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1
機場上,夜涼如水,黃寶貴獨自一人坐在水泥地上,在他麵前,石磊的黑白相框周圍環繞著一圈白色蠟燭,紅色的燭火在夜色裏跳躍。黃寶貴滿臉是淚,從包裏拿出一瓶白酒,又翻出兩個杯子擺好。
“兄弟,走好啊——”黃寶貴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鼻涕和眼淚流在一起。對麵,石磊的笑臉在燭火中潸然跳躍。黃寶貴抹了一把臉,拿起酒瓶斟滿酒,舉起來,濃烈的白酒倒灑在燭火前,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夜空久久回**。
“我們說好了,同生共死,怎麽你就丟下我,先走了呢?我們一起當兵,一起站崗,一起進霹靂火……我們什麽都在一起!為什麽你就走了呢?我舍不得你啊!”黑夜裏,黃寶貴的哭聲在機場上空回**:“我的好兄弟——一路走好啊——”黃寶貴哇哇大哭,“你說過,要參加我和小芹的婚禮的,你做伴郎……可是,可是現在沒有你了,誰來做我的伴郎啊?你說過,要永遠做我的後背,你都忘了嗎?你全都說過的!這可都是你說的——你現在在哪兒啊?為什麽就這麽丟下我啊!石頭!我的好兄弟,你讓我怎麽辦啊——”黃寶貴哀號著,發出生平最淒涼的一聲慘叫。
遠處,兩個警衛連的哨兵持槍肅立,目不斜視,但臉上都已是淚流滿麵,努力壓抑著不哭出聲來。
黃寶貴抬起淚花閃閃的臉,哭聲漸漸停止了,聲音變得洪亮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黃寶貴泣不成聲,哭聲當中,一雙鋥亮的軍官皮鞋出現在麵前。他哭著抬起頭,看見了筆挺的軍官製服,高勝寒黝黑的麵龐出現在他麵前。黃寶貴向後望過去,曾紫陌、謝思瀟、許飛、趙小丫、李珊、馬路和郝玲玲等隊員們都是淚流滿麵地站在高勝寒身後,黃寶貴泣不成聲地看著大家。
這時,換好迷彩服的王星匆忙跑來,入列。謝思瀟看了他一眼,王星說:“我剛下飛機。”謝思瀟沒說話,看著黃寶貴的背影。高勝寒走過去,蹲下,把手放在黃寶貴的肩膀上,黃寶貴哇一聲大哭:“飛狼!石頭他,再也回不來了……”高勝寒撫摸著他的肩膀:“你的痛,就是我們的痛……我們都很想他。”
“可是他回不來了……”黃寶貴淚花閃閃。
“他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曾紫陌走過去,哭著笑道:“石頭不會離開我們,他還在我們中間。我們是一個整體,永遠也不會分開。”王星走上前:“沒有誰能奪走我們當中任何一個,包括死亡。石頭會一直看著我們。”黃寶貴慢慢站起來,看著高勝寒的眼睛,臉上還掛著淚花,鄭重地點頭。
2
營區空地上,謝思瀟牽著黑龍獨自走著,清涼的風吹著她的短發。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她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還是哭石磊。
“蜘蛛蟹!蜘蛛蟹!”
謝思瀟擦擦眼淚,沒停留,繼續往前走。王星跑過來,攔住她。謝思瀟冷冷地看他:“你讓開!”
“我有話對你說。”
“王星,你還想怎麽樣啊?有你這麽欺負人的嗎?你真的當我沒脾氣嗎?”
“我想對你說的是,我愛你。”
謝思瀟愣了一下,隨即別開臉:“別拿我打岔了行嗎?”
“真的,這次我是真的想清楚了,我愛的是你。”
“我不想聽!你一直在騙我!”
“我以為我一直在猶豫,但是我已經做了個了結!”王星滿臉焦急,“對不起,是我不好,以前我,我是真沒想明白……”
“你現在也沒想明白。”
“我見到她以後,就想明白了,徹底想明白了,我真正愛的是誰。”
“讓開。”謝思瀟抬腳要走,“沒你想得那麽簡單,你想明白了,我還沒想明白呢!”
“我給你時間。”
“我還需要你給我時間?讓開,黑龍,走!”說著牽著黑龍走了。王星無奈地看著謝思瀟的背影:“我會等你的。”謝思瀟走著,抬手擦了擦眼淚,臉上卻露出一絲笑容。
3
狙擊手野外訓練場,霹靂火的隊旗在空中飄舞。黃寶貴一個人寂寞地在擦拭子彈,旁邊,一支“高精狙”和“大口徑狙”,還有一支“88狙”放在他的身邊。許飛從遠處顛顛地跑過來:“你一個人,三杆槍,幹得了嗎?”黃寶貴抬頭:“你來幹啥?”許飛在他旁邊坐下:“我怎麽就不能來,你說的真是!”黃寶貴繼續擦子彈:“你不是在那邊訓練嗎?”
“他們不要我了。”
黃寶貴納悶兒地看他:“咋?!你被淘汰了?!”許飛沒說話,拿起地上的V21,左右翻翻看看:“啊。”黃寶貴皺眉:“別動,老貴的!”
“什麽就別動別動的,這玩意兒現在歸我了,我看看靈不靈。”許飛翻著白眼。黃寶貴起身撲倒他:“那是石頭的!”
“現在是我的!”
黃寶貴舉起拳頭:“信不信我揍你!”許飛躺在地上耍賴:“你先放我起來。”
“你先還給我!”
“給你給你。”許飛塞過去,黃寶貴拿過來,小心翼翼地檢查著。許飛爬起來,坐在地下:“他們不要我了,要我來你這兒。”
“來我這兒?”黃寶貴不明白。
“對啊,你總需要個觀察手。”
“我,我不需要什麽觀察手。”黃寶貴囁蠕著,眼淚下來了。許飛一本正經:“黃牛,你一個人幹不了,你得要人幫你。”黃寶貴別過頭擦了一把眼淚:“除了石頭,我誰都不想要!”許飛也是一臉難過:“你得接受現實!狙擊組,是狙擊手和觀察手。”
“可是我有觀察手了啊!”黃寶貴怒吼。
“——他犧牲了!!!”這句話說出來,許飛也是瞬間淚如雨下。
黃寶貴仰天閉著眼睛,哀號出來。許飛抱住痛哭失聲的黃寶貴,用力地拍著他的後背:“我們都很難過,但是……他已經犧牲了……”黃寶貴大哭:“我天天晚上做夢……都能夢到他!!!”許飛流著眼淚,抱住泣不成聲的黃寶貴。良久,黃寶貴才慢慢站起來,拿著V21依依不舍地上下撫摸著,好似撫摸著石頭的臉。黃寶貴擦了一把眼淚,隨即抬起臉,淚眼看著許飛,許飛鄭重地接過來,一陣壓抑的哭聲回落在訓練場上空。
營區外,高勝寒剛走出辦公室,手機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從來沒見過的陌生號碼,他警惕地按下通話鍵,沉聲問:“喂?”
“老爸!”
“藍妞啊?”高勝寒笑,“你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什麽電話呢,這麽多0。”藍妞在電話那頭興奮不已:“這是國外的電話啊,你看,你太老土了吧?我現在在非洲,向您報告!”高勝寒沉聲道:“請稍息——玩得怎麽樣?”
“切!怎麽是玩啊?我是來交流學習的,我有功課哦!不過我還是去金字塔了,好壯觀啊!還去了大沙漠,騎了駱駝!還有還有,這邊的人真的好黑哎!”藍妞第一次去那麽遠的地方,興奮也是人之常情。高勝寒笑笑:“你見見世麵也好啊。”
“對了,老爸,你的個人問題怎麽樣了?”藍妞問,“你別跟我裝傻啊,就是你跟少校阿姨怎麽樣了?”高勝寒敷衍著:“還那樣啊!”電話另一頭,藍妞誇張的一聲歎息:“哎,少了我這個神助攻,你就一笨蛋老爸!”高勝寒趕緊扯開話題:“我說閨女,電話費挺貴的吧?”藍妞才不上當:“切——岔開話題!我要上船去海上玩了!不跟你說了,拜拜!”
“對了,夏老師呢……”話沒說完,藍妞已經掛了電話,高勝寒拿著一陣盲音的手機,苦笑著掛斷電話,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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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裏,一張世界地圖嘩啦啦鋪在下鋪,黃寶貴整個人都趴在上麵找什麽。許飛走進來:“你找什麽呢?”黃寶貴頭也沒抬:“這L國在哪兒啊?”許飛拿了馬紮在旁邊坐下:“什麽L國?你找那兒幹嗎,你又去不了!”黃寶貴美滋滋地說:“我是去不了,小芹在那兒呢!”
“她去旅遊啊?”許飛問。
“不是啊,他們的建築公司,在L國施工啊。現在不都是走向世界嘛。”黃寶貴想著想著,笑了。許飛驚訝地咂咂舌:“乖乖,不得了。”黃寶貴從地圖上爬起來:“哎,我得搞清楚那邊幾點,好打電話給她啊。你趕緊幫我算算……”許飛才懶得搭理他,起身跑了。
隊部,高勝寒前腳剛剛進來摘了帽子坐下,曾紫陌後腳就匆匆進來:“出事了。”高勝寒蹭地站起來:“怎麽了?”
“不知道,旅部剛剛通知,霹靂火的主官到指揮中心開會。”
“有任務?”高勝寒一驚。曾紫陌也是一頭霧水:“去了就知道了,走吧。”高勝寒點點頭,又拿起帽子,跟著曾紫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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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中心一片忙碌,辦公室裏煙霧繚繞。旅長王浩坐在會議桌前,煙灰塵缸裏已經堆了不少的煙頭,看來這個會開了不少時間。高勝寒和曾紫陌站在門口喊了報告,匆匆推門而進,隻見政委秦明,崔華盾和顧意已經在會議桌前就坐,兩人幾步邁過去坐好。
“上級緊急命令——”旅長王浩站在會議桌前,臉色肅然。
唰——在座的人起身立正。
“根據國際局勢分析,非洲地區可能會發生局勢動**,就在一個小時前,L國反政府武裝對政府軍發動了全麵進攻,局勢岌岌可危。”高勝寒臉色微變,王浩繼續說,“L國有我國僑民、遊客以及中資企業員工將近三萬人,如果局勢繼續動**,隨時可能處於危險當中。上級決定,未雨綢繆,成立撤僑應急指揮部,抽調各個軍兵種相關精銳力量,組建特混艦隊,即刻出發,前往L國海域待命撤僑。行動代號,‘東方方舟’。”
高勝寒努力克製著,曾紫陌注意到高勝寒的異樣,政委看他:“怎麽了?”高勝寒目不斜視:“沒事。”政委盯著高勝寒的眼睛:“告訴我。”高勝寒的嘴唇翕動著,良久,才緩緩地說:“藍妞……在L國。”所有人都愣住了。高勝寒沉聲道:“藍妞是去交流學習的,剛剛才打過電話,應該沒事的。”
“你馬上打電話告訴她,讓她趕緊聯係大使館!”旅長王浩說。高勝寒麵有苦澀:“……她是拿公用電話打的,我不知道她那邊的號碼。”
“有帶隊老師嗎?!你知道號碼嗎?!”秦明急問。高勝寒恍然大悟,拿起電話撥通了夏初的手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高勝寒訕訕地看著電話:“藍妞剛才說要出海,可能是在海上……”
“你把號碼給我,我會安排人不斷聯係她!”王浩說,“你們趕緊去準備吧,特混艦隊即將出航。記住,這個參戰的機會可是總部和軍區首長為我們爭取來的!我們是唯一參加撤僑行動的陸軍部隊——唯一的!你們要明白這意味著什麽,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你們準備好了嗎?”
“時刻準備著!——”幾個人立正高喊,聲音如同洪鍾,果斷幹練。
“去吧——”王浩話鋒突然一轉,“高勝寒等一下。”已走到門口的高勝寒回過身,王浩看他:“你……沒問題吧?”高勝寒目不斜視:“您了解我。”政委秦明點頭:“我們會向上級反映這個情況,有關部門會想方設法聯係到藍妞,盡快把她保護起來。”
“謝謝……隻不過,我現在牽掛的不隻是藍妞。”高勝寒忍住眼淚,“我是霹靂火空降戰術救援突擊隊的隊長,我牽掛的還有三萬中國同胞的生命安全……我會克製自己的。”秦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挺住,你們是唯一的救援突擊隊,肯定會有用武之地!”高勝寒的眼神噌一下子射出寒光:“我明白,我會排除幹擾,全力作戰的。”
王浩看著高勝寒,想說點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是抬起自己的右手,敬禮。高勝寒也唰地立正,舉起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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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的營區內,一陣淩厲的戰鬥警報拉響了,尖厲的警報聲劃破沉寂的夜空,響徹整個營地上空。隊員們快速衝向武器庫。營區外,戴著頭盔,穿著防彈背心的戰士們,持槍衝向各自的車輛。越野車打頭,警笛鳴響,殺氣淩人,完全是一派臨戰狀態。
機場上,機庫大門嘩啦啦打開,直升機機群被拖曳到機場,崔華盾帶著飛行員們快速飛奔而來。這時,直升機的螺旋槳開始旋轉,刮著颶風轟鳴著。高勝寒全副武裝,微衝大背在背上,帶著霹靂火的隊員們跑步過來。高勝寒站在機艙門口:“不點名了,快登機!”隊員們全副武裝,魚貫登機。幾分鍾後,直-8B的螺旋槳刮起颶風拔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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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的海上,航母編隊浩浩****在大洋上航行。J-15戰機從空中掠過,戰虎駕駛的兩架武直-10和三架直-8B靜靜地停在航母甲板上。
一間已經設置成霹靂火集結地的休息室裏,三個女兵正在收拾著醫療器械等裝備。黃寶貴手裏拿著一張照片,坐在角落裏發呆,愣愣地看著牆上掛著的世界地圖。許飛走過去,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發呆呢?”黃寶貴眨巴眨巴眼:“她咋就去了L國了呢?”許飛無語地看著他。黃寶貴歎息一聲:“世界這麽大,她咋就去了L國了呢?”
“哎呀,你就別胡思亂想了,興許她現在已經被大使館保護起來了呢!”
“電話也打不通,微信也不回。”
“那地方兵荒馬亂的,還能有信號嗎?你這腦子一根筋,別想了!咱們是來幹嗎的?”
“撤僑啊?”
“那你還愣著幹什麽?檢查武器裝備!”
“哦,你說得對!”黃寶貴收回目光,檢查著手裏的大口徑狙擊步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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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鮮紅的中國國旗升起來。海風吹過,國旗獵獵作響。高勝寒站在甲板邊緣,默默看著遠處的艦隊群。崔華盾走過來:“聯係上藍妞沒有?”高勝寒搖頭:“聯係不上,手機都打不通。現在L國一片混亂,通信公司都被占領了,她們也沒有衛星電話,也沒辦法和我們聯係。”崔華盾焦急地看著他。高勝寒甩甩頭:“大戰在即,我不能分心。”
“我們會把她們救出來的!”崔華盾伸出右拳。高勝寒心情沉重地點點頭,也伸出右拳,拳頭撞擊在一起,兩人都是感慨萬千:“同生共死,不辱使命!”這時,曾紫陌悄然走過來:“你們都在這兒?”崔華盾回過頭:“難得一見——多麽威武的場麵!你們聊,我去看看我的隊伍。”說完轉身走了。
曾紫陌走過去,站在高勝寒身邊,看他:“你怎麽樣?”高勝寒搖頭:“我沒事。”
“我知道你很擔心藍妞,也擔心夏老師。”
高勝寒錯開她的眼:“我現在心裏隻有任務。這個任務,太艱巨了……我們對L國完全不熟悉,地形地貌、社情民情、當地局勢等關鍵信息,都隻能通過間接情報來獲取。兩眼一抹黑,隻能隨機應變。我們絕大多數隊員,都沒有經曆過這樣殘酷的戰爭……”
“也包括我。”曾紫陌說。
“教導員同誌,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你的憂慮,”曾紫陌看向茫茫的大海,“我知道,我們這些從陸航衛生隊和警衛連選拔出來的救援隊員,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戰鬥。跟打毒販相比,這才是真正的戰爭。異國他鄉,危機四伏,稍有不慎都可能身陷重圍……”高勝寒麵對著曾紫陌:“我把你們帶出來,也會把你們帶回去。”曾紫陌默默地注視著他:“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找到藍妞和夏老師,把她們安全救回來的!”高勝寒注視著曾紫陌,眼神裏閃過一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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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母任務簡報室,霹靂火和戰虎的隊員們正襟危坐,在看投影。牆上,戴著藍色頭盔和防彈背心的戰地記者在L國城區做現場報到,在他們身後,有隱隱約約的槍聲傳過來。
“……L國局勢繼續惡化,已經徹底陷入無政府狀態。軍隊、警察不見蹤跡,軍營的武器庫被騷亂分子打開,包括坦克在內的重型裝備都參與到戰鬥當中……市區內槍聲不斷,很難讓人相信這是曾經繁華熱鬧的首都……”戰地記者話音未落,劇烈的爆炸聲轟然響起,記者尖叫著抱頭蹲下,扛著攝像機的記者也開始一路狂奔,畫麵不停地晃……
啪!簡報室的燈被打開,亮如白晝。高勝寒站起來,憂心忡忡地轉身看著自己的隊員們。黃寶貴拿著照片坐在下麵,抬手擦去眼淚。
“關於L國的近況,目前隻有這麽多資料。”高勝寒說,“可以看出,當地已經完全處於戰爭狀態。目前撤僑正在通過各種渠道進行,根據指揮部的統計,僑民已經按照預定方案在撤離點集結,大使館和領事館的外交官們正在不辭辛苦,夜以繼日地工作。我們的任務很簡單,如果撤僑遇到武裝威脅,出動——搜索——救援——撤離。”
大家靜靜地聽著,臉上都是擔憂。
“在你們的教材上,這是一個標準的任務程序。你們都學習過,如何在真正的戰爭當中深入敵後,在瀕危絕境當中營救我們的救援對象,科目裏麵就包括武裝撤僑。你們都是最好的學生,不然也不會留在霹靂火空降戰術救援突擊隊。你們都是出色的救援突擊隊員,但是還沒有經受過戰爭的考驗。一旦進入戰區,緊張和恐懼在所難免。當子彈不斷從耳邊和頭頂飛過,當炮彈火箭彈在身前身後爆炸,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到處都是死屍傷員,城市變成煉獄,大地變成血海。你們會發現戰爭和你們以前想象的完全不同,戰爭是肮髒血腥的,空氣當中都彌漫著屍體的味道,那是死亡的味道。你們從未那麽近距離目睹戰爭帶來的死亡,那種壓迫足夠讓意誌不堅強的人精神崩潰。
“我們天天訓練,經常演習,高喊著演習就是不流血的戰爭,戰爭就是流血的演習。但是戰爭和演習,還是有著本質的不同。在演習當中,不管情況多危急,你都不會有死亡或者被俘的威脅。而戰爭,戰爭意味著,槍打出來的不再是空包彈,是實彈,一旦你中彈,也不會隻是激光模擬接收器冒煙,而是受傷甚至死亡。你們——做好準備了嗎?!”隊員們都看著他。高勝寒站直了,高聲怒吼:“你們準備好了嗎?!”
“——時刻準備著!”隊員們起身怒吼,堅定的目光,等待那個光榮的時刻。
高勝寒跨立站在隊員們麵前,看著他們冷峻堅毅的臉,重重地點頭。隨即又轉向崔華盾:“我講完了。”崔華盾點點頭,走到隊列前麵:“戰虎特種航空隊的任務,就是配合霹靂火空降戰地救援突擊隊的營救撤僑地麵行動,擔任戰術掩護和戰場輸送任務。戰前訓話,剛才高隊長已經講得很完美了,我隻叮囑一點——果斷勇敢!同誌們,我們掌控著中國陸軍最先進的武器裝備,我們輕輕按下按鈕,目標區域就是火海煉獄。一旦確定目標,不要猶豫,這個時候沒時間跟自己談什麽仁慈,戰爭就是你死我活!一切都為了我們同胞的安全,一切都為了霹靂火救援隊完成地麵營救任務!是真金是垃圾,戰場上見!你們明白了嗎?!”
“明白!”飛行員們唰地起身立正,高聲怒吼著,眼睛都冒著光。
L國瑪雅思海港,標著中國國旗的航母艦隊靜靜地停泊在海港邊上,直升機和預警機在空中來回穿梭。碼頭上,一條鮮紅的條幅懸掛在航母上,在海風中輕輕搖擺——祖國派軍艦接你們回家!穿著海洋迷彩服的陸戰隊員和水兵們正在做登記,數千名中國同胞在有條不紊地往前移動。不遠處,穿著筆挺西服的大使館外交官站在一邊,和海軍將領正在交談相關事宜,駐外的武警特戰隊員們持槍警覺地注視著四周,在他們身後,一列越野車隊掛著鮮紅的中國國旗,迎風飄舞。
王星和謝思瀟持槍巡邏,黑龍哈著舌頭跟在謝思瀟身邊。王星邊走邊說:“真沒想到,咱們也有今天啊?跑這麽老遠來撤僑。”謝思瀟牽著黑龍,沒說話,一直若有所思。王星看她:“怎麽了?你不覺得很振奮嗎?”謝思瀟強擠出一絲笑:“振奮啊,可是藍妞一點消息都沒有。”王星也鬱悶了:“是啊,我剛才問過帶他們來的外交官,這一批也沒有國內來交流的小學生。”謝思瀟停住腳,看向不遠處:“看見武警特戰的迷彩服,好親切啊……也不知道他們是哪個總隊的。”突然,黑龍汪汪地叫起來,一名武警特戰上尉回頭,笑:“黑龍!”謝思瀟一臉驚喜:“啊?!陳大明!你怎麽在這兒啊?”
黑龍猛撲過去,陳大明蹲下身跟黑龍親熱起來。謝思瀟跑過去:“你怎麽跑這兒來了?”陳大明站起身:“我在這兒半年了啊,在大使館做武裝警衛。”謝思瀟問:“咱們總隊的?那他們,我怎麽不認識啊?”陳大明說:“都是各個單位抽調來的。”謝思瀟恍然:“我說呢!但是看見你我就很高興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上萬公裏的非洲,還能見到戰友啊!”王星黑著臉站在後麵嘟囔著:“陳大明?!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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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吊車的平台上,五星紅旗飄揚。黃寶貴挎著“高精狙”,和許飛拿著望遠鏡觀察著四周,大口徑狙擊步在他們的腳下。黃寶貴舉著望遠鏡看了一圈:“沒有看見小芹。”許飛撇嘴:“你是千裏眼啊?!下麵好幾千人呢!”
“感覺,感覺不到她。”
“別故弄玄虛了,分心要不得,這地方還在打仗呢,十幾公裏外就是戰場。”
黃寶貴放下望遠鏡,一臉擔憂地摸著自己的心髒:“俺心跳得厲害,真的跳得很厲害,小芹……肯定有危險……”許飛拿他沒辦法:“要不你先歇會吧,我先照看。”黃寶貴搖頭:“沒事,俺沒事,俺是狙擊手,要排除一切可能的危險!”說完又拿起望遠鏡繼續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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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大的集裝箱上,高勝寒放下手裏的望遠鏡,憂心忡忡。馬路站在他旁邊:“飛狼,不會有事的,這次撤僑的力度這麽大。”高勝寒臉色有些微變:“我沒想太多,我在想還有多少同胞沒有脫離危險區。”高勝寒忍住自己的情緒,看著遠方。
這時,曾紫陌從下麵爬上集裝箱,高勝寒問:“有藍妞和小芹的下落嗎?”曾紫陌搖頭:“沒有……會不會小芹和藍妞已經撤離了,隻是咱們還不知道?”高勝寒憂心忡忡:“所有撤離人員都有記錄,但沒有她們的。”高勝寒神色凝重,看著遠方的大海。這時,耳麥響起:“飛狼,飛狼,立即帶你的人到碼頭來。”
碼頭處,高勝寒帶著隊員們從四麵八方匆匆跑來,敬禮。總指揮麵色嚴峻地看著高勝寒:“有個突**況。”高勝寒打起精神:“請下命令吧。”
“在我同胞撤離過程當中,有57名中資企業的員工,由於護照丟失,被L國臨時邊防檢查哨扣押。”
“把他們營救回來,我懂。”高勝寒啪地挺胸。總指揮看著他,欲言又止:“……記住,不要靠槍。”高勝寒一愣。總指揮恢複冷靜:“靠腦子,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武!”
“是!”高勝寒唰地立正,再抬起頭,眼睛裏都是銳利無比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