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林銳等陸軍特種兵涉水走到9021的屍體身邊。孫守江看著血水當中漂浮著的彈痕密布的9021,感歎:“這是我見過最慘的死法……雷鳥,你要是中槍了,我保證一槍結果你,不讓你受這個罪……”
“滾!烏鴉嘴!”雷鳥怒罵。
“他命真硬。”排長感歎,看林銳:“剛才來不及等你們來了,他要射殺那個臥底。”
“你們處理得對。”林銳上岸,“臥底有沒受傷?”
“沒有。”排長說,“他可能是太害怕了,跑了。”
林銳眨巴眨巴眼:“害怕?你們開槍射擊他了?”
“沒有沒有。”排長說,“我們雖然不是特種兵,但是我們這個排也都是二等以上射手組成的。不到200米的距離,我們還是有把握的。他應該能看出來,我們是在保護他。”
“你們的迷彩服,在樹林裏八百米外都能看見。”林銳納悶兒,“這麽明顯的標誌,他不可能沒發現你們啊?”
“可能是太害怕了,島上的局勢已經亂作一團了。”排長估計。
“害怕?”林銳看著快艇遠去的方向,“他能在龍潭虎穴臥底三年,是過人的膽識!他逃避我們,一定是有原因的。”
韓光站在9021身邊的水裏,看著他的脖子。
“你在看什麽?”蔡曉春捂著鼻子,“都是血腥味!走吧,上岸了!”
韓光伸出戴著戰術手套的右手,撥動了9021的頭顱。
“以前沒覺得你這麽變態啊?”蔡曉春罵他,“媽的!我上去等你了!”
韓光看著9021轉過來的頭顱側麵脖子。
血水當中,一個清晰的漢字刺青——“孝”。
“他是個華裔。”韓光鬆開手。
“走吧,直升機在前麵等我們!”林銳招手,岸上的隊員們起身。
排長問:“那這屍體怎麽辦?”
“戰爭到處都是屍體。”林銳淡淡地說,“看在他是華裔的分兒上,抬出來找個地方埋了吧。”
韓光看著9021麵目全非的臉,轉身上岸。
“刺客!”娃娃臉狙擊手興奮地說,“第一槍是我打中他的!”
韓光看著他:“為什麽不射擊他的頭部?”
“他的胸部目標比較大……”娃娃臉狙擊手說,“我想有把握一點。”
韓光點點頭:“下次記住要打頭部,不要讓目標受罪。”
“為什麽?”娃娃臉狙擊手納悶兒,“他不是敵人嗎?”
韓光回頭看看9021漂浮的屍體:“他畢竟還是個人,既然要死,沒必要讓他受罪——我走了,你繼續努力!”
“我會的!”娃娃臉狙擊手說,“我會超過你的!”
韓光拍拍他的肩膀,跟上了隊伍。
排長看著陸軍特種兵們走遠:“來吧,我們埋了他。”
海軍陸戰隊員們麵麵相覷,誰都不想下水。
“管殺就得管埋!”排長苦笑,“誰讓他是中國人呢?下水!”說完自己就下去了,戰士們也跟著下水了。
2
Simon帶著四個雇傭兵在林間搜索著,他們采取最為隱蔽的方式穿越細密的叢林枝蔓。頭頂上的直升機不斷掠過,卻沒有發現這些靈巧隱蔽的雇傭兵。雇傭兵之間沒有對話,隻是眼神和手語交流,尋找著人質的下落。
Wairado看見前麵山窪裏麵若隱若現的白色,伸出左手指著那個方向,然後反手用中指和食指指著自己的雙眼,讓大家觀察那裏。Simon拿起望遠鏡,在綠色的樹林當中藏著一個赤身**的女人,蜷縮著不知道是死是活。Simon伸出左手,用手語命令大家包圍過去。蹲著潛伏的雇傭兵們起身,小心翼翼而又迅速地搜索過去。
五個穿著迷彩服手持自動武器的粗壯身影陸續出現在灌木叢當中。
奔跑了一夜到處找中國特種部隊的女人哆嗦著睜開眼,定睛看去——“啊!”她尖叫一聲,全身不知道哪裏來了力氣起身掉頭就跑。她早就迷失了方向,在叢林裏麵除了經驗豐富的獵人和特種兵,很少有人不迷失方向的,何況是科考船上的一個醫生?她的全身都被枝蔓劃傷了,卻不管不顧,沒有什麽比死亡更難讓人忘卻一切的。
Simon打了一個呼哨。
Brown和Wairado把武器甩到身後,起身向女人飛跑過去。其餘的三個雇傭兵保持著警戒射擊的姿勢,Simon的心裏非常緊張。快,再快點!抓住她!絕對不能讓中國軍隊發現!這兩個笨蛋,百米衝刺怎麽練的?!
Wairado飛起身來,撲倒了女人。女人抓著地麵的枝蔓不肯鬆手,身高2米的機槍手Brown伸出巨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一把提起來。女人張開嘴要喊,Wairado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女人咬住了他的右手,Wairado“嗯”的一聲咬牙忍住疼,隨即一拳打在女人的肋骨。女人的肋骨哢吧一聲斷了,疼痛讓她鬆開嘴。Wairado縮回右手,Brown一把捂住了女人的嘴。
女人絕望地流出眼淚。
Simon帶著兩個雇傭兵快速穿插過來:“走走走!進前麵的樹林!告訴蠍子,我們抓住了一個人質!”
雇傭兵們跑向前麵的叢林,Brown左手捂著女人的嘴,右手把她跟小鳥一樣夾在肋下。他們的動作非常敏捷,一瞬間就消失在叢林裏麵。他們本來就是叢林裏麵的幽靈,漂浮不定。如果不是麵臨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單純特種部隊較量,他們未必會輸。相反,中國特種部隊和海軍陸戰隊也會付出很慘烈的代價。
當代雇傭兵並不是一群單純為了錢賣命的烏合之眾。雇傭兵是一個古老的職業,源遠流長。古羅馬軍隊當中就有雇傭兵;在中國曆史上,戰國四大公子養的數千門客,那些擅長武藝廝殺的遊俠,其實就是四大公子的雇傭兵。隨著時代的發展,當代雇傭兵公司和雇傭兵也進入了公司化和科技化職業化的新時代。雇傭兵公司不是地下公司,而是經過注冊的正規商業公司,也更願意別人把他們叫作PMC(私人軍事承包商Private Military Contractors)。他們重金招募職業雇傭兵,有著嚴格的審查程序和考核程序,要看應聘者的軍事經驗、實戰技能等,並且還要進行嚴格的訓練。夢想家和殺人狂徒是進入不了AO這種正規雇傭兵公司的,隻有像阮文雄、Simon等這樣經曆過特種部隊嚴格訓練和戰爭考驗的資深老兵,才能在AO占據一席之地。
Simon出身於世界特種部隊公認的最精銳行列裏麵的英軍SAS(特種空勤團)的22ndSAS(22特戰空勤團)D中隊高空跳傘排。他1985年加入英國皇家陸軍,1986年經過SAS的苛刻選拔進入22ndSAS服役;1987年到1989年在CRW(Counter Revolutionary Warfare,“革命戰爭對策小組”,是針對北愛爾蘭共和軍和第三世界國家遊擊隊的反遊擊戰分隊,由22ndSAS各個中隊輪換上陣)分隊值勤,配合陸軍十四情報連與北愛爾蘭進行反恐怖行動;1990年海灣戰爭帶隊深入敵後,乘改裝陸虎摧毀飛毛腿導彈。戰後退役,軍銜是參謀少尉。
Simon帶著的這四個部下也都非等閑之輩。
Brown是前美國陸軍101空中突擊師和遊騎兵75團的突擊隊員,曾受訓於空中突擊學校、空降學校、 突擊隊員學校(遊騎兵75團選訓,從此進入遊騎兵75團)、SERE(生存、躲避、反抗、逃脫)學校等,海灣戰爭期間在遊騎兵75團二營序列作戰,戰後調到三營E連,隨即參加了摩加迪沙行動(著名的“黑鷹墜落”)。摩加迪沙行動以後調回101空中突擊師,不久退役,軍銜是槍炮軍士長。他和Simon早就認識,英軍與美軍有交叉訓練,這個帥氣的英國小夥子曾經在101空中突擊師輪訓,兩人的關係一直很好。
Wairado在前南斯拉夫人民軍64傘兵旅特種部隊服役,這是一支知名度不高的精銳特種部隊,冷戰時期曾經作為突襲北約的華約集團戰略預備隊。前南解體,民族仇殺,他的姐姐不幸遇害,等不及報仇的Wairado從正規軍裏麵當了逃兵,加入了臭名昭著的塞族白鷹團。代頓協議以後,Wairado麵臨失業,到紮伊爾到了雇傭兵,後來參加了AO。
剩下的兩名雇傭兵,一個是前法國海軍戰鬥蛙人(該部與美國海豹突擊隊進行交叉輪訓,名氣不響但是戰鬥力驚人)Leon,一個是蘇聯信號旗特種部隊的Ivan,都參加過多次戰爭,不是等閑之輩。
客觀地說,這支AO雇傭兵的戰鬥力遠遠強於一般國家的軍隊,甚至超過了中國特種部隊。如果讓狼牙的特遣突擊隊和AO雇傭兵麵對麵的挑戰,雙方的勝負結果未必會如人所願。但是……陳勇采用的戰略是“恃強淩弱”,一千多訓練有素的海軍陸戰隊員加上武裝直升機,還有海上艦隊的支援,就算能夠取得局部的勝利,這場戰爭的結果……雇傭兵們絕無勝算。他們壓根兒就不敢去想如何贏得這場戰爭,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夠搞亂島上已經非常明晰的戰局,能夠活命。
他們五個人運動到安全的位置,Simon報告:“蠍子,我們找到了一個女人。完畢。”
“收到,隱蔽前進,我們在A點會合。完畢。”蠍子回答。
“收到,完畢。”Simon回答。
雇傭兵們準備起身。
Wairado在前麵一伸手,大家又臥倒了。Brown緊緊夾住女人,左手捂著女人的嘴,眼睛瞪得很大。
樹林裏麵,陸續斜向走來搜索的海軍陸戰隊員。距離幾百米,不算遠也不算近。他們的步槍上刺刀閃著寒光,眼神都是非常警惕的。雇傭兵們臥倒在灌木叢當中,槍口都對著他們,食指在扳機護圈外麵,隨時可以擊發。
一旦這個排的海軍陸戰隊發現他們,他們會先敵開火。
除了Brown的機槍,其餘人的火力也足夠將這個排的菜鳥陸戰隊員全殲。他們會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全部回老家,當然……Simon也明白,緊接著數百海軍陸戰隊員和陸軍特種部隊會包圍這裏,唯一的盾牌是人質,但是陸軍特種兵的狙擊手會解決Brown……隨後自己這其餘四個雇傭兵也會被亂槍打死。
白天,無論如何都不是爆發戰鬥的最好時機。
Simon的鼻尖冒汗,看著那些陸戰隊員的軍靴踩著腳下腐爛的枝葉,從他們跟前走過去。
海軍陸戰隊的隊員們沒有注意灌木叢當中藏著的雇傭兵,繼續往前搜索。
Simon鬆了一口氣,疲憊地趴在地上。
又撿了一條命……
他轉身,舉起左手打手語——撤回那邊,等待徹底安全。
雇傭兵們會意,小心翼翼地往後運動,撤回密集的叢林。他們要在海軍陸戰隊剛剛搜索過的山頭上潛伏起來,等待他們徹底走遠。
命運,不知道會不會眷顧他們。
3
超黃蜂在空中飛行,尋找下麵可疑的目標。
機艙裏麵,特種兵們拿著望遠鏡,在對整個山地叢林進行搜索。孫守江放下望遠鏡:“太難找了!這片原始森林估計就沒人來過,隨便藏個人在樹冠下麵,我們上麵就看不見!”
“要是海軍陸戰隊有軍犬就好了。”蔡曉春說,“軍犬是對付他們最好的工具,他們騙得了人的眼,騙不了軍犬的鼻子。”
“軍犬?”孫守江又拿起望遠鏡,“那玩意兒的肉太硬,渾身都是肌肉,一點肥油都沒有!不好吃!”
林銳聽到這個愣了一下,轉向孫守江:“烏雞。”
“到!”孫守江急忙放下望遠鏡回答,“連長有什麽指示?”
“狗排的排長找過我,說他們的軍犬失蹤了一隻。”林銳很嚴肅,“後來在山上發現了狗皮和骨頭,旁邊還有燒烤的痕跡——是不是你幹的?”
“我?!”孫守江一臉無辜,“不是我!”
“你知道軍犬多少錢一隻嗎?”林銳厲聲問,“一百多萬人民幣!你就敢吃到肚子裏麵去!”
“報告!真的不是我幹的!”孫守江急忙分辯,“連長,你不能什麽壞事都冤枉我啊?我……”
“那你說——要是你幹的,生個孩子沒屁眼!”林銳一點都不開玩笑。
“是!”孫守江說,“要是我幹的,生個孩子……有屁眼!”
隊員們都笑了。
“渾蛋!”林銳勃然大怒,“你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嗎?你的嘴也太饞了吧?你吃的那是狗嗎?那是我們的戰友!”
孫守江不敢說話。
“每條軍犬都是登記在冊的,是有軍籍的!”林銳非常嚴肅,“是人民解放軍的一員,不是狗!是我們無言的戰友!你知道你犯罪了嗎?!這是要軍法審判的,你會坐牢的!”
“不,不知道……”孫守江囁嚅說,“我沒想那麽多……”
“一天22塊錢的夥食費,有魚有肉,還填不滿你那張破嘴?!”林銳怒視他,“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這次滿意了,進監獄吃牢飯吧!”
孫守江滿頭是汗:“連長,我……我傾家**產,我買一條……”
“廢話!”林銳說,“就算你買得起,人家狗排要嗎?!一個戰士帶一條狗,那狗就是人家的戰友!你敢對狗排的人說這個話,人家會亂刀砍死你當狗糧!”
“連長,我……我真的要坐牢了?”孫守江臉色蒼白。
“嗯。”林銳轉向叢林拿起望遠鏡。
雷鳥同情地看著孫守江:“你啊……我給你送燒雞……”
蔡曉春小心地問:“連長,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我能有什麽辦法?是他自己吃出來的!”林銳冷漠地說。
韓光在想著什麽。
“你也說句話啊?”蔡曉春低聲說,“連長平時最喜歡你,這個時候了,咱們得幫幫烏雞……”
韓光看看林銳,又看看孫守江:“狗排的排長是我的老鄉,他經常找我來打槍……我怎麽聽說,失蹤的不是軍犬,是狗排參加演習的時候,撿來的野狗下的?”
林銳撲哧笑了。
孫守江抬起頭:“野狗下的?!”
韓光看著林銳,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對,是撿來的野狗,是條母狗。狗排撿來看廚房的,軍犬的夥食費標準比我們高,吃得比我們好,經常有兵去偷吃。狗排的一條德國黑背沒看好,跟這條野狗**,下了一窩小狗。畢竟是軍犬的血統,小狗長得很彪悍——參謀長領走了兩隻,大隊長領走了一隻。最後剩下一隻,狗排的排長還問我要不要。我要了也沒地方養啊?就留在狗排跟著母狗一起看廚房了。狗排的兵閑的沒事,把它跟軍犬一起訓練。失蹤的時候六個月了,也是練的膀大腰圓嗷嗷叫,看上去外觀跟軍犬沒區別。”
隊員們哄堂大笑。
“奶奶的,我廢了半天勁,沒想到勾到陷阱裏麵的是條野狗?!”孫守江瞪大眼說。
“怎麽?沒吃到軍犬,你不甘心?”林銳問。
“不是不是,我錯了,連長……”孫守江急忙說,“我再也不敢了!”
“管好你自己那張嘴!”林銳厲聲說,“否則真的要給你自己吃進牢裏去了!”
“是!是!”孫守江忙不迭地回答。
“回去以後,拿你兩個月的工資,去請狗排好好吃一頓。”林銳說,“雖然不是軍犬,但是養了那麽大,戰士們跟狗還是有感情的!好好給人家賠禮道歉,承認錯誤!要是真的軍犬,你根本就不可能勾進陷阱裏麵去!”
“是是,以後我再也不敢惦記吃狗肉了。”孫守江急忙說,“假軍犬的肉都那麽硬,真軍犬肯定更不好吃!”
隊員們忍住笑,繼續觀察下麵的動靜。
韓光還是若有所思。
蔡曉春納悶兒:“你又在琢磨什麽?剛才上來,你就琢磨了一路了?”
“沒什麽,我就是想剛才那個海盜。”
“海盜有什麽好想的?”蔡曉春問,“你是不算心理變態了?看見打成那樣的海盜,覺得特別刺激?”
“不是。”韓光琢磨著,“我在想,他在脖子上刺了個‘孝’……我爺爺說過,自古孝子無奸臣……一個孝子,無論如何也不該當海盜。”
“琢磨這些幹嗎?”孫守江又活躍起來了,“壞人也很難說就是徹底的壞人,沒看香港電影裏麵那些殺手個個都忠肝義膽嗎?有個電影叫什麽什麽來著,殺手跟你的名字一樣,周潤發演的……”
小莊抬頭:“《喋血雙雄》。”
“對對!裏麵的殺手就叫小莊!”孫守江興奮起來,“那可是一等一的狙擊手啊!場麵上正在賽龍舟,他……”
“住嘴!”林銳說,“少打岔,專心搜索!現在我們還在打仗!”
大家都不敢吭聲了,繼續拿著望遠鏡搜索下麵的叢林。
超黃蜂從叢林上空一掠而過。
4
阮文雄趴在灌木叢中,直升機超低空掠過的氣流卷動著灌木叢。他身後的Alex等5名雇傭兵也緊緊貼在地麵上,灌木叢茂密的枝葉掩蓋了他們。
直升機遠了。
阮文雄抬頭:“繼續前進,我們到A點去。”
他們又開始在灌木叢當中匍匐前進,槍橫著放在前麵。他們采取的是蝸牛式的隱蔽前進方法,槍聲背麵朝著自己,以便保護瞄準鏡不被觸碰,而整個強身橫向捧在雙手上,膝蓋盡量分開,降低自己的高度。由於蝸牛式前進方法的隱蔽性,他們一點一點通過這片相對開闊的林地灌木叢,不會引起空中偵察和地麵搜索的注意。
但是,蝸牛式前進需要非常好的體力……
這群雇傭兵是不會缺乏體力的。
阮文雄知道自己麵臨的是空前的危機,他的內心深處湧起一絲陌生的感覺……恐懼。
對死亡的恐懼。
越是強悍的雇傭兵,其實越怕死。如同淹死的都是會水的一樣,往往戰死的雇傭兵都是善戰的……阮文雄深深地明白這道理,所以他在任何情況下都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衝動。他跟泥鰍一樣狡猾,從阿富汗的高原山地,到中越邊境的熱帶叢林,再到伊拉克的沙漠,安哥拉的城市,中東的油田……他都靠自己的冷靜,熬過了一個又一個危機……在任何時候,都要給自己留下退路,絕對不能真的跟二百五似的一往無前……但是這一次,真的很特殊。
自己沒有留下退路……
無論如何,這是自己的錯。
雖然自己知道雇傭兵很容易就能被出賣,但是沒想到這麽輕易就被出賣了。AO一定得到了消息,然後把他們出賣了……利特維年科……一想到這個狗日的利特維年科,阮文雄的心就一陣一陣地疼。自己那麽相信他,那麽相信他絕對不會出賣自己……但是,他還是把自己出賣了……哪怕是一個暗示,他都會帶著小隊搭乘快艇迅速離開月牙島,在中國海軍艦隊封鎖海域以前脫逃……但是,他居然關了電話,不再管自己了……
阮文雄的心裏充滿了恨意,牙齒咬得咯咯響。
隻要能活著出去,一定不會放過他!
他們通過相對開闊的灌木叢,進入了叢林。阮文雄帶著自己的組員迅速起身,在林間快速穿越。他們到達A點,展開了作戰防禦。A點是月牙島叢林裏麵的一個普通的山頭,這裏根本沒有路,海軍陸戰隊想搜索到這裏還需要時間……Simon,你在哪兒?
阮文雄壓低聲音,對著耳麥:“Simon,你在哪兒?完畢。”
“蠍子,我在X點和Y點之間。”Simon低聲回答,“我們陷在中國海軍陸戰隊的搜索峰線後麵了,正在等待時機通過。完畢。”
“一定要小心,我們在A點等你們。”阮文雄說,“一個小時以後,如果你們不來,我們會轉移到B點……”
“頭兒,如果我們來不了,不用等我們了。”Simon低沉地說,“我們會拖延他們,你們想辦法撤。完畢。”
“聽著!”阮文雄壓抑地怒吼,“不許說這樣的話,我們都能活著出去的!他們的海軍陸戰隊沒有戰鬥經驗,你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不會那麽笨就落到菜鳥手裏!——總之,我等你們,Simon!完畢。”
“……知道了,蠍子。”Simon的聲音顫抖,“我們……想辦法過去。完畢。”
“不是想辦法,是一定要過來!”阮文雄的眼冒火,“我們是一個小隊,我們必須一起出去!通話結束,保持無線電靜默。不到萬不得已,不再通話。完畢。”
“收到,完畢。”Simon回答。
阮文雄結束了通話,跟自己的部下一起在等待著。
兩公裏外的山上密林當中,Simon跟組員潛伏在枝蔓裏麵。Simon觀察著山下走過的海軍陸戰隊,神色緊張。又是一個排過去了,不知道後麵還有沒有別的搜索排。Simon緊張地看著這些藍色迷彩服消失在叢林深處,舔舔幹裂的嘴唇。
後麵的窪地裏麵,Brown的機槍對著對麵的女人。那個女人全身**滿是傷痕,雙手被綁在身後,嘴上貼著膠帶出不了聲音。她絕望地看著Brown,眼裏溢滿淚水。Brown也看著她,隨即錯開自己的眼:
“我受不了。”
“怎麽了?”Wairado在前麵回頭問。
“她是個無辜的女人。”Brown說,“我每次離開家的時候,她也這麽眼巴巴看著我,不敢哭,不敢喊……”
“她是我們的人質,是我們的盾牌。”Wairado說,“你別想太多了,戰爭到處都是這樣可憐的女人。”
“她是個女人,我是個雇傭兵。”Brown歎了一口氣,“她手無寸鐵,我全副武裝……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麽,Wairado。我心裏很難過,我們不該這樣做……我們是戰士,我們不該劫持她做人質……”
“我們要活下來,隻能這樣做。”Wairado說。
“如果有人劫持我的女兒做人質,我會殺了他全家!”Brown說,“我們不該劫持她……就算活下來,我回去也不敢去見我的女兒……”
“你們兩個,吵什麽?”Simon滑下來,低聲嚴厲地說:“不知道我們現在很危險嗎?”
“Brown。”Wairado指指Brown,“他心軟了。”
“怎麽回事?”Simon嚴厲地看著Brown。
“Simon,我們不該劫持她。”Brown坦然地說,“她該回家,她跟這個事情沒有關係。”
“現在她是我們的人質!”Simon說,“等到我們安全離開,她會回家的!”
“我們是雇傭兵,不是恐怖分子!”Brown說,“我們不需要人質!這樣會讓我們蒙羞的!Simon,我們該放了她!”
“放了她?”Simon詫異地看著Brown,“你到底在想什麽?”
“你是SAS出來的,你當年的任務就包括營救人質,殺掉恐怖分子。”
Brown低沉地說,“現在……我們是恐怖分子……”
“我現在不是SAS了,你也一樣——你不是101的空中之鷹了!也不是75團的遊騎兵了!”Simon說,“我們是雇傭兵,我們不擇手段!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我有女兒,我想她也有父親,Simon。”Brown看著Simon的眼睛說,“你也有女兒,我知道……你不承認,但是那個女孩是你的女兒……你怕連累她,但是你每周都給她寄錢……”
Simon看著Brown:“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們放了她,Simon。”Brown說,“我們戰死在這裏,也不該綁架她做人質……”
“你的腦子壞掉了嗎?”Simon怒氣衝天。
“我覺得……Brown說的對。”Wairado突然說,“我們不是恐怖分子,不該綁架女人……Simon,我的姐姐曾經被當作人質,最後死掉了……我知道那種感覺……”
Simon看看這倆部下,又看看那個年輕驚恐的女人。女人的眼很亮,含著淚水。Simon在一瞬間想起自己剛剛上學的女兒,他錯開眼:“好吧好吧,我們現在遇到了新的問題——一群善良的雇傭兵,在討論要不要綁架她做人質——現在你們兩個意見一致——你們兩個呢?”
那兩個雇傭兵也滑下來,看著他們的討論。Leon說:“我覺得Brown說得對,我們是好漢,就跟他們拚到底!不該綁架女人。”
“我們不是恐怖分子,Simon。”Leon說,“我在車臣打過恐怖分子,我見過被綁架的女人……算了吧,我們靠自己的力量也能出去。”
Simon注視他們:“既然你們想法一致,那在蠍子跟前就不要改嘴!我可不想因為抗命,被他一刀攮死!”
“Simon,隻要你同意,我們一起扛著。”Brown說,“就說我沒看好人質,人質跑了。”
Simon苦笑一下:“我們現在還不能放了她,中國海軍陸戰隊就在附近。放了她,她會暴露我們的潛伏位置。”
“我們蒙著她的眼,給她扔個地方。”Brown說,“海軍陸戰隊會找到她的。”
“說得容易,誰去做?”Simon說,“我們被擱置在他們的搜索峰線以後,誰都難說後麵還有多少他們的人。隻要一冒頭,就可能被發現。誰去把她放了?”
“我去。”Brown說,“我會盡快回來!”
Simon看著他,把自己的M4A1卡賓槍遞過去:“你拿著這個,速度快一點!”
“放心吧,Simon!”Brown笑笑說,“這點重量對於我來說,還不算什麽!”
他右手拿起機槍,左手把那個女人扛在肩上。Wairado拿膠帶粘住了女人的眼睛,笑:“寶貝,委屈你一下。希望我們還能見麵,我和你約會。”
Brown扛著這個女人,單手拿槍起身:“我走了!”
“注意安全,我們在這裏等你!”Simon說。
Brown扛著女人拿著機槍,很輕鬆地快速向後麵的叢林穿插過去。
5
漫山遍野的海軍陸戰隊在搜索密密的叢林。想在熱帶叢林找到個把人確實是一件很艱難的事,否則美軍在越南也不會失敗了。至今為止,沒有一個國家的軍隊敢在叢林裏麵長期作戰,茂密的原始森林成為遊擊隊天然的屏障。美軍可以打贏海戰,可以打贏陸戰,但是打不贏叢林戰……所以,搜索是一件非常艱難的工作。
對付叢林裏麵的藏身者,軍犬確實最有效。
但是海軍陸戰隊的編製裏麵沒有軍犬,而現在從內陸調集軍犬是不現實的。所以戰士們隻能依靠自己的肉眼去觀察,依靠自己的肢體去碰撞,依靠手裏的刺刀去挑開密密麻麻的枝蔓,一點一點地搜索前進。
一個排的戰士走過茂密的叢林,遠去了。
Brown從雜草裏麵露出眼。他看看周圍沒有動靜,轉身對著那個女人說:“你懂英語嗎?你懂英語嗎?”
女人驚恐點頭。
Brown低聲說:“你得救了,知道嗎?不要喊,我可以給你撕開膠帶。”
女人還是點頭。
Brown輕輕撕開她眼上的膠帶,又撕開她嘴上的:“你得救了,寶貝——你往那裏走,知道嗎?你自由了,去吧。”
女人詫異地看著他。
“你自由了。”Brown說,“去吧,去找你們的海軍陸戰隊。”
女人流出眼淚,用英語說:“謝謝……”
Brown笑笑,提起自己的機槍轉身就走。
“我抓住他了,是個機槍手。”
密林深處,海軍陸戰隊的狙擊手對著對講機說。
“他和人質分開了。”排長說。
“我可以精確射擊。”
“射殺目標!我們去救人!”排長拿起自己的自動步槍。
狙擊手扣動扳機。
Brown寬闊的背影中彈,打在左肩膀上。他急忙臥倒,抓住了M60通用機槍。後麵的人聲開始嘈雜起來,腳步聲和喊聲……Brown顧不上疼,一個滾翻起身,靠在樹上舉起M60機槍準備射擊。
十幾個藍色迷彩服的中國海軍陸戰隊員飛跑向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起身,揮舞雙手高喊:“救命啊——”
Brown的槍口無法躲避開那個女人,他咬牙放下機槍,轉身就跑。
“開火——”
排長一把抱住那個女人按在地上高喊。
輕機槍、自動步槍一起開火,枝葉被打得亂七八糟。
Brown一個魚躍到了躺倒的樹幹後麵,彈雨打在樹幹上。
女人在地下高喊著:“不要殺他——不要殺他———”
“衛生員!衛生員!”排長高喊,“把她帶回去!電台兵報告藍鯨,我們找到了一名人質!發現了雇傭兵!讓他們趕緊派人來!”
Brown在地上爬行,肩膀還在流血。他咬牙拖著機槍在爬行,躲避密集的彈雨。
潛伏點上的Simon拿著望遠鏡:“該死!他被發現了!”
“我們去救他?!”Wairado說。
“拿什麽救?”Simon反問,“我們他媽的隻有4個人!他們馬上就會調來一個整連!”
“Brown……”Wairado含著眼淚。
“該死的!這就是善良的代價!”Simon咬牙切齒。
那邊的Brown爬到一棵大樹後麵,打開急救包把止血藥粉撒在自己背部的傷口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但是精神了。後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遠遠還聽見直升機的馬達聲。Brown看著潛伏點,距離不算太遠,一會兒整連整連的海軍陸戰隊上來,恐怕他們也得完蛋。
Brown打定主意,端著M60機槍起身閃出去高喊著掃過去一個扇麵。
嗒嗒嗒嗒……
走在頭裏的海軍陸戰隊員被打倒好幾個,其餘的急忙隱蔽。
Brown轉身就跑,卻是向著反方向。後麵的海軍陸戰隊反應過來,起身射擊。Brown轉身還擊著,一邊跑一邊高喊,吸引他們的追趕。
越來越多的海軍陸戰隊員們跑過去,追趕Brown。
Simon看著追趕過去的海軍陸戰隊員,咬咬牙:“撤!我們趁機插過去,跟蠍子會合!”
6
超黃蜂直升機懸停在叢林上空,放下了4根大繩,特種兵們在緊急滑降。林銳第一個下來,拿起95自動步槍:“我們上———是雇傭兵——海軍陸戰隊抓住他們了!這會是一場惡戰!大家提高警惕——”
韓光鬆開自己腰上的鐵扣,端著M24狙擊步槍跟著林銳快步向林間衝去。
遠處的叢林槍聲連連,海軍陸戰隊們在追趕Brown。Brown一邊跑,一邊回頭還擊,嘴裏還高喊。喊聲很大,追趕過去的林銳也聽見了,愣了一下:“遊騎兵75團的?”
Brown跳過一個樹叢,回頭射擊。兩個追趕過來的海軍陸戰隊員中彈,其餘的隊員隱蔽還擊。
Brown轉身就跑,嘴裏還嘶啞著聲音,高聲喊著:
“Energetically will I meet the enemies of my country——I shall defeat them on the field of battle for I am better trained and will fight witvh all my might...(我將精神抖擻地麵對敵人,並在戰場上將他們打敗,因為我訓練更有素,戰鬥更勇猛——美遊騎兵/突擊隊員誓詞。)”
遠處正在逃跑的Simon等雇傭兵聽見了,都停在叢林當中。
Simon回頭,含著眼淚:“Brown,再見。”
Brown高聲笑著,喊著,射擊著:“Surrender is not a Ranger word...(投降這個詞不存在於遊騎兵/突擊隊員的語言中。)”
海軍陸戰隊員們密集射擊。
Brown躲閃在樹後,抱著槍管打紅的M60喘息著。
韓光靠在樹上,舉起狙擊步槍瞄準那樹幹:“他不是在逃命,他在吸引火力。”
“他在引我們往反方向跑……”蔡曉春說,“雖然他是雇傭兵,必須得承認……他是條好漢……”
“給他個幹脆的。”林銳說,“別再出現上午的情況。”
“明白。”韓光穩穩瞄準。
Brown呐喊著:“Readily will display the intestinal fortitude to fight on to the Ranger objective and complete the mission, though I be the lone survivor...(在戰鬥中表現得像一個突擊隊員那樣堅韌頑強,即使隻剩下我一個人幸存,也要完成任務。)”露出半個身子舉起M60機槍。
砰!
韓光扣動扳機。
Brown眉心中彈,他兩米高的身軀猝然倒下了。
他的身體**,嘴唇翕動:“Rangers——Lead The way...(遊騎兵/突擊隊員,做先鋒。)”
頭一歪,徹底不動了。
無數的軍靴踩著雜草過來,包圍了他的屍體。林銳帶著陸軍特種兵跑進包圍圈,蔡曉春蹲下檢查Brown身上。一個錢包拿出來,打開。
穿著美軍六色沙漠迷彩服的Brown抱著自己的女兒,在美軍軍用機場,背景是將開赴科威特前線參加沙漠風暴行動的美軍突擊隊員和一架C130運輸機。下士Brown胳膊上的呼嘯山鷹臂章和遊騎兵臂章很顯眼,顯然他曾經在這兩支精銳部隊服役。他的大黑臉襯托著黑人小女孩的燦爛笑容,每個軍人看了都會為之動容。
林銳看著這張血染的照片,再看看Brown的臉:“……讓他帶著這張照片吧。”
蔡曉春合上錢包,塞入Brown的胸部口袋。
林銳看著自己的隊員們:“我們走,他們肯定向反方向突圍了!——海軍陸戰隊,我需要你們展開兩翼的搜索線!通知直升機空中搜索,一定要把他們抓住!”
隊員們立即抓起武器,跟著林銳跑向叢林。海軍陸戰隊員們也散開來,從兩側穿插過去。
一切都不複存在,猶如一切都沒來過一樣。
7
“Simon,Simon,怎麽回事?!”
阮文雄著急地問。
“Brown掛了!我們在奔往A點!完畢。”Simon的聲音慌張地傳出來。
“那個女人呢?!”
“跑了!”
“怎麽會這樣?!”阮文雄怒問,“那個女人怎麽會跑了?!”
“現在說不清楚!”Simon的聲音很倉皇,“我們後麵有追兵,我們不能到A點!”
“你們去B點,我們在路上攔截追兵!”阮文雄揮手,雇傭兵們起身跟著他走。
“別管我了,蠍子!”Simon說,“事情是我搞砸的,你們走吧!我們吸引他們!”
“少廢話!我帶你們出來的,也要帶你們回去!”阮文雄怒吼,“去B點,我們會在路上等你們!完畢。”
“收到,完畢。”
阮文雄握緊手裏的AK74S,血往頭上冒。媽的!事情真的搞砸了!戰鬥在白天要爆發了!不管那麽多了,先救出來Simon再說!阮文雄揮手示意組員們丟掉多餘的裝備,快速前進,同時給槍口上都安裝消音器。
來吧,都來吧……
該死的一切……
死亡,戰鬥……
都來吧!
阮文雄的眼睛血紅,呼吸急促。已經無處藏身了,隻有血戰到底!大限來臨,還能如何?
Simon等4名雇傭兵快速奔跑著,不時地跳躍過地上腐爛的樹幹。後麵幾百米外,林銳帶著自己的突擊隊員快速追趕著,同樣躍過那些腐爛的樹幹。兩支隊伍都是叢林奔襲的高手,所以可以說在追趕與逃亡當中,速度基本保持一致。而海軍陸戰隊還在往這裏趕來,直升機也在空中尋找,可以說這4個雇傭兵基本上已經等於死人了。
越來越多的海軍陸戰隊員參加了追趕,藍色的迷彩服若隱若現。
阮文雄帶著5個雇傭兵潛伏在山頭上,架起了武器。Simon等4名雇傭兵飛奔上山,跳過他們的頭頂,順勢滑倒在草地上。Simon內疚地:“蠍子,對不起……”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阮文雄顧不上責怪他,“撤!”
他們起身往深山跑去。
跑在最後的Alex反手投擲出幾顆煙霧彈。
噗噗噗……
煙霧彈開始冒出濃烈的煙霧,籠罩了整個叢林。
8
醫院船的治療室內,穿著病號服裝的女人在接受趙百合的全麵檢查。
“你是說,他們放了你?”陳勇站在對麵,納悶兒地問。
“對,他們開了個會。”女人抽泣著說,“我懂一點英語。他們開會的內容……是討論要不要放了我。他們說……雇傭兵不是恐怖分子……我們不該綁架女人……其餘的我聽不太懂了……然後那個黑人就把我放了……”
“解放軍同誌!”女人在後麵喊。
陳勇回頭:“怎麽?”
“你們會把他們都打死嗎?”女人問,“他們……他們跟那些海盜不一樣,不像是壞人……”
陳勇看著她:“他們襲擊了你們的船,殺了你們的人,還把你們綁架到這裏來——這是不可能饒恕的罪行。剛才的追擊當中,那個黑人還殺了我們的陸戰隊員……也許他們不是壞人,但是對於我國法律來說——他們是罪人。我走了。”
陳勇出去了。
女人坐在**,臉色發白:“為什麽他們要這麽做?”
甲板上,陳勇走向螺旋槳還在旋轉的直升機。他對著耳麥:“啄木鳥,這裏是野狼。人質已經送到醫院船上,沒有生命危險。你們那情況怎麽樣?包圍他們沒有?完畢。”
“我們正在搜索,他們很狡猾,進山了!完畢。”林銳回答。
“那個女人是他們自己放的。”陳勇說。
“什麽?”林銳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開會討論,最後決定不要這個人質,釋放了她。”陳勇說,“他們不想拿人質要挾我們,他們自己認為雇傭兵不是恐怖分子。”
“……我們怎麽辦?”
“他們現在不會主動攻擊我們,我敢說他們也在找剩下的那個人質。”陳勇分析,“他們希望我們退兵,所以必須找到人質。讓他們去找人質,我們在後麵跟著。完畢。”
“然後呢?”
“包圍他們,進去救人。”陳勇說,“我們不可能和雇傭兵妥協,何況他們已經殺了我們的人。我們不動手,海軍陸戰隊也會動手。這是他們的宿命,我們無能為力。通話結束,完畢。”
他上了直升機:“起飛!高空搜索!”
叢林當中,林銳看著麵前逐漸消散的煙霧,久久不說話。韓光臥在他的側麵,也看著他。
林銳歎息一聲:“我們不要追得太近,遠距離展開包圍。電台兵,呼叫藍鯨,給蠍子他們一點回旋活動的空間。等到確定他們找到人質,我們再縮小包圍圈。”
“是!”電台兵開始呼叫,“藍鯨,藍鯨,這裏是啄木鳥……”
“我們要他們去救人。”韓光悶悶地說。
“嗯。”林銳說,“他們會比我們更快找到人質,他們在叢林裏麵比海軍陸戰隊的動作要利索。而且也比我們熟悉地形,一旦遇到劫持人質的海盜,他們的攻擊營救本領,我們還是可以信任的。”
“然後,我們會殺了他們。”韓光說。
“我們無能為力,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林銳說,“我們也可以選擇不去那樣做,海軍陸戰隊一樣會去解決他們。海軍陸戰隊有人掛了,藍鯨不會放過他們的。現在是9021和人質還沒找到,所以藍鯨還配合我們搜救;一旦他們找到並且得救了,藍鯨會讓武裝直升機甚至呼叫艦炮火力覆蓋他們的藏身處,他們會被炸的連頭發都不剩下。”
“死在特種部隊手裏,比死在鋪天蓋地的炮彈和炸彈裏麵強。”林銳說,“他們雖然是雇傭兵,但是畢竟也是戰士……我們該給他們戰士的尊嚴——不要多想了,這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旦戰鬥打響,任何人不要猶豫!因為他們殺我們,根本不會猶豫!——明白沒有?!”
“明白!”
9
“Brown是怎麽陣亡的?”
阮文雄目光淩厲盯著Simon。
Simon臉色蒼白:“蠍子,是我的錯……”
“他為什麽不跟你們在一起?”阮文雄追問,“那個女人怎麽會跑掉?你們是他媽的雇傭兵,她是個醫生!你們在山裏的百米衝刺連狗都追不上,她怎麽能跑掉?!”
山洞裏麵,阮文雄怒視著Simon。Alex在洞口警戒,Wairado在他身邊臥倒,回頭看著裏麵。其餘的雇傭兵都坐著,看著兩人站在洞裏麵麵對麵。Simon臉色蒼白,阮文雄則眼睛發紅。
“蠍子,我們放了那個女人。”Simon低聲說,“Brown去把她送到離我們遠點的位置……”
“什麽?!”阮文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Simon舔舔嘴唇:“我們放了她……Brown離開我們的陣地,去送她……”
“你是頭豬啊?!”阮文雄一把把Simon推到洞壁上怒視他的眼睛,“我跟你們說什麽了?!我要你們去救人嗎?!我們他媽的是要綁架她做人質,你居然敢放了她?!我的命令是耳旁風嗎?!”
“蠍子,對不起……”
“你活膩歪了!”阮文雄拔出匕首,“你覺得我真的不敢殺你嗎?!”
“蠍子。”Wairado悶悶地說,“我也同意了。”
阮文雄看他,又看看其餘兩個雇傭兵:“你們也同意了?”
他們都點頭。
“要殺不要光殺Simon,把我們也殺了吧。”Wairado很坦然,“我們不想綁架女人做人質……我的姐姐曾經是人質,她死得很慘……”
阮文雄看著他們:“你們不想活了?”
“想活,但不想靠那女人活著。”Wairado說,“你曾經跟我們說過很多次,我們是雇傭兵,但不是恐怖分子。我們打仗殺人,是因為這是我們的職業,而不是我們天生就是殺人狂……我們是職業戰士,蠍子,不是恐怖分子,不能濫殺無辜……你跟我們說的。”
阮文雄默默看著他們。
“蠍子,我抗命,我自殺。”Simon拔出手槍上膛,“但是你不要殺他們……這是我們的手足……”
阮文雄一把抓住他的手槍,注視著Simon。
“蠍子,你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Simon平靜地說,“我作為組長,不能不給你一個交代……”
“把你的命留在戰鬥以後再說吧。”阮文雄奪過他的手槍退膛,“現在,我們不能再損失一個戰鬥員。———都聽清楚了,現在開始不能再抗命!我們必須找到最後的那個女人,然後控製住她!我們不是恐怖分子,是雇傭兵——但是隻有活著,才能算是雇傭兵;我們死在這裏,他們會叫我們恐怖分子!我們拿她做人質,不是想殺她!我們離開以後,她會安全的!有些事情,我們不得不去做!”
“明白了……蠍子。”Simon接過自己的手槍。
阮文雄看著他:“Simon,我們出生入死過。你要相信我,明白嗎?”
“我相信你……”
“我們現在出發,去找那個女人!”阮文雄說,“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她,堅持到天黑!”
雇傭兵們準備起身。
“蠍子,你來看一下。”Alex拿著望遠鏡趴在洞口觀察。
雇傭兵們立即拿起武器準備戰鬥,阮文雄拿著望遠鏡過去趴在洞口。
望遠鏡裏麵,一個黃色的身影忽隱忽現,後麵還拖著一個女人。
“是虎鯊。”Alex壓抑自己的憤怒拿起M4A1卡賓槍,“他媽的,他還帶著一個女人!讓我一槍斃了他!”
“我們去抓住他們!”阮文雄放下望遠鏡,“不要殺掉虎鯊,現在他跟我們是一個陣線的了!我們都想活著出去,他熟悉地形,我們可以利用他!”
“我們搞成這樣,就是因為他狗日的弄了兩個女人!”Simon咬牙切齒,“難道我們還要聯合他?!”
“我說過——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阮文雄的目光很冷,“抓住他們!我們堅持到天黑!等到我們出島,宰了他!”
10
虎鯊穿著肮髒的巴西隊隊服,拉著女人在山上疲憊不堪地奔跑。快艇在河裏的目標太大,到處都有中國海軍陸戰隊。他隻好丟掉快艇,帶著女人往山上逃竄。他熟悉這個島的一切,所以知道有一個在任何地圖上沒有標明的隱身處。那是他唯一的生存希望,在這裏堅持到中國海軍陸戰隊撤離。他在那裏準備了食物和水,還是足夠支撐一陣子的;加上還有這個有點姿色的女人,自己也不算太寂寞……
他拖著女人跑過雜草叢生的灌木叢。
突然一叢灌木從後麵躍起,一把按倒了他。接著更多的灌木起身,把他死死按在地上。那個女人早已麻木,被灌木按倒以後連喊都沒有喊。
“別殺我……我投降……”虎鯊哭喪著臉用漢語說,“我知道那些雇傭兵在哪兒,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們……”
“恐怕你沒有這個命了。”一個冷酷的聲音用漢語回答。
虎鯊抬頭:“蠍子?我可算找到你們了!”
阮文雄看著他,臉上是厭惡的表情。
“讓我宰了他吧……”Ivan也懂漢語,惡心得要命,他用俄語問阮文雄。
阮文雄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俄語說:“還沒到時候,Ivan。我們要冷靜,到時候他的人頭是你的。”
Ivan把匕首插回去,拽著虎鯊起身用俄語說:“他今天穿得很豔麗啊?!是專門準備的喪服嗎?!”
“蠍子,你們剛才說什麽?”虎鯊一臉茫然,“我聽不懂。”
“我們說你今天穿得很帥。”阮文雄冷笑。
“我們現在不討論你這傻帽衣服的問題——你要去哪兒?”阮文雄問。
“我有個藏身地方,我們一起去吧。”虎鯊說,“那裏很難找到,就算找到也能很容易防禦!”
“在哪兒?”阮文雄問。
“我帶你們去……”
“告訴我在哪兒?!”阮文雄一把按住他,匕首擱在他的脖子上。
“在在……距離這裏有3公裏,是個教堂……”
“這個地方怎麽會有教堂?”阮文雄冷笑,“你拿我當小孩子騙?準備帶著我們走進中國海軍陸戰隊的包圍圈,讓我們當狙擊步槍的靶子?”
“不是,蠍子……”虎鯊趕緊說,“那是一個法國傳教士蓋的……有200多年了,石頭堡壘……很結實……後來他們因為瘟疫死了,所以那個地方沒人再去過。我去過,是因為我是這個島的主人……那是我的禁區,沒人敢去……”
“倒是挺像真的。”Simon苦笑,“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
“我們不能貿然進去,要偵察一下……”阮文雄還沒說完,突然臉色大變:“直升機!”
隨著突然出現的馬達聲,一架武裝直升機出現在叢林上空。飛行員發現了他們的位置:“魚叉5號報告,雇傭兵在K12地區,我發現了穿黃色巴西隊隊服的人,在他們手裏。完畢。”
“魚叉5號,是否發現人質。完畢?”
“有一名**女人,跟他們在一起,完畢。”
“特種部隊馬上趕到,你升空跟蹤監控,不要射擊。完畢。”
“收到,完畢。”
阮文雄帶著雇傭兵們和虎鯊、女人一起拚命往樹林跑。
超黃蜂直升機上,林銳聽著耳麥高喊:“我們馬上趕到——注意,準備戰鬥!人質和內線與雇傭兵在一起,他們找到了!”
一片拉槍栓的聲音。
超黃蜂直升機緊急轉向,奔向K12地區。
11
“把你那傻帽衣服給脫了!”阮文雄邊跑邊怒吼。
“不,我不脫!”虎鯊跟著他在拚命跑,“這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我是巴西隊的鐵杆兒球迷!”
來不及糾纏了,直升機一直在空中跟蹤。
他們跑進叢林,直升機的視線被樹冠擋住了。飛行員隻好拉高:“藍鯨,魚叉5號報告。他們進樹林了,我看不見了!完畢。”
“魚叉5號,我正在調集部隊封鎖那裏。你不要離開,隨時準備空中支援。完畢。”
“魚叉5號知道,準備空中支援。完畢。”
超黃蜂直升機飛來,在叢林外懸停。林銳帶著隊員們跳下來,展開警戒線。最後一名是韓光,當他跳下來以後,直升機迅速拉高飛走。林銳揮手:“進入叢林搜索!大家一定小心,內線和人質在他們的手上!”
特種兵們衝入了叢林,展開前三角的搜索前進隊形。叢林戰是在何國家特種部隊的必修科目,都有自己的一套絕活。當然,蠍子他們肯定也有一套自己的絕活,而且他們一直在作戰……經驗對於軍隊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陸軍特種兵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個個都是如臨大敵。
阮文雄帶著虎鯊這個笨蛋,還帶著一個女人,所以速度不能達到最快。他們跑到一片懸崖跟前,不得不停下腳步。後麵,陸軍特種兵的身影若隱若現,如同叢林的猴子一樣靈巧。阮文雄悲涼地歎了一口氣:
“準備戰鬥!把人質放在中間,他們不敢貿然開槍!”
雇傭兵們立即展開防禦隊形臥倒在隱蔽處,人質被放在比較顯眼的位置。他們虎視眈眈,麵對前麵的叢林。
土家族尖兵一揮手,大家都臥倒了。
林銳拿起望遠鏡,看見了人質,也看見了黃色巴西隊服若隱若現。看不見樹林隱蔽的雇傭兵,他們潛伏得很好。
“他們都在這兒了。”林銳說,“準備戰鬥,無論如何我們要保護人質和9021!”
“是!”隊員們回答。
“林銳——”
阮文雄的聲音突然傳出來。
林銳愣了一下。
“不要逼我太甚!”阮文雄在樹後高喊,“我不想殺女人,但是你不要逼我!我們隻是想活命,不是想跟你們作戰!”
“蠍子!”林銳也高喊,“你沒有退路了!放下武器,舉手投降!解放軍優待俘虜!”
“少來這套!”阮文雄冷笑,“我們不是戰俘,是雇傭兵!你們可能會優待戰俘,但是絕對不會優待雇傭兵!”
“我以個人名譽擔保——我們會優待你們!”
“我們不會投降的!”阮文雄嘶啞喉嚨高喊,“有本事你就來試試看!我們和人質同歸於盡,你也交不了差!”
“你他媽的算什麽英雄好漢?!”林銳怒問,“劫持個女人做人質,不丟人嗎?”
“是不是英雄好漢,活著才知道!死了,什麽都沒了!”阮文雄回答,“你們可以來進攻試試看,我們看看到底誰更強!”
隊員們在尋找雇傭兵的痕跡。
“我找到一個AK。”韓光低聲說,“但是其餘的人藏得很好,找不到。”
林銳思索了一下,高喊:“蠍子,你放了我們的人!我會跟上級商量,是不是給你們一條活路!”
“打死我都不信!”阮文雄在樹後回答,“我們了解彼此,知道對方的手段!你讓我一條活路,我保證給你們活的人質!”
“還有一個,是我們的內線!”林銳高喊。
“什麽內線?”阮文雄納悶兒。
“就是那個穿巴西隊服的,他是我們的內線!”林銳高喊,“少裝蒜!你他媽的什麽都知道,不然也不會帶著他逃命!”
虎鯊臉色蒼白:“我不是,我不是啊!”
“怎麽可能呢?”Alex也看虎鯊,“打死我都不相信!”
“他能是中國人的內線?”Simon看虎鯊,“這是本世紀最大的幽默!”
阮文雄反應過來:“這他媽的衣服是誰的?”
“是……長毛的……”
阮文雄一把抓起來虎鯊擋在自己身體前麵:“林銳!你自己看看!——隻要你們不撤退,我第一個就宰了他!”
“別殺我——我不是內線——”虎鯊驚恐地喊。
隊員們在一瞬間都舉起武器,怒視前方準備射擊。
“他就是我的盾牌!”阮文雄個子小,躲在後麵一點都看不見。“林銳,要麽你撤退,要麽我一槍崩了他!我說到做到!”
林銳咬住嘴唇:“蠍子!你他媽的要付出代價的!”
“我早就該付出代價了!”阮文雄高喊,“嚴林當年沒有開槍,我也沒有開槍,我們的命都算是撿回來的!我早就知道,隻要踏入江湖,就不再有退路!中國人有句話——困獸猶鬥!你們逼我,我就殺了他,殺了人質!”
“我不是內線——”虎鯊麵對十幾支槍口,恐懼地說。
“少廢話!”阮文雄壓低聲音,“他們不敢開槍!你他媽的穿著敵我識別的衣服!”
韓光舉著狙擊步槍,尋找阮文雄的空檔。但是他找不到,他側眼看了一眼蔡曉春:“還記得我們訓練的時候嗎?”
蔡曉春笑笑,舉起95自動步槍:“當然記得。”
“我們研究過的。”韓光冷冷舉起狙擊步槍,“按照訓練的方案來。”
林銳壓低聲音:“有沒有把握,山鷹?”
“你要一個活的內線,還是要一個死的內線?”韓光冷冷回答。
“廢話,當然要活的!”林銳說。
“活的沒問題,但是他下半生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了。”韓光回答。
林銳想想:“總比死在這裏強!——準備出擊,搶回內線!”
“連長,還有一個人質呢?”孫守江問。
“那是他們剩下的唯一盾牌了,他們不敢殺她。”林銳說,“我們再找機會,現在先救一個出來!”
韓光舉起狙擊步槍,十字環下挪,對準了虎鯊的左腿膝蓋。
虎鯊哆嗦著:“蠍子,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我說了,在他們眼裏你是自己人!”阮文雄躲在他的身後,“他們不敢開槍……”
砰!
韓光果斷扣動扳機。
虎鯊的左膝蓋中彈,腿被打斷了。他慘叫一聲癱在地上。阮文雄的半個身子露了出來。
蔡曉春抓住機會,果斷射擊。
阮文雄何等機靈?他在虎鯊中彈的同時已經向側麵倒下。蔡曉春的兩發自動步槍子彈打在他的左胳膊上,他叫了一聲捂住傷口:“撤!撤退!”
特種兵們快速跑過來,都不敢開槍,但是擋住了虎鯊。虎鯊慘叫著,在地上打滾。林銳高喊:“衛生兵!衛生兵!給他止血!”
蔡曉春咬牙:“媽的!我居然沒打著?!”
“他的經驗太豐富了!”韓光拍拍他的肩膀,“你盡力了!”
衛生兵在給虎鯊止血,做緊急包紮處理。虎鯊瞪大恐怖的眼,看著這些中國特種兵。衛生兵笑笑:“沒事,你安全了!我們會帶你回祖國!歡迎你回來!”
虎鯊哆嗦嘴唇,不敢說話。衛生兵給他包紮,虎鯊慘叫一聲:“啊——”
林銳看著前麵:“呼叫直升機,我們先帶他回去!讓海軍陸戰隊繼續搜索,包圍!他們的活動空間越來越小了,跑不了的!”
“是!”電台兵開始高聲呼叫。
虎鯊睜著驚恐的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12
超黃蜂直升機在空中飛翔。
機艙內,虎鯊得到了衛生兵的細心照顧。他一直睜著驚恐的眼,看著麵前這些帶著笑容的中國陸軍特種兵。
“哥們兒,沒事了!”孫守江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好樣的!”
韓光沒有笑容,盯著虎鯊的眼。
“你在看什麽?”蔡曉春問。
“我覺得他有點奇怪。”韓光說,“他能夠給我們那麽多準確的情報,怎麽會見了我們怕成這樣?”
“是人都有害怕的時候,你說過。這麽亂的戰鬥,他的膽子估計都嚇破了。”蔡曉春說。
“但是他一直都表現得很勇敢啊?”韓光納悶兒,“現在我們救他出來了,他沒必要這樣?”
蔡曉春也轉臉看虎鯊。
虎鯊看著他們倆,很緊張。
“除非……”韓光的眼裏一閃,“他換了衣服!”
虎鯊畢竟是老江湖,韓光盯著自己看就知道要壞菜。而且他也知道,這個假臥底的身份根本騙不過去,所以他一直在尋找機會。衛生兵在他跟前忙活,掛在腿部快槍套的92手槍一直在他眼前晃。
韓光的話剛剛脫口而出,虎鯊已經拔出衛生兵的手槍。
“你幹什麽?”衛生兵納悶兒。
砰砰!
連續兩槍,衛生兵睜著眼胸部中彈,不相信地看著虎鯊倒下了。
“壞了!”林銳從艙門回頭,大驚失色。
虎鯊再次舉起手槍,對準了正在抄起身邊自動步槍的蔡曉春。韓光的槍是狙擊步槍,在機艙內展開不了。他正在拔手槍,見狀立即閃身擋住了蔡曉春。
砰砰!
韓光背部中彈,蔡曉春大喊:“山鷹——”
韓光慢慢倒下了,還睜著眼。
“控製住他———”林銳高喊。
孫守江和雷鳥直接撲上來,按住了虎鯊。孫守江奪過手槍怒吼:“你他媽的嚇迷糊了吧?!我們是中國陸軍,不是雇傭兵!”
蔡曉春瞪著血紅的眼舉起95自動步槍。
“不要開槍!”林銳高喊,“他是我們的臥底!”
但是已經晚了,蔡曉春對準虎鯊的胸膛扣動扳機。子彈是連發的,嗒嗒嗒嗒!
虎鯊的胸膛被打了個稀巴爛,在彈雨當中抽搐著。
“啊——”
蔡曉春的眼中含淚,扣動著扳機。
嗒嗒嗒嗒……
隊員們都傻了。
韓光躺在機艙裏麵,背部還在流血。
蔡曉春的子彈打完了,他的右手食指還扣著扳機。
槍口還在冒煙。
“他媽的亂套了!”林銳一把拽下自己的帽子,“下了他的槍!”
孫守江蹲在蔡曉春麵前:“禿鷲……”
蔡曉春的眼中慢慢溢出眼淚。
孫守江伸出手,慢慢接過蔡曉春的衝鋒槍。蔡曉春一動不動,孫守江又拔出他的手槍,同情地看著他。
蔡曉春慢慢轉臉,看著正在被隊員急救的韓光。他一下子哭出來:“山鷹——”
他衝上去抱住了臉色蒼白的韓光,淚流滿麵:“山鷹——你不能死啊——我們說好的,要在一起!我們還要一起追她呢?——你不能死……”
雷鳥抱住了蔡曉春:“你讓開!禿鷲,他需要急救!”
兩個隊員撲上來,抱著蔡曉春推倒按住。蔡曉春看著躺在地上兩眼無神的韓光,流著眼淚,臉部扭曲著:
“山鷹——你不能死——”
林銳看著混亂不堪的機艙,到處都是鮮血和彈殼。他又看死掉的虎鯊,小莊蹲在他的身邊,抬頭看他搖頭。
他一拳打在艙門上:
“向指揮部報告,我們打死了內線。”
蔡曉春哭著,喊著,伸手想去抓躺在血泊裏麵的韓光:
“山鷹,你不能死……我們說好的,要一起去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