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天後,廖小晴的病情發作,被警方送醫,廖小晴的律師趁機再提出保外就醫。警方為了慎重起見,從外地請了精神科權威來替廖小晴做精神鑒定。沒想到,卻通過這個醫生問出了新案情。通過催眠治療,小晴回憶起當天案發時的零時片段,但因為信息片段零碎,湊不全,為了取得更好的醫療效果,醫生建議讓小晴回到熟悉的地方,增強她的安全感,情緒平穩後再做治療。
於是,這次的保外就醫申請得到了批準,廖小瑜把妹妹接回了家,警方為防止廖小晴出逃,派了警力24小時監控。當天,韓澤城的小組根據手上現有的線索,開始對李海進行監控起來,並將其妻楊淑芳請回警局協助調查。
楊淑芳對於李海的外遇很驚訝,也不知道丈夫被卷入這個命案裏,但她畢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她很快平複了情緒,冷靜地問:“你們說的這些,有什麽證據?”
韓澤城仔細觀察著她,說道:“楊女士,我們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會把你請過來。廖小晴已經供出你丈夫就是她的未婚夫,他們說好了過兩年就結婚的。而且每個月,從你丈夫的賬戶裏都有錢匯給廖小瑜,王銳實施勒索的證據我們已經掌握。”
楊淑芳心情複雜地交握雙手,久久不說話,最後眼泛淚光地嘴硬道:“你們不用唬我,要是你們有證據說李海教唆殺人,就會直接逮捕他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們猜的,你們根本證明不了。那個女孩,叫什麽來著,廖小晴?她不是神經病嗎?一個神經病的話怎麽能相信,她是現行犯,證據確鑿,還有什麽好說的。
“楊女士……”韓澤城大聲打斷她:“我理解你的感情,但是希望你不要包庇罪犯,這是命案,如果你知道什麽情況或是線索的,請你告訴我們。”
“我什麽都不知道。”
“廖小晴姐妹、王銳有沒有找過你?”
“我沒見過他們,我也沒覺得我丈夫的行為有任何異常。”
“5月17日案發當天,你丈夫在哪裏?”
“我和他在家裏。”
“你確定?”
“對,我和他一直在家裏。”
“可李先生說他外出了,而且他舉不出時間證人。”
“他記性不好,那天星期天,我們在家休息。”
“楊女士。”韓澤城說,“你幫他掩飾沒有任何用,這次請來的醫生,對恢複廖小晴當天的記憶很有把握。王銳的妻子也回憶起,當天王銳有打電話給她,說他在跟客戶見麵。王銳有個記事的小本,他習慣偷偷把事情都記上,以備不測,可案發現場並沒有那個本子,王銳的妻子說王銳很警覺,他很可能在察覺到危險的時候把本子藏了,以便留下線索證據。楊女士,你知道現在的科技多發達,我們隻要調出當時移動基站信號,就能定位出王銳的當時行動的範圍,就能找出那本筆記。我們不是沒證據,我們隻是還需要一點時間。現在形勢對你丈夫很不利,你不如勸勸他,自首投案,爭取從寬處理。”
“韓警官,你恐嚇利誘這一套對我們不管用,我們可不是什麽小老百姓受你們擺布,有證據你就抓人,我們有最好的律師,沒證據就不要廢話了。”楊淑芳很不客氣,黑著臉怒氣衝衝走了。
當天晚上,李洪將和夏凡給韓澤城打來電話匯報,李海去了廖小晴姐妹家裏,裏頭似乎是大吵一架,李海黑著臉離開,而他走後,屋外還能聽到廖小晴姐妹的哭聲,然後就是廖小瑜破口大罵妹妹的動靜。韓澤城囑咐夏凡去把廖小晴帶出來,送她去一直就診的程醫生的那家治療中心,將她與廖小瑜隔離開。
兩天後,廖小晴的病房裏悄悄地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廖小晴看見她,高興地喊:“芳姐,是不是阿海讓你來找我的,我很乖,你讓他別生氣。”
來人正是楊淑芳,她慢慢走過去,坐在廖小晴的麵前:“小晴,你把阿海的事告訴別人了,阿海怎麽能不生氣呢?”
廖小晴皺起秀氣的眉毛:“我什麽都沒有說,我答應過的,我不說。”
楊淑芳安撫地笑笑:“好,我相信你,你乖,你還想不想跟阿海結婚?”
“想。”廖小晴滿是憧憬地笑。
“你看著我,你聽我說。”楊淑芳的聲音很溫柔。
廖小晴專心地看著她。
“你想想最開心的事是什麽?”
“阿海說愛我,他會娶我的。”
“那你照我說的做,這件事就一定會實現。”
“好。”
“你拿上筆,打開畫本,寫幾句話。”
廖小晴全都照辦。
“你就寫:姐姐,我恨王銳,我殺了他,但坐牢太可怕,我不想坐牢。”
廖小晴微笑著,慢慢寫下了那句話。楊淑芳皺眉,看著她習慣性的在那句話旁畫了朵花。無妨,多幾朵花也不耽誤這封遺書的意思表達。她在廖小晴麵前的水杯裏丟下兩顆藥,然後又說:“我要走了,我離開這個房間,過一會兒你就把這杯水喝了,然後,你會很放鬆、很舒服,你在房間裏坐了一上午,沒有人來過,你很孤單,你累了。”
廖小晴沒有說話,隻微笑地坐著,楊淑芳看了看她,起身走了出去。
廖小晴靜靜坐了一會兒,伸手去拿麵前的水杯,她似乎完全沒有看到剛剛走進來換了水杯的夏凡,隻是安靜的又緩慢地把水喝了。然後,她把水杯放下,閉上了眼睛。
楊淑芳冷靜地走出了治療中心的大門,朝停車場走去。快走到她的車子時,她停住了。韓澤城抱著雙臂,靠在她的車旁。
“韓警官,真巧。”
“是很巧,不知楊女士大老遠地跑來這兒有何貴幹?”
楊淑芳冷靜地答:“上次聽韓警官說那個殺人的女孩與我丈夫有關係,我就過來看看她。”
“消息還真是靈通,知道她在這兒。我還以為你是來看望老同學程醫生的。”韓澤城笑笑,“我的記性很好,程醫生桌上有畢業照,我在網上看到你的照片的時候,就想到了。”
楊淑芳愣了愣,很快回道:“對,她的確是我的同學,怎麽,這也有問題嗎?”
“她是你同學沒問題,隻是你會精神催眠這件事問題比較大。”
“我從商前是學醫的,這些年依然參加很多研究活動,難道這也犯罪?”
韓澤城把放在車頂上的筆記本電腦轉過來,按下了播放鍵,剛才在廖小晴病房裏的情景清清楚楚地開始播放。
楊淑芳的臉色變了。
“楊淑芳,你被捕了!”
警局的審訊室裏,麵對病房裏的錄像,楊淑芳知道她沒法抵賴,但她聲稱這全是因為聽了韓澤城說自己丈夫教唆殺人,她為了替丈夫掩蓋罪行才去做的。
韓澤城把一撂相片擺在她的麵前:“楊淑芳,那天你離開警局後,開車在市裏轉了一大圈,然後在這個街心花園涼亭裏找了半個小時,又把這家茶館的這片位置的各角落翻了個遍,最後你到了小南街胡同,在整條胡同裏搜了一個多小時。這個線路,就是案發當天你約見王銳的線路吧。抱歉我說謊了,沒有什麽筆記本,讓你白跑了一趟。我想故事應該是這樣的。王銳用婚外情的事勒索李海,你很生氣,不過你不是氣他的婚外情,畢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的婚姻原本就是利益的結合。你是不能接受醜聞給你們的事業帶來的影響,你收到了快遞,又看到了李海的郵件,於是你決定自己處理這事。你給了王銳錢,可他還在糾纏不清,而李海又要跟廖小晴結婚,你當然也不能接受。你知道了王銳跟廖小晴過去的那件事,你覺得可以利用。於是5月17日,你約了王銳再次在街心花園見麵,把他帶到了茶館談判,在那裏乘機對他下藥。他被迷倒後你就到廖小晴家,對她催眠,把她跟王銳都帶到了小南街胡同。於是,一個弱質女子手刃仇家27刀的故事就上演了。”
韓澤城把廖小晴在被催眠狀態下寫的遺書擺了出來:“廖小晴有病,她一直在接受治療,愉悅療法讓她不停地想幸福開心的事,而她最開心的事是2011年她將與她愛的男人結婚,2011年,她27歲,她在盼望著27歲的到來,在此之前,因為是婚外情的關係,她一個字都不能說。你對她做催眠,需要在她放鬆的狀態下進行,於是她下意識裏,會把幸福的烙印加進去,你催眠讓她對王銳動刀,她就捅了27刀,你催眠讓她寫遺書,她就隨手畫了一朵27瓣的花。在她被你控製做那些可怕的事的時候,她惦記的卻是渺茫的幸福。你真是殘忍。”
楊淑芳冷冷一笑:“韓警官是寫小說的嗎?故事編得很好聽,可我不知道什麽27刀27瓣花,我隻做過治療中心的那一次,還是未遂,我是為了保護我的丈夫和家庭,我不想他坐牢。你說的什麽路線,也是我丈夫告訴我的。”
“5月17日晚上,你丈夫約了廖小瑜吃飯,談的是分手。六年前他收廖小瑜做情婦,卻沒料到幾年後愛上了楚楚可憐的妹妹廖小晴,廖小晴有著你跟廖小瑜都沒有的柔弱氣質,讓他覺得自己是真正被依靠的,於是他戀愛了,他說他要娶她。2011年是你們孩子滿18歲,你們婚前協議裏說的是孩子18歲後夫妻財產可做分割,也就是說這個時間後他若提出離婚,他就不必淨身出戶。你當然會恨廖小晴,你眼中的瘋女人即將搶走你的丈夫。而廖小瑜也一樣,她付出這麽多年,到頭來卻是妹妹拿了大獎。所以那天他們那頓飯吃的並不愉快,那家餐廳的包廂服務生到現在都記得吵得天翻地覆的這對男女,所以,廖小瑜和你丈夫都有不在場證明。而你呢,帶著我們找到了茶館,那天你跟王銳很低調,茶館服務生不記得你們,但是那家茶館收銀台有安全監控錄像,拍到了你跟王銳。所以,不要說是你丈夫告訴你的。所有的事,都是你一手策劃。你恨廖小晴,而你知道怎麽控製她,你在治療中心借著看望老同學的名目開始接近她,表達善意,讓她以為她跟李海的關係是得到你的諒解和支持的,卻沒想到你打的是借刀殺人的主意。”
楊淑芳僵坐在那兒,再沒有說話。
韓澤城走出了審訊室,夏凡高興地抱著檔案夾跟在他身後,第一個案子成功破案,她心情好得很。
“廖小晴經過這事,恐怕還得再治療個幾年,不過程醫生說有信心讓她康複。”
韓澤城點點頭,遠遠看見廖小瑜站那兒等著。
“韓警官,筆錄還得做多久,我要帶我妹妹回去了。”
韓澤城不答,反而說:“你妹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楊淑芳接近她你怎麽會不知道?你真的相信那男人的老婆會有好意?她是你妹妹,她沒你們這麽複雜,再怎樣她還是你妹妹。”他說完不再理她,離開了。
他的身後,廖小瑜呆立原地,樓道裏的燈光打在她的身上,拖出了長長的影子。
夏凡看了看廖小瑜,快步跟上了韓澤城。她跟著他上樓,一路還說:“我剛看到李海的兒子了,長得像他媽。你說,李海還會娶廖小晴嗎?”
“誰知道,換了我,很難。”
“為什麽?”
“如果楊淑芳沒有出事,他還能追求所謂真愛,可為了他的真愛,妻子做出這樣的事,還得麵對牢獄之災,他怎麽跟兒子交代?這婚又怎麽結得下去?”
“說到底,還是廖小晴最可憐,希望她27歲的時候,真的能夠得到幸福。”
“每個人都有故事,夏凡,你感情太豐富,做警察會很辛苦。”
“韓組長,我現在覺得,你真的是個好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