那一定會產生轟動效應吧。”
“你、你敢?”俞蔚藍臉都氣紅了。
廖捷先訕笑道:“我有什麽不敢?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若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你的醜事全都抖出去,不但要讓你身敗名裂,還要讓你去坐牢,說不定還要槍斃呢。”
俞蔚藍的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盯著他咬牙道:“好,姓廖的,算你狠。你倒是說說看,你還知道些什麽?”
廖捷先說:“我還知道你要對付朱慧的全部計劃。”
朱慧聽得一愣:對付我的計劃?這事怎麽還和我扯上了關係?急忙側著耳朵,認真聽著。
廖捷先對俞蔚藍說:“這幾年來,你爸對你這位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隻會大手花錢卻從來沒本事賺錢的‘二世祖’很是失望,尤其是最近你在我的慫恿之下染上吸毒的惡習之後……”
朱慧聽他說到“吸毒”二字,立即想起以前她在“藍血人”酒吧第一次見到他們時,他們在桌子上爭抽一支煙的情景,原來那煙竟是毒品。
廖捷先說:“對於朱慧的出現,你原本並沒放在心上,以為你爸爸隻是跟這個賣保險的外地妹逢場作戲玩一玩,誰知你爸爸後來不但正式宣布要和她結婚,而且還有了要修改遺囑隻把一少半遺產留給你這位敗家女把大部分財產留給她的想法,你這才急了。於是就像以前你對付你那兩位可憐的後媽一樣,你又開始了對付這個即將成為你的第三任後媽的女人的計劃。首先,你想略施小計,讓她自動退出這場遺產爭奪戰。你雇用了一個酒吧女郎,讓她假裝喝醉了酒被你爸爸的車刮倒,然後纏著他要他開車送她回家,然後很‘巧合’地讓朱慧撞見這一幕,更惡心的是那個酒吧女郎還趁機在你爸爸臉上親了一下。你原本以為朱慧會因此而一氣之下離開你爸爸,誰知朱慧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完全沒有頭腦的女人。她雖然什麽都看見了,卻並沒中你的計,不肯輕易相信,而是馬上打電話請了一個叫楊兵的私家偵探來調查你爸爸。你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花大價錢買通楊兵,讓他按照你的授意在朱慧麵前說盡了你爸爸的壞話,最後還不忘鄭重其事地提醒她:你爸爸下一個要謀害的目標極有可能就是她。為了使她完全相信楊兵的話,你又花錢請人跟蹤他們來到狩獵山莊。到了晚上,那人故意鬼鬼祟祟圍著她的房間轉來轉去,並且有意讓你爸爸發現。你爸爸擔心有人要傷害他的心上人,自然就會拿著弩槍出來察看。那人將你爸爸引誘到朱慧的窗前就消失了。自打聽了楊兵的話後,朱慧就對你爸爸起了疑心,此時正是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之際,一見三更半夜你爸端著弩槍站在她窗前,你說她這隻驚弓之鳥會不會嚇個半死?如此三番,她一定會對楊兵的話深信不疑,隻要一有機會,立即便會像逃避瘟神一樣離開你爸爸……如此一來,你可就在不動聲色間兵不刃血地解決了這個對手。高,這一招反間計用得實在是高。”
12
朱慧聽了廖捷先這番話,真是如夢方醒,後悔莫及:原來從一開始,她就中了別人的圈套,誤會了俞總;原來她那天晚上看到的俞總與別的女人親密接觸的場景,竟是別人精心設下的陷阱;原來俞總接連兩個晚上端著弩槍出現在她窗前並不是要害她,而是為了保護她;那天在山上狩獵區她被野豬襲擊,俞總為了救她而及時射殺野豬,她竟然還懷疑他要殺她。最可恨的是,她居然因為誤會了俞總而猶猶豫豫耽誤了搶救俞總的寶貴時間,致使俞總含恨死去。她、她真是與殺人凶手毫無區別呀!
一想到俞總竟是間接被她害死,她的心就一陣刺痛,悔恨和悲傷的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
廖捷先說:“我知道你是一個既小心謹慎又狡猾多疑的人,除了你自己,你從不信任任何人,所以你製定的任何計劃,設下的任何陰謀,都隻有你一個人知道,當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你就出大把的錢,去請那些毫不相幹的人來幫你,完事之後立即遠遠的將他們打發走。但是,既然我要利用你達成我向億萬富翁進軍的心願,自然難免要在你身上下一番功夫。說出來其實很簡單,我隻不過趁你睡著的時候在你的雞心項鏈裏安插了一個針頭大小的竊聽器而已。”
俞蔚藍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掛著的雞心項鏈,柳眉微皺,問:“就這麽簡單?”
廖捷先點頭說:“對,就這麽簡單。”俞蔚藍看著他說:“你說了這麽一大通廢話,與你偷偷掉包我爸的小藥瓶又有何關係?”
廖捷先嘿嘿一笑,說:“當然有關係,不但有關係,而且大有關係。就在我通過竊聽器偵察到你要對付朱慧的計劃之後,我就發現你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很大的錯誤。”
俞蔚藍一怔,忍不住問:“什麽錯誤?”
廖捷先說:“為了保護你應該得到的東西,你已經先後害死了弓麗娜和劉美嬌兩個人,現在你又要花心思來對付即將成為你第三任後媽的朱慧,不知你想過沒有,就算這一次你的計劃又成功了,朱慧如你所願自動離開了你爸爸,你敢保證你爸爸不會為你娶回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後媽麽?假如你爸爸又有新歡,你是不是又要繼續戰鬥,像對付弓麗娜劉美嬌和朱慧三人一樣,將她趕走甚至害死呢?如果是這樣,那你這大半輩子豈不是要在這無休無止的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中度過?你難道不覺得累嗎?更何況,你敢保證每場‘戰爭’你都是勝利者嗎?你敢保證你做的事永遠不會被你父親知道不會被警方發覺嗎?”
俞蔚藍聽了他的話,神情一黯,歎口氣說:“其實這個問題我並不是沒有考慮過,可是那又有什麽辦法?難道我這個做女兒的能公開禁止自己的父親與別的女人來往嗎?”
廖捷先忽道:“怎麽沒有辦法?有一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難道你沒想過嗎?”
俞蔚藍吃驚地看著他問:“你是說……”
廖捷先咬咬牙說:“與其這樣為著一份尚未到手的家產無休止地擔驚受怕無休止地爭鬥下去,倒不如現在就想個穩妥法子將它弄到手,從今往後便再也沒有任何人敢跟你搶了。”
廖捷先冷聲說:“不錯,無毒不丈夫,隻有這樣做,才能結束一切爭鬥,讓你立即擁有你夢寐以求的一切。”俞蔚藍從他那陰險惡毒的眼神中忽地明白了什麽,全身一震,盯著他顫聲問道:“所以你就悄悄換走了我爸爸賴以救命的活心丹?”廖捷先說:“是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我幹的。我早已從你爸爸的私人醫生那裏打聽到你爸的心絞痛已經發展成為很嚴重的心髒病。在你爸出門度假之前,我就悄悄潛進他的臥室,用另一種藥片掉包了他準備帶往狩獵山莊的活心丹。我換給他的那種藥片外表與你爸經常服用的活心丹毫無二樣,但裏麵卻含有少量興奮劑,普通人吃了問題不大,但若是處在發病期間的心髒病患者吃了,非但救不了命,反而還會加速死亡,而且因為劑量微小,所以連醫生也很難檢查出來。你爸死後,我見你懷疑上了朱慧,還嚷著要報警,我怕警察來了會發現這瓶有問題的藥片,所以想趁你還未來收拾你爸的遺物之前把那瓶假藥取回,把真藥換回去,誰知卻被你……”
俞蔚藍恨得咬牙切齒,眼睛裏幾乎冒出火來,指著他說:“原來我爸爸是被你害死的!”
廖捷先恬不知恥地訕笑著說:“是我害死的,那又怎麽樣,你應該感謝我幫你提前達成心願才對呀。當然,我這樣做,既是為了幫你,也是為了幫我自己。你是知道的,隻有毒品才能帶給我創作的靈感,我已經離不開那東西了,還有,我要在全國甚至全世界範圍內舉辦自己的攝影作品巡回展。無論是買毒品,還是辦畫展,都需要花大把的錢。如果沒有足夠雄厚的財富作後盾,我將一事無成。”
俞蔚藍恨聲說:“你以為你害死了我爸,我就會跟你結婚,跟你分享我繼承到的我爸的遺產麽?”
廖捷先冷笑道:“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你怪我害死了你爸爸,你不想跟殺父仇人在一起生活。可是我剛才已經警告過你了,你已經害死了弓麗娜和劉美嬌兩條人命,如果被警方知道了,你就算不會被槍斃,也要坐一輩子牢。如果你想堵住我的嘴巴,不讓我把一切都說出去,最好還是帶著那上億元的嫁妝嫁給我吧。”
“你、你這個畜生,我、我恨不得殺了你!”
俞蔚藍又驚又怒,又恨又氣,臉色漲得通紅,忽地銀牙一咬,猛然向前一躍,直向廖捷先撞去。
廖捷先猝不及防,竟被撞個正著,踉踉蹌蹌向後倒退幾步,腳後跟絆在櫃沿上,站立不穩,直挺挺朝闖開著門的衣櫃裏倒去。
13
朱慧正躲在衣櫃裏聚精會神地瞧著外麵的情形,冷不防看見廖捷先退到跟前,直朝裏邊倒來,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向左邊衣櫃深處挪了挪身子。
“還好沒碰到我。”朱慧輕輕籲了口氣,正暗自慶幸,忽然覺得自己腳下似乎踩著了什麽東西,伸手一摸,乖乖,她鞋子下麵踩著的,居然是一隻人腳。
“啊,有鬼!”饒是她鎮定過人,此刻也不禁嚇得毛骨悚然,失聲驚叫起來。
她的叫聲剛一出口,不但把她自己嚇了一跳,也把廖捷先和俞蔚藍嚇了一跳。
廖捷先像觸電似的從櫃子裏一躍而出,顫聲叫道:“誰?誰?你是人是鬼?”
朱慧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發現,不由心中發慌,暗暗叫苦,再抖抖索索伸手一摸,那隻腳卻已不見了。
她不由一陣心頭發毛:這是怎麽回事?是我慌裏慌張弄錯了,還是……
可是沒容她多想,外麵的廖捷先又叫了起來:“是什麽人躲在櫃子裏?快出來。”
朱慧無奈,隻得硬著頭皮從櫃子裏鑽出來。
俞蔚藍和廖捷先一見是她,不由臉色大變,剛才還在爭爭吵吵鬧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此刻卻下意識地站到了同一陣線上。
俞蔚藍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冷地問:“這是我爸的房間,你怎麽會在這裏?”
朱慧看著她淡淡地說:“我因為懷疑俞總的死有些不正常,所以想過來看一下。”
廖捷先和俞蔚藍對視一眼,齊聲問:“你躲在櫃子裏多久了?”
朱慧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冷聲說:“我是今晚第一個進這間屋子的人。”
廖捷先麵色一寒,盯著她問:“這麽說,我們剛才的談話你全部都聽到了,是嗎?”
朱慧揚起頭反問道:“你說呢?”
廖捷先逼近一步,聲色俱厲地道:“我再問你一次,剛才你到底聽到了什麽?”
朱慧心中隱隱有些害怕,卻不甘示弱地望著他說:“該聽到的我都聽到了,不該聽到的,我也聽到了。”
“好,臭婆娘,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
廖捷先恨恨地回頭踱了幾步,當他再回轉身之時,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你、你想幹什麽?”
朱慧見他握著匕首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不由大驚失色,脊背發涼,暗叫不妙。
廖捷先滿臉殺氣,說:“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老子送你去該去的地方。”說罷凶相畢露,挺刀直往她胸口捅去。
“捷先,不要。”一見匕首,俞蔚藍的臉也嚇白了,急忙上前拖住他說,“你別這樣。”
廖捷先回頭說:“蔚藍,你別婦人之仁,她已經知道了咱們的秘密,今天她若不死,明天咱們的末日就到了。”說罷用力甩開她的手,匕首一揮,又朝朱慧的咽喉刺去。俞蔚藍歎了口氣,沒再阻攔。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寒光一閃,匕首已迫在眉睫。朱慧“呀”的一聲驚叫,雙腿一軟,差點嚇暈過去。
眼見雪亮鋒利的匕首就要刺到朱慧的脖子上,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聽叭一聲響,一支弩箭從衣櫃裏飛出,不偏不倚,正釘在廖捷先握匕首的手腕上。
廖捷先慘叫一聲,手一鬆,匕首叮當落地。
隻聽櫃子裏一陣響動,半晌,一個人端著一把手槍弩緩緩從衣櫃裏走出來。
朱慧等三人一見,猛然一呆。
“爸?”
“俞總?”
俞蔚藍和朱慧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你道這及時從衣櫃中奔出來救了朱慧一命的人是誰?
居然就是昨天晚上已經犯病死亡的俞成功。
“這、這是怎麽回事?”廖捷先抓著自己受傷的手,一下子蒙了,“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俞成功用弩槍對著他,哈哈大笑道:“我是人,不過差點被你這混蛋變成鬼了。”
“爸!”
“俞總!”
俞蔚藍和朱慧使勁擦擦自己的眼睛,這才相信眼前這個俞成功是活生生的人,絕不是鬼魂。盡管兩人心中疑竇叢生,百思不解,但見到他死而複生都倍感驚喜,一齊上前圍住他。
俞成功輕輕握住朱慧的手,溫言說道:“對不起,阿慧,讓你受委屈了,結婚之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朱慧上下打量他一眼,眼圈兒一紅,幾乎就要忍不住一把撲進他懷中放聲痛哭起來,哽咽著說:“俞總,您沒、沒……那就太好了。”
“爸,你不是已經……怎麽又……?”
俞蔚藍一見父親死而複生,不知為什麽,驚喜之中,竟夾雜著一絲失望之情。
“你還有臉叫我爸?”
俞成功瞪了女兒一眼,一臉怒氣。
俞蔚藍知道自己剛才和廖捷先說的話他一定都聽到了,不由羞愧地低下了頭。
俞成功哼了一聲,這才緩緩道出自己死而複生的個中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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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自從上次俞蔚藍將新男朋友廖捷先帶回家見過父親之後不久,俞成功就收到了女兒的前男友汪鵬從美國發來的電子郵件。
在信中,汪鵬向他說了自己與俞蔚藍分手的原因,而且他還把自己懷疑俞蔚藍兩位繼母的死跟俞蔚藍大有關係的事,也跟他說了,並提醒他,如果有機會娶第四任妻子的話,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女兒從中搗鬼。
俞成功原本不大相信,可是當他到達狩獵山莊之後,發現自己處處被人跟蹤,而且每天晚上都有陌生人在朱慧的房前屋後鬼鬼祟祟地轉來轉去,似乎想要對她不利,他這才有幾分相信。
他本想把這件事告訴朱慧,叫她自己多加小心,可一連幾天他看見朱慧心情都不大好,怕她知道後會更加擔心,便沒有對她說,隻是暗自留神,對她加強保護。
其實在他住進狩獵山莊的第一個晚上,他的心髒病就犯了。
他所服用的活心丹,一般瓶裝容量為20片,每次犯病,他都要服下兩片,也就是說無論怎樣,瓶子裏剩下的藥片數量一定是雙數。
可是這一天,由於手有些發抖,他把瓶子裏的藥片嘩啦一下全倒了出來,正要揀兩片服下,卻忽然發現瓶子裏隻剩下了十五片小藥片。
很顯然,有人動過他的救命藥。
這活心丹,他再也不敢吃了。
幸好他包裏還帶了另一種叫做心腦舒通片的備用藥,效果雖不如活心丹,但多服兩片,也可以緩解症狀。
第二天一大早,他將那瓶活心丹拿到甄醫生那裏,一化驗,那種藥片裏竟然含有足可以致心髒病人於死地的興奮劑,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看來不但有人想害朱慧,而且連他也成了別人謀殺的目標。
到底是誰想害死他和朱慧呢?
難道真的是自己的女兒?
他仔細想想,似乎又不大可能,女兒有害朱慧的動機,但她絕不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下毒手。
凶手到底是誰?
他翻來覆去想了一整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怎麽辦?一定要趕在凶手再次動手害他之前找出他來。
可是怎樣才能找出潛藏在暗處的凶手呢?
他想來想去,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裝作誤服了帶興奮劑的假藥而死,讓凶手在得意忘形之下自己暴露出來。
於是一個“置之於死地而後生”的計謀便在他心中產生了。
於是,昨晚風雨之夜,他便裝著又犯了心髒病,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被人監視著,為了裝得更像,演得更逼真,他還打電話叫朱慧救他。
朱慧喂他服下的那三片假藥,他都偷偷吐在了**。
過不多久,他便掙紮幾下,表情僵硬,閉目裝死。
朱慧連驚帶嚇,慌裏慌張,一摸他已沒了鼻息,以為他真的死了,急忙去急診室找來了甄醫生。
俞成功早已和甄醫生商量好了,所以甄醫生一到,就以醫生的身份宣布他確實已經因心髒病發不治而亡。
然而,甄醫生為什麽會這麽聽俞成功的話,配合他演這出“詐死”的戲呢?
這裏麵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這座狩獵山莊是由三個老板在幕後合股投資興建的,俞成功就是這三個老總之一。
他每年之所以要在百忙之中抽時間在這裏待上一個月,並不隻單單來此度假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他要來此考察業務。
老總的話,甄醫生敢不聽嗎?
俞成功“死”了之後,料定凶手為了毀滅罪證,一定會回來用真藥換回假藥,所以天色一晚,他就悄悄回到自己房間,躲進衣櫃,靜候凶手上門。
剛一開始,他隱約辨出朱慧進了屋,而且還在他的旅行包裏翻東西,以為她就是凶手,心中暗覺不可思議。
15
“去你媽的老家夥,原來你是詐死!”
廖捷先聽俞成功說到這裏,臉上一片慘白,冷汗刷刷的從額頭上冒了出來,暗自後悔自己當初掉換俞成功的小藥瓶時,太過粗心大意,隻是憑手感粗略的估計了一下裏麵的藥片數量,並未認真一片一片去數,想不到就是因為這一處小小的疏忽,竟會導致他殺人致富的大計功虧一簣。
他抬頭瞧了俞成功一眼,忽然雙目中殺機一閃,乘其不備,突地飛起一腳,將俞成功手中的手槍弩踢落在地,彎腰用左手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刷的一下,直朝俞成功腹部刺去。
俞成功大吃一驚,急忙側身一閃。
廖捷先一刀刺空,刀尖一挑,直往俞成功胸口奔來。
這一下變招太快,倉促之間,俞成功竟不知如何閃避才好。
俞蔚藍距廖捷先最近,本想撲上來拖住他,剛向前跨出半步,卻又猶豫起來。
眼見匕首就要刺到俞成功身上,朱慧大叫道:“俞總,小心。”忽地衝上前來,將俞成功往旁邊一推。
“哧”的一聲,匕首貼著俞成功的身體刺過,一下紮在朱慧的肩膀上,鮮血頓時湧流而出。
廖捷先雙目通紅,殺心已起,一擊不中,又揮舞著匕首,猛地朝俞成功撲去。
正在這危急萬分之時,突地從屋外衝進一名身穿保安服的魁偉大漢,一腳踢飛廖捷先手中的匕首,接著又閃電般使出擒拿手法中的一招“冷月折梅”,廖捷先“哎喲”一聲,尚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就被一隻大手死死摁倒在地。
朱慧驚魂未定,手捂傷口抬頭一看,來者正是狩獵山莊的保安隊長申劍雲。
申劍雲扭頭看著俞成功,關切地問:“俞總,您沒事吧?”
俞成功緩過神來,拍拍他的肩膀笑讚道:“好小子,功夫又長勁了不少嘛。我剛才還以為你小子忘記了我的交待,不會來了呢。”
申劍雲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對不起,俞總,我來晚了,讓您受驚了。您放心,我已經報了警,警察很快就會上山來了。”
他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提起瘦得像把幹柴的廖捷先,笑著說:“走吧夥計,跟我見警察去,他們會安排好地方給你待著的。”
廖捷先見大勢已去,不由麵如灰死,加之毒癮正好發作,更是口鼻流水,嗬欠連天,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等一等。”俞成功叫住申劍雲,回頭望了女兒一眼,臉上的神情十分複雜,過了半晌,終於歎口氣說,“她也做了不少壞事,把她也交給警方處理吧。”
俞蔚藍渾身一顫,拉著他的手臂哀哀地叫了一聲:“爸。”
俞蔚藍知道父親對她已徹底絕望,不由心中一酸,流下淚來,放開父親的手臂,低著頭,被申劍雲帶走了。
俞成功回身察看朱慧的傷口,見她半邊肩膀都被鮮血染紅,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感動,急忙從襯衣上撕下一塊布片,給她包紮傷口止住流血。他握住她的手,歉然一笑說:“小慧,對不起,本想給你一個驚喜,誰知帶給你的卻是一場驚嚇,一路驚魂,我、我真的感到很過意不去。”
“這筆賬等結婚之後我再慢慢的給你算。”朱慧麵色微紅,依偎在他懷裏,說,“現在,你得趕快帶我去見一個人。”
“見一個人?”俞成功一怔,問,“誰?”朱慧嗔笑著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說:“找甄醫生呀,傻瓜,難道你想讓我的傷口發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