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陳一鳴氣喘籲籲地奔到基地的大門口,卻被大門口處正在執勤的憲兵給攔住了。

“哪裏打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陳一鳴向著執勤的憲兵大聲詢問。

站崗的憲兵搖了搖頭:“這是上峰的安排,我不清楚!”

陳一鳴對憲兵的回答顯然是很不滿意,他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大門口向遠處不住地張望。過了一會兒,一輛軍用卡車開了過來,卡車的後麵跟著一輛轎車。兩輛車先後開進了基地,停了下來。

冷鋒認出了坐在卡車駕駛室內負責押送其他隊員回集中營的憲兵隊長,立刻奔了過去!

“王隊長,你們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冷鋒說完,禁不住看了看卡車車廂,隻見卡車車廂裏除了紛紛跳下來的憲兵,就再沒有了別的人!冷鋒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王隊長,其他的人呢?他們都到哪兒去了?”

王隊長望著冷鋒陰險地笑了笑,隨即伸出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畫了一下!

冷鋒立刻張大了嘴:“什麽?你們……你們……”

陳一鳴在一邊也看出了問題,立刻滿臉怒容地走過去一把揪住了憲兵隊長的脖領子:“你說,你把他們怎麽了?你告訴我——你把他們怎麽了?!”

就在這時,從轎車裏鑽出來的田伯濤笑著走了過來,客客氣氣地麵向陳一鳴:“陳少校,請借一步說話。”

陳一鳴遲疑了一下,鬆開了手,隻好跟著田伯濤進了附近的辦公室……田伯濤等陳一鳴進來後關嚴了門,一臉嚴肅地看著陳一鳴。

田伯濤說:“陳先生,你是黨國少校軍官,又是我們軍統的人,所以有些事情我不瞞你。不同意參加黑貓行動的其他受訓人員,根據戴局長和毛先生的命令,我們已經對他們執行了死刑。”

“什麽……死刑?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陳一鳴聽罷,嘴唇顫抖地瞪著田伯濤。

田伯濤沒有回避陳一鳴陰冷的目光,也目光陰冷地看著陳一鳴。

田伯濤說:“為了黑貓行動——為了你和你的行動隊員們生命的絕對安全!陳少校,毛先生,應該跟你透露過,由於幾年來一直跟日本中村特務機關打交道,所以我們和他們內部的情況,雙方之間都早已記錄在案。所以,我們並不能保證我們的內部不會有他們的臥底,我們也不知道你們的行蹤一旦傳出去,會給你們未來的行動造成多大的障礙。這些參加過受訓的人已經了解了我們的有關情況,他們被押回去以後一旦說漏了嘴,並且這些消息被傳了出去,那對我們的這次行動、對你們這些參加行動的人將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這次行動將要受阻,甚至你們剛剛從飛機上跳入他們的領地就麵臨著被消滅或者是逮捕!所以,他們必須得死,而且隻能死!”

陳一鳴不能再說什麽了,然而他還是無法麵對著充滿恐怖的事實:“十幾個人哪——十幾個剛才還在說著話、還在喘著氣、活生生的人哪!你們就這麽……”

田伯濤走過去拍拍陳一鳴的肩:“陳少校,我知道這很殘酷,我也和你一樣感到很痛心,可是這次戰爭,這是一次具有重大意義的秘密行動,我們任何人都不敢有半點兒的馬虎!你如果要恨,就恨中村,就恨那些日本人吧!我希望你帶領的這次行動不要辜負黨國的希望,也不要辜負戴老板和毛先生的希望!”

聽田伯濤說起這次行動,陳一鳴不再說什麽了,可是此時此刻,他還是感到透不過氣來,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中村一郎,這次我如果不宰了你,我就絕不回來!”

2

當晚,在重慶軍用機場草坪上停著一架小型軍用運輸機,換了日軍憲兵軍裝的敢死隊員們都已經穿好了傘具,正在仔細地檢查自己所戴的裝備。令隊員們感到疑惑的是:發給他們的日式衝鋒槍彈夾裏居然都沒有子彈!

看著手裏的空彈夾,燕子六納悶兒地問冷鋒:“為什麽不給我們子彈?”

冷鋒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回了一句:“該給你的時候,自然會給你的。”

小K在一旁一邊擺弄著手裏的槍,一邊不服氣地回了一句:“哼,這樣就要我們去賣命?!這槍裏要是沒了子彈,連根燒火棍子都不如!”

冷鋒聽了,不覺瞪了小K一眼,小K立刻就不吱聲了。

機場的草坪上,前來送行的毛人鳳正在向陳一鳴做最後的交代:“陳少校,你一定記住,完成解救史密斯夫婦和刺殺中村的任務之後,你們即刻返回,不可戀戰,也不可讓一個隊員掉隊。如果出現意外,你要保證你和你的任何一名隊員都不要被敵人俘虜。必要的時候,你有權立刻殺死你的隊員,並且自己采取自戕措施,切實保證不給敵人以任何把柄,記住了嗎?”

陳一鳴說:“記住了!不過,毛先生,我還有一件事需要得到您的再次承諾,如果事成之後……”

毛人鳳拍拍肩膀笑了:“我知道,如果任務完成,並且你們能順利返回,我將親自去迎接你,並且給你以及你的隊員們以獎勵和善待——我一言九鼎,絕不反悔!”

陳一鳴聽罷終於放了心,立刻對著毛人鳳來了一個立正,並舉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毛先生放心,我們一定努力完成任務,我也代表我的隊員們感謝您!”

遠處,小型運輸機開始發動了。毛人鳳笑著拍拍陳一鳴的肩膀:“好了,你該走了……希望我能迎接你們的凱旋!”

“是!”陳一鳴答應一聲,轉身跑步走了。

站在毛人鳳身邊的田伯濤望著陳一鳴遠處的背影,似乎在問毛人鳳,又似乎是在問自己:“他們……還能回來嗎?如果真的還能回來,黨國是否還能容他們呢?”

毛人鳳沒有回頭瞅他,卻笑了笑:“何必說得那麽傷感,前來送行,總是要說一些暖人心的話。至於以後,那就是以後的事了。”

遠處,運輸機的馬達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響,立刻向前衝去,片刻便騰空而起,消失在黑黝黝的天海裏……

此刻,在重慶某地一間普通的閣樓裏,亮著微弱的燭光,一隻手在電台的按鍵上,正在不斷地跳躍——

“泰山,軍統黑貓敢死隊已經出發,前往執行營救史密斯夫婦和刺殺中村的任務。黑桃A。”

3

飛機在黑色的夜空中盤旋,經過兩個小時左右的飛行之後,飛機到達了降落地點。

綠燈亮了,陳一鳴起身發出了命令:“準備跳傘!”

冷鋒站起身來,向隊員們再次重複著跳傘時的注意事項:“記住跳傘時的要領!抓緊傘繩,夾緊襠部,跳傘時要果斷,不要猶豫,下麵開始跳傘前的檢查!”

冷鋒一聲令下,艙裏的隊員們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裝備,報告聲依次響了起來——

書生:“一號準備!”

燕子六:“二號準備!”

藤原剛:“三號準備!”

蝴蝶:“四號準備!”

冷鋒問:“五號,你怎麽了?”

小K聲音打哆嗦:“五……五號……五號……”

冷鋒厲聲問:“你他媽的說話!你到底行不行?!”

小K依然哆嗦:“好……還好……”

冷鋒:“還好是怎麽回事?你到底行不行?”

小K:“行……五……五號準備。”

冷鋒:“我是六號……六號準備!”

“七號準備!”陳一鳴說了一聲之後,命令隊員們,“臨出發前該交代的事情已經交代了,記住,跳傘以後不要慌,著陸後收好傘具,馬上到指定地點集合,一切行動必須服從我的指揮,聽到沒有?”

“聽到了!”

陳一鳴命令:“跳傘!”

陳一鳴命令一下,冷鋒立刻打了開艙門,一股強風瞬間吹進了機艙。冷鋒往艙外看了看,向陳一鳴豎起大拇指,而後自己帶頭先跳了下去。

隊員們表情各異,也都猶豫著跳了下去,陳一鳴是最後一個跳下去的。他跳下飛機以後,機艙門立刻關上了,飛機盤旋了一下,立刻向著來時的航線飛走了。

天空中混沌一片,可隱約看見半空中有幾個小白點在慢慢地滑落。突然間,地麵上響起了高射炮聲,密集的火力開始向漸漸遠去的運輸機射擊。不大一會兒,運輸機就起了火,向地麵墜去。

此時,在一片小小的空地上,陳一鳴等人已經陸續降落下來。大家迅速地收好降落傘,便跟著陳一鳴和冷鋒趕緊向附近的密林奔去,很快便消失在密林裏。

4

早晨,在黑貓敢死隊隊員降落的地點,幾頂埋在地下的降落傘被挖了出來,並排地放在站在裝甲運兵車前麵的中村眼前。中村看著地上的降落傘,雙眉緊皺。

岩本上尉簡單數了數,向中村報告:“一共有七個人。”

中村聽罷冷笑了:“一個完整的突擊隊。”

岩本望著眼前的降落傘,也皺起了眉頭:“中國軍隊還從來沒有空降過做敵後活動的突擊隊,難道,他們是美國人?”

中村沒有說話,卻注意地在地下搜尋著。忽然,附近草叢中一個閃光的碎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過去,順手撿起來,仔細地打量著。

“這是一個眼鏡的碎片,很可能是他們中的某些人在降落時不慎摔倒跌破的。”中村一邊說著,一邊繼續搜尋著,終於在附近找到了一隻眼鏡腿,看見在眼鏡架子上明顯地鐫刻著“重慶光明”的字樣。

中村得意地笑了笑:“他們是中國人——軍統的別動隊。”

岩本接道:“這麽說,他們中間有一個人是近視眼!”

中村的眉頭立刻一皺:“通知南京城所有的眼鏡店,隻要發現前來配眼鏡的壯年男性,馬上報告!否則,格殺勿論!”

岩本答:“是!”

南京城內,此時警報長鳴,警車不斷穿梭。在南京城郊外的鐵絲網前,日本憲兵正全副武裝地查驗著過往日本兵的證件。

就在此時,一輛車頭掛著意大利國旗的紅十字會卡車開到了鐵絲網跟前。前來接應陳一鳴等人的一個名叫小黑的青年男子冷靜地掏出意大利護照,遞給了日軍小隊長。

卡車內,七個穿著日軍軍裝的敢死隊員們緊握著武器,每個人的額頭上都滲出了汗水。

日軍小隊長仔細地翻看著護照,又核對著坐在駕駛樓裏的小黑,禁不住問道:“你是意大利人?”

小黑立刻用日語回答:“我是薩爾神父的養子。”

小隊長聽罷,立刻肅然起敬:“薩爾神父?!盟國教堂的車輛,很好,請進吧!”

攔在路上的阻馬立刻被日本的哨兵挪開,卡車順利地進入正在進行全麵搜捕的南京城,坐在車裏的敢死隊員們隨即鬆了口氣。

小K羨慕地看著坐在駕駛樓裏的小黑,禁不住說了一句:“意大利這塊臭牌子,還真他媽的好使?”

書生直了直自己坐得有些疲勞的腿,回了一句:“德、意、日三國是軸心國,號稱‘鋼鐵般同盟’。日本人現在在國際上四麵楚歌,盟國本來就少得可憐,他們當然要給意大利人麵子。”

陳一鳴聽罷愣了一下,目光如炬地落在書生的臉上:“你懂得還真多……”

書生聽罷愣了愣,苦笑了一下:“我又多嘴了。”

陳一鳴注意地看著書生:“你這個人,好像有些特別。不過你多嘴沒關係,不要多事就行!”

書生望著陳一鳴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卡車很快開到了意大利教堂,從教堂的後門開了進去……隨後,教堂的後門被白發蒼蒼的薩爾神父給關上了。

小黑走下車來,來到神父麵前:“神父,人我接來了。”

薩爾神父聽罷,笑著和小黑擁抱了一下:“我的孩子,我一直在為你祈禱。你回來,我就放心了。”

神父說著,看著小黑打開了卡車的後門——陳一鳴等人穿著日本軍服跳下車來。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日本兵,薩爾神父一下子愣住了:“你們……你們是——”

陳一鳴看著神父笑了:“神父,讓您受驚了,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

聽陳一鳴這樣說,神父的臉上漸漸恢複了平靜,連忙伸出一隻手來畫著十字:“我的上帝呀,我的靈魂差一點就離開這個軀殼了。你們是怎麽想的,居然化裝成了日本人?”

陳一鳴聽罷,隻好搖頭苦笑了:“神父,要通過敵人的封鎖線,這是最好的裝束了。”

神父聽罷,會心地笑了。

陳一鳴如釋重負地向身後揮揮手:“弟兄們,我們可以跟著神父進去了。”

隊員們聽罷,便跟著陳一鳴向教堂大廳走去,神父卻用力攔住了他們。

神父攔住大家說:“等等,等等,我的孩子們,你們是不能這麽進去的!屋子裏還有我很多的小孩子,你們這樣進去會把他們嚇壞的……小黑,你趕緊去找去幾件衣服給他們換上!”

“好的!”小黑聽罷,應聲進去了。

5

不一會兒,一群罩著黑色長袍的“神父隊伍”由薩爾神父帶頭走進了教堂。在這個隊伍中,還有一個穿著修女服裝的女人,那就是蝴蝶。

小K看了看左右,又看看自己,連忙問身邊的燕子六:“我穿的這身長袍,你覺得合適嗎?”

燕子六瞅了小K一眼,又看了看身邊的書生回答:“你的合身不合身我不知道,我看書生穿的這一件可是太長了。”

小K見燕子六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隻好糾正了一次:“我剛才的意思不是說衣服的長短,我是說……我們是來殺人的,卻穿起神父的衣服,這合適嗎?”

走在前麵的薩爾神父聽罷,禁不住回頭笑了:“沒有什麽不合適的,我的孩子,你們是上帝派來殺掉惡魔的戰士,完全可以成為上帝的傳道士。如果你有興趣,等到日本惡魔戰敗以後,可以到我這裏來,隨我一起傳播上帝的福音。”

“哈……”隊員們聽罷,都樂了。

可小K卻好像認了真,他不無尷尬地回答:“還是算了吧,神父,我這個人是當不了和尚的,我要是來了,你們這裏還不被我搞亂了套。”

“哈……”眾人聽了,又禁不住暢快地笑起來。

薩爾神父此時也笑了,他笑眯眯地糾正小K:“我的孩子,你說錯了,我們是神父,不是和尚——這二者之間是有區別的。”

小K有些無奈地說:“還不都是不讓近女色,有什麽不同的?”

薩爾神父聽罷更笑了:“我的孩子,你還是不了解我們神父的事業。我們的神父和你們國家的和尚是不一樣的。你們中國的和尚不準近女色,而我們神父不同,我跟我的妻子已經結婚四十年了。”

聽神父這麽一說,小K立刻來了精神:“等等,神父,我想,我可以跟你探討一下留在教堂的問題,隻要你讓我離開這個該死的敢死隊……”

誰知陳一鳴聽了立刻踹了小K一腳:“你胡說些什麽!”

小K聽罷,立刻就不吱聲了。

教堂大廳裏,穿著統一的十幾個孤兒整齊地站成一排,正和著風琴的音樂在唱著好聽的聖歌。彈風琴的是一位意大利老太太,她看見陳一鳴等人進來,便慈祥地朝他們笑了笑。

薩爾神父手指著老太太告訴陳一鳴等人:“那位,就是我的夫人。我們來到中國,已經快二十年了。”

神父又指著正在唱歌的兒童告訴隊員們:“這些兒童都是我的孩子,他們是戰爭的孤兒,很可憐的,我隻好收養了他們。”

陳一鳴望著神父,又望著正在唱歌的孩子們,不禁對薩爾神父肅然起敬。

薩爾神父接著說:“南京被日本人攻占以後,發生了連地獄都不會發生的人間慘劇。日本軍隊不配稱之為人類,他們比惡魔還要凶殘。我收養了這些戰爭孤兒,這些年來陸陸續續又收養了一些。靠著國際紅十字會的援助,他們可以在這裏健康成長,我教他們識字,也教他們信奉上帝,他們在這裏會生活得很幸福。”

陳一鳴聽罷卻不由得苦笑了:“你教他們信奉上帝,可在這個時代裏會有什麽用呢?”

薩爾神父望著陳一鳴,臉上現出了莊嚴的神色:“我的孩子,你這樣說是不正確的。我也信奉上帝,可我在戰爭中也起了微不足道的作用,比如,我這次掩護你們。”

陳一鳴聽了,立刻臉上浮現了愧色:“哦,對不起神父,我剛才說得不對,我收回!”

薩爾神父聽罷,寬厚地笑了:“沒關係,我們走吧,孩子們。通常來說,神父是不應該參與戰爭行為的。不過耶穌基督也說過,鏟除惡魔也是信徒的職責。我目睹了南京大屠殺,我想我要找到一條通往上帝更近的道路,除了為亡靈祈禱,還可以做一點什麽。”

“所以,你參加了軍統?”走在一旁的冷鋒突然問了一句。

薩爾神父愣住了:“軍統?上帝,在我眼裏,那僅次於惡魔。我忘了中國有一句話是怎麽說的……”

“小鬼兒!”小K不由得接了一句。

“對,小鬼兒。”薩爾神父笑了,“我憎惡一切特務組織和特務行動,但是我卻參加了特務行動。我想為了鏟除惡魔,暫時與小鬼兒合作,上帝也會諒解我的。”

聽了神父的話,陳一鳴和冷鋒不禁會意地看了一眼,兩個人都笑了。

薩爾神父領著他們上了樓:“這裏很安全,日本人一般是不會來的。如果你們要跟重慶聯係,我這裏也有電台。”

“電台?——就放在教堂裏嗎?”陳一鳴不禁愣住了

神父回答說:“是的……不過沒關係,南京城裏目前還找不到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

而陳一鳴聽了,卻不免感到有些擔心了:“神父,把電台放在教堂裏,其實是很危險的。”

神父說:“是的,可我眼下還找不到比這裏更合適的地方,等過一段時間我再想辦法吧。”

神父說完,把陳一鳴等人領進他們暫時居住的地方,便轉身為他們準備吃的去了。

望著神父的背影,陳一鳴的心裏不免犯了嘀咕:“這裏人多眼雜,長久地在這裏待下去,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6

此刻,在金陵大酒店總經理室,林經理匆匆地進來關上了門:“軍統的黑貓敢死隊已經進城了。”

黃雲晴聽罷,不禁愣住了:“他們來得可真夠快的,真不像以往的軍統特務拖拖拉拉的作風。”

林經理聽見不由得笑了:“他們本來就不是軍統的人……哦,對了,我已經通知了咱們的人,暫時中止一切行動,避免殃及池魚。”

黃雲晴表示讚同:“好,你做得對。哦,還有,你讓大家先做一下應急準備,一旦暗戰打響,我們恐怕也很難置身事外。”

林經理一聽興奮起來:“嗨,真想調出去跟鬼子真刀真槍地幹一場!在酒店這十年,我都快憋出病來了!”

黃雲晴一聽笑了:“你是地下戰線的老同誌,想走可沒那麽容易的。泰山已經說了,隻要金陵大酒店這個聯絡站在一天,你林經理就得在這兒經營一天。”

林經理無奈地說:“哦,哈……黃站長,那我可真快要成生意人了!”

黃雲晴說:“嗬嗬,為人所不為,為人所不能嘛——你就是這句話最好的體現。”

林經理說:“嗬嗬……好,我去了。”

林經理說完,笑著走了……黃雲晴望著窗外,不免沉思起來——

無聲的電波在敵占區縱橫交錯,泰山和黃雲晴在電波中交談。

泰山:“雲晴,你知道軍統局新組建的黑貓敢死隊的隊長是誰嗎?”

黃雲晴:“誰?”

泰山:“你猜猜?”

黃雲晴:“我猜不出來。”

泰山:“據我們內線傳來的消息,這個人就是你的同學、我們倆的救命恩人陳參謀——”

黃雲晴:“你是說陳一鳴?!”

泰山:“對,就是他!”

“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誰能想到這個黑貓敢死隊的隊長竟會是我的老同學,並且在國民黨‘四一二政變’時救過我們命的陳一鳴!他們不是在受訓嗎?怎麽這麽快就來了呢?他們這次的行動環境可是十分危險的呀,他會不會出事呢?”

想到這兒,黃雲晴不敢再想下去了。南京城內,大規模的搜捕已經開始,警車的鳴叫聲不時地從窗外傳進來,黃雲晴的心不免收得更緊了。

7

中村特務機關長的辦公室裏,此刻十分壓抑。中村一邊看著牆上巨大的南京市城區地圖,一邊皺眉沉思。

中村自問自答:“南京城就這麽大,足足七個人的別動隊,難道……他們在人間蒸發了?”

岩本說:“機關長,他們不會貿然來南京,一定是得到了內線接應,並且已經把他們藏匿起來了。”

中村歎口氣,禁不住跺起步來:“這肯定是個我們難以想到的地方,會是哪裏呢?……岩本君,眼鏡店那邊有沒有線索?”

岩本說:“已經抓了三十九個去眼鏡店配眼鏡的壯年男子,不過,沒有一個是我們想要找的人。”

中村思忖著,半天才說:“沒找到……不過,這條線我們一定不能丟!再多派一些力量,加強對眼鏡店的監控和巡邏!”

岩本答:“是!”

岩本說完轉身要走,中村叫住了他:

“岩本君,二寶那邊……有什麽消息沒有?”

“沒有。”岩本說罷苦笑了,“中村君,都這個時候了,你還……”

中村柔和地看著岩本,又問了一句:“有消息嗎?”

岩本:“二寶說有幾個相似的,但是他自己都核實過不是高倩倩,所以不敢來找你。”

中村不由得歎了口氣:“讓他抓緊點……你去吧。”

“是!”岩本應了一聲,下去了。

此時,中村無意中轉過頭來,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高倩倩的照片,心裏不由得猛地一抖,心想:“倩倩,你到底在哪裏?你到底在哪裏呀?”

時間,一瞬間便回到了七年前——

“哈……我抓住你了!你跑不掉了……”

留學生山田一下子就抓住了同學高倩倩,兩個人嬉笑著倒在草地上。

高倩倩:“山田,你怎麽了?你怎麽這麽愣愣地看著我?”

中村:“倩倩,你真美……”

高倩倩:“山田,你說什麽呢?”

中村:“倩倩,我愛你。”

高倩倩:“哎呀,大白天的,你說什麽呢?……哦,山田,你要……你要幹什麽……”

高倩倩話還沒有說完,山田火熱的嘴唇,已經堵住了高倩倩的嘴……

那是中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可是他又想到美好的愛情也有分離。

一隻碗砸碎在地上,高倩倩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高倩倩的父親高教授臉色鐵青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跪下!”

高倩倩的母親見了,趕緊過來勸丈夫:“倩倩她爹,你幹嗎跟孩子發那麽大的火呀?她實在要跟山田好,你就別攔著了!”

高教授:“不行,山田是個什麽人?他是個日本人!日本人現在已經侵略了我們的國家,他們就是強盜!我的女兒,絕不能嫁給日本人!”

高母:“倩倩,你就別跟你爹擰了……你就答應你爹,別再跟山田好了,啊?”

高倩倩:“不,媽,我跟山田君已經……已經……我不能沒有山田君,我不能……不能!”

高教授:“你……你……你居然跟山田、你居然跟他……你不是我的女兒,你給我滾!滾!”

高倩倩頂著暴雨跑出家門。

高母心如刀絞,喊道:“倩倩……倩倩……你別走,你給我回來——”

好歹還有愛情,他一度想脫離世俗,脫離該死的政治。

高倩倩:“山田君,你帶我走吧,你帶我走!我現在是你的人了,我不能再回家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你走到哪兒,我就跟你到哪兒!”

中村:“倩倩,倩倩,你別著急,我一定帶你走,我一定帶你走,可是現在不行,中日兩國已經開戰,中國人現在是不能夠隨便去日本的,而我必須先回去……倩倩,你別著急,你在中國安心等我,等我為你辦好了手續,我一定來接你,我說話算話,你等著我!”

這一切都是回憶。

中村自言自語:“倩倩,我現在回來了,可是你在哪裏?我現在四處派人在找你,可你到底在哪兒呢?倩倩,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哪裏?”

8

此刻,躲在教堂裏的蝴蝶觸景生情,也在思念著中村。

蝴蝶心裏念著:“山田,我回來了,我現在已經回到南京了,我們就是在這裏分手的,可是你……你現在卻成了我的敵人!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麽?!”

百轉千回,一幕幕回憶回到眼前。

高倩倩:“誰?”

劉老師:“是高倩倩同學嗎?我是劉老師。”

高倩倩打開門:“劉老師,是您?這幾位是……”

其中一個清瘦的人問道:“您好,你是高倩倩嗎?”

高倩倩有些納悶兒:“是,我是。”

那個男人回答:“我們是軍統局的,我們以涉嫌通敵罪逮捕你,你馬上跟我們走!”

高倩倩有些驚訝:“通敵?……我沒有,我沒有!”

另一個男人舉起照片:“你沒有?這個照片上的人你認識嗎?”

高倩倩:“山田?”

那男人說:“不,他的真實姓名是中村一郎,是日本間諜!”

高倩倩瞬間覺得天都塌了下來:“日本間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哇!”

另一個特工有些不耐煩:“別囉唆了,趕緊跟我們走!”

高倩倩:“你們等一等!你們讓我跟我的父母通一個電話好嗎?”

特工連忙阻止:“不可以!現在是戰亂時期,小日本馬上就要打到南京了,你現在就必須跟我們走!”

高倩倩還想掙紮:“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沒有通敵,我沒有通敵呀……”

特工趕忙架住:“走……趕緊走!”

回憶漸漸散去,書生叫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蝴蝶。

書生:“蝴蝶,你在想什麽?”

蝴蝶:“哦,沒想什麽……”

書生:“那,趕緊去吃飯吧。隊長說,等吃完飯還要商量事情!”

蝴蝶:“好,我收拾一下就去。”

9

誰知蝴蝶話音剛落,樓下就響起了敲門聲。屋子裏的人聽了,都立刻緊張起來。

靠在窗邊的冷鋒放下槍說了一句:“開門吧,是神父送吃的來了。”

手裏握槍的隊員們聽了,立刻便鬆弛下來。

小K走過去開了門,薩爾神父端著麵包、蔬菜和菜湯走了進來:“孩子們,都餓了吧,趕緊吃吧!”

“謝謝神父!”小K說罷,興奮地接過來,放在了桌上。

神父望著冷鋒等人笑了笑:“不打擾你們了,安心吃飯吧。”

神父說完,便走了出去。

“來,我給大家盛!”小K說著衝到飯桌前,拿起放在湯盆裏的勺子就給大家盛湯。吃飯的人不多。因為書生的眼鏡在跳傘時不慎跌碎了,陳一鳴便陪他找了南京城裏的熟人去配眼鏡,所以剩下來吃飯的隻有冷鋒、燕子六、藤原剛、蝴蝶和小K五個人。

屋內的人此時誰也沒有想到,就在大家圍上去伸手去拿麵包的一瞬間,小K手掌一抖,一個小紙包瞬間便出現在他的手裏,他隨後輕輕一點,包在紙包裏的藥粉便落入了湯盆,他用力攪了幾下,這才把湯一勺一勺地舀在大家的湯碗裏。

“好了,各位,趕緊吃吧!”小K說著,拿起一個湯碗,淺淺地喝了一口,“嗯,好喝,好喝,這個湯的味道真不錯!”

小K這麽一說,大家夥都忍不住端起碗來喝了一口,發現湯的味道雖然不如小K說的那麽好喝,但味道也確實還不錯,便都忍不住痛快地喝了幾口。

等吃過了飯,冷鋒吩咐了一句:“小K,你在門口值班,兩小時之後,我派人來換你!”

小K應答:“哎,知道了,你們放心去睡吧。”

小K答應了一聲,便自覺地抱著槍守在了門口,冷鋒於是帶著大家便都到樓上休息去了。

誰知大家剛剛走到樓上,就覺得眼皮發沉,一個個倒下來便沉沉地睡去了。小K此時守在樓下,見樓上的人很快就沒了動靜,便知道是藥力發揮了作用,他不放心地折回樓上來看了看,見樓上的人已經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得意——

小K:“嘿嘿,蠢家夥,居然不知道老子在湯裏下了蒙汗藥!就憑這本事,你們還想去殺中村哪?拉倒吧,老子不陪你們了,老子該走嘍!”

小K於是換了便裝,順著教堂的後門悄悄地溜了出去。小K有個姐姐是南京城內一家妓院的老鴇,小K此去就是去尋他姐姐的。

10

怡春苑內,昨夜折騰了一晚的姑娘們此時剛剛醒來,正在各自的房裏忙著梳洗。小K的姐姐、綽號“一枝梅”的老鴇此時正在樓下吆喝著:“樓上樓下的姑娘們抓緊梳洗,一會兒可要開飯了——”

“哎,知道了媽媽,就來!”

屋子裏的女人們一邊答應著,一邊還在各自忙活著。一枝梅把手裏的一隻手帕揣進懷裏,便自顧自地向大門口走去。

此時,在怡春苑門外,一臉緊張的小K正在門口探頭探腦。

守在門口的保鏢見了,不禁大罵起來:“走開走開!要飯去後門廚房!”

小K看著保鏢,小聲回答了一句:“大兄弟,我……我是來找人……”

保鏢見小K的穿戴不像是富貴人,便不免來了脾氣:“去去去,誰是你的大兄弟,來這兒的誰不是他媽來找女人的,有錢沒錢?沒錢你就別來,滾!”

保鏢說完,朝著小K猛地一推,小K被一把推倒了。

正在這時,不遠處一輛轎車開來,轎車停下,一個肥頭大耳的大漢走下車來——從大漢的裝扮上看,不是地痞就是個漢奸。

保鏢見了,趕緊賠笑著迎了過去:“哎喲,是劉隊長啊,裏麵請,裏麵請……來客人了,貴賓一位——”

保鏢喊聲未落,一枝梅的笑聲便從門裏麵傳了出來:“喲,嘻嘻嘻,來了來了!”

小K聽到聲音便要往裏衝,保鏢又一次把他攔住了:“幹什麽幹什麽?這年頭見過衝糧店、衝布店的,還沒見過衝妓院的!你沒錢進去能幹什麽?滾蛋!”

小K此時著急見姐姐,又被保鏢推得一時性起,立刻使出了前些日子學到的擒敵術,隻三下兩下便把保鏢按到了身子底下。

保鏢:“哎喲,哎喲,這位大爺,你身量不大力氣可不小,敢問是哪位師爺教的?”

站在門口的一枝梅見了,趕緊將王隊長迎進院子裏,交給了身邊的姑娘,立刻一揮手便折了回去:“來人呐,在門口撒潑,這不是反了嗎?!夥計們,抄家夥!”

隨著一枝梅的一聲喊,幾個保鏢抄著棍子便奔了出來,立刻把小K圍了起來。小K此刻被包圍在當中,卻毫無懼色。

“呀——嘿!”四個保鏢大叫著便衝了上來。

隻見小K臨危不懼,以一對四,翻騰滾躍,揮手出擊,打得十分漂亮。一枝梅在一旁看著,不禁感到驚愕,也感到眼熟

一枝梅:“小弟?……停停停,趕緊停!”

一枝梅一聲叫喊,幾個人都停了手。

小K聞聲轉過頭來,也不禁驚愕了:“姐……”

四個保鏢聽小K這一叫立刻傻了眼。一枝梅一臉驚喜地跑了過來,對著小K左瞧右瞧——

一枝梅:“你們這群渾蛋,狗眼看人低呀?!你們也不看看這是誰?!要是傷了我弟弟半根汗毛,老娘我把你們的物件兒都割下來喂狗吃!我的小弟呀,哎喲,你還活著呀?你可把姐姐給想死了……”

一枝梅說著,便高一聲低一聲地哭起來。

小K此時急忙左右看了看:“姐,我不好好的嗎?別在門口站著了,走,趕緊進屋去!”

姐弟倆上樓以後,姐姐一枝梅立刻安排丫頭給小K準備洗澡水:“柳葉、臘梅,你們兩個給我好好伺候著,這可是老娘的親弟弟。”

幾個姑娘應道:“哎,好嘞,媽媽放心吧!小K少爺,別愣著了,我們姐倆扶您進去。”

“哎哎哎,好好好……”小K見狀,立刻喜笑顏開,“嘿嘿,還是我親姐了解我!”

小K於是左擁右抱,喜笑顏開隨著姑娘們進了房間。

11

黃昏,陳一鳴領著配完眼鏡的書生走進教堂。他們來到閣樓內,隻見樓上橫七豎八地睡著冷鋒等四個人,正睡意頗濃,唯獨不見了小K,不免有些驚愕。

陳一鳴推著:“冷鋒,冷鋒,你醒醒,小K呢?”

冷鋒此時還沒有完全醒過來,半睜著眼睛回了一句:“小K在……在樓下呢……”

陳一鳴一聽就急了:“什麽在樓下呢?——小K不見了!”

“什麽?”冷鋒聽罷立刻就精神了,“怎麽會呢?剛才他還在呢!”

“什麽剛才,你看看都什麽時候了……”陳一鳴說著,推開了窗子。

冷鋒聽了,不由得抽了抽鼻子:“怎麽會睡了這麽長時間呢?”

陳一鳴趕緊問冷鋒:“中午你們都吃了什麽?”

冷鋒有些疑惑:“沒吃什麽呀,就是吃了些麵包、喝了碗湯……對了,盆裏還有湯,給你和書生留著呢。”

陳一鳴聽罷趕緊去了樓下,再舀了一勺湯聞了聞,又嚐了嚐,一口將嘴裏的湯吐了出來:“媽的,湯裏放了蒙汗藥——這準是小K的拿手好戲,叫弟兄們趕緊起來!”

冷鋒聞聲,立刻到樓上去叫人。當燕子六等人都來到樓下,陳一鳴立刻麵容嚴肅地望著大家——

陳一鳴說:“弟兄們,小K不見了,我們這裏很可能很快就暴露了,必須離開轉移!”

燕子六等人聽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眼了……

冷鋒一拳砸在自己頭上:“唉,都怪我,我太大意了!”

燕子六聽了,不禁惱恨地罵了一句:“媽的,老子就是飛賊,還他媽的被小花賊給下了蒙汗藥!這要是傳到江湖上去,老子真是沒法混了!”

陳一鳴趕緊吩咐大家:“你們大夥趕緊準備,我這就去通知神父,我們現在就轉移!”

幾分鍾以後,神父帶著隊員們來到了閣樓後麵的一間小房子裏。

神父問:“陳隊長,你們一定要轉移嗎?”

“是的。小K背著我們溜走了,他一旦被鬼子抓住,萬一挺不過鬼子的用刑,就很可能帶著鬼子來抓我們,所以我們必須轉移!神父,你和孩子們也馬上轉移吧!”

神父聽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放心吧,德國和日本是盟國,日本人是不會把我怎麽樣的,隻是你們做一些準備是必要的。陳隊長,這間屋子裏有一條地道,是我用了好多年時間挖通的,你們從這裏就可以轉移出去了。”

神父拍著陳一鳴的肩膀,從容地笑了笑:“你放心,我說過,日本人是不敢動我的。”

陳一鳴無奈,隻好順從了神父:“神父,那我們就走了!”

“好,我送你們出去。”

神父說著,打開了小屋的門。

12

夜晚,一條僻靜街道上的排汙井蓋被輕輕地掀了起來,冷鋒手握著衝鋒槍漸漸地從裏麵露出了腦袋,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而後從井口裏鑽了出來。他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而後向井口裏發出了信號。

緊接著,潛伏在井口處的隊員們都陸續地出來了,他們立刻便排成了警戒隊形。

陳一鳴是最後一個從井裏出來的,他上來後和冷鋒打了一個手語。

冷鋒立刻拍了一下身邊的燕子六,並指了指附近的一個院子;燕子六會意,立刻施展輕功上了房頂,貼在房頂的邊緣四下聽了聽,這才輕鬆一跳,跳進了院子。過了一會兒,小院的門開了,陳一鳴帶領小組的人立刻進了院子。

小院兒的門隨後毫無聲息地被關上了,而後,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陳一鳴安排了崗哨,而後堵嚴了一間屋子的窗戶,這才點燃了一支蠟燭。

陳一鳴說:“弟兄們,我們先在這裏歇一個晚上,等明天天亮了再作打算。”

各自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以後,冷鋒一臉愧疚地望著陳一鳴——

冷鋒很懊惱:“陳參謀,我……我太大意了,我願意接受處罰。”

陳一鳴歎口氣,搖搖頭:“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還是想一下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吧。”

冷鋒聽罷,不禁低下了頭。

陳一鳴拿出了煙,自己點了一支,又遞給了冷鋒一支:“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要趕在日本人前麵找到小K。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集思廣益吧。藤原剛,說說你的想法。”

坐在他們對麵的藤原剛不由得苦笑:“我是戰鬥機飛行員,對地麵的行動我不熟悉。而且,我又是第一次踏上南京的地麵。”

燕子六聽罷不覺笑了:“原來你是飛禽,不知道地麵的事兒……”

“哈……”陳一鳴等人也不由得輕聲笑了起來。

坐在一個角落裏的蝴蝶,皺著眉頭叨咕起來:“南京城到處都是日本兵,小K能到哪兒藏起來呢?”

書生聽罷插了一句:“小K在日本人的心髒都敢跑掉,在南京肯定有他的安身之處。”

陳一鳴聽了,立刻接了過來:“書生說得對,我還是小看了小K,他在南京一定有他可以投奔的對象。不過,我們怎麽才能找到他的投奔對象呢?”

冷鋒聽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小K在監獄裏是個特殊關押對象,沒有對他進行例行的登記。他的檔案很多都是空白,很難說清在南京有沒有他的社會關係。”

燕子六低頭想了想,忽然抬起頭來:“陳教官,我倒是有個主意。”

陳一鳴:“哦……你說。”

“那,我說了,你可別以為我想跑哇。”燕子六望著陳一鳴趕緊補了一句。

陳一鳴朝他揮揮手:“你說吧,我不會那麽想的。”

燕子六遲疑了一下說:“我想通過黑道,尋找到小K的下落。”

“黑道?”陳一鳴看著燕子六,不由得愣住了。

燕子六也很擔心:“冷教官,小K去了哪兒,能瞞得過日本人和七十六號,但是瞞不過黑道。隻要南京的幫派一出馬,小K他這個人根本就藏不住。”

陳一鳴聽了,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可細一想又覺得不現實:“我聽說……日本人對南京控製得極嚴,他們通過七十六號對幫派進行了扼製,使社會上的許多幫派都杳無音信了。”

燕子六聽罷,冷笑了一聲:“冷教官,別的我不敢說,但是對幫派我是太了解了。你們所處的是地上社會,我所處的是地下社會,就好像白天和黑夜,哪個都少不了。我敢說,南京城現在除了你們二位就沒國軍了,但是無論南京城在誰的手裏,幫派都必定存在!”

陳一鳴和冷鋒等人聽著,感到很新鮮。

燕子六接著說:“冷教官,我有把握一定能找到幫派!隻是……他們肯不肯幫我們,我就不知道了。”

陳一鳴想了想,點點頭:“你隻要找到就好,到時候,咱們走一步,看一步。”

燕子六很幹脆:“行,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

陳一鳴聽罷,轉向了冷鋒:“冷鋒,天亮以後,我和燕子六去找幫派,你負責帶隊!萬一遇到事情一定要冷靜,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等著我們回來!”

冷鋒應聲:“是!”

陳一鳴看看手表,吩咐書生:“書生,你去周圍布置地雷,以防萬一。”

“是!”書生答應了一聲,背起背囊出去了。

陳一鳴安排好一切之後,也跟著燕子六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