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
叢林裏。六名隊員一條火線射擊著衝進來,販毒武裝驚恐地潰散,胡亂射擊著。
小狗蜷縮在草窩裏,瑟瑟發抖,嗚嗚呻吟不敢出去。
鄧振華怒吼著射擊:“那條該死的狗在哪兒?”
夏嵐的聲音傳來:“傘兵,在你十點鍾方向,還有30米……”
鄧振華高喊:“掩護我——”
他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草窩,一把抓起小狗:“我找到該死的狗了,撤——”
暗處奄奄一息的匪徒舉起了衝鋒槍。噠噠!一個點射,鄧振華背部中彈倒下,小狗蹭地又想跑,鄧振華伸手一把抓住它。
史大凡衝過來:“鴕鳥——”他隨即掉轉槍口,噠噠噠噠,匪徒在彈雨中抽搐著,他跑過來,扶起傘兵:“你說話!說話——”
“該死的,抓住它,它在咬我……”
史大凡低頭,鄧振華抓著狗尾巴,小狗不斷回頭在咬他的手。史大凡抓起來小狗:“隊員受傷!隊員受傷!”
隊員們射擊著靠攏過來。小莊抓起狗抱在懷裏:“狗在我這兒!”
史大凡扛起鄧振華就走,耿繼輝、老炮、強子在後麵火力掩護。突然,史大凡腿部中彈,他咣當栽倒,鄧振華被摔出去:“該死的——不能這樣報複我!”
史大凡喊:“我受傷了!我受傷了!”
老炮飛跑過去檢查:“兩個都不能動了!”
耿繼輝怒吼:“西伯利亞狼,把狗送回去!”
小莊抱著小狗飛身跑向山寨入口。
夏嵐看著小莊跑過來,著急地問:“傘兵呢?”
小莊把狗隔著沙袋塞給夏嵐:“村民們靠你了——”
夏嵐叫著:“你們怎麽了?”
小莊顧不上回答,怒吼著衝向叢林。
小莊衝入叢林,咣當臥倒在傷員身邊,開始射擊。
2
槍聲暫時停了下來,地上的隊員們除了小莊都受傷了。
“他們撤退了?”耿繼輝靠在樹後,滿身是血地抓著手槍。
小莊咽口唾沫拿起望遠鏡:“沒有,在組織進攻。我看見40火了……沒帶狙擊步槍,我打不到。他們在準備40火……”
鄧振華臉上都是血,趴在地上沉重地說:“你們真傻……”
衛生員:“還不是你害的。”
耿繼輝:“孤狼B組,清點彈藥。”
老炮爬過來:“我還有一顆手雷。”
“沒子彈了!”強子撐著槍蹣跚地過來。
耿繼輝看看小莊:“西伯利亞狼。”
小莊偏頭。
“你走吧,我們都走不了了。”
“扯淡!我們說過同生共死!”
耿繼輝苦笑一下:“靠近一點!”
隊員們艱難地爬過來。耿繼輝伸出手:“給我手雷,既然要死,我們不能死在販毒武裝的40火下。”
老炮把手雷塞給耿繼輝,耿繼輝握在手裏,看小莊:“西伯利亞狼,你真的決定留下嗎?”
“這個時候就別廢話了!”
耿繼輝拿起手雷:“現在,我們最後的時刻到了。孤狼B組——”
隊員們低聲怒吼:“同生共死!”
耿繼輝淡淡一笑,伸手去拔手雷的保險。
鄧振華看著史大凡:“衛生員,死得離我近一點!”
史大凡艱難地笑著:“幹嗎,還想讓我損你啊?”
鄧振華伸出手:“對,到陰曹地府接著罵。”
史大凡伸出手:“鴕鳥,你自找的!”
他們倆的手握在一起。
隊員們紛紛把手搭上,六隻手握在一起。
耿繼輝慢慢舉起握著手雷的右手,他準備鬆手。小莊突然轉身搶過手雷,站起身一把甩向敵人。
轟!手雷爆炸了。
大家都看他:“你幹什麽?”
小莊靠在樹上高喊:“援軍到了——”
大家一起看前方,匪徒的身影開始潰散,驚恐地逃命。清脆的點射和單發響起來,黑暗的混亂中傳來一片有節奏的射擊聲。
叢林深處,一顆綠色信號彈劃破長空,隊員們互相看著,露出笑容。
強子拿出信號槍,卻無力抬起來。小莊拿過去,對天射擊。一顆紅色的信號彈劃破長空。
不一會兒,黑暗中傳來高中隊的聲音:“B組!我們過來了,不要射擊!”
隊員們無力地笑了。
山寨入口,夏嵐流著眼淚站在沙袋後麵,大寶抱著小狗和村民們也都站在沙袋掩體後麵。戴著黑色貝雷帽的高中隊和A組隊員們抬著擔架過來,小莊滿身血汙地跟在旁邊。
夏嵐丟掉手裏的88狙擊步槍,跳過沙袋飛跑過去。擔架上的隊員們都躺著,對著夏嵐露出艱難的笑容,揮舞著V。
夏嵐擦著眼淚,一個一個看著。
鄧振華的聲音傳來:“輕點!輕點!他們打著了我的屁股!哎喲!”
夏嵐破涕為笑,跑過去:“傘兵!”
鄧振華趴在那兒,還在齜牙咧嘴:“我的屁股,啊——”
夏嵐站在他的跟前:“等等!”
擔架停下。
夏嵐蹲下,看著鄧振華。鄧振華驚恐地說:“我跟你說!我跟你說!你看我沒死吧?我回來讓你收拾了吧?這事兒得這麽說,你好歹得等我傷好了再打我吧?”
夏嵐哭笑不得:“我不打你。”她一下子吻住鄧振華的嘴,鄧振華睜大了眼。
夏嵐流著眼淚忘情地吻著。史大凡的擔架經過,他嘿嘿笑:“誰口口聲聲說我不愛,誰就在愛。”
“我跟你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鄧振華驚恐地看著她,“我昨天晚上不是故意親你的。現在你也親回來了,不吃虧了,你就當作沒發生過。”
夏嵐舉起右掌:“你想不認賬?”
“沒有沒有沒有!我認賬、我認賬!”
夏嵐破涕為笑:“快送他去醫院吧!”
鄧振華被抬走了,他大叫著:“衛生員!衛生員!你罵我兩句!我現在覺得在做夢——我一不留神,又不是單身了——”
A組隊員們一陣哄笑。
3
叢林駐地。
馬達蹲著,笑眯眯看著一隻光屁股雞咕咕地叼著小蟲子:“傘兵的空降雞?經過這樣的惡戰,居然還活著,不容易。”
高中隊看著那張手繪的防禦地圖,在聽小莊做報告。
小莊的報告到了結尾:“……販毒武裝遭到全殲,朗德毒品走廊從此被掃入曆史的垃圾堆不複存在!孤狼B組除了我,人人受傷。情況就是這樣。報告完畢。”
高中隊點點頭:“不錯。你們幹得不錯,很不錯!”
高中隊抬眼:“除了最後一下,為了一條狗,你們六個人去拚命。不值得,你們應該引爆雷區,這樣就不會受傷了。”
“報告!”
“講。”
“我想說,沒有什麽不值得的。”
馬達抬眼看小莊。高中隊不動聲色:“說說你的理由。”
“我們的宗旨是什麽?”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你問這個,什麽意思?”
小莊嚴肅地說:“那是一條狗,一條普通的土狗,不值錢。但是,他是那個孩子的感情寄托。他的爸爸吸毒死了,他的媽媽被爸爸賣到了很遠的地方。他什麽都沒有了,隻有那條叫小寶的狗。我們可以引爆雷區,損失的無非是那條狗。但是,那個孩子呢?他唯一的感情寄托就沒了。”
高中隊看著他:“說下去。”
“我們不想看到他那樣,因為,我們是人民子弟兵。我們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所以我們必須去救那條狗。”
高中隊看著他:“這是你們的理由?”
“是。為了這條狗,我們犧牲了也在所不惜。因為,我們不想看見那個孩子的唯一感情寄托喪身火海。”
高中隊點點頭:“解散,你去陪著他們吧。他們撤出行動,你在醫院等著,有任務單獨給你。”
小莊立正,敬禮:“是!”
高中隊還禮。
小莊走到那隻空降雞前,拔出匕首割斷了繩子,他抱起那隻光屁股雞:“灰狼,我先去了。”
馬達笑眯眯地點點頭。小莊抱著雞轉身走了,光屁股雞在他懷裏驚恐地咕咕叫。
山寨的空地,五副擔架停著,衛生員在檢查傷員。山民們圍在他們身邊。
夏嵐陪著族長走進來。族長拿著酒杯,手指上蘸上酒,在每個隊員的臉上灑著,念念有詞。
夏嵐解釋:“他說——戰神啊,感謝你賜給我們你寶貴的兒子。保佑他們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每次出征都能凱旋而歸。”
耿繼輝笑:“告訴他——我們是人民子弟兵。”
夏嵐翻譯過去。族長點頭,念念有詞。
“他說——是毛主席派你們來的,你們是最好的軍隊。”
“我們做得還很不夠。告訴他,民兵排萬萬不能停止訓練。”
夏嵐翻譯過去。族長說著什麽,夏嵐又翻譯過來:“朗德民兵排,永遠都不會停止訓練。感謝你們,教會我們保衛家園的本領,我們會永遠記住你們。為了紀念那位勇敢的戰士,那口井,以後永遠就叫鴕鳥井!”
隊員們撲哧都樂了。鄧振華震驚地說:“該死的!誰?是誰幹的?居然告訴族長我是鴕鳥?”
夏嵐捂嘴樂著。族長很認真地揮手說著什麽,然後村民們回應著,高聲喊著。
夏嵐哈哈大笑:“他們在說——鴕鳥,我們山寨的戰神!從此以後,我們最好的獵手就叫鴕鳥獵人!”
隊員們哈哈大笑。
鄧振華非常震驚:“這都是誰——”
小莊抱著空降雞走來。
“我的空降雞——”
小莊蹲下:“還活著。”
空降雞咕咕叫著。
耿繼輝笑:“經過了這場惡戰,它還活著!看來是命不該絕。”
老炮笑:“它沒理由死。”
強子笑:“讓它活著吧!”
史大凡嘿嘿笑:“我們帶它回去吧,養在炊事班?”
鄧振華說:“那可說好了,誰都不許吃它!”
小莊笑:“隻要你不去偷它,誰吃?它的毛會長起來的,這是一隻健壯的母雞。”他抱著空降雞,“它——就是我們B組的吉祥物了。”
史大凡嘿嘿笑:“鴕鳥,你失寵了。”
鄧振華看著空降雞深情地說:“你是一隻勇敢的——戰略空降雞!”
隊員們哄堂大笑。
馬達帶著幾個A組隊員過來:“時間不多了,我們走吧。”
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隊員們默默抬起擔架,向著山寨外走了。為了不暴露以後的大規模剿毒行動,他們不能采用空運,傷員隻能走路抬回去。
村民們跟著族長默默地跟在後麵送行。
夏嵐跟著隊伍走著,回頭揮揮手。
大寶抱著小寶眼巴巴看著隊伍走過。小莊抱著空降雞走過來蹲下,拍拍他的衣服,整整他胸前的臂章。
大寶看著小莊:“小莊哥哥,你們真的要走嗎?”
“嗯,我們該走了。”
“我還能再見到你們嗎?”
“努力學習,努力鍛煉,長大了當個好菜鳥——我們會再見麵的。”
“嗯,我一定會是個好菜鳥。”
小莊笑笑,摘下自己頭上的黑色貝雷帽戴在大寶的頭頂:“記住,你自己跟我說的,一定要當個好菜鳥!”
“嗯。”
4
公路邊,持槍武警警惕地站在救護車隊和軍車隊旁。
分隊走出了山林,救護人員接過擔架,抬上救護車。
夏嵐把88狙擊步槍還給小莊,看著鄧振華久久無語。鄧振華看著她:“你?你幹嗎去?”
“我還有任務。”
鄧振華伸出右手。夏嵐蹲下,握住他的手。鄧振華看著夏嵐:“自己小心!”
夏嵐點點頭:“我會的。”
鄧振華撫摸著她的臉,笑了:“這次怎麽沒抽我?”
夏嵐舉起右掌,輕輕落下在他的臉頰上。鄧振華笑:“現在感覺好多了。”
“放心吧,多少槍林彈雨我都過來了!”
“你記住——你是傘兵的女人!就是落地的……”
史大凡嘿嘿笑:“母鴕鳥。”
隊員們哄堂大笑。夏嵐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走了!”她起身走了。
“等等!”
夏嵐回頭。
“我等著你,要回來!”
夏嵐笑笑:“等著我吧,我會回來!”她舉起右手揮舞一下,轉身跑向一輛越野車上車。
鄧振華想坐起來,卻疼得倒下了。他側著臉,看著。
夏嵐打開車窗,喊著:“等著我吧,我會回來,隻是要你苦苦的等待!”她揮揮手,車開走了。
鄧振華看著夏嵐,揮手,他的眼眶濕潤了。
越野車開遠了。
隊員們上了救護車,武警警車開路,幾輛救護車與越野車背道而馳,向著武警野戰拉練醫院駐地駛去。
5
武警野戰拉練醫院,戰鬥警報突然淩厲拉響,官兵們迅速全副武裝出來列隊。
女兵班在集合。小影喊隊,集合報數,女兵們都很利索。
院長很嚴肅:“緊急情況!在緝毒前線行動的一支陸軍特種部隊多名隊員重傷,正在送往本院進行搶救!”
小影的臉唰地白了。
小菲也愣住了。
“根據通報,每名傷員都多處中彈!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失血情況嚴重,還不知道傷口有沒有感染!我們要做好一切準備,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戰友出現問題!外科、麻醉科、骨科等部門抽調最好的醫護人員組成醫療小組,準備手術!解散!”
軍官們開始喊名單,喊隊。
小影的臉色發白,嘴唇翕動,腿發軟。
小菲抓住小影的肩膀:“我相信,他不會出事的!”
一行人焦急地等待著。
一輛警車高速開進來了,後麵跟著五輛救護車。車子陸續停下。
小影在人群中跑向車隊。
第一輛救護車的門打開了。小影瞪大眼。渾身血汙的老炮被抬出來,疲憊地做著V的手勢。
救護隊衝過去,抬著他衝向醫院。
小影飛跑過去,突然腳步慢慢停住了。
抱著戰略雞的小莊渾身血汙,背著衝鋒槍下車高喊:“他有五處槍傷——”
小影呆住了。
小莊把戰略雞遞給馬達:“我要去給他們輸血,戰略雞幫我們看好了!唯一的一根毛不能再掉了!”
戰略雞在馬達懷裏咕咕叫。
小影尖叫:“啊——”
所有的特戰隊員都下意識地抓起武器上膛,槍口瞬間指向聲音方向。小莊的光學瞄準鏡裏麵,一個女兵的眉心正在十字線上,她流著眼淚在尖叫。
高中隊高喊:“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小莊反應過來,慢慢放下武器。
小影流著眼淚飛奔過來,小莊嘩啦關上保險,將槍甩到身側。小影尖叫著飛身跳到小莊的身上:“啊——”
小莊傻在原地。
武警官兵和特戰隊員們慢慢露出笑容。
小莊慢慢伸出手,抱住了小影。
“你怎麽在這兒?”
小影拍拍自己的軍銜:“沒看見嗎?我是中國邊防武警下士了!”
“你怎麽調動了?”
小影笑:“因為,我要成為真正的中國女兵!”
小莊抬頭。
下士小菲在那邊笑:“我們一起來的!”
小莊詫異地看著小影:“你到邊防武警來幹什麽?”
“我想離你近一點!”小影眼淚汪汪地說。
小莊一把抱住小影,小影哭著趴在他的肩膀上。
外科主任在那邊喊:“好了好了!手術了!”
小影推開小莊擦去眼淚:“我先去給你的戰友們做手術,你等我!”
她跑向手術室的帳篷。小莊默默地看著。
高中隊走過來低聲說:“有人要見你。跟我來。”
小莊轉身,跟著高中隊走向一頂角落的帳篷。
小莊一進帳篷,就驚呆了:“大隊長?你怎麽來了?”
何大隊慢慢站起來,旁邊還有兩個穿著便裝的中年男人。何大隊嚴肅地看著他:“你的苗連,出事了。”
小莊震驚地看著何大隊:“怎麽回事?”
“這兩位是省廳緝毒總隊的同誌,讓他們跟你說吧。”
“苗連怎麽了?”
警官甲說:“苗科長在邊境地區與線人會麵,中了販毒集團的埋伏。”
小莊瞪大眼:“他犧牲了?”
“現在還不知道……他失蹤了,可能被綁架了。”
“還有呢?”
“我們就知道這麽多。”
“誰幹的?”
“盤踞在遠山鎮的毒梟集團。”
“為什麽不組織營救?”
警官甲無奈地說:“現在苗科長的下落不明,甚至在境內還是在境外,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所有打入馬家集團的內線,都犧牲了。”
小莊驚呆了:“馬玲……他們家?”
“對。”
小莊失語了。
“苗科長跟我們介紹過你和馬玲相遇的情況,也告訴我們……你不適合做特情。他曾經試圖說服你,但是還是不忍心,因為在他的眼裏你還是個孩子……但是這次,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苗科長現在……生死不明!”
眼淚慢慢溢出小莊的眼眶。
何大隊拍拍他:“省廳的同誌不會勉強你,部隊也不會勉強你。這不是你的本職工作,我們不能勉強你。”
小莊堅定地說:“別說了,我去。”
“你想好了?我可以再給你時間考慮。”
“不用了,我想好了。”滿身血汙的小莊把身上的武器都解下來,交給高中隊。
高中隊看著他:“保重!”
小莊笑笑,轉向何大隊。何大隊注視著他:“記住——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要沉著冷靜!這是特殊的戰鬥,但是特殊偵察、化裝滲透、情報搜集也是特種部隊的本行!你已經接受過最嚴格的訓練,我相信你能夠完成任務,勝利歸來!”
小莊立正,舉手敬禮。小莊放下右手,轉身跟著便衣警官走向一輛民用牌照的陸地巡洋艦。他打開車門,停下,轉臉看著手術室的方向。
6
多年以後,小莊再次看見了兵車行。那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裝束,讓他陷入往事不能自拔。
小莊木然地開著車。丫頭在旁邊詫異地看著他。她回頭看看前麵,尖叫:“危險——”
小莊下意識地踩下刹車。吱——切諾基在懸崖邊沿拖著尖銳的聲音急停。
小莊出了一頭冷汗,他突然下車,丫頭急忙跟著下車。
小莊跑到路邊,對著遠處霧色繚繞的群山撕裂自己的聲帶:“啊!——”他用盡了所有的肺活量,甚至把腰都彎下來了。
丫頭輕輕地拍拍他:“嗨!你沒事吧?”
小莊不回頭,閉上眼睛,眼淚無聲地滑落。
“咱們回去吧?我不想玩兒了。”
小莊突然一下子轉過來,把丫頭緊緊地抱在懷裏號啕大哭。丫頭不敢動,半天才小心地說:“你輕點成嗎?你弄疼我了!”
小莊一下子吻上去。丫頭拚命推開他:“小莊哥哥,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進入瘋狂狀態的小莊又一把抱住她,繼續吻。丫頭哭著推開他:“夠了!還想怎麽樣?”
小莊流著眼淚看著她,丫頭臉上都是淚水,她哭著大喊:“你不就想耍流氓嗎?”她撕開外衣,哭著大喊,“你不就是想耍流氓嗎?那你當初救我幹什麽啊?來啊!我怕你了!我都聽你的!我不告你!隻求你別殺我!我才19歲!讓我活下去!我怕死,我怕死——我承認我怕死,如果不是你們救了我,我都活不到今天——”
小莊呆呆看著她。
米老鼠在地麵上,淋著雨水。
空中一道閃電。
唰——小莊看見七歲的丫頭坐在餐廳的櫃台上,哭喊著:“媽媽——我怕——”
小莊傻了半天,他穩定住自己,蹲下看著哭泣的丫頭:“你……是那個丫頭?”
丫頭哭著點頭。
小莊傻了。
丫頭委屈地哭著。小莊伸出手。她嚇壞了,下意識地躲開小莊的手,但還是被小莊拉住了。
小莊拉她:“上車。”
丫頭走向車,先走到前麵副駕駛的門邊,接著覺得不對,又可憐巴巴地走到後邊車門邊擠出一點笑:“不要殺我啊。”
“上車吧。”
丫頭趕緊上車,不敢關後車門。
小莊撿起米老鼠走過去,丫頭躲在裏麵。小莊哆嗦著手,把米老鼠遞給她。丫頭接過來,也顧不上髒,立即抱在懷裏。小莊走到前麵上車,開車。
小莊開著車,頭都不敢回。丫頭在後麵抱著泥濘的米老鼠小心地問:“去哪兒啊?”
“你家。”小莊說,“送你回家。”
7
錄音小妹家。洗了澡的丫頭穿著浴衣坐在**,眼睛哭得紅紅的。錄音小妹遞給她一杯牛奶。
丫頭哭著:“姐,他為什麽這麽對我?”
錄音小妹沒說話。
“我喜歡他,我……他不這樣對我,我什麽都能答應他,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
“你了解他嗎?”
“我以為我了解他。我看了他的小說,我知道他吃過很多苦。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啊?”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人嗎?”
“誰?”
“我喜歡的那個人。”
“記得啊,原來你們劇組的啊?”
“就是他。”
丫頭站起來:“姐!”
錄音小妹苦笑:“我沒想到是他。”
“這……”
“沒事,我剛才想了很多,都看開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並沒有覺得這有多不合適。我沒想到他當過特種兵,他怎麽都不像當過兵的人啊!更沒想到,他救過你!”
“我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
“你還喜歡他嗎?”
丫頭哭著:“不知道。你知道我從來沒有喜歡過男孩子,我不知道還喜歡不喜歡他……”
“你冷靜幾天吧,等你平靜下來再說。”
丫頭哭著:“也許我是錯的,他是那麽愛小影!”
“小影?”
“就是和他一起當兵的那個女孩,我知道他的心裏一直有她!”
錄音小妹黯然地說:“能進到他心裏的,該是什麽樣的女孩啊?”
丫頭搖搖頭。
8
夜色下,一輛陸地巡洋艦停在街邊的廢棄修車鋪前,沒有開燈。便裝的鄧振華和史大凡挎著民用帆布挎包下車。他倆左右看看。鄧振華說:“衛生員,難道我們真的要丟棄這輛價值一百萬的陸地巡洋艦V8嗎?難道森林狼還能給我們預備這樣的好車嗎?”
史大凡嘿嘿笑:“難說,現在軍費增加了,也許給我們準備了一輛寶馬呢?”
鄧振華拿出工具,兩下子打開了修車鋪的卷簾門。嘩啦啦,他一把拉開,向著車鋪裏眨巴眨巴眼:“真的是一輛……上好的寶馬啊!”
兩個人走進黑暗的車庫。片刻,發動機響。一輛老款的7係寶馬開出來,老得連門都有點顫巍巍的感覺。
鄧振華開著車。史大凡把陸地巡洋艦開進修車鋪,關上卷簾門,他轉身上車:“那輛陸地巡洋艦裏有李隊長設定的信號追蹤器,我們隻能放棄。這個地方是絕緣的,信號發射不出去。”
咣當!他關車門。
鄧振華瞪他:“輕點!我怕門掉下來!”
“開車啊?難道你不會開手檔的車了嗎?”
“該死的,我在換擋——啊——”
老寶馬蹭地一下躥出去。鄧振華興奮地高喊:“發動機是V12的——新的!這是非法組裝車輛,我要去舉報森林狼——衛生員,係好安全帶,我們要起飛了!”
車跟兔子一樣嗖地躥出去了。
郊區。一輛陸地巡洋艦在急馳,車裏是兩個新隊員。隊員甲對著耳麥說:“森林狼,我們現在正在城區外圍兜圈子。完畢。”
市區,一輛黑色的大切吉普車在急馳。開車的是個憨厚的新人,眼神憂鬱。耿繼輝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收到,繼續兜圈子。你們要引開李隊長的注意,我們做事沒有讓任何人跟蹤監視的習慣。完畢。”
“收到,完畢。”
耿繼輝看著新人:“你在想什麽?”
“我沒想到,小莊哥哥會變成今天這樣。在我心裏,他是最勇敢的男子漢,最優秀的特種兵!我沒想到,他會是這個樣子。”
耿繼輝看著他:“大寶,他的身上發生了很多事情。”
大寶點頭:“我知道,很多事情我現在還不能理解……當年,真的沒有什麽別的處理辦法了嗎?”
“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們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到老炮和強子。”
“這真的是一個讓我心情沉重的任務!”
“大寶,我們是職業軍人。我們的工作不能摻雜任何感情色彩,如果你不能做,我現在就換人——告訴我,你能不能做?”
“我能!”
“我們開始工作,全力以赴找到老炮和強子!我們要趕在所有人之前找到,我不想他們死在那些警察手上!”
大寶點頭,加速。大切高速開過夜幕中的城市。
郊區的山路上,老寶馬開到路邊,吭哧吭哧下了山坡,開進灌木叢。鄧振華和史大凡提著挎包下車。
鄧振華由衷地說:“我的越野寶馬——這車改裝得真不錯!”
史大凡嘿嘿笑:“看看森林狼給我們準備了什麽!”
“還能準備什麽!無非是長槍短槍防彈背心之類的。”
史大凡打開了後備廂。鄧振華眼直了:“我的戰略狙擊步槍!”
史大凡拿出一把巴雷特狙擊步槍遞給他。又拿出衝鋒槍檢查著:“看來是想要他們死得很難看。”
“你確定我要拿這個打老炮嗎?”
史大凡看著他,片刻說:“你是鴕鳥戰略狙擊手,明白?戰略的!不要問這種戰術性的問題!”
“被打中的人會死得很難看的,我不希望他們死得這麽難看!”
史大凡突然沒了往日的笑容,他拍拍鄧振華,低頭開始武裝自己。
不一會兒,兩人已經換成了野戰裝束,渾身帶滿槍。史大凡咣當關上後備廂。兩人拿起一張偽裝網,蓋住了車,然後拿著準備好的幾袋子樹葉往上麵撒。
他們背上背囊,拿起武器走向深山,漸漸消失在密林中。
夜色下,大切黑著燈開到山窩裏,耿繼輝帶著大寶下車,打開後備廂,他拿出一把85狙擊步槍遞給大寶。
大寶拿著85狙擊步槍,拉開槍栓檢查著:“是我的槍?森林狼,你什麽時候運來的?”
耿繼輝在換著迷彩服:“作為特戰隊員,要時刻考慮在任務的前麵。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快準備吧。”
大寶開始換迷彩服。
兩人很快換好裝束,又偽裝好車輛。耿繼輝看看手表:“我們要在天亮前到位——大寶,這是對你真正的考驗!明白嗎?”
“我要擊斃老炮和強子嗎?”
“所以才是真正的考驗!你對自己的槍法不自信嗎?”
大寶背上背囊:“那倒沒有。”
耿繼輝背上背囊,拿起武器:“那就好好發揮你的鴕鳥獵人本領!”
大寶笑了一下,兩人轉身進山。
遠郊的一幢別墅。馬雲飛在書房裏磕頭上香。牆壁上擺著一排照片,是父親、兩個哥哥,和帶著笑容的馬玲。
保鏢匆匆走進來,小心地喊:“馬先生……”
馬雲飛抬頭。
“這個時候來打擾你,是因為……”
“說。”馬雲飛把香插進香爐。
“他們當年的戰友……也就是在遠山鎮……出動了!”
牆上的親人們看著他,馬雲飛淡淡露出冷笑:“我發過誓——我會用他們的血,給你們報仇!”
別墅地下室,老炮和強子在整理武器。強子拿起一把85狙擊步槍檢查著:“倒是保養得不錯。”
老炮嘩啦嘩啦拉著56-1衝鋒槍的槍栓:“他是專家,強子。11年了,他一直在研究和琢磨特種部隊。”
強子放下狙擊步槍,拿起炸藥塊和雷管檢查:“如果不是知道這是哪兒,我還以為回到了026的武器庫了。”
門開了,馬雲飛走下來:“武器還合手嗎?”
老炮和強子起身。老炮笑笑:“合手,相當合手。”
強子說:“這樣的裝備,我們可以完成很多任務。到底想要我們幹什麽?”
馬雲飛看著他們倆:“你們有很厲害的敵人要對付。”
“是誰?”老炮問。
“孤狼B組。”
兩人愣住。
馬雲飛淡淡一笑:“怎麽?你們想不到嗎?警方對付不了你們,他們一定會出動的!”
老炮舔舔嘴唇:“但是我們可以避開他們!”
“怎麽避開?你們都了解他們,因為那就是你們自己!你們不知道自己的手段嗎?”
強子茫然地說:“我不會向他們開槍的!”
馬雲飛看著他:“他們對你們可不會留情!”
“我寧願死,也不會對他們開槍!”他丟下武器,“老炮,我走了!這個事兒,我幹不了!”
“強子!”老炮喊他。
強子回頭:“難道你忘記我們的誓言了嗎?——同生共死!”
“我們隻能這樣做,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可是我們發過誓——同生共死!”
“世道變了,他們是兵,我們是匪。”
馬雲飛冷冷地看著。
強子盯著老炮:“你真的要對他們開槍嗎?”
“我們沒有退路了。”
強子一把抓起桌子上的56衝鋒槍上膛對準老炮:“那我先宰了你——”
老炮在他的槍口下,麵不改色。
“是你!都是你!你害得我他媽的好好的警察不做,跟著你卷進這個倒黴的麻煩!我他媽的發誓跟你一起同生共死,不是想有一天拿槍指著自己人的腦袋的!你害了我,也害了我們大家!”
“小馬,你出去。”老炮看看馬雲飛,“這是我們兄弟的事兒。”
強子的衝鋒槍頂著老炮的腦袋:“事情搞成這樣!你他媽的打算怎麽收場?”
“一條道走到黑,我們別無選擇!”
“我殺了你,然後自殺!”
“但是命運——無法改變!”
“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
“因為,我答應了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完!”
“可是我沒有答應過他!沒有!”
“強子,我跟你說句真心話,你以為,卷進來以後,你還出得去嗎?你以為,你自殺了就算完了嗎?”
強子看著他:“什麽意思?”
“那個女警察,小馬一直在盯著她。”
“小蕾?”強子呆了,他的嘴角抽搐著,“看來……我真的要做出選擇了……是兄弟,還是女人?”
“我們沒有選擇了,我們已經走上這條漫長的不歸路……”
強子急促呼吸著,他慢慢放下槍口,眼淚慢慢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