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1

音樂學院音樂廳門口,小莊將車停下,他下車,跟著人流走進去。

他走進大廳,默默看著畢業演出的海報。丫頭跟小萱打鬧著追逐進來。丫頭撞了小莊一下,她回頭,抱歉地說:“對不起。”

小莊看她,頓時傻了。

“哎——”小莊看著丫頭,眼裏都是驚訝。

丫頭停下,詫異地看著小莊:“你?你有事嗎?”

小莊的嘴唇翕動,說不出話。

小萱一拉丫頭:“走走走!這種人見多了!”她拉著丫頭跑了。

小莊揉揉自己的眼睛,苦笑跟隨人流進了音樂廳。

匯演開始了,節目一個接一個,不時掌聲雷動,小莊傻傻地坐在觀眾席上,猜不透哪一個才會是丫頭。

又一個節目開始了,丫頭穿著晚禮服提著小提琴上台。小莊一下子睜大了眼,仔細盯著她。

丫頭笑著,也在人群中尋找著。她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卻看見小莊直直地看著自己。

小莊默默地看著她,淚水慢慢流下來。

丫頭穩住神,拿起提琴開始拉琴,《天堂電影院》的旋律響了起來。

小莊呆住了,他慢慢地站了起來。丫頭的眼角餘光看見了他,有些心慌,但仍假裝鎮定地繼續拉琴。

小莊站著,眼淚嘩嘩流下來。

2

黃昏,小莊的車停在音樂學院門口對麵的街上,他在車裏看著對麵,學院門口人來人往,沒有昨夜那個女孩的身影。他一臉沮喪。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丫頭出來了。

小莊發動了車,慢慢跟著。

丫頭覺得不對勁兒,但還是繼續走。

小莊加速追上去和她並排:“哎……”

丫頭不搭理他,繼續走。

小莊停車,下車跑到她的側麵:“哎……”

小影驚訝地看著他,慢慢地瞪大眼睛。小莊複雜地笑:“是我……”

丫頭尖叫:“啊——抓流氓啊——”

小莊傻了,趕緊擺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丫頭掉頭就跑。

小莊看著她跑遠,突然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拔腿就追。他幾步追上丫頭,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丫頭驚恐地回頭。小莊呆呆望著丫頭,眼中的熱淚湧了出來:“你……一點都沒變……”

丫頭驚恐地看著他:“你……你是誰啊?”

小莊愣住了。

“放手,我要叫警察了!”

小莊醒悟過來,鬆開手。丫頭看著他,驚恐的神色沒有改變。

“對不起,我隻是想認識你!”

丫頭看著他布滿淚痕的臉,想了想,答應了。

大廳裏,《天堂電影院》的音樂在回**。丫頭拘謹地坐著。小莊在對麵默默看著她。看著看著,他的眼中慢慢溢出眼淚。

丫頭打破沉默:“說說你吧,你幹嗎的?”

“導演。”

“導演?不會吧?導演在大街上追女孩啊?不會是想找我拍戲吧?”

小莊笑笑:“不是。”

“你身邊漂亮女孩應該多了去了,幹嗎死皮賴臉在大街上追我啊?”

小莊笑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回答。

丫頭含糊不清地問:“你想追我啊?”

“對,追你。”小莊聲音嘶啞地說。

“得了吧!我才不信呢!哎,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小莊笑笑:“我不該打擾你。”

“哎呀,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小莊。”

“你……你真的是小莊?”丫頭站起來,把杯子打翻了。

小莊看著激動的丫頭:“怎麽了?”

“你當過特種兵?”

小莊納悶兒,還是點點頭:“你怎麽知道?”

“我……我是丫頭啊!”丫頭笑,“小莊哥哥,我還以為你沒來呢!”

小莊愣住了:“怎麽會是你?”

丫頭看看自己身上:“怎麽了?我有什麽不對嗎?跟你想得不一樣嗎?”

小莊看著丫頭,有些恍惚。一瞬間,他覺得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讓小影又回到了他的身邊。他下意識地輕輕抱住丫頭。丫頭在他懷裏,臉紅心跳。她閉上眼睛,享受著小莊懷裏的溫暖。

小莊失神的臉上,淚流滿麵。

3

特警總隊會議室裏,耿繼輝默默注視著孤狼B組的合影:“我們現在麵臨著最嚴峻的挑戰。”他抬起頭,“我們熟悉他們,他們也熟悉我們。”

“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亂得跟麻團一樣,還沒理清楚,就要我們動手去清理門戶?”史大凡沒了往日的笑容。

耿繼輝籲了一口氣:“我們是特種部隊,隻有執行任務的權力。我們必須執行,而且不折不扣地執行。”

鄧振華惱火地說:“可他媽的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他媽的正在帶隊訓練,莫明其妙一個命令,讓我們B組出發!然後來到這個狗日的特警總隊,就讓我們去幹掉老炮和強子!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

“他們……犯罪了,傘兵。”

“我他媽的不信!”

耿繼輝拿出警方的證據甩在桌子上:“你們都看過了?”

鄧振華低頭:“看了100遍了!”

“你分析出來什麽不一樣的結果了?告訴我?”

鄧振華不吭聲。

耿繼輝拿起證物摔在桌子上:“可他媽的鐵證如山!你們說,我們該怎麽做?要麽我們就撤,換一隊人來跟他們交手!然後讓我們的兄弟血流成河!你們了解他們,也了解我們老B組!現在有人是他們倆的對手嗎?是你的狙擊手隊?還是你的戰鬥醫療連?還是我的一營?有能跟他們對抗的戰士嗎?”

鄧振華抬頭:“我們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史大凡籲口氣:“那就我們做——幹淨利索,我不想他們受罪。”

耿繼輝點點頭:“我們誰都不想……”

李隊長無聲歎息。

耿繼輝拿出地圖:“統一過思想以後,我們不要再討論類似的問題。我們分成三組,每組兩人。根據警方提供的情報,逐次秘密排查這些要點……”

耿繼輝看李隊長:“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沒有!我跟你行動嗎?”

“你有兩個選擇。第一,跟著我行動,但是前提是你必須精通化裝、滲透和跟蹤技巧,我相信你不如我們;第二,留在這裏居中聯絡,隨時給我們提供情報和支援,我建議你這樣做。”

“去做準備吧,我希望你們明確一點,我們是職業軍人,這是我們的工作。我們必須麵對這些,世界上所有的特種部隊都可能會麵對這些。行動中,不要摻雜個人感情,戰友手足情誼,在戰鬥結束以後再說。”

“我要去更衣室!”鄧振華起身拿起自己的背囊。

李隊長起身:“我帶你們去……”

史大凡起身,也拿起自己的背囊。

“衛生員。”耿繼輝喊他。

史大凡回頭。

“我們……別無選擇。”

史大凡看著耿繼輝,點點頭:“我明白。”

“我們唯一能做的,是讓他們能夠好過一點。”

史大凡點點頭,轉身跟著李隊長走了。

4

酒吧裏,錄音小妹在孤獨地喝酒。丫頭在旁邊關心地看著。

錄音小妹黯然地搖頭:“我覺得,我是真的愛上他了。”

“愛?”

“對。就好像你愛上你那個特種兵一樣,我也愛上這個藝術青年了!”

丫頭擔心地看著她:“我也不知道該勸你什麽,也許我的苦命還沒開始吧,其實他也是個藝術青年。”

邵胖子跟幾個男女進來,找了地方坐下。他抬頭看見錄音小妹,笑道:“喲?兩位美女,跟這兒呢?”

錄音小妹看都不看他,繼續喝酒。丫頭問:“姐,他是誰啊?”

“狗皮膏藥!”

邵胖子笑眯眯地拿著啤酒過來,他坐下:“怎麽?喝伏特加?真是烈酒烈女啊!敢問這位是……”

“邵胖子,我警告你,這是我表妹!你少跟這兒打主意!”

邵胖子笑:“我打什麽主意啊?這不是剛認識嗎?表妹,芳齡幾何啊?”

丫頭看看他,拽錄音小妹:“姐,咱回去吧?好嗎?”

“沒事,你先回去吧,我再坐會兒。”

“那我先走了?萬一我媽起來發現我偷跑出來了,我可慘了。”

“嗯,去吧!到了給我短信。”

“嗯!”丫頭掉頭走了。

邵胖子笑眯眯地說:“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個可人的妹子啊!怎麽不當演員啊?資料給我一份吧?”

“別做夢了,她才不當演員呢!我這個表妹家裏得有好幾個億,人不好這口!”

“豪門乖乖女啊?那我更得認識認識了。”

“你啊,也就跟那兒騙騙剛來的小北漂吧!”

“得得得得,來來來,喝酒喝酒!咱倆還沒怎麽喝過呢!”

“你行嗎?”

“行不行,試試看啊?”

錄音小妹舉起杯子,兩人喝酒。

5

丫頭家別墅門口,小莊的破車在等待。丫頭背後藏著個米老鼠笑盈盈地走過來,她跑到小莊跟前,拉下自己的墨鏡笑著。

小莊發動汽車:“去哪兒?”

丫頭整好墨鏡:“嗯——那你喜歡去哪兒?”

“我喜歡上山……當狼!”

丫頭抱著米老鼠笑:“好!那我就跟你上山,當狼!”

盤山公路上,長長的一列軍車車隊在路邊停靠。花花綠綠的切諾基開過來。戴著80鋼盔背著81自動步槍的戰士們穿著迷彩服和膠鞋看著小莊車的經過。

小莊的眼一下子瞪大了。

6

西南邊境地區公路上,邊防武警的車隊在路邊停著,浩浩****的車隊一眼望不到邊。四輛白色的陸地巡洋艦擦著車隊過去。車上的人都穿著便裝。

“現在就動手?”小莊看著窗外的戰士們,一邊開車一邊問。

“不是。”耿繼輝在旁邊看著地圖,“這是前期準備,邊防武警部隊在以野營拉練演習為名義,不斷從駐地開出再拉回。野營拉練的距離或長或短,沒有規律。”

強子笑:“三個月不斷地野營拉練,毒梟們再有警惕心,也會被武警部隊頻繁的拉練磨沒了。”

說話間,四輛陸地巡洋艦來到一處岔口,他們分成兩隊,一隊是孤狼特別突擊隊,另一隊是眼鏡蛇特別突擊隊,他們分別開向不同的方向,去執行代號為“叢林狼”的行動。夜色下,車牌已經換成了邊防武警牌照的陸地巡洋艦駛來,停在武警邊防派出所的門口,哨兵看了一眼,揮手放行。

陸地巡洋艦開進院裏,熄滅車燈。

所長迎過來,敬禮:“森林狼是嗎?你們來了?飯菜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耿繼輝下車,敬禮,跟所長握手:“所長,客套話就沒時間多說了,給我們一個房間換裝,我們就在那兒吃飯。我們連夜就要出發,明天天亮以前要運動到指定位置。”

“跟我來。”

大家紛紛下車,拿背囊取槍袋,跟著所長往屋裏走。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換裝、化裝、吃飯、檢查裝備。再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成了年輕而彪悍的戰士。

六個人目不斜視,提著自己的武器裝備,背著沉重的背囊飛奔出來,奔向大門。

哨兵舉手敬禮。孤狼B組沒有還禮,就徑直跑出大門,消失在對麵的熱帶樹林中。

小莊戴著單兵夜視儀在尖兵位置,後麵的隊員們同樣戴著單兵夜視儀,陸續跟進。

一夜跋山涉水,他們終於在清晨到達指定位置。

小莊鑽出叢林,趴在山頭上拿起望遠鏡觀察,鏡頭裏,是一個破敗的山寨,沒有炊煙。

隊員們陸續鑽出叢林,無聲臥倒。

“有什麽發現?”耿繼輝拿起望遠鏡,一邊看一邊問。

小莊看著:“看不見人煙,像一個鬼寨子。”

“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死亡山寨?”鄧振華說。

史大凡也很緊張:“這裏可真的有點不對勁兒。”

強子拿出GPS仔細看看:“這是我們境內的寨子,距離邊境隻有1公裏。”

老炮拿著望遠鏡在尋找:“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耿繼輝想了想,說:“我們進寨!戴上國旗。不要讓老百姓發生誤會,我們不是販毒武裝。”

隊員們從自己的兜裏取出紅色的五星紅旗臂章,粘貼在自己的左臂上。

“提高警惕,我們說不準會遇到什麽人。狙擊組留在這裏擔任火力掩護,注意周圍的動靜,別讓人抹了脖子。我們出發。”

小莊戴著八一軍徽的黑色貝雷帽,滿臉滿身迷彩,手持56-1衝鋒槍,背著大背囊慢慢走入山寨。他左臂的五星紅旗臂章非常顯眼。走在後麵一側的老炮也是同樣裝束,抱著一挺95輕機槍,還背著一把56-1衝鋒槍。再往後一點,是手持56-1衝鋒槍的耿繼輝和手持霰彈槍的強子。

他們拉開距離,慢慢走入山寨。

一個人影閃過。小莊的衝鋒槍一下子舉起來。

“不要開槍!”耿繼輝喊。

一個小孩光著腳跑過。小莊壓下槍口,四個人閃身到角落臥倒展開防禦火線。耿繼輝打個呼哨,伸手一指。小莊起身把衝鋒槍甩到身後,快速追趕過去。

前麵的小孩子抱著一條小狗不斷在跑。小莊縱身追趕,伸手去抓那個小孩子。

耿繼輝在後麵高喊:“老鄉——我們是解放軍——不要跑——”

一幢竹樓裏,一支破舊的56半慢慢舉起來。槍栓嘩啦拉開了,子彈上膛。準星缺口穩穩地對準了伸手去抓孩子的小莊。

小莊抓住了小男孩。小男孩把小狗丟到地上,喊了一句什麽,小狗拔腿就跑,嗖嗖沒影了。

小莊剛要說話,槍聲響了。小莊把小男孩壓在身下臥倒,拿起衝鋒槍上膛。

後麵的老炮和強子已經瞄準了槍響的方向。耿繼輝揮舞雙手高喊著:“不要射擊!”

小莊保護著小男孩,食指慢慢鬆開扳機,他對著耳麥:“森林狼,我現在直接暴露在槍口下麵!完畢。”

耿繼輝的聲音傳來:“不要射擊!他沒想殺你!完畢。”

山頭上。鄧振華抱著狙擊槍瞄準著:“我鎖定目標了!他在出門……該死的,是個女的!該死的,好像見過!該死的,是……”

“夏參謀……”舉著激光測距儀的史大凡愣住了。

山寨裏,小莊還趴著,他左臂摟著小男孩,右手舉著衝鋒槍,時刻準備射擊。

夏嵐穿著少數民族的服裝,提著56半走出來:“幸虧你戴了國旗,否則我一槍就打在你的腦袋上了。”

小莊長出一口氣:“紅打紅,是悲劇……”

夏嵐看他一眼,又看看身後的三個戰士:“你們是解放軍?怎麽到這裏來了?”

正在慢慢起身的耿繼輝反應過來:“你好,老鄉。我們是解放軍,進行野外生存訓練,路過這裏。”

小莊也慢慢起身,鬆開了小男孩。小男孩一下跑到夏嵐的身後躲藏起來,恐懼地看著小莊。

大家都關上保險。

夏嵐笑笑:“真的是解放軍啊——”她對著周圍高喊了句話,瞬間,山寨的門窗開了,很多人出來,湧向他們。

夏嵐笑:“你們好,解放軍同誌!我是新來的小學老師,我叫夏嵐!”

耿繼輝也笑笑:“你好,我姓耿——你叫我小耿就可以了。”

山民們帶著善意的笑容,湧過來拉著戰士們的手問寒問暖,可是他們的話隊員們一句都聽不懂。夏嵐笑著跟山民們說著什麽,大家哈哈大笑。

小莊看著夏嵐:“你跟他們說什麽?”

“我說,跟熊一樣在林子裏橫衝直撞,發出聲響的原來是解放軍的偵察兵!”夏嵐笑笑,“你們不用不好意思,他們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的山民。他們可以感覺到山的呼吸聲,而你們不屬於這片山。”

隊員們立即放鬆了許多。

山頭上。鄧振華目瞪口呆:“該死的,我們應該給她頒發個狼牙電影節的小金狼!太能演了,簡直就是中國武警影後啊!”

史大凡嘿嘿笑:“小金狼太小了,心不誠,你的夢中情人——該送一個金鴕鳥!”

鄧振華震驚地看他:“衛生員!難道你不知道,我已經破產了嗎?”

史大凡嘿嘿笑著,收起儀器,起身。

山寨裏,山民們還在圍著四個戰士噓寒問暖。夏嵐笑:“你們不會說當地話?”

耿繼輝看著她:“不會。”

“你們還不如山民,他們有不少人懂普通話。這裏跟境外通婚很正常,所以有些人會說幾種語言。”

耿繼輝點點頭:“這是我們訓練的失誤,以後我們會改正。我想見見這裏管事的,你帶我們去?”

“好,跟我來。”

耿繼輝背好武器,跟著夏嵐走了。

強子帶著笑容,眼睛很銳利地站在高處警戒。老炮跟山民在用手胡亂比畫著什麽,都是哈哈大笑。

小莊看著那個重新抱著小狗的小男孩,蹲下笑:“你叫什麽?”

小男孩看著他不說話。

小莊拿出一包幹糧打開,取出裏麵的牛肉遞給小狗,小狗馬上開始吃,吃得很貪婪。小莊摸摸小狗,起身笑:“很可愛。”

小男孩抬頭:“我叫大寶。”

“你會說普通話?”

“我媽媽是漢族。”

小莊摸摸小狗:“他呢?”

“小寶。”

小莊笑笑,又遞給小狗一塊牛肉。

鄧振華拿著狙擊步槍,跟史大凡走過來:“我說什麽來著?衛生員,這裏到處都是善良的老鄉!”

史大凡抽抽鼻子。

“你在聞什麽?難道你是狗嗎?”

“鴉片。”

“現在真的還有人抽鴉片嗎?金三角不是出產海洛因嗎?”

史大凡搖頭:“這是鴉片——在山上聞到,味道不大。在這裏聞到——在燒鴉片,不是抽大煙。”

“林則徐是用的石灰池,這是直接焚燒。”史大凡四處看著,遠處,一股煙在升騰。

“找到了,那裏在燒鴉片。”

鄧振華拿起望遠鏡:“鴉片戰爭……又爆發了。”

“因為毒品而爆發的戰爭,從毒品誕生那一天起就沒有結束過。”史大凡也拿著望遠鏡看著。

煙霧在嫋嫋升騰。

7

山路上,夏嵐在前麵帶路,耿繼輝跟著,他下意識地握住了槍柄,食指放在扳機護圈外隨時準備擊發。

夏嵐笑笑:“你不用那麽緊張,這裏白天不會出現敵情。”

耿繼輝看看她:“你來這裏多久了?”

“半個月了,你們也是‘叢林狼’偵察行動?”

“對,沒想到你在這兒。”

夏嵐爬上山腰,回頭指著山寨和群山:“這裏是239界碑入境的必經之路,這條販毒馬幫的秘密走廊已經延續了十多年了。這個寨子叫朗德,朗在苗語中是‘下遊’的意思。”

“這裏有河嗎?”

“德就是那條河的名字,不過現在幹涸了,成了河床。寨子吃水很困難,需要從山那邊往這邊背,來去需要一天。朗德距離最近的縣城有一百多公裏,距離公路有七十多公裏,周圍都是原始森林,隻能走馬幫,過不了機動車輛。我來這裏,就是想摸清楚朗德走廊的販毒武裝活動規律。”

“販毒武裝有規律嗎?”

“幾乎每個月都有一到兩次,或大或小。毒品的類型根據武裝派別的不同而有所不同。有的是四號海洛因,有的是半成品黃砒,有的直接就是鴉片膏。朗德本來是個美麗的山寨,自從這條毒品走廊建立以來,就深受其害。很多家庭支離破碎,非常淒慘。加上缺醫少藥,交通不便,經濟落後,十幾年下來,就成了你們現在看見的朗德。”

耿繼輝拿起望遠鏡,看著四周的群山,他的視線停在一個山頭:“那裏打過仗?”

“前天夜裏,這裏的獵人們伏擊了一隊販毒武裝。他們繳獲了鴉片,在那裏焚燒。”

“這樣很危險,他們會報複的!”

“是啊,我也在擔心。”

“是你組織的?”

“不是,我也是戰鬥開始後才知道的。是他們自發組織的,這裏的老百姓被毒品折磨得太苦了。”

耿繼輝看著那股煙:“現在大規模剿毒行動還沒開始,部隊上山會暴露行動目的,你隻有安排山民迅速轉移到縣城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座大山裏,能夠感覺到大山的呼吸聲。他們不會走的。”

耿繼輝一臉沉重。

“部隊不能上山,他們不能下山——現在你們來了!”夏嵐看看他,“留下保護他們吧!”

“我接到的命令是進行長途滲透,戰略偵察。”

“我相信你們的底線不止這些,對嗎?”

耿繼輝笑笑:“果然不愧是情報參謀,但是我還是需要跟狼頭匯報。你知道我們都叫你什麽?”

“帕夫利琴科二世。”耿繼輝繼續往山上走。

“帕夫利琴科二世?什麽意思?”

“蘇聯衛國戰爭的女狙擊手柳德米拉•米哈伊爾洛夫娜•帕夫利琴科,蘇聯英雄,在奧德薩和塞瓦斯托波爾保衛戰中擊斃309個希特勒匪徒。”

夏嵐笑:“天啊!我有那麽厲害嗎?”

耿繼輝笑笑:“這——你要問問傘兵!”

“問他幹嗎?”

“因為他對女狙擊手的研究最多。”

夏嵐想想:“難道他想做女狙擊手嗎?要是有這個願望,我可以一刀成全他!”

耿繼輝忍不住,哈哈大笑。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向著濃煙升起的地方走去。

濃煙是從一個山窩裏升起的。山窩裏,十幾個獵手麵色凝重地背著獵槍或56半,站在一個火坑邊,坑裏在燃燒,這是濃煙騰起的根源。

白發族長站在三具蒙著白布的獵手遺體旁,他拿著酒杯,用手指蘸酒灑在遺體上,嘴裏念念有詞。

夏嵐帶著耿繼輝走過來:“那是族長,那些是前天晚上犧牲的獵人。”

耿繼輝摘下黑色貝雷帽。

族長看著他們,夏嵐說著什麽,族長點點頭,也說著什麽。

夏嵐翻譯:“他說,歡迎解放軍。隻是現在寨子太窮了,沒有什麽可以招待解放軍的。他們馬上組織人上山打獵,還有一些水酒……”

耿繼輝說:“告訴族長不用麻煩,我們本來就是來野外生存的。我們知道了戰鬥,我們希望可以提供一些幫助。”

夏嵐對族長說了一會兒,又轉對耿繼輝翻譯:“那就太感謝解放軍了,我們聽從解放軍的指揮,把那些豺狼殺光。”

“我們是並肩作戰,在山裏我們都是新獵人。”

夏嵐翻譯過去,族長高聲對獵手們說,獵手們看著耿繼輝,舉起手裏的武器叫喊著。

“他們說——報仇!報仇!報仇!”

耿繼輝看著這些淳樸的獵人們,沒有說話。

夏嵐看看他:“你們會打跑他們的,對嗎?”

耿繼輝想了想:“我們不可能在這兒駐紮一輩子,以後還是需要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還是要組織人民戰爭,山寨有民兵嗎?”

“有民兵排,不過很多年沒有訓練了,等於沒有。但是這些獵人的槍法很好,他們也熟悉地形。”

耿繼輝點點頭:“要想保護自己的家園,需要依靠的還是他們。”他看那些獵人,獵人們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分外肅穆。

8

戰士們跟山民們已打成一片,山寨裏跟開聯歡會似的,史大凡在給孩子們表演魔術,逗得孩子們哈哈大笑。

族長跟獵人們走過來,耿繼輝急匆匆地走在前麵:“好了B組,現在不是軍民聯誼時間。我們需要開個會,強子——準備電台,我們要和狼頭通話。我們到那邊去找個安靜的地方,50米內不能有人!走吧!”

隊員們提起武器背上背囊起身,孩子們嘻嘻哈哈跟著。夏嵐說了句什麽,他們就停住了。

幾人來到山林裏,在一棵樹下坐下。

耿繼輝先介紹了山寨的情況,然後掃視大家:“我們要留下幾天,幫他們打完這一仗。”

小莊想了想,說:“我們對付那些販毒武裝倒是沒問題,問題是我們走了以後呢?”

老炮說:“我大概看了一下,村裏麵的青壯年很少,主要是婦孺。如果販毒武裝采取更殘忍的報複,他們可就慘了。”

強子說:“除非我們主動出擊,直接端了他們的老窩。”

耿繼輝苦笑:“別做夢了,我們不能越界作戰。說點現實的,傘兵,你,有什麽看法?”

鄧振華還在伸著脖子往回看,聽見叫聲趕緊回頭:“我認為,我們應該留下……”

史大凡嘿嘿笑:“就算我們人走了,鴕鳥的魂還在朗德。”

兵們哄笑。耿繼輝也笑了:“衛生員,你說呢?”

史大凡嘿嘿笑:“難道小悟空麵對戰鬥會逃命嗎?”

耿繼輝點點頭:“第一個問題解決了。第二個問題,我們怎麽打這一仗?西伯利亞狼?”

“不能打擊潰戰,要打殲滅戰!一次給他們打疼,有來無回!他們的有生力量被殲滅在這兒,就會慎重考慮再來是不是值得。”

“我們需要大量的地雷和炸藥。”老炮說。

強子說:“他們白天不敢出動,隻能在夜裏。夜戰我們有優勢,夜視儀、狙擊步槍、地雷、手雷這些我們都有,還可以申請空投彈藥。我們的武器可以安裝消音器,他們找不到我們射擊的位置,等於白挨打。”

鄧振華也說:“我要我的戰略狙擊步槍!讓他們給我空投下來,還有充足的戰略子彈!另外,給我空投一些戰略食品,活雞什麽的,野戰幹糧的防腐劑要吃反胃了。”

史大凡嘿嘿笑:“要不要給你空投一頭牛下來?”

鄧振華震驚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我的戰略性想法?”

耿繼輝笑笑:“第三個問題,我們走了以後呢?朗德如何麵對未來?”

耿繼輝接著說:“我們不能常駐在這裏,這是肯定的。綿延數千公裏的西南邊境線,有無數的朗德山寨,指望邊防武警能駐紮在每個山寨也是不可能的。我們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人民戰爭——幫助朗德重建民兵排,訓練他們,教會他們如何打仗!同時我們也學習他們山地叢林狩獵的經驗,補充我們自己的知識。”

隊員們靜靜看著他。

“特種部隊就這麽點兒人,我們做不到全麵布控。但是我們可以發揮我們的長處,訓練和組織民兵,打一場新時期的人民戰爭!我相信,今天有一個朗德,明天就有無數個朗德!隻要這場人民戰爭組織起來,金三角的毒梟們會更不好過!真正的力量蘊藏在人民中!不管毒梟從哪裏進來,我們要讓他們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今天,我們就把我們所學的用在這裏!朗德毒品走廊,從今天開始就是過去時!”

幾人興奮地走出樹林,族長還在那兒站著,夏嵐在跟他說著什麽。他們周圍都是山民。

耿繼輝帶著B組走過去,鄧振華抱著狙擊步槍看著夏嵐。

史大凡嘿嘿笑:“預謀怎麽娶回家呢?”

“衛生員,難道我瘋了嗎?娶她回家,她用各種語言變著法兒罵我都是白罵!聽不懂!”

“那你色眯眯地看著她幹嗎?”

“難道你不知道一句話——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嗎?”

“還行,比我想得聰明。你有自知之明!”

鄧振華深情地看著夏嵐:“難道傘兵——不能征服她嗎?”

史大凡嘿嘿笑著,跟隊員們走過去。

夏嵐看著走過來的耿繼輝說:“族長說——你們可以挑選任何人參加民兵排,交給你們指揮和訓練。”

“我們隻提供訓練,並且指揮民兵排打好第一仗。以後還得靠他們自己,關鍵是民兵排的訓練不能鬆懈。隻要民兵排能夠保持戰鬥力,販毒武裝不敢從這裏過。”

夏嵐翻譯過去。族長點頭,說著什麽。

“他說他明白了,從此以後朗德民兵排就是保護家園的戰神。”

耿繼輝點點頭:“現在,我希望他能夠提供民兵,最好是有叢林狩獵經驗的獵手。不要小孩子,不要……婦女。”

夏嵐看了他一眼,還是翻譯過去。

耿繼輝無奈地笑了笑:“你知道,不是每個女人都能變成傘兵心目當中的帕夫利琴科二世。”

隊員們一陣哄笑。鄧振華震驚地說:“難道隻是我一個人這樣認為嗎?難道你們沒有討論過嗎?你——小莊,你——老炮,你——強子,還有你——衛生員!甚至你——小耿,雖然你是組長,但是——難道你們沒有討論過帕夫利琴科二世嗎?沒有討論過中國武警影後嗎?”

史大凡嘿嘿笑:“真是手足啊,關鍵時刻把我們都出賣了!”

夏嵐回頭瞪著他們。鄧振華尷尬地說:“我是說……你引起大家的關注,這是好事……說明你美麗動人……”

隊員們撲哧撲哧地樂了。夏嵐哭笑不得:“行了!現在談正經事,族長說馬上就會出來一個民兵排,讓你們組織訓練。”

耿繼輝點點頭:“強子!”

“到!”

“我們列出一個單子,準備空投。你去做這個事情,根據我們的防禦計劃和補給計劃。空投地點就在幹涸的河**。”

“是!”強子轉身跑了。

鄧振華跟上他:“等等,我要跟你談談,關於空投戰略食品的事……”

“傘兵!”

鄧振華轉身:“到!”

“你組織射擊訓練!”

“是……”

民兵們走出人群,站成一列。

鄧振華看看夏嵐,又看耿繼輝:“森林狼,我需要一個翻譯!”

夏嵐沒等耿繼輝發話,就喊:“大寶!”

大寶抱著小寶跑過來,看著夏嵐。

“你去給他當翻譯。”

大寶抱著狗跑過去,眨巴眨巴眼看傘兵:“我的普通話說得很好的。”

小寶汪一聲,差點咬到鄧振華的手指頭。鄧振華嚇了一跳,縮回手來:“認生啊?”

大寶笑了:“小寶隻咬色狼,你是色狼。”

隊員們哈哈地樂,夏嵐也忍俊不禁。鄧振華站起來,指著弟兄們:“是誰?這是誰幹的?誰教小孩子學壞的?我要把他的嘴縫上——”

夏嵐笑著,看他:“我,怎麽了?”

鄧振華馬上改嘴:“沒事沒事,我是說,大寶是個好孩子。”

隊員們索性哈哈大笑。耿繼輝笑了一會兒,打住:“好了好了,大家分頭行動吧。”

9

民兵排武器庫,老炮和一個獵人咣當把門打開,立即飛起一片塵土。兩人進去,打開箱子,箱子裏都是遍布塵土的56半。

兩人把武器一箱箱地搬到門口。

鄧振華和強子蹲在門口擦槍。強子拿起一把鏽跡斑斑的56半檢查,熟練分解:“這槍得有十多年沒擦過了。”

鄧振華擦拭著零件:“狙擊手,難道就是來擦老槍的嗎?”

強子笑:“不擦老槍,你想擦什麽?”

“有門老炮擦擦也行啊!”

老炮又抱出來一個彈藥箱:“老炮在這兒!擦吧!”

鄧振華嚇了一跳:“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老炮把彈藥箱放下:“沒說錯,擦吧——老炮!”

鄧振華伸著脖子看了一眼,驚呆了,彈藥箱裏,是一堆60迫擊炮的零件。

強子拿起炮筒看看:“不知道還能不能打,有炮彈嗎?”

老炮搖頭:“沒有,等空投給養吧。”

史大凡坐在一邊,給排隊看病的山民們把脈,夏嵐在旁邊翻譯。史大凡用聽診器聽聽小孩的心髒,憂心忡忡地說:“我們沒有足夠的藥,我現在隻能先給小孩子看病。靠空投藥物不是辦法,解決得了一時,解決不了一世。”

“你不是中醫世家嗎?”夏嵐說。

“但我沒中藥啊?”

夏嵐指著群山:“你沒看見嗎?”

史大凡嘿嘿笑:“跟你比,我的腦容量也就比鴕鳥大一點了。我列個單子,你組織大家去采藥吧。”

草地上,一排民兵姿勢各異地拿著56半,鄧振華拿著一杆56半在做示範。大寶抱著狗在做翻譯。B組隊員們站在邊上抱著武器嘻嘻哈哈地看熱鬧。

民兵們笑得前仰後合。大寶笑道:“他們說——隻有見到長輩才下跪。”

“這樣打得更穩知道不知道?你們看,那邊樹上的一隻鳥——”

民兵們瞪眼看去,樹上停著兩隻鳥,鄧振華作跪姿,上膛射擊。砰!一隻鳥落下。“打得就很穩了!明白嗎?”

民兵們笑著,搖頭擺手。

“難道你們能打準那隻鳥嗎?”

大寶笑:“他們說你的槍法很臭!”

一旁看著的隊員們哈哈大笑。

鄧振華震驚地說:“難道他們不知道我是狙擊手嗎?難道他們的槍法比我還要強嗎?”

鄧振華指了指一個獵人:“那你——來打給我看看!”

那個民兵指著自己的鼻子,看看不是別人,出來了。鄧振華遞給他一發子彈:“打吧,我看看你的槍法!”

民兵笨拙地上膛,姿勢難看地舉起56半朝向半空,空中飛著一隻鳥。砰!民兵扣動扳機,那隻鳥掉下來,落在草地上。

鄧振華目瞪口呆。隊員們笑得快要跳起來了。打掉飛鳥的民兵憨笑著看鄧振華,顯得很不好意思。

鄧振華尷尬地舉起右手大拇指:“好槍法……”

隊員們在旁邊哈哈大笑。耿繼輝停住笑:“好了!讓老傘在這兒輔導獵手打槍吧——我們去做別的工作!人民戰爭——開始了!”

10

山間小道。老炮拿著一張手繪的防禦地圖,用手語示意著。一個老人看看,點頭。

老炮蹲下,看著陷阱。一個山民把削尖的竹子插進去。老炮點點頭,伸出大拇指。

在他周圍,山民們在挖著陷阱,下著野獸套子。

屋子裏,耿繼輝在黑板上用粉筆畫著地道的示意圖,用手比畫著深度和大小。夏嵐在旁邊翻譯。山民們和孩子們點頭。

夥房裏,史大凡在熬藥,旁邊的婦女們在弄藥材。

叢林駐地。強子拿著補給計劃在發報。鄧振華氣喘籲籲跑過來:“你在幹什麽?”

強子手下沒停:“給狼頭發報,這是我們需要的空投物資。你不是在輔導射擊訓練嗎?”

“我讓他們練習瞄靶……對了,森林狼好像找你?”

“他沒呼叫我啊?”

“他就在山下,讓我順便上來說一聲。”

強子起身:“那我下去看看。”

鄧振華大喜過望,拿過那張計劃在上麵迅速寫著什麽。他寫完就跑,一臉興奮。

不一會兒,強子一臉疑惑地上來:“沒人啊?”他想都沒想,蹲下繼續看著單子發報。

山寨中心,一根嶄新的木旗杆剛剛立起來。小莊從背囊裏拿出疊好的國旗。嘩——他一下子打開,鮮豔的五星紅旗隨風飄揚。

夏嵐站在他旁邊,四周是肅立的山民。小莊開始升旗。

山民們一起高聲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鑄成我們新的長城……”

五星紅旗在山寨冉冉升起,到了頂部,隨風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