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

夜裏,高速公路的收費站燈火通明,隊員們站在入口處,仔細地排查著進出車輛。入口處,鐵行坐在自己的車裏麵,穿著便裝,心急如焚。龍飛虎站在收費站外,掛斷電話,揮手高喊:“撤,把哨位都撤掉,跟沒來過一樣,快。”鐵行跑過來急吼:“老龍,搞什麽?!不找鐵蛋兒了嗎?!為什麽要撤?!”

“鐵蛋找到了!”龍飛虎收拾著武器。鐵行一驚:“在哪兒?!”

“我要你回避的!你怎麽還來?”龍飛虎怒吼,“我們會救出他的,你不能參加這次行動!”鐵行眼淚下來了:“那是我兒子,你就當我路過行不行?!”龍飛虎想了想:“那你跟著我,撤—快!放他們上高速!你們到前麵的公路服務區待命,我到車站去。通知警航,在空中監控大巴車,遠程監控。讓小飛燕的直升機直接到車站等我。”沈文津點頭,提槍領命去了。隊員們收拾好裝備,快速上車,路虎往收費站相反的方向疾馳開走。

車站廣場,沈鴻飛幾人在後備廂收拾武器裝備。沈鴻飛對著耳麥說:“龍頭,我們馬上跟著那輛大巴車。”

“你們不要跟!”龍飛虎急忙阻止,“不要引起光頭強的懷疑。我馬上到車站,你們在那兒等我。”沈鴻飛一愣:“陶靜在車上。”

“隻要她不引起光頭強的懷疑,人質和她就不會有危險。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我們會有辦法的。”

“可是光頭強有槍!一旦他發現不對勁兒,事情就複雜了!”何苗低吼。

“她也有槍,她會應付的。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驚動光頭強,車上不僅有鐵蛋兒,還有別的乘客。不能搞成劫持整個大巴車的乘客的人質危機,那就複雜了。”龍飛虎沉重地說。

“明白。”沈鴻飛轉向淩雲:“馬上通知陶靜,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龍頭在想辦法,不要讓光頭強察覺。”淩雲點頭,拿起手機編輯短信發了出去。

夜色裏,大巴車逐漸接近高速收費站。光頭強抬手將窗簾撩開一道縫,收費站一如往常,平靜有序。陶靜坐在車裏,放下手機,從包裏取出一麵小化妝鏡,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後排上裝睡的光頭強。

夜空,偵察直升機閃著紅燈在飛翔。飛行員戴著耳機,側頭觀察著:“飛虎報告,我們已經鎖定大巴車,正在保持跟蹤。”龍飛虎握著對講機:“任何情況下,一定不能讓大巴車上的人察覺,明確沒有?”

“明確!”飛行員拉高機頭,直升機在夜空中拔高緊跟著大巴。

2

車站值班室,經理匆匆走進來,一臉嚴肅:“我是長途汽車站的總經理,不知道可以怎麽幫到警方?”

“你有那車司機的電話嗎?”龍飛虎問。李經理點頭:“有,張姐是我們的紅旗司機。”

“她的心理素質怎麽樣?”龍頭臉色肅然,“如果告訴她實情,她會精神崩潰嗎?”李經理沉思一會兒,說道:“還不錯,張姐一直都沒出過什麽事故,開車很穩。如果換了別的司機我不好說,但是張姐,我覺得會很鎮定。”

“為什麽?”

“她當過兵,”李經理說,“而且在公司表現一直不錯,工作積極,為人正派,有管理能力,比她小的員工都服她,我還準備提她做車隊副隊長呢。”

“你有把握?”龍飛虎再次確認。李經理肯定地點頭:“絕對有把握!”龍飛虎鬆了一口氣:“好,我要和她通話—她能做到不動聲色嗎?”

“我先和她說。”

夜裏,高速路上安靜異常,大巴車在寬闊的路上疾馳。陶靜坐在位子上,若無其事地在化妝。張姐戴著藍牙耳機在開車。這時,藍牙響了,張姐按下:“你好哪位?”

“張姐,我是李經理。”

“李經理啊?咋,你不知道我在出車嗎?開車不能打電話,不是你定的規矩嗎?這可讓你抓著機會扣我獎金了。”

“張姐,我說話,你不要說話,聽我說。”張姐愣了一下,不吭聲了。李經理握著電話,沉聲道,“你不要緊張,警方有話跟你說,你還是不要說話,聽著就好。”張姐嗯了一聲。龍飛虎接過電話:“張姐你好,我是東海市公安局特警支隊猛虎突擊隊的大隊長龍飛虎,警方現在有事需要你幫忙。如果你能做到,就編個對話內容,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說話。”

“喲,是小劉啊?什麽事兒啊,搞這麽熱鬧,不就是你交通罰款多嗎?我說你兩句,你還真當真了,都找經理了!”張姐說笑著。

“張姐,在你的車上,有一個綁架兒童的犯罪嫌疑人,他持有槍支和炸藥。你不要怕,我的特警突擊隊隊員也在車上,她一直在跟蹤。我現在想知道,你有沒有辦法偽裝車出了臨時事故,開到第一個服務區,停車待援。我們派突擊隊員駕駛接應的大巴停在你後麵,然後讓乘客們換到我們控製的大巴車上,在犯罪嫌疑人和被劫持兒童下車的時候,我們會發起突擊,控製犯罪嫌疑人,解救被劫持兒童。”

“啊,就這點事啊,我都知道了,看看怎麽解決吧!”張姐故作輕鬆地聊著天,“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就這點事你還沒辦法解決嗎?”

“張姐,最重要的是保持鎮定,等我的電話過來,你就偽裝臨時事故,駕駛接應大巴的是訓練有素的突擊隊員—我們會成功解救所有人的,不要慌!”

“放心吧,放心吧,你張姐什麽世麵沒見過!小劉啊,不過就是這麽一點的小事我來辦,下次記住,不要大事小事都找李經理了,你直接跟我說就可以。張姐在開車,掛了啊!”張姐掛了藍牙,冷汗順著額頭流下來,張姐看著前方,繼續開車。陶靜的手機振了一下:“司機已經知情,她會配合工作,保持鎮定,乘客換車的時機,就是突擊的時機,你一定要保護好鐵蛋兒。”

“明確。”陶靜回複過去,平靜地等待著。

值班室裏,龍飛虎在分配作戰任務:“狙擊組,搭乘直升機到預定位置,找到製高點待命!沈鴻飛、鄭直、淩雲跟隨在大巴車上,乘客下車的時候混入乘客中,一旦有變,上車快速突擊!我和鐵行跟著直升機帶狙擊組過去,大隊在前麵的服務區待命。”

“是!”隊員們各自領命,快速出發。

3

高速公路上,偵察直升機在空中遠程監控。張姐思索著,繼續開車,額頭上不斷有汗冒出來。陶靜冷靜地坐在後麵,手摸在腰裏,悄悄打開擊錘。光頭強還在裝睡,鐵蛋兒喃喃自語地叫著爸爸。突然,手機振了一下,陶靜掏出來看:“大巴會壞在第一個服務區,我們已經做好準備,備用大巴在路上。”陶靜放下手機,靠在座位上,從兩個座位頭枕之間的夾縫中觀察著。

突然,大巴車發出一陣咯噔的聲音,乘客們滿臉緊張,張姐懊惱地抱怨道:“喲!這車壞得可真是時候!”

“怎麽了?”坐在前排的乘客問。張姐笑了一下:“沒事,小毛病,也是老毛病。這車本來就有問題,我還以為修好了呢!我馬上報告上麵,派個備用大巴來。大家坐穩了,係好安全帶啊!我們到前邊的服務區等。”車上的乘客開始七嘴八舌地抱怨著。光頭強睜開眼,警覺地觀察著四周。陶靜不敢回頭,靠著頭枕思索著,手握住槍柄,額頭上微微出汗。

服務區裏車輛很少,大巴車咯噔咯噔地開進來,在中間的空地上停下了。張姐打開車門:“想上廁所的去上個廁所吧,車還得等會兒呢!”

乘客們紛紛走下車。對麵樓頂上,段衛兵和趙小黑潛伏在夜色中,段衛兵眼抵著瞄準鏡,低語:“沒有發現目標。”瞄準鏡的前方蓋著破爛的偽裝網,以消除夜裏產生的反光。

陶靜沒有下車,坐在位子上拿著手機玩遊戲。光頭強沒動,另外幾名乘客還在酣睡。張姐坐在駕駛座上打電話:“我說,你們那備用車到哪兒了啊?我這急死了,這車給你們,我才不管這破車呢!就不能給我台好的?!”

“現在車上有多少人?”淩雲發來信息問。

“三個乘客、司機、我、光頭強和鐵蛋兒。”

“等備用大巴過來,發動突擊。”

“明確。”陶靜放下手機,若無其事地繼續觀察著。樓頂上,趙小黑捂著手機在看:“光頭強沒下車。”段衛兵繼續瞄準,咬牙切齒:“他肯定在那個拉著窗簾的窗戶後麵,這孫子很狡猾。鐵蛋兒跟他在一起,我們得等機會。”高速路上,何苗穿著製服,開著大巴車在疾馳。停車場上,乘客們站在車邊一邊抽煙一邊聊天。

沒過多久,何苗開著車遠遠駛來,張姐看見暗暗鬆了口氣,陶靜不動聲色地繼續玩手機。何苗駕車在大巴車後停下,張姐趕緊招呼著大家:“備用大巴已經來了,大家都取行李換車吧!”乘客們紛紛拿著自己的大包小箱,一擁而上,沈鴻飛、鄭直和淩雲走下車,趁機混入乘客當中。

大巴車裏,那三名睡著的乘客也醒來伸著懶腰起身,收拾好行李走下車。此時,車裏隻剩下陶靜和光頭強了,陶靜拖延不了,起身拿起背包向外走去。光頭強沒動,眼神卻一直觀察著陶靜的舉動。

陶靜思索著向車門走去,張姐還坐在駕駛座上收拾著。陶靜目光一動,走到張姐身邊:“這車女人也能開啊?”張姐抬頭看她,陶靜假裝隨意地掀開外套,露出別在腰上的手槍,張姐一下子明白過來,附和道:“啊,沒問題,姑娘,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兩個人一言一語地聊著天。

這時,光頭強站起身,抱著鐵蛋兒打算往外走。陶靜微微側臉,光頭強突然一愣,看見陶靜腰間微微有東西凸起。陶靜不動聲色,手已經摸到槍柄。光頭強一把拔出手槍,對準鐵蛋兒,幾乎同時,陶靜也轉身拔出槍,對準光頭強,高喊:“警察—放下武器!”對麵樓頂,段衛兵據槍瞄準,陶靜雙手持槍,但光頭強被車窗窗簾擋著,沒有射擊機會。

黑暗處,鐵行按捺不住起身往外跑,被龍飛虎一把按住:“你無權參戰!”鐵行急得不行,“你在這兒等著!我們會有辦法的!”龍飛虎揮手,楊震等隊員迅速出擊。

停車場上,乘客和路人已經被警察疏散開,特警突擊隊的隊員們持槍,將大巴車團團包圍起來。楊震據槍瞄準,但什麽都看不到:“他早就有準備,專門把後麵的窗簾都拉上了!”車裏,陶靜呼吸急促,舉槍瞄準,光頭強的槍頂著鐵蛋兒,對峙著。

停車場上,何苗發動大巴,猛地把油門踩到底:“準備衝撞!”—“咣!”加固的保險杠直接就撞擊在前麵的大巴車尾巴上,前車被撞擊出去好幾米。

大巴車裏,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幾乎被撞飛起來。張姐係著安全帶,又被猛地拽回在座位上。陶靜迅速反手抓住把手,光頭強手一鬆,鐵蛋兒向前慣性飛出去,陶靜一把抱住鐵蛋兒倒地。

光頭強摔倒在前方,扶著座位站起來,舉槍對準了陶靜。陶靜抱著鐵蛋兒,已經來不及舉槍,將鐵蛋兒反身壓在身下。突然,“砰”的一聲槍響,段衛兵扣動扳機,子彈應聲而出,高速旋轉著穿破大巴玻璃,直接命中了光頭強的太陽穴,光頭強猝然倒地。陶靜抱著鐵蛋兒氣喘籲籲,滿頭冷汗。

夜色裏,停車場上藍光閃爍,到處都是特警隊員在執勤。陶靜抱著鐵蛋兒,有些虛脫地走下車。鐵行衝過來,鐵蛋兒高喊著:“爸爸—爸爸—”鐵行緊緊抱著自己的兒子,喜極而泣,抬頭看見陶靜,兩行熱淚下來了:“謝謝,謝謝!”陶靜臉上浮起一絲微笑,隊員們都衝上來,興奮地擊掌慶賀。

4

上午,市區的一條繁華街道上,王小雅激動地把招牌上的紅布拽下來,含淚看著裝修豪華的美容院:“熊三,謝謝你,我做夢也沒想到,這輩子能開一家自己的美容院!”

“以後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王小雅幸福地看著熊三,熊三一笑,“行了,你今天第一天營業,我們這些人不能妨礙你的生意—弟兄們,三哥在樓上弄了個茶室,咱們聊會兒去!”眾人簇擁著熊三上了二樓。王小雅望著熊三的背影,忽然有些傷感。

此時的王小雅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曾經深愛著沈鴻飛,一門心思想要嫁給他,可萬沒有想到,命運弄人,此時的她居然成為了熊三的女人。這種感覺很微妙,但是一想起沈鴻飛,王小雅又有些鬱鬱寡歡。看著眼前裝修豪華的店麵,王小雅幽幽地歎了口氣。

大街上,沈鴻飛和淩雲並肩走著。淩雲一臉苦惱:“我們到底吃什麽呀?要不要午飯、晚飯一起吃啊?”沈鴻飛一笑:“前麵有個土鍋雞,我去過一次,味道還不錯。要不咱去那兒吧?”淩雲點頭,兩人轉過路口,沈鴻飛指著前麵:“就是那兒—”沈鴻飛忽然愣住了,淩雲順著方向看過去,也愣了。

“什麽土鍋雞呀,那不是王小雅嗎?”淩雲瞪著沈鴻飛,“沈鴻飛你故意的吧?”沈鴻飛訕訕地:“淩雲,你要相信我,我肯定不是故意的!我能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淩雲打量著美容院,沈鴻飛表情有些不自在:“咱們走吧!”說罷,沈鴻飛轉身。

“等等!”沈鴻飛詫異地回過身,淩雲看他,“看樣子,今天她是開業呀!你不去祝福祝福?”沈鴻飛皺眉:“淩雲,我印象中你可不是小氣的人!”淩雲坦然道:“正因為我不是小氣的人,我才讓你進去祝福一下呀!你以為我是在考驗你呀?我有那麽狹隘嗎?”沈鴻飛愣住,沒動。淩雲揚了揚下巴:“去吧!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去祝福一下,我看得開。”

美容院裏,王小雅正坐在沙發上和幾個姐妹說笑著。突然,王小雅的笑容僵住了—透過落地的玻璃窗,她看到了外麵的沈鴻飛和淩雲。

街上,沈鴻飛站著沒動,淩雲皺著眉:“你到底去不去呀?”沈鴻飛搖頭,淩雲歎了口氣:“這可是你說的,你主動放棄的!”沈鴻飛轉身走了,淩雲小跑兩步趕緊跟上。

“鴻飛。”王小雅跑了出來,愣愣地看著沈鴻飛。沈鴻飛轉過身,臉色複雜地看著王小雅。淩雲挽住沈鴻飛的胳膊:“愣著幹什麽?走!”兩人走到近前,王小雅與沈鴻飛四目相對,望著對方。

“喲,美容院開業了!”淩雲邊看著邊打量。王小雅訕笑著點頭,算是回應。淩雲一笑,看沈鴻飛:“你們聊,我參觀參觀。”淩雲故意打量著店麵外牆,走開了。沈鴻飛看著王小雅,有些尷尬:“小雅,祝賀你。”王小雅強笑著說了聲謝謝。沈鴻飛看著她:“你……過得怎麽樣?”王小雅忍著悲傷:“挺好的,熊三看我給人家打工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就給我開了這家美容院。他對我真的太好了。”沈鴻飛的表情有些複雜:“那就好……看到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王小雅心酸地一笑:“你也一樣。”

這時,熊三走下樓,幾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姐妹聊得正起勁。熊三走下來,問:“你們怎麽不上去坐呀?小雅呢?你們沒見到她?”幾個人支支吾吾看向外麵,熊三順著目光看過去,目光一凜。幾個女伴小心翼翼地說:“三哥,我們替小雅解釋啊,她是看見了沈鴻飛,不得不應付一下。”熊三一笑:“你們緊張什麽?沈鴻飛也是我高中同學,他來了,我也得去招呼招呼。”

熊三推門走出來:“喲,真巧啊!”沈鴻飛和淩雲一愣,王小雅有些慌亂:“熊三,你怎麽出來了?”熊三笑:“我正好上廁所,就看見沈警官和淩警官了!怎麽,兩位是來視察工作的?我們小雅的美容院可不歸特警管啊!要不是來砸場子的?”王小雅拽了拽熊三的胳膊。沈鴻飛瞪著熊三,淩雲冷笑:“熊三,你怎麽說話呢?王小雅本來就是鴻飛的前女友,兩個人分手了也還是朋友啊!朋友的美容院開業,我們鴻飛就不能來祝賀祝賀?從這點看,你還真沒我們鴻飛大氣,連我都不如。”熊三愣住,一臉訕訕的。

淩雲看著王小雅,笑著:“王小雅,祝福的話我們都說完了,再祝你開業大吉,財源廣進,我們先告辭了。”淩雲挽著沈鴻飛走了,熊三不屑地冷笑:“他和你說什麽了?”王小雅有些慌亂:“什麽也沒說,真就是祝福。熊三,咱們進去吧。”

“說什麽我也不怕了,你現在是我的女人。”熊三得意地看了一眼沈鴻飛的背影,摟著王小雅進門了。

這時,電話響起,熊三一愣,拿出手機麵色一沉,趕緊走到一旁:“喂?是我……好,我知道了……放心吧,這事情交給我了。”王小雅詫異地看著熊三。熊三掛了電話,心事重重,看了看王小雅,滿臉堆笑地摟著她進了門。

5

湖邊,夕陽照在湖麵上,灑下一片金光。小劉興衝衝地迎上,鄭直一臉緊張。小劉笑著指著一旁的椅子:“師兄,坐吧。”鄭直沒動:“還是別坐了。咱們說兩句就回去吧。小劉,上次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咱們兩個,真的不合適。”

小劉的眼淚打轉,鄭直焦急地環顧著四周,又看著小劉:“你別哭行不行?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怎麽著你了,我覺得這事情你沒什麽不能接受的,做不成情侶,我們做兄妹不是也挺好的?”

“我就是想做你老婆,我就是不想做兄妹。”小劉哭著,鄭直一臉為難地看著她。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女人的嘶喊聲:“搶劫啦—”鄭直大驚。不遠處,一個爛仔拿著個女士包拚命地跑,後麵,一個女人哭喊著追。鄭直拔腿就追,小劉也隨即跟上。

鄭直急速躍過花池,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小劉遠遠地跟著:“師兄,你小心點兒—”鄭直迂回越過花池,跑到爛仔身前,不屑地說:“跑啊,繼續啊!”爛仔瞪著鄭直,大口地喘著氣。爛仔嘶吼著揮拳過去,鄭直抬腿,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上。鄭直走過去:“雙手抱頭,蹲下!”爛仔把包扔給女人,瞪著鄭直:“包我不搶了,兄弟,我知道我打不過你,放我一馬。”

“可能嗎?你已經涉嫌搶劫罪了。”鄭直輕哼一聲。爛仔忽然從腰間拔出匕首:“別他媽逼我!”鄭直輕蔑地瞪著爛仔:“小劉,報警,直接告訴110,嫌犯已經被我控製了。”

爛仔嘶吼著撲向鄭直,鄭直一腳把爛仔踹翻在地。人群中響起一陣喝彩。鄭直走上去:“還不服?”爛仔忽然用刀劃破自己的胳膊:“我他媽有艾滋病!”鄭直愣住了,人群轟地四散開。

爛仔獰笑著撲向鄭直。鄭直猛地抓住爛仔拿刀的手,一擰,爛仔慘叫著匕首落地,鄭直麻利地把爛仔按住。爛仔忽然用另一隻手抓起匕首,猛地劃了鄭直胳膊一刀,他獰笑著瞪著鄭直:“哈哈,哈哈……”這時,幾名巡警快速跑來,按住爛仔,戴上手銬。小劉哭著跑上前,鄭直看著胳膊上的傷口,呆住了。

公安醫院檢驗室裏,鄭直表情複雜地坐著,兩眼發直地看著醫生提取血樣。小劉痛哭著:“師兄,這可怎麽辦啊!這可怎麽辦啊,師兄……”鄭直表情複雜地看小劉,故作坦然:“沒事兒,沒那麽巧。”小劉哭:“都怨我,我為什麽要約你去湖邊啊!我要是不約你,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鄭直安慰她:“小劉,這事跟你沒關係,你別哭啊!”

這時,劉珊珊走來,臉色嚴肅:“鄭直同誌,相關的樣本我們已經提取完畢了,初步的檢查結果很快就會出來,你在外麵等一下。你……你不要過於緊張,畢竟……”鄭直故作坦然地起身:“沒關係。我相信你們,不緊張。”鄭直機械地走了出去。小劉哭著跟上去:“師兄,如果你真的感染了艾滋病,我也不在乎。我會跟著你一輩子的。”鄭直看著小劉,有些動容,慘然一笑:“不至於,真沒那麽巧……”

鄭直呆呆地坐在醫院走廊上,小劉含淚看著他。走廊盡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龍飛虎帶著隊員們疾步走來。

很快,檢驗室的門打開了,劉珊珊拿著報告單走出來。小劉哭著上前:“醫生,結果出來了是嗎?怎麽樣?師兄他沒有被感染對吧?”劉珊珊嚴肅地說:“初步檢驗結果,各項指標,都是陰性。”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小劉激動地哭喊:“師兄,你聽到了嗎?醫生說是陰性,你沒事兒。”鄭直含淚笑了起來。劉珊珊臉色依舊凝重:“各位,我不得不如實告訴大家,對於艾滋病病毒的檢測,僅僅憑借這個結果還不行,因為艾滋病是有潛伏期的,要想真正排除是否感染了艾滋病病毒,還需要分期提取血液樣本,按照目前的檢測程序,最快也要六周時間才可以徹底確定有沒有感染。也就是說,除非最後的檢驗結果出來,否則,鄭直同誌還是有感染艾滋病的可能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撲通”一聲,鄭直跪坐在地上,鎮定地笑:“沒事,我沒事。”“咣當”一聲,他暈倒在地。

醫院長廊上,鄭直臉色蒼白地仰麵坐著,小劉哭得雙眼紅腫。沈鴻飛坐在旁邊:“鄭直,堅強一點兒,最終的定論還沒下來呢!現在科技這麽發達,你一定會沒事兒的。”鄭直笑,帶著眼淚:“你們別安慰我了。不管最後的結果怎麽樣,今天的事情,我不後悔。別說我是一名警察,就算我是一個普通的路人,這種事情我也要上。但是事情已經出了,不管最後的結果怎麽樣,我肯定得往最壞的方麵打算。”鄭直掙紮著起身,趙小黑和段衛兵連忙去扶。鄭直臉色一變,大吼道:“別碰我!”兩人嚇了一跳,滿眼心酸地看著鄭直。

鄭直站起身,努力笑著:“諸位兄弟、姐妹,我很高興,這輩子能和大家相遇,也很高興能加入到小虎隊。在小虎隊度過的這段時間,是我一輩子最充實、最快樂的時候……”說著說著,鄭直突然哭了出來,“我和大家還沒處夠呢!我在小虎隊還沒建功立業呢……”小劉捂著嘴痛哭著。

“我死以後……”

沈鴻飛打斷他:“鄭直你瞎說什麽,事情還沒有定論呢!”

“我得先把話說在前頭,等有了定論就晚了。”鄭直抹了一把眼淚,“大家都好好生活,好好過,我死以後,我留下的那些衣服都燒了吧,不幹淨。我的手機、電腦、iPad、單反什麽的,你們消消毒,興許還能用,都分了吧,就是別鬧矛盾。還有……逢年過節的,給我上炷香,到了清明節,別忘了給我燒點兒紙,那邊兒的物價我也不清楚,你們別太小氣……”

眾人目瞪口呆。小劉哭得更傷心了。陶靜也哭了:“鄭直,你還有什麽要說的話,要實現的夢想,就說吧!我們能幫你實現的,都替你實現。”

鄭直止住眼淚,看陶靜:“我就有一個夢想,恐怕是實現不了了!?可憐我們老鄭家,世代都當警察,到我這輩兒,恐怕是要絕後了,我連個孩子都沒有呢……”

“啊?”陶靜大驚,眾人全都愣住了。

“師兄,我給你生。”小劉哭喊著,鄭直也傻了,看著小劉。小劉哭著,“趁著病毒沒發作,咱倆今天下午就結婚,晚上就洞房。我努努力,給你生個雙胞胎。”鄭直目瞪口呆。

6

龍飛虎坐在辦公室裏,盯著桌子上鄭直的離隊申請。小虎隊們含淚站立,望著申請。龍飛虎表情嚴肅:“按照醫學常識,艾滋病感染的觀察期,並不影響正常的工作和生活。鄭直為什麽要走,你們心裏清楚。也許他六周以後還會回來,也許,他永遠不會回到小虎隊了。”龍飛虎站起身,“這件事我不管了,你們自己處理。”

龍飛虎轉身出門。隊員們麵麵相覷,沉默著。淩雲看著隊員們:“我們就這麽讓鄭直走了嗎?”陶靜哽咽著:“如果這個時候我們讓他走了,和拋棄了他有什麽兩樣?”

“我們不能拋棄我們的兄弟。”“小虎隊從來不是自私的集體。”“我們要是拋棄了他,就等於拋棄了我們自己。”隊員們目光堅定,沈鴻飛拿起桌上的申請書,撕了個粉碎。

宿舍門口,鄭直背著包,神色黯然地走出來。一抬頭,看見隊員們麵無表情地站成一排,凝視著他。鄭直含著眼淚:“謝謝你們來送我。”沈鴻飛輕哼:“送你?我們憑什麽送你?你想走嗎?”鄭直愣住了。陶靜一臉抱怨:“我們天天累死累活的,想休息一天比登天還難,你想一下子休息六周,太不夠意思了吧!”何苗走過去:“這周該你打掃宿舍,你走了活兒誰幹啊?不想挨收拾就趕緊回去。”

鄭直的眼淚下來了。趙小黑走過去:“哭啥呀!趕緊把東西放回去,中午咱們聚個餐,你埋單。”鄭直哭:“你們都不怕艾滋病啊!”沈鴻飛上前,一把將鄭直抱住,隊員們也紛紛走上來,抱成一團。

7

一家高檔會所裏,大廳金碧輝煌,歐式家具散發出濃濃古韻的幽香,浸在昏黃的燈光下。吳迪穿著便裝,走進大廳,顯得與這種高檔地方格格不入。陳曉曉穿著時髦的裙裝,興衝衝地走來。

“阿迪。”陳曉曉一臉興奮,“真沒想到,你會來赴約。”吳迪微笑:“我有那麽難請嗎?”陳曉曉驚訝地看著吳迪,有些感慨:“阿迪,這是我們重逢以來你第一次對我笑。”吳迪苦笑。陳曉曉看著他:“當年你經常看著我笑,可是我們重逢以來,你從來都沒有笑過。”吳迪又一笑:“所以,我和你一樣,終究不是能輕易忘記過去的人。”陳曉曉眼前一亮,驚喜地看著吳迪。吳迪抬頭看看四周:“我們就這麽站著聊嗎?”陳曉曉這才反應過來,親昵地挽住吳迪的胳膊,向包間走去。

豪華的包間裏,陳曉曉點了餐,看著吳迪:“阿迪,你好像很不自在。”吳迪淒然一笑:“是啊,我很少來這種場所。”

“我差點兒忘了,你是警察。”

“和職業無關,和工資有關。”吳迪有些尷尬,“你經常來嗎?”陳曉曉掃視著房間:“這個包間是我長期包下來的。不管我在不在,這裏隻接待我和我的朋友。”吳迪吃驚地看著她,陳曉曉一笑:“有那麽吃驚嗎?”

“曉曉,你現在做什麽生意啊?”吳迪問。

“其實也沒什麽。”陳曉曉不以為然地笑著,“我和幾個朋友合夥做一些投資生意。沒有具體的行業,說白了,什麽賺錢我們就投什麽。當然啦,我們的生意可都是合法的。觸及法律的事,我們從來不幹。”陳曉曉起身,將一個杯子遞給吳迪,含情脈脈地看著他:“阿迪,我不知道這杯酒該怎麽說……”吳迪一笑,拿起酒杯:“那就為了我們曾經的美好,幹一杯吧!”陳曉曉有些恍然,笑著一飲而盡。

陳曉曉放下酒杯,看著吳迪:“阿迪,你這次……好像不太一樣。”吳迪苦著笑:“沒什麽不一樣的,人總是這樣,經曆了現在的不美好,才會想起以前的美好。不到失意的時候,不會想起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不好。”陳曉曉驚訝地看著失落的吳迪:“阿迪,告訴我,你發生什麽事了?”

吳迪頹然一笑,掏出煙點著:“我和左燕分手了。”陳曉曉愣住了:“是……是因為我嗎?”

“算是吧,也不全是。”吳迪吐出一個煙圈,“上次我們的事在隊裏影響很大,甚至驚動了局領導。領導找我談話了,批評了我幾句。嗬!這有什麽呀?可是左燕接受不了。她覺得這件事讓她顏麵掃地,所以就提出和我分手了。”陳曉曉表情一緩:“這個左燕也太自私了吧?”吳迪冷笑:“這些都是扯!最主要的是她覺得我被領導點名批評了,在領導麵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會影響我今後在特警支隊的發展。她這個人想事情總是想得很遠。其實呢?怎麽可能?我這個東海市特警支隊的王牌狙擊手,不是吹出來的,是憑成績提上來的,會因為這點事就影響前途嗎?”

“那你為什麽不跟她解釋?”

吳迪揮揮手:“算了,不想解釋了,我累了。”陳曉曉暗露喜色:“阿迪,對不起。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

“跟你沒關係。算了,不提她了。”吳迪打斷她,拿起酒杯倒滿,看著陳曉曉在玻璃杯後恍惚的臉,吳迪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但還是舉起杯,“第二杯,為了我們這次重逢。”陳曉曉驚喜地看著吳迪,吳迪仰頭一飲而盡。

包間裏,陳曉曉麵色紅潤,一臉微醺地看著吳迪:“阿迪,我今天很高興,真的很高興。我們再一起回到從前,好嗎?”吳迪看著陳曉曉,陳曉曉淌著淚,“就像你剛才說的,人不到失意的時候不會想起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不好。現在的我,滿腦子都是你的好。”

“你生意做得那麽好,怎麽會失意呢?”吳迪喝了一口酒。陳曉曉苦笑:“一個女人,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單身女人,在生意場上會麵臨什麽,你應該知道。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累,我真的想找一個肩膀,踏踏實實地依靠。阿迪,我一直在尋找著那個肩膀,可是找來找去還是你。我有時候就想,要是能有你在我身邊該多好啊!生意場上我就會免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幫不了你什麽,我不會做生意。”吳迪說。

“不需要你做生意,生意的事我來。我隻需要讓那些朋友們知道,我是個有主兒的女人。當然,如果他們知道我的男人是一名警察,可能就更好了。”陳曉曉一把抓住吳迪的手,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沒人敢碰警察的女人,尤其是特警的女人,對吧?”

“曉曉,你醉了。”吳迪看著她。

“我怎麽會醉,就算是醉了,也是因你而醉。”陳曉曉含淚將吳迪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吳迪沒有動。陳曉曉靠過來,吳迪忽然抽回手,陳曉曉一愣,吳迪抬手看表:“曉曉,我該走了。”

“你終歸還是不肯接受我嗎?”陳曉曉含著眼淚。

“你總得給我點兒時間。”吳迪站起身。陳曉曉笑:“好,阿迪,我等著你,我們下次見。”

吳迪起身出門,陳曉曉緊跑兩步跟上去,挽著他的胳膊:“阿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下次見麵的時候,我想介紹我一個朋友和你認識一下。”吳迪一愣。陳曉曉趕緊說,“你別誤會。他是我的生意夥伴,同時……也算是半個男閨密吧。他早知道我們的事,對你也仰慕已久,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就算了。”吳迪笑:“你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嗎?電話聯係吧!”吳迪出了門,陳曉曉倚在門口看著吳迪漸遠的背影,會心地笑了。

吳迪走到大街上,天空飄著小雨,他抬頭,閉眼深呼吸一口,隨即上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不遠處,一輛毫不起眼的貨運麵包車停在街邊,車廂裏,重案組的李歡和小劉一臉嚴肅地摘下耳麥,關掉視頻監控,坐在前麵的司機一踩油門,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