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

公路。老炮和小莊扮成遠足的徒步旅行家在前進,他們都穿著旅遊鞋,背著沉重的外軍背囊,戴著民用的奔尼帽和墨鏡,身上還挎著相機之類的東西。

老炮看著不時掠過的藍軍軍車說:“我覺得懸,咱們這麽走,過不了任何一個檢查站。”

小莊喘了口氣:“山裏更不能走,他們有防步兵雷達。藍軍看來是來真的了,那個貓頭大隊不是紙糊的。看起來不好對付!”

老炮看著前麵:“前麵的車怎麽了?”

小莊抬眼看去。路邊停著一輛雲南牌照的路虎發現3,車前蓋開著。

“過去看看。”他說。

他們走到那輛路虎發現3的車頭,一個女孩在修車,旁邊站著一個戴著眼鏡、手足無措的小白臉:“這可怎麽辦好啊?早就跟你說不能自己開車出來,你非不聽……”

女孩抬眼:“閉嘴!”

小白臉不敢吭聲了。

老炮笑:“女人修車,男人看著?”

小白臉瞪他:“有你們什麽事兒啊?”

小莊看看發動機:“我們幫你看看?”

玲玲看他們倆:“你們會修車嗎?”

“我們倆開過修車鋪。”

“路虎修過?”

老炮笑著解開背囊放在地上:“專修路虎——來吧,讓我們看看。”

小白臉焦急道:“不能給他們看!”

小莊瞪著他:“你怎麽那麽多廢話啊?愛看不看,我們走!”

玲玲趕緊拉住小莊:“幫幫忙,我不會修車。”

小莊看看玲玲,又看看老炮。老炮笑笑:“你是頭兒。”

玲玲央求著:“幫幫忙吧。”

小莊苦笑一下,解開背囊:“來吧,老炮!我修車,你看著東西。”

玲玲說:“東西放車上吧,丟不了!”

小莊看看老炮,笑笑:“那就放車上吧!”

兩人把背囊放到車上,輪胎明顯地沉了一下。

小莊跟老炮走到車頭前。老炮一貓腰鑽到車下檢查去了。小莊檢查著發動機:“開路虎車自駕遊?不合算,開這個還不如開個普通的切諾基呢!好歹到哪兒都能修。我看看是什麽故障,要是配件壞了,那我們也沒辦法了,這車就隻能拖回去了!”

藍軍的車輛不時擦肩而過,沒有軍人注意這輛壞了的路虎車。

軍隊加油站。藍軍軍車和坦克正在加油,響著勁爆音樂的陸地巡洋艦開進來。士兵們好奇地看著。

耿繼輝下車摘下墨鏡:“97號加滿!”

戰士說:“這是軍隊加油站。”

耿繼輝說:“我們出錢行不行?”

戰士說:“出錢也不行!這是部隊規定,往前走15公裏,就是地方的加油站了!”

強子下車:“廁所在哪兒?我憋不住了!”

戰士往後一指:“在後邊!”

“我上個廁所成吧?”

戰士笑:“去吧去吧!不許抽煙啊!”

強子拿起車裏的一盒紙巾飛奔向廁所。

戰士說:“你把車往邊上挪挪,後麵坦克要加油!”

耿繼輝上車,把車開到加油站邊上的油罐旁停下。他下車,四處打量著。然後蹲下係鞋帶,右手把定時炸彈貼在油罐的下麵。

加油站後。強子跑過來,蹲下,打開紙巾的盒子。他把裏麵的炸藥塊拿出來,跟雷管結合,貼在牆上。

定時器開始走字,3分鍾。

他笑笑,起身跑出去。

他衝耿繼輝笑笑:“好了!走吧!”

兩人上車,迅速離開。身後,加油站開始升騰一片黃煙。

山路。小莊在司機位置發動汽車。發動機順暢地轉動起來。玲玲高興地喊:“太棒了!太棒了!”

小白臉在旁邊看著小莊:“行了行了!下來吧!”

玲玲瞪他一眼:“你幹什麽?人家幫了我!”

“讓他們再把車開跑了!”

“你這個人什麽素質啊!滾一邊去!”

老炮爬出來:“好了,油路堵塞,汽油的問題。”

小莊下車:“好了,幫你修好了!我們也該走了!”

玲玲看著他們:“你們還要步行啊?這天都要黑了!”

小白臉拉玲玲:“走走走!咱們趕緊走吧,天要黑了!”

玲玲甩開他:“誰跟你咱們的?你滾一邊去!”

老炮笑:“姑娘,幹嗎跟你對象這樣?”

“就是,我是你未婚夫……”

“滾!誰跟你結婚啊?”

“你爸不是說……”

“那你嫁給我爸去啊?別煩我!你們倆——上車!我帶你們去縣城!”

“你你你……”小白臉在一旁急得說不出話了。

玲玲瞪著他:“我告訴你啊,你少煩我!我跟你沒關係!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要是心情好,帶你去縣城,讓你買張車票滾蛋!我要是心情不好,就把你留下喂狼!”

老炮明白過來了:“敢情是強扭的瓜啊?後生,不甜!別勉強了!”

“有他媽的你什麽事兒?”小白臉對老炮很有脾氣。

小莊一把抓過他:“我告訴你啊!他是我班長,是我大哥!你再敢對他不客氣,我就對你不客氣!明白沒有?”

小白臉膽戰心驚:“明白,明白……”

小莊鬆開他:“學聰明點。”說完就拿背囊。玲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幹嗎你?我帶你們不好嗎?”

“不合適,你那未婚夫會吃醋的。”

玲玲急了,一把奪過他的背囊關上車門:“走!我說帶你們走,就要帶你們走!我說了算!”

小莊看看老炮,老炮也看看小莊。兩人苦笑一下。

玲玲拉著小莊到副駕駛位置上:“上車!”

小莊隻好上車了。老炮也上車,小白臉還傻在那兒。老炮回頭:“後生,再不上車,這山裏可有狼啊!”

小白臉急忙上車。

玲玲一邊開車,一邊問:“你們是幹什麽的?真的是修車的?”

小莊看著外麵,笑笑:“對啊。”

“你叫什麽?”

“小莊……你呢?”

“我叫馬玲,你叫我玲玲就可以了!”

小莊笑笑:“玲玲?你是幹什麽的?”

“我?大學剛畢業,我爸說讓我出國留學!我閑著沒事,就出來玩兒玩兒!”

玲玲打開音樂。音樂伴著他們一路奔向縣城。

縣城外,是藍軍的檢查哨。路虎停下,哨兵看看裏麵,開車的是女孩,後麵還有個眼鏡,就揮揮手:“走吧!”

車子在城裏最好的酒店門口停了下來。

四個人都下車。玲玲看著小莊:“你們去哪兒?”

小莊笑:“我們去找個小旅館住下就可以了。”

“那你們能休息好嗎?”

“習慣了,野地都能睡。”

“等等!”

正在拿背囊的二人回頭,玲玲不由分說抓住小莊跟老炮:“今天晚上你們就住這兒了!怎麽也得休息好啊,背著那麽沉的東西走路!”

兩人苦笑,跟著玲玲進去了。

2

房間裏,小莊在收拾自己的背囊。

門鈴響。小莊拔出手槍貼在門邊:“誰?”

“我。”是老炮。

小莊開門,老炮背著挎包進來,小莊將門關上。

老炮拿出地圖:“今天晚上我們動手,搞掉這個物流中心。”

小莊點點頭:“他們想不到我們滲透到縣城了,我們完事怎麽出去?”

“隻有搶他們的車了。”

“不,我們再回到這裏。”

老炮看他:“你瘋了?”

“我剛才看了一下介紹,這裏是縣城最高檔的酒店。雖然是軍事演習,但是軍隊輕易不敢破壞地方正常秩序,他們不會搜查這裏,我們躲在這裏,然後再跟著這輛路虎出去。”

小莊看著地圖,在上麵畫著:“我們從這裏進入——然後是這裏,炸彈安在這裏……”

另一個包間。玲玲穿著幹淨的衣服,擦著頭發走出浴室。門鈴響。

“誰啊?”

“我……”是小白臉,“我就跟你說幾句話……”

玲玲煩躁地開門:“就在門口說吧!”

小白臉看著玲玲,嬉皮笑臉地說:“玲玲……我能進去說嗎?”

玲玲無奈地側了側身,小白臉進去,關上門。

“我跟你說,那倆絕對不是善人!”

“是不是有個男的幫我,你就覺得不是好人?”

“我不跟你開玩笑!跟我坐一塊兒的男的,腰上有槍!絕對的,我的感覺錯不了!”

“有就有吧,跟我又沒關係!”

“江湖上的人倒也罷了,萬一是警察呢?”

“就真的是警察怎麽了?我幹什麽了?我殺人了,還是放火了?我賣了一克海洛因了嗎?還是我賣了一顆子彈了?跟我又有什麽關係啊?少拿這些事兒來煩我!滾——”

小莊的房間裏,兩人還在商量。門鈴響,兩人一起拔出手槍。小莊貼在門邊:“誰啊?”

“我。”是玲玲。

小莊跟老炮對視一眼,收回手槍關上保險。小莊開門:“怎麽了?”

玲玲笑:“我能進來嗎?”

小莊讓開,玲玲進來。老炮在把地圖往挎包放:“還沒睡呢?”

玲玲笑笑:“你們也沒睡呢?我想跟他單獨談談,行嗎?”

老炮看看小莊,笑:“行,當然行!我回去了啊!都早點休息!”他出去了。

小莊關上門,看看玲玲:“怎麽了?”

玲玲站在小莊麵前,突然伸手摸小莊的腰。小莊一把抓住她的手,但是玲玲已經摸到了他衣服下的手槍。她很坦然地看著小莊:“誰派你來的?”

小莊把她的手掰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玲玲看著他的眼:“告訴我,你說的是實話。”

小莊很坦然:“我說的是實話!我不是警察,我也不是什麽人派來的!我壓根兒就不知道你是誰!”

玲玲點點頭:“你的眼睛沒有撒謊!我相信你!”

小莊看著她:“聽著!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是什麽警察,我要做的事情,跟你半點關係都沒有。現在,你都明白了?”

玲玲點點頭:“我明白了。”

“好,事情都搞清楚了。我也該走了,我也有事要做。”

玲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兒?”

“你以為我真的是遊山玩水啊?我有事要做啊,小姐!”

“你們是單幹的?”

小莊看著她:“什麽意思?”

“你聽我說!你們如果是單幹戶,我可以幫你們找到更好的活兒!真的,用不著這樣辛苦!我爸和我哥那邊都缺人手,他們會給你很多錢!而且不用這麽辛苦,真的!”

小莊的眉頭更緊了:“你爸是幹嗎的?”

“用警察的話說……毒梟。”

小莊一下子閃開了,玲玲苦笑:“你那樣看著我幹嗎?”

小莊盯著玲玲:“你也是?”

“我沒有,我從來不參與,我爸也不讓我參與。”

小莊倒吸一口冷氣:“這事兒有點亂!我跟你說……”

玲玲看著他:“你說啊?”

“沒什麽!咱們不是一路人,就當不認識!我還有事要做,告辭了!”他提起背囊要走。玲玲一把抓住他:“你不能走!”

“為什麽?”

玲玲突然流下了眼淚:“你幫幫我……你要多少錢?”

“我能幫你什麽啊?你別拉著我!”

“你幫我殺了他吧……”

小莊嚇了一跳:“殺誰?”

“纏著我的那個人,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小莊看著她:“你不是說你什麽都沒幹過嗎?”

“是啊。”

“我當你說的是真的,你仔細聽著——如果你是幹淨的,我勸你最好克製住自己所有的惡念!”

玲玲看著小莊:“那我怎麽辦?我跟你走吧!”

小莊皺眉:“我有事要做!而且跟你真的不是一路人!”

玲玲一雙淚眼看著他:“你要去殺人?”

“這跟你有關係嗎?”

“你殺過人嗎?”

小莊看著她,躲開了她的眼:“我什麽都不想告訴你,也什麽都不能告訴你!”

玲玲點點頭,擦去眼淚:“我明白了!你殺過人……你不會騙人……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做什麽?”

小莊看她:“你要幹嗎?”

“現在滿城都是軍隊,你們兩個肯定做不了自己的事。我是女人,我有優勢。告訴我,我能幫你們做什麽?給你們開車,接應你們?”

小莊看著她:“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玲玲哭了,一把抱住小莊:“因為……因為,我沒有見過你這樣的男孩子……你是個男子漢,你勇敢,堅強,心眼兒好……我喜歡你……”

小莊徹底傻眼了,掰玲玲的手。

老炮在自己的房間裏,坐立不安。他看手表:“這都他媽的多長時間了?”

門鈴響了。老炮拔出手槍:“誰?”

“我。”是小莊。

老炮收起手槍,開門。小莊和玲玲站在門口。小莊苦笑:“她幫我們去做事。”他看看愣住的老炮,“我是組長,我決定了。”

老炮沉默著。三人一起下樓,開著路虎向事先定好的地方趕去。

車裏放著音樂。玲玲在開車,臉色蒼白。

小莊和老炮在收拾著武器裝備,老炮抬眼看玲玲。小莊拉開衝鋒槍的槍膛:“你別擔心了,她不會說出去的。”

玲玲擦擦眼角的淚:“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老炮想想,沒想明白,繼續收拾武器。他拿出炸藥和雷管組裝成炸彈。

小莊把彈匣安上,拉開56-1衝鋒槍的槍栓。

玲玲轉臉看他,滿臉是淚:“你真的要去嗎?”

“這是我的工作——到前麵牆邊停下,在原地等我們。”

玲玲把車開到陰影處,關閉發動機。小莊穿上戰術背心,挎上衝鋒槍,戴上麵罩。玲玲看著他:“小心……”

小莊看看她:“如果你不想等,就走吧。”

“我會等的!”

小莊下車,後麵的老炮也下車。

玲玲看著他的背影,捂著嘴哭出聲來:“為什麽?為什麽我身邊的人,沒一個幹淨的?”

小莊和老炮飛跑著來到高牆外。小莊拋出飛虎爪,飛虎爪抓住了高牆,他試試輕重,隨即開始敏捷地攀登。老炮持槍在下麵警戒,等小莊上去,自己也開始爬。

兩人上了高牆,順著牆往裏溜去。

物流中心內。小莊和老炮飛身躍下,落在地麵滾翻進陰影。兩人在要害處安上定時炸彈。

小莊啟動開關:30分鍾。

小莊打手語,老炮會意。二人隨即起身,沒入黑暗中。

車內,音樂還在響著。車門突然開了,小莊上車摘下麵罩:“走!”

後麵老炮也上車,摘下麵罩。

玲玲驚訝地看著他們:“你們完事了?”

“嗯,完事了!”

玲玲趕緊開車:“沒看見你們出來啊?”

小莊警惕地看著四周:“我們不會原路返回的。”

老炮在裝背囊,看看玲玲又看看小莊。小莊沒有說話,拿出一塊口香糖放入嘴裏嚼著。

“你們要去哪兒?”玲玲問。

小莊一邊嚼口香糖一邊說:“出城就可以,我們要進山。”

“我可以跟你走嗎?”

“不行。”小莊斷然說。

玲玲黯然:“沒事。我隨便問問……小莊是你的真名嗎?”

“嗯。”

“玲玲也是我的真名。”

小莊低頭:“我記住了……謝謝你。”

玲玲苦笑:“誰謝謝誰呢?說不是一路人,其實呢?還不他媽的一樣!”

老炮抬眼仔細看小莊。小莊沒再說話。

山路上,路虎慢慢停下。小莊跟老炮下車,背上背囊挎上武器。

玲玲下車:“小莊!”

小莊回頭。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小莊看著她,沒說話。

玲玲慘淡地一笑:“那你走吧,我不會忘記你的。”

“再見。”小莊沒有回頭,大步走向山林。

老炮回頭看看玲玲,大步跟上去。

“再見……”玲玲輕輕揮手,眼淚慢慢流了出來。

小莊和老炮兩人一氣爬到山頭。他們看向縣城的方向,巨大的黃煙在縣城上空升騰著。小莊笑笑:“我們走吧。”

老炮看看他:“這事兒,你不打算跟我解釋解釋嗎?”

“什麽事兒?”

“那個什麽玲玲的事兒?”

“我跟她沒事啊!”

“反正你不能對不起小影!”

“我都跟你說了,沒事!走吧!”

“回去我要跟領導匯報!”

“別說是你了,我都要匯報!”

“那還是有事啊?”

小莊苦笑:“我說你就不能想點別的?我跟她沒事,她自己——有事!明白了嗎?”

“不明白!”

“以後你就明白了,現在還在打仗。走吧!”

3

空降師警衛班的帳篷宿舍裏,鼾聲四起。史大凡拿著口紅在屋內悄無聲息地“割喉”。

鄧振華睜大眼,坐在**,拿著口紅的右手哆嗦著。他麵前的**,小謝翻身醉意蒙矓地說著夢話:“班長……我還能喝……我能喝……咱們再喝……”

鄧振華的臉上充滿了內疚。史大凡站到他跟前,拿著口紅嘿嘿笑:“鴕鳥動感情了?這是口紅,又不是真的匕首。”

“你懂個蛋?傘兵最重感情!”他的手哆嗦著,還是伸向小謝的脖子。

小謝蒙矓中喃喃:“班長……5公裏,狗日的……我及格了……”

鄧振華咬牙,在小謝的脖子上畫了一道。

小謝睜開眼:“班長……”

“沒事,睡覺吧。”

小謝一轉臉就睡了,呼嚕聲起來了。

鄧振華的手哆嗦著,起身:“走!”

史大凡嘿嘿笑:“這次我跟你混。”

鄧振華站在門口,看著熟悉的格局:“哎,我的老部隊啊!”他大步沒入黑暗中。

一個暗哨拉動槍栓:“口令!”

鄧振華大大咧咧地過去:“喊什麽,喊什麽?”

暗哨仔細看看:“喲?是謝班長的班長啊?不好意思啊!”

“喝多了,起來撒尿!你要跟我一起去啊?”

暗哨笑:“不是不是,對不起啊……”乙醚毛巾從後麵捂在他的嘴上。他倒下了,史大凡嘿嘿笑著把他拖到草叢中,拿出口紅畫了一道。

鄧振華拿出口紅:“走吧走吧!死衛生員!我帶你去割師長的喉!”

史大凡嘿嘿笑:“你敢去割師長的喉?”

“那有什麽不敢的!師長而已,軍長我都敢……”

“那邊是誰啊?大晚上的不睡覺!”一個粗壯的聲音吼著,接著一個粗壯的空軍大校走了過來。

鄧振華本能地一個立正:“師長好!”

師長走過來,拿手電照過去:“手裏拿的什麽玩意兒?”

鄧振華還拿著口紅:“師長,我這是……”

史大凡嘿嘿笑:“師長好。”

師長看著口紅:“口紅?你小子拿個口紅幹什麽?變態啊?”

鄧振華嚅囁:“師長,我這是……”

師長拿手電照鄧振華的臉:“鄧振華?怎麽是你小子?”

鄧振華咽口唾沫:“師長,你還記得我?”

“記得!跳傘能跳進學校的女廁所,嚇得一群女學生雞飛狗跳!最後還跟人扯淡,說自己是傘兵——天生的雄鷹!最猛的勇士!車去接你的時候,你正給一幫女學生簽名呢!我怎麽不記得,名人!”

史大凡嘿嘿笑:“好出名啊!”

師長皺眉想想:“對了,你不是去陸軍特種部隊了嗎?你走的時候,軍務股長還跟我匯報來著——說你可走了,省了多少心了……你跑這兒來幹什麽?”

鄧振華手裏的口紅唰地一下,在師長脖子上畫了一道。

“幹嗎?你幹嗎?”

鄧振華咽口唾沫:“師長,你掛了!你被我割喉了!”

“什麽割喉?原來你是……”

師長剛剛反應過來,史大凡手裏的乙醚毛巾就上去了。師長倒下。史大凡嘿嘿笑著,把一個狼牙的臂章丟到師長的臉上。

鄧振華震驚地看著他:“衛生員!那可是師長啊!”

“是你的師長,不是我的!他完了,我們走!鴕鳥!”

鄧振華看著地上的師長:“師長,不好意思啊!您知道,這事兒我說了不算。”他提起武器,帶著史大凡跑了。

一張乙醚毛巾捂住了參謀的嘴。參謀暈倒了。

史大凡在他脖子上畫了一道,嘿嘿笑:“有電台了。”他背上了電台。

鄧振華在牆上的作戰地圖上用口紅畫著:“CPLASF”他眨巴眨巴眼,“但願以後我還能回老部隊看看!”

史大凡嘿嘿笑:“別想了,他們會把你碎屍萬段的!”

一條沙皮狗跑進來,看著他們倆,“汪汪”叫了兩聲。鄧振華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好狗!你是好狗!你是軍人嗎?不是吧?那你要學會當個軍人!你是空降師的狗!就是空降狗!知道嗎?”

沙皮狗準備上來咬。史大凡一把將乙醚毛巾捂上去,狗嗚嗚地暈過去了。

鄧振華瞪著他:“你沒看見它要被我馴服了嗎?這是我們師長的狗!”

史大凡嘿嘿笑:“師長的狗?師長都被割喉了,它也陪著吧。”他拿起口紅在狗脖子上也來了一道。

“你真殘忍啊!連狗都不放過!”

史大凡嘿嘿笑:“陸特過後,雞犬不留!”

鄧振華搖搖頭。

最後一個帳篷前,鄧振華拿著隻剩下一點的口紅氣喘籲籲地站住了。史大凡嘿嘿笑著,擦擦額頭的汗:“就剩下這一個了——你腰上帶著什麽?”

鄧振華低頭看看,他的腰上掛著兩隻死掉的雞:“我去炊事班割喉,那兒養了一群雞,我就順了兩隻。咱們在山裏跑路,要補充營養。不是你說了,要雞犬不留嗎?”

史大凡豎起大拇指:“我就那麽一說,你果然夠狠——雞犬不留!”

鄧振華看著這個帳篷:“衛生員,我跟你說,這兒的難度很大!要不算了吧?”

“有什麽難度?一個師部都讓我們割完了,就剩這一個帳篷了!”

“這是女子跳傘隊!你知道嗎?”

史大凡愣了一下:“女兵啊!”

“是!她們警惕性高得很。要不算了吧?”

史大凡嘿嘿笑:“你怎麽知道?”

“廢話,我曾經試圖……”他馬上就不說了。

史大凡嘿嘿笑:“鴕鳥啊鴕鳥,你不去我去了啊?”

“我跟你說了——別進去!”

史大凡已經鑽進去了。

鄧振華左顧右盼:“我得趕緊找輛車來!”

帳篷裏,女兵們在睡覺。史大凡手裏拿著口紅,小心翼翼地在地上匍匐前進。他接近第一個鋪位,小心地想起身。

咣當!床邊架在一起的兩個臉盆倒了。

史大凡大驚失色。

女兵們一起跳起來:“抓流氓啊——”

無數臉盆拖鞋飛過來。

史大凡掉頭就跑:“鴕鳥——有埋伏——”

他跟無數臉盆拖鞋一起飛出帳篷。鄧振華早已在一輛已經發動的傘兵突擊車上:“快快快!早就跟你說這幫姑奶奶惹不起——”

師部的燈陸續亮起來。

門崗處,哨兵摘下槍對著衝過來的車高喊:“站住——”

傘兵突擊車高速衝來,哨兵急忙跳開。

兩個人開車飛速逃竄。鄧振華的聲音都變了:“快跑——打死也不能被抓回去——師長非扭斷我的脖子不可——”

4

黑虎大隊指揮部。雷大隊在畫油畫。參謀長走進來,哭笑不得地把報告放在雷大隊臉側。

雷大隊偏頭看了一眼,笑道:“雞犬不留?果然有意思,這個小隊——我喜歡!”

“一夜之間,空降師已經群龍無首了,物流中心也完了,還有其餘的後勤損失……這個小隊的破壞力很大,我們必須殲滅他們了。”

雷大隊淡淡一笑:“狼牙能在山裏抓住眼鏡蛇小隊嗎?”

參謀長搖頭:“不能。”

“我們也沒辦法在山裏抓住這支孤狼小隊。”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搞?”

雷大隊笑了一下:“他們最想搞的是哪兒?”

參謀長看著他:“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如果是你,在敵後最想搞紅軍的什麽地方?”

“狼牙特種大隊的指揮部啊!”

“他們也是——命令,公開電台通聯,暴露我指揮部的位置!”

參謀長笑:“是!我馬上安排!”他轉身出去了。

雷大隊繼續畫畫,帶著淡淡的笑意:“特種部隊,就是需要這樣膽大妄為的年輕人!但是,你們還欠缺點火候,那就是——狡猾!”

5

山溝。鄧振華在做乞丐雞,坑裏燒著兩團泥巴。史大凡在邊上嘿嘿笑:“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啊?”

“那是自然!這是我的拿手好菜!以前駐訓的時候……”

“沒少偷老百姓的雞。”

“我怎麽會做這樣沒有軍紀的事呢?都是花錢買的!”

一輛陸地巡洋艦開來。鄧振華咧咧嘴:“得!來倆分雞的!”

耿繼輝下車:“幹嗎在敵後生火?你們以為藍軍是瞎子嗎?!”

鄧振華幹笑:“這都要熟了!”

“滅掉!”

史大凡嘿嘿笑:“完了,吃不成了。”

耿繼輝瞪著他倆:“都是老兵了,這點常識都沒有?滅掉!”

鄧振華咽口唾沫,拿工兵鍬埋土滅火。

強子看看手表:“他們也該到了啊?”

話音剛落,小莊和老炮背著背囊飛跑過來:“我們炸了後勤物流中心!”

耿繼輝點點頭:“昨天晚上,我們把雷達站也給搞掉了。”

“雄鷹師已經是雞犬不留了。”鄧振華說。

耿繼輝打開地圖:“根據我們昨天得到的情報,陸航團已經轉場到戰備機場。我們今天晚上動手,搞掉陸航團!”

“我們幾個人去搞掉那些直升機?炸藥不夠了。”

小莊笑:“我們學過航空武器使用,傘兵!”

“我們沒有直升機駕駛證,無照駕駛很危險的!”

史大凡嘿嘿笑:“這事兒你可沒少幹!”

“我幹什麽了我?”

“哪個女朋友跟你是領了結婚證的?你不都是無照駕駛嗎?”

兵們哄堂大笑。耿繼輝也笑了:“我們每個人都飛過30小時了,足夠使了!陸航團的機型跟我們飛過的一樣,他們想不到我們會開直升機的!”

小莊笑:“高中隊非瘋了不可!直升機他可賠不起!”

耿繼輝說:“我們是軍隊,這是軍事演習!這筆損失,軍隊必須承擔,也是願意承擔的!大家上車,我們到安全點休息到天黑出發!”

大家都上車。

戴著耳機背著電台的史大凡站起來:“等等!藍軍電台有異樣!”他聽了聽,“有個從未出現過的呼號,剛剛開始呼叫!”

耿繼輝接過耳機戴上,傾聽著。一個清晰的聲音傳來:“虎頭,這是眼鏡蛇A1。我們已經完成任務,正在前往下一個攻擊點。完畢。”

“眼鏡蛇A1,虎頭收到。注意安全,完畢。”

耿繼輝摘下耳機:“是黑虎大隊!他們開始明語通訊了,這很反常。”

鄧振華咧咧嘴:“被我們打急了唄!顧不上那麽多了!”

耿繼輝搖頭:“不對!雷克明不是這樣的人。”

小莊看看他:“老貓在誘我們,這是個誘餌。”

鄧振華震驚地說:“那也得看吃不吃得了?那是個老蘭博,什麽花招沒見過!我們跟他比起來,都是幼兒園的娃娃!”他看看還在深思的耿繼輝,“你在想什麽?我的天,你不會讓我們真的去喂貓吧?六條還沒長毛的狗,跑進一群老貓的窩裏?你覺得他們能吃飽嗎?”

小莊不服氣地說:“他們是特種部隊,我們也是!”

鄧振華看小莊:“連你也瘋了嗎?”

老炮說話了:“搞掉貓頭,我們同歸於盡也甘心了!”

強子也附和著:“這樣的人物,被我們搞掉了!咱們狼牙大隊,可就真的在陸特排名第一了!省得別的大隊老不服氣!”

史大凡嘿嘿笑:“腦袋被門夾壞了,還好你們還有衛生員。”

“我們幹!”耿繼輝終於拿定了主意。

老炮接著問:“問題是怎麽幹?他們好幾百作戰隊員,我們六個?”

“是啊,”強子說,“他們可不是常規部隊,也是特種部隊。我們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

耿繼輝在沉思。小莊眼睛一亮,道:“直升機。”

大家看他。

小莊笑:“直升機——藍軍的武裝直升機!我敢說,他們想不到我們會從天而降!我們用武裝直升機,直接搞掉他們的大隊部!”

耿繼輝點頭:“我們搞三架武裝直升機!就算我們的準頭再差,三架一起進攻,我不信搞不掉他的大隊部!然後我們盡快脫離,丟掉直升機!”

史大凡笑:“典型的腦袋被門夾壞的症狀——不過我喜歡,我們幹!玩兒就玩兒個心跳!”

小莊興奮起來:“我們幹!捶他狗日的貓頭!”

“捶他狗日的貓頭!”隊員們一起低聲吼。

鄧振華看著他們五個,震驚地說:“我算知道什麽是光屁股打狼——膽大不嫌害臊了!這次要是出事,可不是被藍軍暴捶一頓——直升機墜毀,是要……”他看看大家,“既然你們五個決定了,那我什麽都不說了——捶他狗日的貓頭!”

耿繼輝笑了:“上車!我們去休息一天!晚上——先搞陸航團,再踹老貓窩!”

6

山上。兩輛綠色的陸地巡洋艦披著偽裝網,高速開過山路。

第一輛車是土狼在開,第二輛是馬達,他旁邊是高中隊。高中隊對著耳麥:“注意了,這不是開玩笑的!我們進去了,肯定出不來!這是自殺攻擊,不惜一切代價要搞掉他!明白嗎?”

“明白!”耳麥裏麵一片答複。

馬達開著車,問旁邊的高中隊:“為什麽不通知B組?這樣我們的突擊力量更強一些。”

“我還不想全軍覆沒。”

“既然全軍覆沒,我們為什麽要去?”

“我們要掩護B組。”

馬達看他:“你是說,B組有希望?”

高中隊點頭:“他們年輕,思維敏捷,想法跟我們不一樣。我想來想去,也隻能想到這個笨辦法。我們不去,B組也會去!我們先去了,B組就會明白這樣行不通,他們會想歪門邪道的辦法。”

“為什麽不和B組聯合起來,一起按照他們的方案行動呢?”

“我想讓他們自己贏。”

“我明白了。”

“一起行動,贏了也算我們的。他們不能總是在我們的光環下麵,我希望他們自己贏,超越你們,也超越我。”

馬達笑笑:“用心良苦啊!”

“軍隊,總是需要新火苗的!而我們這些老兵,就是火種!”

7

藍軍大隊部門口。警戒並不嚴密,哨兵的神色也很懈怠。

一輛藍軍卡車開來。卡車後麵滿滿的都是蔬菜。哨兵伸手:“停車!”

穿著藍軍迷彩服的土狼探出腦袋:“藍軍聯勤部的,來送新鮮蔬菜。”

哨兵檢查了一下證件:“進去吧。”

土狼開車進入,眼睛瞟著周圍。他突然加速,徑直衝向指揮部的大帳篷。周圍的特種兵亂起來:“哎!哎!你幹嗎——”

軍卡衝到大隊部帳篷前,土狼手持武器下車,對著衝過來的特種兵們一陣掃射。槍聲過後,硝煙迷漫,煙霧中,他們看清了長條桌邊坐著的都是穿著迷彩服的假人。

高中隊大喝一聲:“中計了——跑啊——”

他們轉身衝出去,和院子裏的黑虎特種兵扭打在一起。高中隊分外無敵。

雷克明走出帳篷,摘下黑色貝雷帽遞給旁邊的參謀長。他二話不說,衝入亂戰,直取高中隊。敵眾我寡,高中隊等終是全部被生擒。

高中隊看著他:“我們失散了,得不到聯係。”

“你覺得我信嗎?”

“信不信是你的事兒。”

“說不說是你的事兒——能讓你來做佯攻的小組,該是什麽小組呢?”

“我們的希望,雷參謀!我敢打賭,他們會采用你想不到的方式出現!”他看看雷克明,“你審我也沒用,因為我也想不到。”

雷克明笑笑:“看起來倒是很有意思——帶走,全部押往藍軍聯合司令部!注意,這是個武林高手,不能讓他跑了!”

高中隊和馬達等被五花大綁丟上卡車帶走。

雷克明沉思著。參謀長笑著過來:“這麽容易就把孤狼殲滅了?”

“不能放鬆警惕,再調兩個連回來!”

“怎麽?”

“小高說的是實話——他們剩下的小組,是一幫小狗崽子。他們一定會跟我們玩兒歪門邪道的。”

參謀長一臉不信:“六個小狗崽子,踹我們的威虎山?”

雷大隊深思著:“年輕人,層出不窮的年輕人——特種部隊的希望!我倒是真的想見識見識,你們能怎麽混進來!”

參謀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8

孤狼B組都在睡覺,隻有史大凡戴著耳機聽著。他突然喊了一聲:“有情況!”

所有人翻身醒了,伸手抓各自的武器。

史大凡看看大家:“A組完了……”

耿繼輝抓過耳機戴上,聽了一會兒,對隊員們說:“指揮組和A組都被生擒了,他們中計了。”

大家都很震驚。鄧振華第一個打破沉默:“完了完了,我說什麽來著?那是個老蘭博!他在叢林裏殺人的時候,我們的毛還沒長全呢!狗頭老高和狗頭馬達都完了……”

“他們那麽容易就被生擒了?不應該啊?”

耿繼輝一臉沉重:“別想那麽多了,休息吧。保存體力,今天晚上我們還有大事要做。”

公路上的檢查哨,夜老虎連的戰士們在把守著。他們都戴著藍軍的胸條。新來的小趙連長在地圖前研究著什麽。

一輛吉普車和一輛卡車駛來,喜娃手持步槍攔住了:“停車!”

車停下,帶隊軍官探出頭:“我們是黑虎大隊的,去司令部!”

“車上是什麽?”

“狼牙特種大隊的!”

喜娃笑:“喲?那我得上去看看!”他拿著步槍跑過去。車上,高中隊馬達等狼牙特種兵們被捆得跟粽子一樣。

“喲喲喲!這都是誰啊?”喜娃笑著,“高中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高中隊抬眼看喜娃。馬達笑:“喜娃,又見麵了!”

喜娃蹲下:“馬達班長,見到你是真的高興啊!”他轉向旁邊的貓頭特種兵,“班長,能不能商量商量?這個班長人不錯,給他鬆點吧?”

馬達笑:“喜娃,沒事。你好好的就行。”

喜娃環顧四周:“小莊呢?不跟你在一起啊?”

馬達笑笑,不說話。

喜娃笑:“那我不問了!馬達班長,你好好的啊!回頭我去戰俘營看你!”

“喜娃,你也好好的啊!明年還來嗎?”

“去!也許我的文化水平一輩子都當不了特種兵,但是我不能斷了念想!”

“好,我們歡迎你!好好補習,你還是有希望的!”

喜娃笑笑:“那我下去了啊?回頭我帶燒雞去看你啊。”他起來,看看高中隊,“反正到時候你也要收拾我,我也不怕了!嘿嘿,狗頭老高——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他大笑三聲下去了。

高中隊看著他下去,哭笑不得。

喜娃跳下卡車,喜氣洋洋地到了哨位跟前:“檢查完了!開車!”

小趙連長抬起頭,看著車隊過去:“陳喜娃?”

“到!”

“車上是特種部隊?”

“是!”

“可惜啊!”

“什麽?”

“這麽容易就被抓了,我沒能跟他們過手!”

二班長老林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對周圍的兵說:“你們知道田莊那母牛是怎麽死的嗎?”

兵們嘿嘿笑著不敢說話。

“吹死的!”老林大聲地說。

兵們哄堂大笑。喜娃也笑了。

小趙連長陰翳地看著老林,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