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燕子六此時正在玩著飛刀,一邊玩著,一邊冷冰冰地盯著蝴蝶。

冷鋒輕輕地走到陳一鳴身邊:“陳參謀,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陳一鳴說:“我也在想,我們這次刺殺沒成功,反倒提醒了中村,他一定加了強戒備,並且在全力搜捕我們!一時半會兒,我們是不能行動了,隻有尋找新的機會,至於什麽時候能下手,怕是要做長期潛伏的準備了……唉!”

冷鋒聽罷,看了看正坐在一旁愁眉苦臉的弟兄們:“可是,這麽多的人,我們在南京能藏得住嗎?”

陳一鳴說:“藏不住也要藏——冷鋒,還記得我們在德國空降兵突擊隊實習時的格言嗎?”

冷鋒說:“當然記得——完不成任務,就別回基地。”

陳一鳴說:“對,完不成任務,我們也別想再回重慶。”

小K聽罷,立刻苦了臉:“媽的真倒黴,我們這次是真的要死在這兒了。”

燕子六聽了,不禁回了一句:“陳教官,你看,我們是不是再找江水幫想想辦法?他們或許可以藏住我們。”

陳一鳴聽了,不免搖搖頭:“中村第一個會收拾的就是南京的地下幫派,他們是扛不住壓力的。”

“是呀,我們都不會說南京話。在南京,他們很容易找到我們。”書生在一旁也禁不住插了一句。

陳一鳴轉向了他:“書生,你想出什麽好想法沒?”

書生搖搖頭,歎口氣:“唉,眼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既然來了就別想回頭,不殺了中村,就是回到重慶,毛人鳳也不會讓我們活著的。”

陳一鳴等人聽了,都不禁沉默了。

陳一鳴想了想說:“現在,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尋找機會了。在這裏可能會很危險,中村很可能隨時會找到這裏來。也許,我們能完成任務活著回去,也許……當然,哪怕隻剩我一個人,我也要去殺中村了!你們誰願意留下的可以留下,不願意留下的,現在可以走了,不算是逃兵。”

陳一鳴說完,一時間竟沒有一個人說話。

燕子六想了想說:“我已經跟了軍統,燕子門是不會再容我的。反正我也沒處去了,還不如留下來跟著陳教官拚死一搏。就算是被日本人打死了,也算對我娘有個交代了。”

小K聽罷,也趕緊說:“我也不走,我要殺日本人!”

小K說完,轉向藤原剛“小日本,你呢?你不會想出賣我們?”

“我為什麽要出賣你們?”藤原剛沒好氣地瞪了小K一眼,“再說,我已經參加了敢死隊的行動,我還能去哪裏?——哪裏都不會放過我的,還不如留下來跟陳教官拚了,免得我再被軍統或者我們國的人抓了,兩頭都不落好。”

陳一鳴聽了,轉向書生:“你呢?”

書生平靜地回答:“你不需要問我的答案,我當然不能就這麽走。”

陳一鳴聽罷,寬慰地歎口氣:“好,兄弟們都留下了,我很感動。冷鋒。”

冷鋒說:“到。”

陳一鳴問:“八十八師特務連的連訓是什麽?”

冷鋒回答:“英勇善戰,生死與共。”

陳一鳴興奮地點點頭:“我在帶八十八師敢死隊去突襲日本師團司令部的時候,最後說的一句話是什麽?”

冷鋒說:“隻要我們有一個人能活著,就要贍養所有陣亡兄弟的父母遺孀孤子。”

大家聽罷,都不由得轉過頭來驚愕地望著陳一鳴。

陳一鳴深有感慨地望著眼前的弟兄們:“八十八師特務連是我帶出來的,我給了他們這個連訓;八十八師敢死隊是我帶上戰場的,我也給了他們這個承諾。今天,這個連訓和承諾,我同樣給你們——英勇善戰,生死與共!我們現在是患難與共的弟兄,將來,隻要我們有一個人能活著,就要贍養所有陣亡兄弟的父母遺孀孤子——大家聽到了嗎?”

眾人齊喊:“聽到了!”

陳一鳴隨即拿出匕首,割開了自己的食指,血慢慢地流了出來……

冷鋒見狀拿出匕首,也割開自己的食指……

燕子六、藤原剛、小K和書生也都依次效法著拔出匕首,割開了自己的食指。

陳一鳴伸出手指,和冷鋒流血的食指碰在一起,燕子六、藤原剛、小K和書生也伸出貼上去,大家的血流在了一起。

不遠處,蜷縮在角落裏的蝴蝶愧疚地看著他們,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六個滴血的手指,六雙坦誠而堅毅的眼睛……陳一鳴看著眼前的弟兄們忍不住熱淚盈眶。

陳一鳴說:“弟兄們,我們的血流在一起了,你的血就是我的血,你的痛就是我的痛——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生死相依的親兄弟!”

陳一鳴的話,令每個漢子的眼裏都湧上了淚……

眾人齊喊:“生死與共,痛殲日寇!”

陳一鳴說:“他日的黃泉路上,我們不再形影孤單——永不分離!”

眾人再次齊喊:“生死與共,永不分離!”

他們帶著壓抑卻充滿堅定和忠誠的誓言,在酒窖的上空裏回**……坐在角落裏的蝴蝶看著他們,禁不住背過身去捂著臉失聲痛哭!

2

南京城內,日偽軍開始新一輪的搜捕……

辦公室內,中村特務機關機關長中村一郎此時正臉色鐵青地看著辦公桌上他和高倩倩過去的照片。

就在這時,胳膊上負傷的岩本上尉掛著繃帶走進門來:“中村君!”

中村轉過臉來,關切地走過去:“岩本君,你怎麽樣?”

岩本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沒關係!隻是擦破點兒皮,沒有什麽大礙。”

中村:“岩本君,你負傷了,應該回家休息。”

岩本望著中村笑了笑:“您不也負傷了嗎?你需要我,我不能在這個時候休息。”

中村噓了一口氣,感慨地拍拍岩本的肩膀:“岩本君,你又救了我一次!”

岩本寬厚地望著中村:“中村君,不要說這個,我們是同學,又是兒時的朋友。我這是應該的。”

中村感動地看著岩本:“岩本君,可我還是要謝謝你!”

“中村君——”岩本還要說什麽,中村攔住了他:“岩本君,不說這些了,我們來談一下正事兒……”

中村說著,示意岩本坐了下來:“岩本君,軍統這次來,是想報複了……”

岩本看著中村點點頭:“看來,我們的機關也會不安全了。”

中村不介意地搖搖頭:“軍統……目前還沒有膽量來襲擊我們的機關,他們的目標——是暗殺我。”

岩本正要說什麽,一名特務進來報告:“中村機關長,森田長官來了!”

岩本聽罷,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個老家夥,他現在來幹什麽?——準沒好事兒!”

中村遲疑了一下,揮揮手:“請他進來吧,現在,無論他說什麽,我都隻能聽著。”

小特務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岩本看著小特務出去的背影,回頭問中村:“中村君,你還沒有給伯父打電話嗎?我想,這裏發生的事情你要盡快告訴伯父,免得讓森田搶先報告到軍部!軍部的那些參謀本來就對中村家族有不滿,如果不慎,這些會成為他們對付你父親和中村家族的武器!”

中村看著岩本,臉上仍然充滿自信:“我不會害怕,天皇陛下是不會懷疑中村家族對帝國的忠誠的!”

岩本說:“可是你不要忽視,明治維新以後,平民出身的將軍本身就對貴族出身的豪門懷有天然的嫉恨!天皇一直在試圖掌握二者之間的平衡,可是平民如大海,貴族如礁石,礁石終究要被大海所包圍。中村君,這個森田,你千萬不可大意!”

岩本的話令中村很感動,他輕輕地拍拍岩本的肩:“謝謝你岩本,我會注意的。”

兩個人話沒說完,一身戎裝的森田已經帶著參謀走進門來。

森田望著岩本笑了笑:“我聽到岩本君好像在叫我的名字?”

岩本沒有回答,退後了一步,森田身後的參謀憤怒地看了岩本一眼。

中村平靜地看著森田,伸手示意了一下:“森田長官,請坐。”

森田嘲諷地笑了笑:“坐?你這裏難道還有我的座位?”

中村壓抑著心中的厭煩,臉上依然是被控製的平靜:“森田長官,您見笑了,我到底還是您的部下呀!”

森田問:“哦,是嗎?對了對了,你確實是我的部下。中村君,你如果不提醒,我倒是忘了!你不僅是皇族中村家族的嫡係長子、支那皇軍駐南京中村特務機關的機關長,你還是我的部下——大日本皇軍中佐中村一郎!哎呀,我果然是老了,中村君的記性倒是比我好得多呀!”

中村微笑地看著森田,仍舊是不卑不亢:“森田長官,您笑話部下了,請坐。”

森田聽罷,毫不顧忌地坐在主人的位置:“中村中佐,請問,你單獨組建特務機關的權力是誰給你的?!”

中村立正回答:“是森田長官。”

森田接著問道:“你捅了簍子,又是誰給你擦屁股的?”

中村說:“也是森田長官。”

“哼!”森田聽罷,憤怒地瞟了中村一眼,“你還知道有個森田長官!可是現在你翅膀硬了,森田長官已經罩不住你了。你胡作非為,擅自行動,甚至連不屬於你管轄範圍的海軍和憲兵也要指揮,還差點被軍統的別動隊砍了自己的腦袋!哼,整個南京城的治安,已經被你搞得亂七八糟!岡村寧次總司令官閣下為此大為震怒,甚至連遠在東京的軍部都專門打電話來質問‘難道南京造反了嗎’?對這些,你怎麽解釋?!”

中村聽罷,立刻一個立正:“這些,是卑職失職!”

森田說:“哼,失職?現在,板子已經打到我的頭上了,岡村寧次總司令官質問我‘難道森田已經老朽到了不能控製南京局勢的地步嗎’?我隻好回答,‘森田老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未來的天下,是中村中佐的’!我懇求岡村寧次總司令官撤銷我大本營諜報主管的職務,改由你中村中佐擔任!”

中村聽罷,又是一個立正:“卑職……不敢造次!”

“嗬嗬……”森田望著冷笑了,“中村君,你還有什麽不敢的?搞亂大日本皇軍對華戰略部署、大肆暗殺軍統要員、未經許可擅自逮捕美國海軍特務,破壞日、中、美地下戰場的微妙平衡——導致了軍統的瘋狂報複,在皇軍固若金湯的南京城大肆展開報複行動!現在,他們瞄準的目標是你的項上人頭,難道說下一次瞄準的就不會是我森田的甚至是岡村寧次總司令官的項上人頭嗎?!”

中村聽罷無法反駁,隻好順從:“卑職知罪!”

痛罵了一頓的森田終於感到心裏舒坦了,他像欣賞一件戰利品一樣看著中村:“中村君,我本可以取消你的小小特務機關,撤你的職,把你交給軍事法庭法辦!但是,念及你父親中村閣下對我的培養,念及你還有微薄的才華可以為皇軍效力,我已經懇請岡村寧次總司令官閣下,對你網開一麵了!”

中村說:“是,卑職感謝森田長官!”

“哼!”森田,威嚴地站了起來,“現在,你搞亂了局勢,要由你自己來收拾!”

中村說:“是!”

森田說:“大本營已經下了命令,一周之內,務必剿滅這支軍統別動隊!”

中村說:“是!”

森田喝道:“一周之後,如果見不到這支軍統別動隊的人頭,我就要你的人頭——聽見沒有?!”

中村說:“是!請岡村寧次總司令官與森田長官放心,一周之內,中村必將軍統別動隊的人頭掛在中山門之上!”

聽了中村的回答,森田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陰冷的微笑:“喲西!一周之後,或者我為中村君的升職表示祝賀,或者我就親自帶人來製裁中村君!”

中村說:“是!”

“我們走!”森田說完,帶著隨身參謀揚長而去了。

此時,中村望著森田離去的背影,眼裏噴出了難以抑製的怒火……

岩本走過去關上門,壓抑著心中的憤怒望著中村:“中村君,這支軍統別動隊一擊不成,很可能全身而退,離開了南京。一周的破案時間——這是森田給你設的陷阱!如果他們已經離開了南京,我們無論如何是找不到的。森田這隻老狐狸,是想借岡村寧次總司令官之手殺掉你,而且還要讓令尊大人無話可說!”

中村噓了口氣,平靜了一下道:“我知道,他這次……是要對我下黑手了。”

岩本聽罷,不由得靠近一步,輕聲說:“中村君,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不……”中村用力地搖搖頭,“森田敢來這一手,一定是已經做好了防範。他的主要精力雖然放在經營諜報網上,但我們不能小看他的行動力量。如果這個時候動手,我們的人會落進他的陷阱,反而成為他對付中村家族的口實,我們不能這麽傻。”

岩本問:“那……我們怎麽辦?”

中村不由得歎了口氣:“我確實把事情給搞砸了,現在,我必須想辦法找到這支別動隊,而且要不惜任何代價消滅他們!哪怕他們已經逃回了重慶,我也要派人把他們都抓回來!一周的時間,我們的忍者小組能做得到的!”

岩本聽罷,不由得愣了:“中村君,你為什麽這樣說?”

中村說:“因為我看到她了……”

岩本問:“誰?”

中村把目光轉向了他和高倩倩的照片:“她在幫助軍統暗殺我。”

岩本吃驚地問:“真的是她?我還以為……是軍統找了一個跟高倩倩長得很像的女人。”

中村聽罷搖搖頭:“不……我是不會認錯的。”

岩本聽了,忍不住向門口掃了一眼:“中村君,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森田知道!”

中村說:“是。所以,要由我們抓住這支軍統別動隊!我不知道軍統用了什麽辦法,會給倩倩洗了腦——但是,我一定要把她活著找回來,因為她是我的女人!其餘的別動隊員,一律格殺勿論!”

岩本說:“是!……但是,我們怎麽找到他們呢?”

中村歎口氣,踱了兩步:“根據我的判斷,軍統費這麽大的勁,甚至找到倩倩做誘餌,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棄行動的——他們現在一定還在南京,而我們在偷降現場找到的那隻破碎的眼鏡,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你立刻安排人,再次核查每個眼鏡店,我相信他們一定配好了眼鏡!突破口——就在南京城大街小巷的眼鏡店裏!”

“是!”岩本應了一聲,趕緊去安排了。

中村的目光又不由得轉回到照片上(心聲):“倩倩,你真的會殺我嗎?——我不相信。”

中村的臉上,很快又露出了自信。

3

南京城內,各個眼鏡店裏,由漢奸、偽警察和日本憲兵聯合組織的搜查隊正在縝密地搜查著……在一家掛著“光明眼鏡”牌子的眼鏡店裏,一位頭發已經花白的老板正打著算盤、對著賬。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他不禁抬起頭來。隻見那個叫二寶的漢奸正挎著盒子炮,帶著中村機關的兩個特務和幾個日本憲兵與偽軍這時正吵吵嚷嚷地衝進來。

老板見狀,趕緊放下手中的賬本迎了出來:“哎喲!哎喲……是二寶爺來了,今兒怎麽這麽大陣仗?您說您想要點什麽?這是德國最新進口的墨鏡……您看看?”

二寶接過墨鏡戴上,對著鏡子照了照,回頭說:“老板,今天我可罩不了你了!皇軍有令,要搜查南京城所有的眼鏡店!據說重慶的人,就藏在眼鏡店裏麵!這一次可是中村太君親自下的命令,我也沒辦法呀!”

老板聽罷,趕緊拿出一卷鈔票塞進二寶的口袋裏:“二寶爺,整個南京城誰不知道,你二寶爺最有辦法了,要是連您都沒辦法,這南京城不是塌了嗎?”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幾個特務和偽軍正在眼鏡店裏四處翻看。

二寶轉頭瞅了瞅,無奈地搖搖頭:“不瞞掌櫃的,我真是沒辦法。”

老板聽了一咬牙,把懷表摘下來放進了二寶的口袋裏。

二寶於是笑了笑:“算你小子識相,你二寶爺有辦法了!”二寶說著,走到正在四處翻看的特務和偽軍跟前,“我們走吧,這是大大的良民!”

誰知他話音剛落,正在翻看賬本的一個日本特務便回了一句:“等一等。”

正要往外走的二寶隻好停下了:“嘿嘿,太君,您有什麽吩咐?”

日本特務指著賬本道:“這裏的,有一副眼鏡,高度近視——賣給誰了,怎麽沒有登記?”

老板見了,趕緊迎過去:“報告太君,這是……”

沒等老板說完,日本特務便猛地抓住老板的脖領:“你的,為什麽不報告?!”

老板連忙說:“太君太君,您聽我解釋……”

“八格!”沒等老板說完,日本特務便給了老板一個嘴巴,“你的說,為什麽沒有登記?”

二寶一聽,一腳踹翻了老板,猛地拔出了挎在身後的盒子炮,對準了老板的腦袋:“我早就看你小子有貓膩!說,你小子什麽時候跟重慶的人勾搭上的?!不說,老子斃了你!”

老板聽罷,腿都下哆嗦了:“二寶爺,二寶爺!太君……太君!草民是生意人,草民是良民,草民不敢哪——”

日本特務拿起賬本在老板眼前晃了晃:“這是什麽?帶走,回去審問!”

二寶聞聲,一把抓起了老板:“給我走!”

“二寶爺、二寶爺!太君……太君哪,草民不敢哪!二寶爺啊,我平時沒少給您好處,您就幫我說句話吧——”老板說著,使勁兒地拉住二寶不放手。

二寶用力掙脫了他:“你走吧你!誰他媽的拿你的好處了……快走,快走!”

二寶說著,將老板推給了兩個憲兵。

日本憲兵二話沒說,架著老板就出去了。二寶趁機回過頭來,把櫃台上擺的所有墨鏡都收進了口袋裏,這才轉身跟了出去。

4

日軍監獄的行刑房裏,被吊在鐵鎖上的眼鏡店老板,此時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二寶舉著鞭子,仍然不死心:“你說,你到底招還是不招?!”

老板帶著滿臉血汙,無力地抬起頭來:“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哇……”

就在這時,門開了,中村和岩本走了進來,二寶見了趕緊退到了一邊。

中村走到老板的跟前:“你的說,你想死,還是想活?”

老板勉強地睜開了眼睛:“太……太君……我想活,隻是……草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草民真的不認識重慶的人哪……”

中村示意幾個日本打手把正在吊著的老板放下來,他走上來一步輕聲說:“我再問你一次——你想死還是想活?

老板哆嗦說:“太君,我想活……我想活呀!”

中村說:“那好,我再問你,你老實回答,你再敢撒一句謊我就斃了你!”

老板聽罷,不敢再吭聲了。

中村掏出了手槍,頂在老板的太陽穴上:“我問你,你想好了答——這副眼鏡……是給誰配的?”

老板猶豫著,不敢回答。

中村打開頂著老板太陽穴的手槍的保險:“再給你一次機會……誰配的?”

老板嘴唇顫抖著,終於說了出來:“是……意大利教堂的……兩個神父。”

“意大利神父……”中村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老板又補充道:“中……中國神父……”

中村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你以前見過他們嗎?”

老板說:“沒有。”

中村問道:“那你怎麽知道他們是意大利教堂的?”

老板聽罷苦笑了:“南京……還有別的教堂嗎……”

中村聽罷,滿意地點點頭,向岩本擺了一下手,轉身走了。

來到行刑房外邊,岩本忍不住向中村說了一句:“意大利可是我們的盟國。”

中村點點頭:“我知道。”

岩本望著中村問:“意大利神父……會跟重慶的軍統相勾結嗎?”

中村歎了口氣:“對薩爾神父我早有耳聞,他同情中國,收養了許多戰爭孤兒,對我們在中國的行動很不滿。在這種情況下,他是有可能與軍統勾結的。”

岩本聽罷,擔心地望著中村:“意大利跟我們是軸心國關係,此事涉及意大利教堂,恐怕連岡村司令官都不敢擅自決定,我們最好先不要動他……”

中村聽了沒有回答,他思索著。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岩本君,你馬上去召集人手。”

岩本問:“幹什麽?”

中村說:“搜查意大利教堂!”

岩本問:“中村君……”

中村說:“岩本君,我們不報告森田,那個老滑頭是不會決定的;如果報告了,他必定會報告給岡村寧次總司令官。萬一岡村寧次總司令官不敢做主,就要報告給東京軍部,而軍部又必定要通知意大利大使館……這一圈下來,就算裏麵有軍統,也早就得到風聲跑了!”

岩本說:“可是中村君,我們擅自搜查意大利教堂,萬一沒有搜出來什麽……”

中村自信地冷笑了:“不會搜不出來的,我剛才想過了。整個南京城,我們已經掘地三尺,居然還找不到線索。他們必定就藏在我們沒有搜查過的地方,除了外交使團和日本機構,隻有這個意大利教堂沒有搜查過了——他們必定藏在這兒!”

岩本問:“可是……如果判斷錯了呢?”

中村說:“我們中村家族效忠天皇,向來是不問結果的!”

中村說完,大踏步地走了。

“好,我這就安排!”岩本說完,跟了上去。

5

幾分鍾以後,中村特務機關的幾十名特務已經整齊地站在中村特務機關的大廳裏。

中村帶著岩本走進來——

中村說:“諸位!把你們召集來,是因為有緊急行動,而且這個行動要高度保密,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中村說著,威嚴地掃視著他的部下,接著說道:“我們這次行動的任務,是搜查意大利教堂!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將搜到中國軍統的別動隊,各位將受到獎勵,甚至可以謀到一官半職;如果我判斷錯誤,我將受到軍法審判,你們將會群龍無首,中村特務機關也將不複存在,你們將成為流落在支那的日本浪人,你們怕不怕?!”

眾人齊聲喊:“不怕!”

中村聽罷,滿意地笑了笑:“很好,岩本君,你來安排,五分鍾以後出發!”

中村說完,轉身走了。

大約在幾分鍾以後,在中村特務機關辦公樓的一角,一隻戴著皮手套的手抓起了一部電話,迅速地撥打了一個號碼,而後用手指迅速地敲打著密碼……

在電話另一頭的金陵大酒店經理室裏,林經理手持電話,正在仔細辨別著電話裏敲出的密碼。隨後,他一臉嚴肅地掛了電話,急匆匆地走了。

“意大利教堂?!”總經理室裏,黃雲晴聽了林經理的報告,禁不住驚愕地站了起來。

林經理此時也緊張地望著她:“對,意大利教堂是軍統的一個外圍工作站,薩爾神父是一個同情中國的基督徒。”

黃雲晴的眉頭立刻擰緊了:“情報可靠嗎?”

林經理回答:“布穀鳥剛剛從敵人心髒發出來的,絕對可靠!我估計,中村一定是得到了線索,所以對意大利教堂進行突擊搜查,企圖捕獲軍統的敢死隊!”

黃雲晴問:“林經理,我們能不能想辦法立即通知薩爾神父?”

林經理說:“我有秘密渠道,可以聯係到軍統南京站,但是……我們需不需要報告泰山?”

黃雲晴急走了幾步:“來不及了!泰山曾經有過指令,要我們協助軍統完成刺殺中村的計劃,你趕緊去通知,我來報告!”

“是!”林經理說完,急匆匆地走了。

黃雲晴起身走進了洗手間,她拉開鏡子,裏麵是一個暗層。她迅速取出了箱子,打開來,裏麵露出了電台。她戴上耳機,開始發報……

幾乎是與此同時,在南京城內,中村特務機關的特務車隊魚貫地闖過鬧市,向著意大利教堂的方向疾馳而去。其中一輛轎車內,中村麵容嚴肅,閉口不語;岩本坐在轎車的前麵,也同樣麵容嚴肅。

6

幾分鍾以後,車隊開到了意大利教堂門前。令他們奇怪的是,教堂的大門卻是關著的。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特務的敲門聲:“開門開門……快開門!”

此時,薩爾神父已經來到了酒窖跟前:“你們快走!日本人來了!”

陳一鳴道:“哦……”

陳一鳴一聽趕緊跳了起來,眾人聞聲,也都抓起了槍!

神父說:“我剛剛接到通知,中村帶的人已經到教堂門口了,你們馬上走!”

陳一鳴說:“神父,你跟我們一起走!這裏太危險,你不能留在這兒!”

神父連忙說:“不,我不能丟下我的孩子們!”

陳一鳴說:“可是你的電台,武器都在這兒,中村一搜查就會出事的!”

神父說:“你們放心,我是意大利人!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你們快走!”

陳一鳴說:“那,你一定要小心,我們順地道走了!”

陳一鳴無奈,隻好帶著隊員們下了暗道。

當薩爾神父回到意大利教堂大廳的時候,中村帶著特務們已經衝進了大廳。薩爾神父沒有理睬他們,繼續冷靜地領著孩子們做彌撒。

中村走上前幾步,假裝禮貌地望著神父:“薩爾神父,我對您已經久仰大名了!”

神父轉過身來,仿佛不認識地看著中村:“你……是誰呀?”

中村聽罷,十分客氣地來了一個立正:“鄙人是大日本皇軍駐支那大本營中村特務機關機關長——中村一郎。”

“哦……日本人?!”薩爾神父望著中村冷笑了,“你為什麽這樣闖進來?難道你不知道意大利和日本是盟國嗎?”

中村說:“知道。情報是政治和外交的秘密外延,我當然熟悉國際關係。”

神父問:“那你為什麽闖進教堂,難道不怕後果嗎?”

“後果……”中村看著薩爾神父笑了,“你勾結重慶軍統機關從事反日活動,你難道不怕後果嗎?”

神父看著中村冷笑了:“你有什麽證據?!”

中村沒有回答,猛地一揮手:“搜!”

特務們聞聲,立刻開始了四處搜查……孩子們被嚇得停止了歌唱,愣愣地看著。

神父嘴角顫抖地怒視著中村:“我要向意大利駐華總領事控告你們!”

中村看著神父陰險地笑了:“你還是向上帝禱告不要被我找出蛛絲馬跡吧,薩爾神父!”

特務們的搜查抓緊了,到處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孩子們被嚇得哭了起來,薩爾神父憤怒地望著正在翻箱倒櫃的特務們。

神父:“你們這群畜生!”

中村沒有惱怒,他點燃了一支煙,悠閑地看著他。

耶穌基督的十字架被特務掀翻了,倒在了地上。薩爾神父禁不住大聲地喊起來——

“住手——你們住手!”

神父大叫著想衝過去,站在他身邊的特務卻按住了他,並把他按在了地上。

薩爾神父的臉貼在了地麵,不禁罵道:“你們會遭到上帝的報應的!”

中村冷笑了一下:“上帝?……我不信上帝,我信佛。把這裏掘地三尺!”

眾特務:“是!”

特務們動手挖起來,中村卻悠閑地走向風琴,開始彈奏彌撒的音樂。

琴聲在響著,特務們的搜查也在瘋狂地進行著……

在教堂的儲藏間裏,一個特務摘下了聖女像,在聖女像下麵露出一個箱子。特務取出箱子打開了——裏麵是一部電台。

此刻,在教堂廚房裏。特務們推開了薩爾夫人的攔阻,用力地掀開了——從裏麵露出一個機關。特務們用力將機關砸開,從裏麵取出了一支衝鋒槍!

特務:“快,去報告中村機關長,這裏麵藏有武器!”

在一旁的薩爾夫人見狀剛要逃走,特務們衝過來一把將她按倒在地上。

大廳裏,從風琴裏傳出的彌撒曲調仍然在響著……

在教堂裏四周搜查的特務們相繼返回到大廳,將搜查到的衝鋒槍、手雷和電台等物品依次擺放到地上。中村一郎走到神父身邊笑了笑。

中村:“神父,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神父不吭聲了。

神父轉過頭來,不再說話。

中村不再等神父回答,便下了命令:“統統帶走!”

薩爾神父和夫人被帶走了。

“啊——”就在這時,躲藏在教堂大廳天花板的小黑高叫著跳了下來,端起衝鋒槍對特務們進行了瘋狂的掃射。

幾個措手不及的特務應聲倒下了。中村見狀,立刻掏出了手槍。

“小黑——”薩爾神父大聲叫喊起來提醒小黑。

幾乎在同時,中村舉手一槍,打在了小黑的胳膊上!

中村:“抓活的!”

中村大喊了一聲,特務們聞聲衝了過去。小黑無奈,隻好拉響了手雷!

一聲爆炸……小黑和衝上去的幾個特務都倒在了血泊裏。

“小黑……”薩爾神父慘叫了一聲,昏了過去。

中村氣惱地大喊了一聲:“繼續搜查,一定要搜到軍統別動隊!”

“是!”特務們答應了一聲,又開始繼續搜查。大約搜了半個多小時,他們找到了隱藏在酒窖的暗道口。

中村的臉上立刻顯出了喜色:“他們一定是從這裏逃走的,馬上下去追!”

“是!”特務們應聲下了地道。

7

意大利洋行的倉庫內,地下的井蓋突然被掀開了,冷鋒等人從下水道裏鑽了出來。大家迅速地散開,開始搜索倉庫。當他們確信倉庫是安全的之後,才慢慢地聚攏過來。

燕子六長噓了一口氣,望著教堂的方向麵色慘然:“剛才教堂有爆炸聲,神父一定是完了。”

小K聽罷,不免有些緊張:“如果神父把我們招出來怎麽辦?”

冷鋒看了陳一鳴一眼,也皺起了眉頭:“陳參謀,這裏確實不能久待,一旦神父熬不住刑把我們供出來,我們就會陷入成百上千的日軍的包圍。”

“當務之急,我們要立刻換一個藏身的地方!”書生聽罷,也插了一句。

陳一鳴猶豫了一下,正要說什麽,書生拉了他一把。

陳一鳴會意了,跟著書生走了出去。陳一鳴走到一邊站住了,看著書生的眼睛。

陳一鳴,低聲問:“書生,你要跟我說什麽?”

書生沉吟了一下說:“陳教官,事到如今,我們都命懸一線。如果你信得過我,我來想辦法把大家轉移到安全的位置……行嗎?”

“你來想辦法……”陳一鳴愣愣地看著他,“可是,我怎麽能知道你不會騙我們呢?”

書生望著陳一鳴歎了口氣:“陳教官,我知道你現在還不能完全相信我,可是現在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如果我們大家還想活下來的話,你就讓我去試試吧。”

陳一鳴聽罷皺起了眉頭,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書生看著陳一鳴又補充了一句:“陳教官,我們是在一起發過誓的人,請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集體好。”

陳一鳴想了一下終於下了決心:“好,我相信你,你去吧。哦,對了,把燕子六帶上。他的身手好,萬一遇到事情好有個照應!”

“好,謝謝陳教官。”書生說著轉過身來,“燕子六,麻煩你跟我走一趟!”

燕子六問:“去哪兒?”

書生說:“我在南京有個搞走私的親戚,勢力很大,你跟我一起去找他,他會有辦法的。”

燕子六問:“你還有這樣的親戚,我怎麽不知道?”

書生看著燕子六笑了:“我的事情,你怎麽會都知道。”

書生說完,帶著燕子六走了。

8

此時,時已黃昏,大街上行人不多,燕子六跟在書生的身後匆匆地走著。

燕子六問:“書生,我們到底是去哪兒呀?”

書生回頭瞥了他一眼,回了一句:“別問那麽多,你跟我走就是了……”

書生聽罷苦笑了一聲,不再理他,腳下的步伐卻加快了。

“哎,我說,你急什麽呀?我剛才問的話,你還沒回答呢?”燕子六說著,也趕緊加快了步伐。

此時,位於市郊的祥雲藥鋪還沒有關門,一個掛著“藥”字的幌子在藥店門前正隨風擺動。書生向四下裏瞅了瞅,邊和燕子六一起邁進了藥店。

正在整理藥材的高老板抬頭看見書生和燕子六進來,便笑著迎了過去:“二位老板是來抓藥的?請問,都需要什麽藥?”

書生瞅了高老板一眼,向燕子六示意了一下,燕子六趕緊撤後一步,守在了門邊上。

書生向高老板抱了抱拳:“老板,我太太病了,特意來抓藥。”

高老板向門口望了一眼,低聲問:“客官要抓什麽藥?”

書生眼睛一亮,向前湊了湊:“三錢九尾草,兩錢砒霜,五錢檀木,兩錢地膚子,一錢當歸。”

高老板的眼皮挑了一下:“這可是猛藥哇!哪位大夫給你開的?”

書生說:“夫子廟的老中醫,林漢全。”

高老板問:“先生字號?”

書生回答道:“嶽家老三,單字一個山。”

高老板的臉上顯出了喜色:“客官,請到庫房裏跟我抓藥。”

書生沒有說話,回頭瞅了一眼守在門口的燕子六,跟著高老板進了後屋。

誰知道兩個人剛剛邁進後屋,高老板就突然轉回身來用手槍頂住了書生:“說,誰派你來的?”

書生愣了一下,隨口回答:“沒有人派我來,我是來跟組織上接關係的。”

高老板不相信地看著書生:“鄭月楓!根據息烽集中營特別黨支部的報告,你在一個月前被提審,然後就再也沒有回到過牢房,是嗎?”

書生回答道:“有這回事。”

高老板接著說:“組織上認為你已經被軍統特務秘密殺害,華東局還秘密為你舉行了追悼會!”

書生吃驚地問:“舉行追悼會?可我並沒有死呀?”

高老板冷冷地說:“哼,這就是我拿槍頂著你的原因!為什麽軍統特務不僅沒有殺你,反而讓你活著到了日占區,到了南京,到了我們的秘密聯絡點?!”

書生聽罷,不禁搖頭苦笑了:“老高,我並沒有背叛組織,我們認識快十年了,你應該了解我?!”

“了解……”高老板不覺冷笑了,“你沒有回答我上麵的問題,還敢跟我說‘了解’這兩個字?!鄭月楓,你的死期到了!”

書生聽罷,反而冷靜了:“老高,在你開槍以前,我想請你轉告鯉魚同誌,我想見他!”

高老板問:“鯉魚?我不認識什麽鯉魚黑魚的,你找錯人了……鄭月楓,我不管你今天帶了多少特務,也不管你帶的是戴笠的特務還是汪精衛的特務——今天,你如果說不清楚,就別想活著離開這裏!”

高老板聽著書生的話,突然愣住了……

此時,在藥鋪外間,燕子六見書生遲遲沒有出來,不免有些著急,於是便不顧店小二的阻攔,大步地向後屋走來——

燕子六喊道:“書生——書生——”

店小二被逼無奈,隻好快跑了幾步,繞到燕子六身前攔住了他:“站住,不準再往屋裏走,你要幹什麽?”

燕子六說:“我找我兄弟!”

燕子六說完猛地推開了店小二!他正要往裏走,忽然覺得自己的腰間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給頂住了。燕子六低頭一看,隻見店小二的手裏握著一把黑亮黑亮的手槍!

燕子六無奈,隻好舉起雙手後退了幾步:“我說,你把槍收回去行不行?我是來找我兄弟的,又不是來胡鬧。”

店小二不解地問:“你兄弟?哪個是你兄弟?”

燕子六說:“嘿,就是剛才進去那個戴眼鏡的!”

店小二說:“哦,你說的是我們老板的外甥啊,在後麵跟老板喝酒呢!”

“什麽,喝酒呢?我都快急瘋了,他怎麽能撇下我一個人喝酒呢?也太不仗義了!”燕子六說著,推開店小二就闖了進去。

“站住!……站住!”店小二跟在後麵,趕緊跟了過去。

此時,書生和高老板正麵對麵坐在桌前,在他們中間是簡單的酒席,兩個人一邊吃著,一邊說著話。

高老板說:“老鄭,鯉魚已經向金魚匯報了,正在等候泰山的指示。”

書生看了一眼高老板,不免憂心忡忡:“老高,我就怕薩爾神父撐不了多久哇。一旦神父吐了口,而上級的指示還沒有下來,那敢死隊的弟兄們恐怕就——”

高老板聽了,理解地點點頭:“老鄭,我知道你著急,可是地下工作的原則你是清楚的,事前要請示、事後要匯報,就是金魚也沒有做主的權力。”

書生聽罷,不免苦笑了:“這個權力泰山就有嗎?這可是在幫助軍統啊!”

燕子六喊道:“書生!書生——”

兩個人正說著,燕子六便大叫著闖了進來,高老板和書生見狀趕緊舉起了酒杯——

書生說:“舅舅,咱倆真是好多年沒見了。”

高老板笑著說:“是啊,自從上次一別,有幾年了……”

燕子六推門進來看見書生正跟高老板把酒言歡,不覺怒上心頭:“書生,你可真是沒心沒肺呀!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他媽的在這兒喝酒敘舊?!”

書生聽罷,趕緊站起身來:“舅舅,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兄弟——燕子六!”

“啊,燕公子,你好!既然來了,一起喝上一杯……”高老板說著,給燕子六讓出了座位。

高老板聽罷,微微地笑了:“嘿,多大點事兒啊?”

一聽高老板的口氣,燕子六禁不住大笑了:“哦?這麽說,這件事情解決了?舅舅你願意幫忙?哎呀舅舅,你瞅瞅,你看我這個人……太冒失!謝謝舅舅了!”

燕子六的一陣快人快語,把高老給逗笑了:“燕子六,你就是江湖燕子門的好漢?來來來,坐坐坐,先坐下小酌兩杯!”

燕子六見狀趕緊推遲:“不了不了……舅舅,我們還要趕緊回去,好幾口子人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呢。書生,走哇!”

燕子六說著,拉起書生就要走。

書生隻好站起身來:“舅舅,時間緊迫,外甥就告辭了……剛才求舅舅的事,還望舅舅費心!”

高老板聽罷,爽快地站起來:“既然著急,就不留了。剛才說的事我會盡力的,放心吧!”

幾個人說完,立刻分手了。

9

金陵大酒店總經理室裏,黃雲晴聽了林經理的匯報感到十分震驚。

黃雲晴大呼:“什麽?鄭月楓加入了黑貓敢死隊?!”

林經理說:“是,他剛才就在老高的聯絡點!”

黃雲晴站起身來,不覺揉揉眉頭:“等等,我有點暈!鄭月楓和我是同年入黨的,是社會部的功勳諜報員,李部長得到他犧牲的消息親自參加過他的追悼會,稱他為革命烈士——他居然沒有死,還加入了軍統的黑貓敢死隊?!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林經理在一旁也不由得苦笑了:“金魚同誌,我們是不是應該馬上向泰山匯報?”

黃雲晴說:“等一等!先把情況搞清楚!黑貓敢死隊的其餘成員都有誰?都是些什麽情況?”

林經理說:“哦,根據鄭月楓的匯報,敢死隊由以下成員組成。隊長是陳一鳴——”

“陳一鳴?!”黃雲晴聽罷,不由得愣了一下,“果然是他……”林經理見黃雲晴這樣說,也愣住了:“金魚同誌,你認識他?”

黃雲晴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深沉了:“是的,他救過我和我哥哥的命!”

“什麽……他救過你和泰山同誌的命?!”林經理也不由得愣住了。

“是的,他救過我和我哥哥的命……”黃雲晴的眼裏,突然閃出了柔情,“他原來是國民黨八十八師的偵察參謀,和我哥哥是國民黨中央軍校的同班同學,我們以前很熟悉,蔣介石叛變國民革命的時候,他曾舍命救過我們,我們原來以為他已經被國民黨迫害死了,沒想到他還活著!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黃雲晴說著,眼裏不禁閃出了淚光……

“金魚同誌,我……”林經理看著黃雲晴的樣子,林經理不知是不是該繼續說下去。

林經理說:“是。黑貓敢死隊的成員還包括冷鋒、燕子六、小K、藤原剛、蝴蝶……”

在林經理匯報的時候,黃雲晴的眼裏一直閃著淚光,陳一鳴的身影也一直在他的眼前閃爍——

陳一鳴說:“天明、雲晴,你們趕快走!你們已經上了黑名單,校長很快就要派人來抓你們了。你們趕快逃吧,否則,就沒命了!”

黃天明說:“一鳴,謝謝你!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萬一被他們發現了,那你——”

黃雲晴趕忙說:“是呀,一鳴哥,跟我們一起走吧!萬一你出了事兒……”

陳一鳴說:“雲晴、天明,放心吧,我又不是共產黨,又是校長親自篩選送出國培訓的人,他們不會把我怎麽樣的,你們趕緊走吧!”

黃雲晴說:“陳一鳴是經過國內和國內正統軍事教育的人,他為人正直、仗義,對國民革命和中山先生的主張充滿熱情,對蔣介石還抱有幻想,再加上他當時的一些同學還都在國民黨軍隊任職,所以很可惜,他當時沒有跟我們走。我和哥哥都知道他後來被國民黨關進集中營的消息,我們也都以為他被害了,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鯉魚同誌,不能再猶豫了,我們現在就向泰山同誌匯報!”

林經理說:“是!”

幾分鍾以後,在上海市一個普通居民住宅的閣樓裏,一位看似二十幾歲的女報務員把譯好的電文交給了代號“泰山”的黃天明。

女報務員說:“泰山同誌,金魚把黑貓敢死隊的名單都開出來了。”

黃天明接過電文,立刻拿起蠟燭看起來。當他看到電文中“陳一鳴”三個字的時候,他手中握著的蠟燭突然掉地上了。

報務員問:“泰山,你怎麽了?”

黃天明急忙踩滅蠟燭,再次拿起了電文。報務員為他打開了手電筒,黃天明湊近電文仔細地看起來。

黃天明,念道:“陳一鳴,原八十八師偵察參謀……謝天謝地!謝天謝地!你沒死!你小子,果然是命大!”

報務員問:“泰山……怎麽回事?”

黃天明說:“啊,你立即把電文轉發給長江!”

報務員說:“是!可是金魚……還在等著複電,她希望你馬上做出決定!”

黃天明踱了兩步,額頭可是冒出汗來,他擦了擦汗。

黃天明說:“準備發報。”

報務員說:“是!”

黃天明說:“兩份電文。第一份,泰山回複金魚。”

報務員開始發送著電文。

黃天明繼續說道:“你電已經收到,情況緊急,同意你協助黑貓敢死隊擺脫困境,完成暗殺中村一郎任務。泰山。”

報務員說:“發完了。”

黃天明說:“第二份,泰山報長江——因事件緊急,來不及請示便作支持‘黑貓’行動決定,違反地下工作原則,申請對泰山給予紀律處分。泰山。”

黃天明說:“瞅什麽……發報哇?”

報務員這才低下頭來,繼續發報了。發報完以後,報務員禁不住問他——

報務員說:“泰山同誌,你為什麽要冒受處分的危險,也要幫助黑貓敢死隊呢?”

黃天明看著報務員鄭重地回答:“因為他們在打日本人!當然,也有個人因素。”

報務員問:“個人因素?”

黃天明回答道:“對,很多事情,一句話兩句話是說不清楚的。長江同誌知道陳一鳴,我曾經單獨向他匯報過。唉,不管長江同誌給我什麽處分,我都認了,這個人——我必須救!”

報務員看著黃天明不好再問什麽,卻更加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