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1

日子過得很快。

一年後,雷神突擊隊組建了新的行動單位——閃電特別突擊中隊。帥克升任中隊長,肩上有了新的使命。而在這一年,雷震和陳笑寒複婚了;帥克和林小鹿也辦好了結婚手續,兩人約定等到部隊外訓回來以後,就辦結婚典禮。時間會衝淡一切,所有人都走上了工作和生活的正軌,好像一切都那麽的順理成章。兩人都知道帥克的心中一直都藏著一個秘密,卻誰都說不出口,誰都不敢先提起那個名字,好像那個女孩兒在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般。

當然,還有一個人,也像消散在空氣中一樣,那就是陸冰嫣。

沒人知道她在什麽地方,她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雖然他們一起當兵,情同手足,然而命運的一個意外,卻讓她遠離了這個世界。“冰刀”這個代號,成了閃電特別突擊隊心中永遠的痛,雖然每個人都是那麽想念她,但是誰都不敢再提起她。

2

夜晚,繁華的都市車水馬龍,霓虹燈在黑夜裏閃耀著五彩的光。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包間裏,帥立誌喜不自勝。脫下迷彩,穿著一身白裙子的林小鹿楚楚動人:“伯父,這是我媽媽給您選的。因為她最近有幾台大手術,我們又要去外訓,所以不能一起來了,請伯父多包涵。”帥立誌樂得合不攏嘴,帥克也穿著便裝,坐在林小鹿一側笑道:“都領證了,還叫伯父?”林小鹿臉一紅:“……我不是不好意思嘛!”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唐思琪穿著一身得體的湖藍色小洋裝,更顯嫵媚動人了,她坐在帥立誌的另一側,滿臉堆笑地說,“小鹿,叫爸爸好了!進了一家門,那就是一家人!”

花貓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坐在對麵,盯著林小鹿:“沒想到大陸解放軍的女軍官這麽漂亮啊!”林小鹿笑了笑,帥克臉上明顯的不高興,嗔怪著說:“爸,今天是家宴吧?怎麽還有外人呢?”帥立誌笑嘻嘻地道:“咳!這都是自己人!我的左膀右臂!一起熱鬧熱鬧嘛!不然就咱們仨,也熱鬧不起來啊!”帥克點頭:“得,您老喜歡就成,我這當兒子的也不能多說什麽。”但他臉色一沉,話鋒也明顯轉了,“隻不過呢,我爸爸是個好人,我不是個好人。你們都知道我是幹什麽的,我的心眼兒可多了,手段也可毒了,有些事不要太過分就好。”唐思琪笑道:“帥克,你是什麽意思啊?我一直對你爸爸很好啊!”

“得了!那就當我沒說,”帥克話鋒一轉,“但我也是醜話說在前頭,一旦讓我知道點兒什麽實質性的事兒,我不是我爸爸,我可不會手軟!”花貓有些尷尬地訕笑著道:“帥克,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可是我老板的公子啊!”帥立誌臉色一沉:“帥克,你幹什麽?今天我本來挺高興的!”帥克笑了笑道:“沒什麽,老爸,您高興就成,我這不是瞎操心嗎?您還不了解我,一天到晚莽莽撞撞的。”帥立誌苦笑道:“你都是解放軍幹部了,中隊長了,我還以為你成熟多了呢!”唐思琪端起酒杯,賠笑道:“來來來,喝酒!祝賀帥克和小鹿喜結良緣,一定要早生貴子啊!”帥克冷笑著舉杯,林小鹿看看帥克,挺納悶兒的。

街角處,一輛不起眼兒的冷藏車停在街邊。車廂裏,趙菲狐疑地看著監控器:“帥克是不是發現點兒什麽端倪了?”李強大口吃著方便麵:“能發現什麽啊?他又不是幹我們這行的。”趙菲納悶兒地道:“他這可是話裏有話啊!特種部隊軍官的直覺?”李強呼嚕著喝了一口麵湯,擦擦嘴:“我不是很懂他的路數,不過,他一直都待在部隊,也不可能發現什麽吧?看看再說吧。”

3

這頓家宴吃得不痛不癢。吃完飯,帥克和林小鹿走在街邊散步。林小鹿挽著他的胳膊:“剛才怎麽了?你們氣氛奇奇怪怪的!”帥克若有所思地說:“小鹿,你知道的,我媽媽過世得早,唐思琪,就是那個女的,一直陪著我爸。”林小鹿點頭:“可以理解啊,你爸爸又不是出軌,他也有感情需求啊!”帥克停下腳步,一臉認真:“可問題不在這兒。以前我也不對這女的這樣,隻要我爸喜歡就成,但剛才我覺得不對勁兒了。”

“哪兒不對勁兒了?”林小鹿問。

“她和那男的,就是叫陳默的那個,有私情。”

“啊?不會吧?”林小鹿不相信。

“是真的,我一眼就看得出來。男女之間一旦有了床笫之情,氣場就是微妙的。他們倆有事兒,隻是我爸爸還不知道。”

“天哪,你眼睛有這麽毒?”林小鹿驚呼道,“要是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爸爸怎麽辦啊?”

“我不知道,”帥克歎了一聲,繼續往前走著,“自古豪門多恩怨。他們也許是衝著我爸的錢,我對這個倒是無所謂,我是真的不喜歡以前的身份。帥立誌的兒子,從小多金,衣食無憂,人人羨慕,其實我的內心很空虛。我現在在部隊,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如果他們要我爸爸的錢,那就要吧,隻要我爸爸能挺過去就好。他沒了這些錢,還是我爸,我照顧他天經地義的。粗茶淡飯也是一生,我的工資也夠養他的了。”

林小鹿笑著挽緊了他的胳膊:“還有我呢!我媽媽是醫生,她能照顧自己的生活。我跟你一起照顧你爸,如果真的有那種事,就勸你爸爸什麽都別要了,搬到咱們在部隊的家屬院去養老好了!咱們一家三口在一起,不也蠻幸福的嗎?”

帥克笑了笑,伸手抱住了林小鹿。

4

晨霧裏,陽台上的百合花散發著淡淡的芬芳,清晨的陽光灑在花瓣的水珠上,晶瑩透亮。毒蠍走過來:“告訴你個好消息,帥克要來南美了,我剛得到的情報。”王悅可一愣:“他來南美幹什麽?”毒蠍笑了笑,道:“別緊張,不是因為知道你在南美。中外空降兵特種部隊聯合訓練,中國和波拉哥裏空降兵特種部隊要一起玩玩War Game,下個月就到了。”王悅可苦笑著看向遠方:“好消息?我費盡力氣忘記他,現在他又冒出來了,你在告訴我,這是好消息?”

“當然是好消息,對K2是好消息。”毒蠍臉色一沉,“母狼,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這一次,我還要給你機會嗎?”王悅可囁嚅著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把他引誘出來,我們要抓住他。”王悅可一下就愣住了,毒蠍繼續道,“你不是昔日的你,帥克也不是昔日的帥克。他現在是中國空降兵部隊雷神突擊隊的閃電特別突擊中隊的中隊長,閃電特別突擊中隊是精銳當中的精銳,號稱特種部隊當中的特種部隊。這一年多,帥克帶隊和K2的外圍組織有多次交手,K2已經注意到他了,上峰有專門指示,勢在必得。”

“你讓我對付誰都可以,我不能麵對帥克。”

“那我會派人去殺了他,他就沒有了生存的可能。”毒蠍的話裏透著寒冷,“你知道這個國家的政府、軍警是何等的腐敗,我隨便就可以安排人遠程狙殺,或者給他的車、宿舍安個炸彈。”

“我把他引誘出來不一樣嗎?”王悅可忍著痛苦說道。

“不一樣,他還有活著的可能。”毒蠍說,“告訴你吧,K2看上了他,想招募他。”

“帥克?!可能嗎?”王悅可冷笑道,“雖然我熟悉的是當兵以前的帥克,但他江山易改,稟性難移,K2是不可能招募成功他的。”

“理論上是這樣,但是K2清楚他的軟肋。”

王悅可警覺地問:“什麽軟肋?”

“你。”

“我?”王悅可嗤之以鼻,慘淡地笑了笑,“……我和帥克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K2認定,他對你還有感情。”毒蠍肯定地說。

“不可能!他已經結婚了!”王悅可脫口而出,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毒蠍看著她:“你現在告訴我,他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如果你不在乎他,你不牽掛他,你怎麽知道他已經結婚了?”王悅可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我……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我真的不想麵對他……”

“那我就隻能把他殺了!”毒蠍眼裏閃著寒光,“他唯一生存的希望,就是成為我們的人。”

王悅可哭出聲來:“不!不!求求你,不要殺他!”

“他生,或他死。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說完,毒蠍起身就走了。

王悅可痛苦地跪下,淚如雨下。一道朝陽從窗口投射進來,照亮了她慘白的臉。

5

夜色中,軍部大樓燈光明亮。會議室裏,前麵的桌子上是一個黨旗和國旗的小陳設。參加外訓的隊員們坐在下麵嚴陣以待,三局的何亮站在講台上,精神抖擻,趙菲和李強坐在一側的操控台上,台上的大屏幕唰唰地閃過一張張圖片。

“由於曆史原因,波拉哥裏共和國的社情、民情、軍情較為複雜,該國內部政治紛爭不斷,販毒集團猖獗,並且與軍政界部分要員來往密切。”何亮頓了一下,“我們的老對手K2,在這種複雜的形勢下,活動較為活躍。有情報表明,他們混跡於販毒集團與軍政要員之間,利用波拉哥裏的熱帶雨林的地形地貌,安插據點,訓練間諜和殺手,構建情報網和保護傘,對我海外利益形成嚴重威脅,並且對波拉哥裏國家安全有直接危害。根據情報分析,代號毒蠍的K2組織重要頭目一直以波拉哥裏為據點,在全球範圍內實施恐怖活動。我們通過非常秘密的渠道,掌握了他的一些活動線索,並且與波拉哥裏有關單位進行了不公開的會議。”

何亮站在講台中央,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現在外訓隊員們應該明白,這不是一次中外特種部隊聯合訓練那麽簡單。雙方已經達成默契,將在聯訓期間,采取聯合特種作戰行動,鏟除這個嚴重的威脅。這種默契的意思,你們懂的。”

台下的隊員們目光炯炯,都很嚴肅。

“和你們聯訓的特種部隊是波拉哥裏共和國國防軍空降兵部隊的飛豹突擊隊,這是一支作戰經驗豐富的特種部隊。他們長期與販毒集團在熱帶雨林中血戰,是國際著名的特種部隊。”何亮指著大屏幕上的照片,“你們是特種部隊的行家,關於這支特種部隊比我清楚得多,我就不班門弄斧了。我的介紹到這裏,其餘的情報簡報,會以文字形式下發各位。”

江誌成站起來,掃視著台下的隊員們。

“剛才三局的何處長給我們介紹了情況,你們肯定已經心裏有數了。都不是第一天當特種兵,要知道任務的分量。過去以後,要隨時準備打仗,打惡仗!我們的外訓人員要嚴格保守秘密,注意自身安全,一切行動聽指揮!明白嗎?!”

“明白!”隊員們齊聲高喊。

“報告!”帥克起立。

“帥克,你說。”何亮點點頭。

“我們可以信任他們嗎?”

“說明確一些。”

“您剛才說了,K2混跡在當地,有情報網和保護傘,尤其在軍界。我想問的問題就是,我們可以信任我們的合作單位嗎?也就是飛豹突擊隊。”

何亮沉默良久,抬起頭道:“目前來看,還是可以信任的。我們還沒有發現飛豹突擊隊內部有和K2組織勾結的線索。如果有進一步的情報,我會及時通知你們。”

“我的顧慮您是明白的,畢竟我們是在一線的人,最怕背後被打黑槍。”

“我沒有過硬的證據,所以不能亂說。但如果你問我的建議,如果我是你,我會留意,並且保持警惕。”

“報告!”林小鹿起立,“請問,一旦發生剛才的情況,我們的權限是什麽?”

何亮看著她:“如果有人對你們構成直接生命威脅,可以開槍還擊,但在此以前,要充分判斷是否構成了這個威脅。要知道,外事無小事,更何況真刀真槍的聯合行動了!至於判斷標準是什麽,在接下來的培訓當中,我們會進一步溝通。”

“好,你們回去各自準備。在你們出發以前,還有專項培訓。在異國他鄉執行任務,我就不多說注意事項了,你們都是老碼頭了,該知道利害關係!你們明白嗎?!”江誌成的聲音低沉有力。突擊隊員們起身立正,都興奮地喊道:“明白了!”

6

南非農場。二樓的辦公室煙霧繚繞,王悅可對著兩張偷拍過來的照片發著呆,這些照片裏都是同一個人。毒蠍走過來,冷聲問道:“你想好了嗎?”王悅可的臉色有些發白:“我隻希望他活著……”

“那要看他有多愛你了。”王悅可不語,毒蠍看著她,“怎麽,你沒有信心嗎?”

“我太了解他了,我隻能說,我試試。”王悅可突然問他,“我想知道,你怕死嗎?”

毒蠍剛想說話,白馬過來在他身邊耳語,遞給他一個U盤,而後悄然離去。

“這是什麽?”王悅可問。

“我的女兒。”毒蠍把U盤插入電腦,畫麵跳出來——陸冰嫣被反手銬著,接受盤問。

王悅可愣了一下:“你的女兒是中國空降兵?她出什麽事了!”

“因為我,她被開除軍籍了。”毒蠍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是眼中有一絲淚光。

“是你安排的嗎?讓她去空降兵?”

“不是,”毒蠍的表情很是痛苦,他搖頭道,“我不想她和我們這一行有任何瓜葛,我隻希望她能平凡地活著。”

“怎麽被發現的?”

“MSS(中國國家安全部)發現的,也不知道他們通過什麽手段鎖定了疑點,提取了她的DNA,和獲取的我的唾液DNA樣本進行了比對。結果是一致的,她就沒辦法在部隊繼續待了,要接受MSS的嚴格審查。”

“如果她確實不知情,MSS也不會難為她的。”

“是,我也知道,但現在麻煩的是——她跑了。”

“跑了?從MSS的手裏?”

“對,”毒蠍歎息了一聲,“我的這個女兒啊,雖然從來沒有見過我,但確實遺傳了我的基因。她桀驁不馴,從重兵把守之中突圍跑了。搶了槍,還打傷了警察,然後跑掉了。”

“她跑到哪裏去了?”

毒蠍搖頭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現在還活著沒有。這些情報都是剛剛搞到的,我都沒有見到過她。”

“什麽時候的事?”

“一年多了吧?這一年多我到處在找她,她混跡在黑暗的世界裏,獨自掙紮著。賣軍火、賣情報、做殺手,變成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一個人。她曾經是那麽陽光、活潑,現在卻和我們一樣,背負著內心的傷痛、肉體的痛楚,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毒蠍閉上眼睛,一滴眼淚流出來,“我真的很自責,母狼,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嗎?我想找到她,我派了很多人去找她。她很謹慎很小心,我派去的人,有的就被她殺掉了,她根本不信任那些人。”

“我可以去找她,”王悅可說,“女孩兒和女孩兒之間還是有可能溝通的。”

毒蠍搖頭,眼裏有隱隱的淚花:“不,你還有手上的任務要做。你的任務是策反帥克,這是重中之重,我這隻是個人私事。我拎得清輕重,做你手上的工作,我的女兒我會想辦法找到她的。”

7

夜晚,一座廢棄許久的舊工廠滿目瘡痍,大樓裏一塊完整的玻璃都沒有。房間裏,陸冰嫣冷酷地靠在舊桌椅上,她明顯比以前黑了,但也更強壯了些。在她對麵,一個外號叫黑狐的男人被反綁在椅子上,奄奄一息。陸冰嫣的胳膊上紮著繃帶,上麵有血跡浸出來。

“黑狐,你的嘴還那麽硬嗎?”陸冰嫣冷冷地看著他。黑狐坐在椅子上,睜開血肉模糊的眼:“我也是走江湖的……冰刀,你的老板和我的老板是死敵……我們也注定是敵人……”

“你現在已經沒別的路可走了,黑狐。”陸冰嫣冷酷地說。

黑狐吐出一口血水:“我幹這行……踏上這條路,就沒打算有個好死……”

“你以為,你硬撐著,我就不會殺你嗎?”

“冰刀,我也是聰明人!我招供也是死,不招供也是死!你說我做什麽選擇?還不如不招供呢!”

陸冰嫣從腰間拔出手槍上膛,嘩啦頂上膛對準他的腦門兒:“我再問你一次,被你們綁架的中國公民關押在什麽地方?”黑狐笑道:“我忘了!”

砰!陸冰嫣掉轉槍口,對著他的膝蓋就是一槍。黑狐一聲慘叫:“啊——你個臭婊子——”

“現在呢?想起來了嗎?”

黑狐慘叫著,在鐵椅子上掙紮著:“臭婊子!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砰!又是一槍。黑狐的另一個膝蓋立刻炸開了花,血肉模糊,他厲聲慘叫著:“殺了我!你快殺了我!冰刀,否則我就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這個臭婊子的!”陸冰嫣還是一臉冷酷:“聽著,黑狐!我知道你不缺錢,K2給了你足夠的錢!你後半生的榮華富貴根本不是問題!所以我不打算給你錢,我也沒有那麽多錢的預算!但是我一定要讓你張嘴!二十多個中國公民在你們的手裏,你不給我交出來,今天就別想過關!”

黑狐忍著劇痛冷笑道:“冰刀!我早就該想到你是MSS的臥底!今天這個結果是我咎由自取,我認,但是你別想讓我張嘴!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屈服的,隨便你怎麽折騰我!”陸冰嫣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個色鬼,看見女人就走不動步。”黑狐忍痛**笑著道:“怎麽?你還想色誘我不成?來啊,雖然你黑狐哥我的兩條腿肯定是廢了,但是你黑狐哥的第三條腿依然堅挺,可以來試試啊!寶貝兒,保證你欲仙欲死的,永遠也忘不掉!”

陸冰嫣冷笑著關上手槍保險,匕首在她的手裏閃著寒光:“你的白日夢做得挺美,你覺得我能看上你這種雜碎嗎?”黑狐看著明晃晃的匕首,臉色開始發白:“你,你想幹什麽?”陸冰嫣的匕首在黑狐眼前來回比畫著:“我知道你不怕死!你也不怕折磨!打斷你的腿,你也不在乎!但是你怕失去第三條腿!那你就沒什麽人生的樂趣了,不是嗎?”

黑狐的臉煞白,眼睛都直了:“別!冰刀!別這樣!你不能那麽殘忍!你不是個女魔頭!你是共產黨員吧?你不能虐待俘虜……”匕首閃著寒光,陸冰嫣眼露凶光,走過去一把抓住他的下體,黑狐忍著痛:“我說!我說!他們關在市郊的橡膠園,就在三號公路的邊上!有三十個人把守,沒有重武器!……冰刀,我都說了,你放了我吧……”

陸冰嫣冷笑一下,拔出手槍,對著他的胸膛噗噗兩槍,黑狐在彈雨中抽搐著死去,陸冰嫣把手槍插入槍套:“你的手上,中國人的血債太多了。”

陸冰嫣走出房間,抬頭看著天空,星星在夜幕下隱隱閃著微光。陸冰嫣拿出加密的衛星電話,撥出去:“市郊的橡膠園,三號公路的邊上,三十個看守,沒有重武器。”

“冰刀,收到了,我們馬上通過大使館和當地政府聯係,他們會平安回國的。”三局指揮部裏,何亮在聽電話。

“希望他們的特種部隊不要太慢,把營救行動搞砸了。”陸冰嫣的臉上都是疲憊。

“不會的,我們的人會秘密參與行動。”

“需要我去嗎?”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剩下的事,我們會去做。”

陸冰嫣苦澀地笑道:“休息?我不知道什麽叫作休息,我隻想工作。”

“你的神經繃得太緊了,我要給你放個長假了,出去散散心。”

“謝謝頭兒,不過,我不想休假。給我新的任務吧,我想馬上去工作。”

“你先睡一覺,明天等著看新聞。”何亮拿著電話,“再見,冰刀,你是我們的英雄。”

8

陸冰嫣掛了電話,疲憊地靠在柱子上,無力地看著遠方的黑夜……

一年前,寬大的辦公室裏,外屋是會議室。裏屋的桌子上井然有序地放著很多材料,前麵是一個黨旗和國旗的小陳設,牆上有個醒目的標語——“對黨絕對忠誠,精幹內行”。雖然是早晨,但是何亮辦公室永遠是拉著厚厚的窗簾,外麵的玻璃也是隔音的,這些都是工作需要。屋子裏麵光線不足,開著台燈。

何亮看著辦公室對麵的陸冰嫣,麵色凝重:“對你來說,這會是一個情感上的巨大考驗,那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陸冰嫣眼神堅定:“我是中國軍人……起碼現在還沒有辦手續,我還是中國軍人,我不會對任何敵人心慈手軟!”

“做我們這個工作,需要巨大的耐心,也要學會隱藏自己。你將是一個單飛的偵察員,沒有支援,沒有後勤,瞬間的決定都可能決定你的生死。你要學會做一個偽裝者,不是非黑即白,遊走在黑與白的邊緣地帶。信仰隻能藏在心裏,不能暴露出來,你明白嗎?”

“明白!”陸冰嫣想了想說,“我是不是應該先接受個相關培訓什麽的?”

“來不及對你做事前培訓了,冰刀,你接受過最好的空降兵特種部隊訓練,這是你的優勢。現在你必須馬上被派遣出去,等到完成派遣過程,擇機再對你進行專項培訓。在這以前,你必須依靠自己的軍事技能和求生本能,保護好自己。”何亮嚴肅地說道,久久無語,“……雖然你的終極目標是你的親生父親,代號叫毒蠍的那個家夥,但是你不能著急和他接觸,不要主動去找他。他的行蹤非常隱秘,你主動出現,會引起他的懷疑,那樣太危險了!”

“我是真的想馬上找到他,想親口問一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到底是誰?是個什麽樣的人?”陸冰嫣有些激動。

“千萬不能那樣做,絕對不可以衝動!否則,不光你有死亡的威脅,也會牽連到我們別的同誌,你明白嗎?”何亮囑咐道。

陸冰嫣點頭:“我懂您的意思。可是,我到底要幹什麽呢?”

“你要得到他的信任,就要準備長期單獨行動,不露出任何馬腳。當他認為你可以信任的時候,他會主動聯係你的。切記,讓他主動聯係你,並且不能感情用事!要知道,他首先是敵人!為了自己的生存,他殺掉你,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你不要著急動手,我們的目的並不是幹掉他,而是破壞K2的組織!這需要長久的耐心,告訴我,你有沒有耐心?”

“我有!”陸冰嫣堅定地點頭。

“你要承受誤解和委屈,包括來自你的戰友,甚至是自己人的槍口,這些你都要有思想準備。”何亮站起身,“我知道,你和你的戰友們感情非常深厚。”

“何處長,我隻有一個請求。”陸冰嫣的眼裏閃著淚花,“如果我死了,請告訴他們,我是個好人,我沒有讓他們失望。”何亮在沉吟,陸冰嫣苦澀地一笑,“不能說就算了,我沒什麽問題了。”

“我不能隨便許願。”何亮抬起頭道,“你知道,幹我們這個工作,尤其是外派幹部,有的人死了幾十年,還在承受誤解和委屈。暴露身份,哪怕是已經犧牲或者去世的幹部的身份,都可能影響到其餘還在秘密戰線上工作的同誌。能不能告訴他們,要看到時候的情況。我向你保證,如果條件許可,我會親口告訴他們。但是冰刀,你要明確一點……”陸冰嫣抬眼看他,何亮的嘴唇翕動著,“一旦你出什麽意外……”

陸冰嫣笑了笑道:“我知道,沒有人會承認我的。”

何亮哽咽著點頭:“你的任務,比暗劍行動可艱巨得多。”

“放心吧,何處長。從我穿上軍裝的那一刻開始,我的生命就不屬於我自己,是屬於黨、屬於祖國、屬於人民的。我有這個思想準備,在戰場上犧牲,在隱蔽戰線犧牲,對我都是一樣的。我渴求做個戰士,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陸冰嫣抬頭看著牆上的大字,她深呼吸著,讓自己平靜下來。

從那一刻起,陸冰嫣就成為三局的偵察員,代號冰刀,這也將成為她的終身製職業——她就像是一頭獨自在曠野中遊**的狼,沒有同伴,沒有戰友,有的隻是黑暗中一次次刀鋒入骨、背水爭雄的血戰。

陸冰嫣閉上眼睛又睜開,還是那麽冷峻。

是的,自己是對黨絕對忠誠的情報幹部!自己的一切都是屬於黨的!

對黨絕對忠誠,精幹內行!

9

陸冰嫣看著遠方,滿是血汙的手顫抖地點燃一支煙,火光映亮了她年輕冷酷的臉——她必須讓自己時刻都保持清醒的頭腦,因為她是孤燕,在敵後沒有任何支援。這次行動的目標是她的親生父親,代號叫毒蠍的家夥,但是她知道,她不能主動聯係他,不能露出任何馬腳,她的終極目標是破壞K2的組織,但這需要長久的耐心和足夠的勇氣。

陸冰嫣把隻剩下一口的煙蒂吐掉,靠在柱子上。這時,旁邊的衛星電話響了,陸冰嫣接起來,沉聲道:“喂,哪位?”

沒有聲音。

“不說話掛了。”陸冰嫣又用英文問了一遍。

“我是你爸爸。”

陸冰嫣猛地一下子呆住了。

“怎麽?你不知道你還有一個親生父親嗎?”

陸冰嫣一把掛掉電話,眼淚奪眶而出。她捂著嘴,努力地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毒蠍拿著衛星電話,眼裏有亮光在閃動。陸冰嫣失聲痛哭,所有的忍耐和委屈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這時,電話又響了,陸冰嫣哭著拿起衛星電話,直接關機,扔了出去。毒蠍拿著一陣忙音的電話,哭出聲來,發出一聲如在黑夜裏的野獸般痛苦的哀號。

10

波拉哥裏特種部隊野外營區。空中,鮮豔的中國國旗和波拉哥裏國旗並肩飄舞。觀禮台前,莊嚴肅穆的黃色臉孔、落地有聲的中國軍靴、整齊劃一的出槍動作,瞬間讓會場上掌聲四起。

閱兵式結束,兩國特種兵們交換紀念品。飛豹突擊隊的隊長查理少校,代號野熊,贈送給帥克一個迷彩小熊,那是飛豹突擊隊的吉祥物。兩國特種部隊濟濟一堂,都是背手跨立,AK也赫然在列,呼哧呼哧地吐著舌頭。記者席上,數十名記者舉著長槍短炮,閃光燈狂閃。人群裏,戴著記者證的王悅可臉色蒼白地從人群後麵走出來。她戴著金絲邊眼鏡,默默地注視著台上的帥克。

帥克站在台上,手裏拿著小熊,突然,他愣住了——王悅可慢慢摘下眼鏡,默默注視著他。帥克呆滯在台上,四目凝視之間,仿佛時間停止了。林小鹿順著帥克的眼神看出去,驚恐地看著王悅可。

帥克還呆滯在台上,連查理也覺出了不對勁兒,他看著帥克笑了笑:“帥,謝謝你的禮物。”

帥克醒悟過來,兩個人握手,他再回頭看時,人群裏已經沒有了王悅可的身影。帥克眨著眼睛,是幻覺嗎?林小鹿看著台上失魂落魄的帥克,擔憂地想著什麽。

11

清晨,野外訓練場上,遠處不時響起劇烈的爆炸聲,兩國突擊隊員們正在進行協同攻擊訓練。山坡上,帥克和查理不時地拿著望遠鏡在觀察,AK蹲在他的身邊。記者們在更高處拍照錄像。

“年輕的中國空軍中尉,我可以采訪您嗎?”

一聲清脆的中文,帥克回頭,王悅可站在他身後看著他,亮出記者證:“我是波拉哥裏《華商日報》的記者,我叫凱瑟琳•李。帥克中尉,你好。”

查理納悶兒,隨即識趣地走到另一邊繼續觀察。

兩個人四目相對,許多歲月就這樣過去了。帥克默默無語。良久,她才緩緩道:“……我沒想到,你……”

“沒想到我還活著?”

“沒想到的太多,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我們到那邊邊走邊說吧。”

帥克點頭,兩人朝著沒人的地方走去。正在觀摩台的林小鹿側過臉來,兩個人已經走遠了,林小鹿在想著什麽。

12

野外,帥克和王悅可並肩走著,都是沉默無言。王悅可停下腳步,看著前方。帥克走到她的麵前,注視著她:“你……去哪裏了?”王悅可苦澀地笑了笑:“一言難盡,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帥克急問:“出了什麽事?”

“我被綁架了。”王悅可淡淡地道,“我被拐賣到波拉哥裏,一個表麵光鮮卻下流肮髒的高級妓院。他們威脅我,如果我不幹,就殺掉我。”王悅可的眼淚慢慢落下來,帥克默默注視著她:“為什麽不和我聯係?我會想辦法救你的。”王悅可擦掉眼淚:“救我?帥克,你怎麽救我?你太自負了,你也太不了解這個國家了!你有什麽能力能把我從那個魔窟救出來?這個國家是黑幫和毒梟的天堂,政府、軍警、司法機關等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刻著黑幫和毒梟的烙印!錢在這裏能買通一切,政客、警察,還有那些將軍,他們沒有一個是幹淨的!我和你聯係?我連和外界聯係都做不到,我怎麽和你聯係?”

“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帥克忍著痛苦問道。

“逃?”王悅可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我不可能逃得出來。我嚐試過一次逃跑,找到了街上的警車,我以為他們會帶我到警察局去。結果我又被送回了妓院,差一點兒被活活打死!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再也沒有了希望,我隻能服從命運的安排,在那個肮髒的妓院,一次又一次被他們**自己的肉體。我再也沒有了希望,陽光也遠離了我,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暗無天日。”

帥克默默聽著,心如刀絞。

“帥克,你知道絕望是什麽滋味嗎?”王悅可的眼淚無聲地流淌著,“在地獄裏,被魔鬼吞噬,與噩夢為伴……我已經沒有了靈魂,沒有了愛恨,沒有了任何人類的感覺。我連動物都不如,被淩辱,被踐踏,被……”

帥克克製著自己的眼淚,知道自己不能失態。王悅可淚眼蒙矓地看著他:“你知道,我在那時候還在想著你嗎?我不是幻想你來救我,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隻是在幻想……你在中國空降兵部隊能過得很好,能過上你自己向往的軍人生活,能……能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女兵……你們能很幸福……”

帥克的眼淚在打轉,王悅可繼續感歎著道:“後來,我遇到了現在的丈夫,一個去妓院玩弄我們這些可憐女人的華裔商人。我向他哭訴自己的遭遇,他動了惻隱之心。他給了黑幫很多很多錢,才把我救贖出來。他給我重新做了合法的身份,在這個國家,隻要花錢,沒有辦不到的事情。我改了名字,也有了新的國籍,還做了記者……我知道中國空降兵部隊的雷神突擊隊要來這裏,就要求報社派我來采訪。我不知道你會來,但你卻真的來了,出現在我的眼前……”

“他對你好嗎?”帥克有些哽咽。

“他是我的恩人,我隻能用自己來報答他的恩情。我和他之間談不上有愛情,但是,是他從火坑把我救出來的,我是個感恩的人。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你和你的父母聯係了嗎?他們都要急死了。”

“我怎麽和他們聯係?我這種情況,怎麽麵對我的父母?我……我更不敢和你聯係,我太髒了……”王悅可哭出聲來。帥克抬手想給她擦去眼淚,卻僵持在空中。王悅可哭著道:“帥克,答應我,不要告訴我的父母!我不想他們知道我的遭遇,就讓他們當作我已經死了!當作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女兒!帥克,求求你!”

帥克無語,隻能點點頭。

“在法律上,我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王悅可了,隻有凱瑟琳•李,再也沒有你的可可了……我再也配不上你,甚至都不配再愛你。我是那麽的肮髒,我都壓根兒沒想過再見到你……”

“你別這麽說,我……”帥克的喉結蠕動著,閉著眼睛,任憑眼淚流著。

“我說的是事實!帥克,我早已失去愛你的資格!我今天見到你,我也沒有更多的想法!我隻是想……想再見見你,和你能說說話……我這肮髒的一生,也就算圓滿了。”

“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把這些都加諸在自己的身上。”

“不是我的錯,還能是誰的錯?”王悅可慘淡地笑了笑,道,“你的錯?你沒有錯。命運的錯?如果我一開始就選擇求救,而不是那麽懦弱、膽小怕事,也不會一步錯步步錯!以至於今天,再也無法挽回,再也沒有回頭路……”

“到底怎麽回事?”帥克一愣,“你話裏有話。”

王悅可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啊,沒什麽,我就是感歎一下。”

“可可,你知道我是雷神突擊隊的突擊隊員,我很敏感的。”

“可可……”王悅可苦笑道,“好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我以為這一生再也不會聽到。”

“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王悅可看看周圍:“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出不去的。”

“這是我的手機號,你如果想知道我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在你能出去的時候聯係我。為了你,我24小時開機。”王悅可把名片遞給他,“我得走了,你也得回去了。”王悅可看著他,欲言又止,“帥克,我還能抱抱你嗎?”

帥克一愣。王悅可看著他,忽然緊緊抱住了他。哇的一聲,王悅可撕心裂肺地哭著,像是要把之前的所有痛苦都宣泄出來。帥克慢慢伸出雙手,猶豫著。

那邊,林小鹿悄悄走上山坡,愣住了。王悅可哭著,一轉臉看見了林小鹿,急忙鬆開手,擦擦眼淚:“對不起,我失態了。”說完就匆匆走了。

“怎麽沒關係?我是你老婆,你是我老公!你和她抱在一起,你現在告訴我,這件事跟我沒關係?!”林小鹿說著眼淚就出來了。

“過去的事了,我真的和她沒什麽了。”帥克痛苦地解釋著。

“你們抱在一起哭,跟我說,你跟她真的沒什麽了?”林小鹿的聲音沙啞。

帥克看看她,手裏緊緊捏著名片,欲言又止。林小鹿氣哭了,帥克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終究還是沒喊出來。他狠心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