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

女兵宿舍,林小鹿站在窗前發呆,周招娣急慌慌地跑進來:“這次可真的是出大事了!”女兵們呼啦一下圍過去,聽她又道,“我去找了咱們班長裏麵的老鄉,探了探口風!”

林小鹿著急地問:“怎麽樣啊?你老鄉怎麽說啊?”

“給我口水,我這跑得肺都要炸了!”周招娣氣喘籲籲道,林小鹿急忙把一杯水遞給她,她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那什麽,我老鄉班長說這個事兒鬧大了!軍長把參謀長等幾個有關的首長找去,罵得狗血噴頭的!說空降兵部隊還沒出過這樣的幺蛾子呢!上麵在調查,等調查結果出來了,就出處理意見!”

“會怎麽處理帥克?”林小鹿急忙問。

“我那老鄉班長說,說……帥克可能會被做退兵處理,也就是開除。”周招娣小聲說。大家都是一愣。林小鹿呆呆地聽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終於哭了出來。

2

炊事班後門,趙大力滿臉陰森地在喂驢,雷震坐在邊上琢磨著。趙大力看著他:“你相信他的話嗎?”

雷震肯定地點頭:“相信,帥克雖然有很多毛病,但他不會做小偷。”他站起身,“你迅速派人確認,這事一定要調查清楚!”

“是!”趙大力給驢喂了一把草,苦笑著看著雷震,“帥克那小子,就那麽招你喜歡?”

雷震看著他:“你不喜歡他嗎?”趙大力點點頭:“曾經喜歡過,但他給我們來這麽一出,我現在喜歡不起來了,趕緊把他開掉算了!”雷震站起身,淡淡地說:“開掉他容易,他也不是退回去以後就沒出路的那種孩子。”趙大力不以為然:“那你還幹嗎這麽費勁兒?”

“他說他在乎。”

“什麽?”趙大力愣了。

“我問他在乎不在乎這身軍裝,他哭了,他說他在乎。”

“帥克?!哭了?!”趙大力更吃驚了。

“是的,帥克第一次在我麵前流下眼淚,他說他不是小偷,他在乎這身軍裝……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雷震聲音低沉。

“他要是真的在乎這身軍裝,就不應該這麽胡鬧!”

“我們都從這個年齡過來過,也都搗過亂,挨過處分,他隻是走得遠了點兒。”

“何止遠了點兒,已經嚴重違紀了!況且你都說了,他被退了兵,又不是沒出路!”

“違紀就處理他,但退兵,對他的一生來說,是個再也抹不去的汙點。”雷震語重心長地看向遠方,“我說的這個汙點,不是他人生當中的,而是他回憶當中的。不管他以後的路怎麽走,退兵這個汙點,會讓他一輩子都很痛苦。”

雷震的眼神裏隱藏著一抹不忍,就是這樣一雙眼睛,讓眼前這個年輕的中國軍官擁有了一種如此矛盾的魅力。

3

參謀長辦公室,江誌成聽得有點兒呆了:“就是這樣?”雷震筆直地站在對麵:“對,花了兩萬塊錢從老鄉手裏買的,還給老鄉推車。”江誌成鬆了一口氣,臉上有隱隱的笑容:“既然沒偷驢,就沒有違法,那就按違紀處理。”

“是!帥克……”

“你去吧,拿個方案給我。怎麽辦呢?板子我來挨吧!給我狠狠處理他!”江誌成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小樹不修不成才,給我捋順了他!越狠越好!”

“是……謝謝參謀長!”雷震敬禮,轉身去了。

江誌成在屋裏踱著步:“哎呀!帥克啊,帥克!你可真的是……我這張老臉都要丟盡了!”

禁閉室裏,帥克還站在那兒,軍容整齊。門口有一道光線射來,帥克抬眼,雷震看著他,麵無表情。帥克有些哽咽:“營長,我……我錯了……不要脫掉我的軍裝,好不好?”雷震麵色凝重地道:“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你沒有偷驢。”帥克含著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雷震揮揮手:“你先回連隊吧,等候處理。”帥克站著沒動:“我的軍裝……保住了嗎?”

“沒有盜竊行為,沒有違法,老鄉也願意做證。但是你把驢擅自運進來,嚴重違反了部隊紀律!私配鑰匙,私藏麻醉針,私自外出……這些哪一條也都夠你喝一壺的!先回去吧,聽候組織處理,不要再惹事了!”

“是……我的軍裝?”

雷震怒了:“我說了,回連隊,等待處理結果!”

“是!”帥克不敢問了,忍住眼淚敬禮,起身出去了。雷震想了想,冷笑道:“死罪可免,活罪?受著吧!是該修理修理你了!”

4

新兵營,熄燈號吹了,軍營宿舍的燈光陸續熄滅。軍營進入了夜的夢鄉,安靜而祥和。一連樓前,雷震查哨走過來,帥克立正,敬禮:“營長好!”雷震背著手看他:“你的哨啊?”

“是。”

“你不用站著,可以坐著值班。”

“我想站著。”

雷震看看他:“兩個小時一班哨,你站多久了?”

“1小時45分鍾。”

“還有15分鍾,記住睡覺前放鬆一下,回下血。”

“謝謝營長。”帥克立正,雷震想說些什麽,欲言又止,最終轉身走了。帥克默默地在那站著,眼睛裏突然有了和以前不一樣的神色。

雷震走進營部值班室,趙大力起身道:“飛鯊,你查哨?”雷震“嗯”了一聲,在想事情。趙大力看著他:“你怎麽了?”雷震反應過來,坐下道:“沒什麽,我剛才看見帥克在站著值班。”趙大力一愣:“站著值班?他有毛病啊?一班可是兩個小時!”

“是,他站軍姿站了1小時45分鍾。”

趙大力不相信:“他幹嗎呢?”

“懲罰自己。”

“帥克?能有這覺悟?”

“你知道,每個戰士的成長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都有曲折的過程。帥克是個在新時代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他養尊處優,他桀驁不馴,他並不完美。他有這樣或那樣的毛病,他的思維活躍,但這都不能說是否定他的理由。”

“我知道,你很偏愛他。”

“我是很偏愛他。”雷震會心一笑,“他聰明、勇敢,喜歡冒險,酷愛挑戰。他不服輸,藐視權威,想什麽幹什麽,完全沒有顧忌。都是優點,也是弱點,但這些是可以互相轉化的。我偏愛他,縱容他,是不想摧毀他的個性。如果我想要他乖巧聽話,我有的是辦法,不超過三個小時,他就得服服帖帖的,我們都是帶兵的老手了,辦法有的是。”

“所以我很納悶兒,為什麽你要這樣做?”趙大力不解地問。

“我希望他能保持自己的個性,同時也能成為合格的、優秀的軍人,真正的中國空降兵。”

“可是你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雷震沒說話,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麵安靜的營房,他的身影孤獨而又堅定。良久,他問:“水牛,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趙大力算了算:“到今年是十一年了。”

“十一年了,真快啊,我常常想起,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雷震的聲音有點兒悲涼。

“那時候你就是個刺兒頭!”趙大力突然反應過來,“我明白了,你是在告訴我,他很像你。”

雷震的眼睛更亮了:“是,很像十一年前的我,但又不太一樣。他比我要活潑,腦子比我活,鬼點子也比我多。”

“你找到未來的突擊隊長了?”

“現在說這個還為時過早。”雷震苦笑了一下,望向窗外,“對帥克來說,他還沒有完成一個老百姓到軍人的蛻變,這是個艱難的過程,可喜的是,我剛才從他的眼神當中已經看見了這種艱難、這種痛苦。我們的努力不會白費的,相信我。”

“我向來都相信你,飛鯊,你想多了。”

“是啊,也許是我想多了。我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在賭,一直到剛才,我看見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在懲罰自己,我的心一下子被刺痛了。他的本質是好的,他是一個好男孩兒,他會吸取教訓的。”

“飛鯊,我很感動……”雷震看著他,趙大力走到窗前,“你是我認識的最優秀的軍官,你是真的把自己全部投入到部隊的事業當中了,毫無保留。”

“我們穿上這身軍裝的那一刻,對自己來說,就再也沒有什麽好保留的了。”雷震黝黑消瘦的臉,在鴉雀無聲中孕育著無窮的力量——他看著燈下站得筆直的帥克,猶如看著自己已經逝去的青春。

5

當一個難熬的夜晚過去,太陽終於吝嗇地把陽光傾灑到大地上的時候,新兵營裏軍號嘹亮,兵們陸續跑下樓來。黃金看見帥克還站在那兒,走過去:“我去!哥們兒,你站了一夜啊?我說怎麽沒人叫我換崗呢?”

“我沒事。”帥克臉色有點兒發白。

“你趕緊活動活動!你這樣受不了的!全身都僵了!”

帥克有點兒晃:“我真的沒事,我舍不得……舍不得穿這身軍裝的每一秒鍾。”

黃金不由分說地撲上去,抓著他的胳膊搖晃著:“你動動!你動動!”

帥克身體一軟,一下子就暈過去了。

帥克躺在宿舍的**,看著上鋪的床板出神著,心事重重的樣子。雷震走進來:“聽說你站了一夜軍姿?”帥克急忙起身,雷震揮揮手,帥克確實也起不來,一下子又倒在了**。雷震看著他:“跟我說說,為什麽?”

“我錯了,是我的錯,我應該懲罰自己。”

“戰士犯錯,有軍紀懲處,你體罰自己做什麽?”

“每次當我想……想著受不了了,我要換崗的時候……我就想到,我的軍裝,穿一秒鍾少一秒鍾了……我的哨位,站一秒鍾少一秒鍾了……我舍不得……”帥克哽咽道。

“你是個男人,帥克,你還是個軍人。軍人犯了錯誤,要接受紀律的懲處,沒有人會體罰你,你也不能體罰自己。我知道你現在很後悔、很內疚。但後悔藥是沒地方買的,既然錯了,就勇敢地承擔自己該承擔的責任,坦然麵對。人的一生很漫長,犯錯誤在所難免,你改過自新就好了。”

“營長,我不想走……”帥克的眼淚下來了。

“處分決定沒做出以前,你還是我新兵營的戰士,誰說你一定會走了?”

“我知道,我闖了大禍。”

“然後你就萎靡不振了?”雷震看著帥克煞白的臉,“帥克,別讓我看扁了你!處分這件事,我也遭遇過,我怎麽沒像你這樣垂頭喪氣過?我不還是我自己嗎?你舍不得軍裝,我理解,所以你要珍惜軍裝。隻有軍人才可以穿軍裝,你要好好想想,怎麽樣才是一個合格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人,怎麽樣才是一個優秀的中國空降兵。”

“營長,我還有機會嗎?”帥克淚眼蒙矓。

雷震歎了一聲:“我現在也不知道,不是我出處分決定。但是我希望,看見的不是現在這樣充滿自責、充滿懊悔、拚命懲罰自己的帥克!你這樣,不是我的兵,不配做我的兵!上午你好好休息下,緩一緩,好好想一想,下午參加訓練。你躺著吧,好好想想我的話。”

帥克躺在**,眼淚嘩嘩的。他用被子蒙著頭,發出了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雷震走出宿舍,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6

第二天,新兵們在訓練場整齊列隊。趙大力手上拿著處理結果,帥克站在隊列裏心情忐忑。根據上級研究決定,給予一連一班黃金、安迎戰、卞小飛和陳東西四名新兵警告一次。趙大力頓了一下,看著手裏的命令,掃視了一眼隊列:“一連一班戰士帥克!”幾個人的眼神都瞟了過去,“嚴重警告一次!”

帥克意外地看著趙大力。

“以上處分決定,不計入檔案。此事告一段落,不要議論,不要擴散。一連,明白嗎?”

“明白!”一連怒吼。

帥克還沒回過神兒來,趙大力看著他,厲聲喊:“帥克,你明白嗎?”

“到!我……我不明白,我以為,處理我會很……”

“我當兵這麽多年,隻見過討功勞的,沒見過討處分的!你真是一朵奇葩啊!聽著,這是上級的研究決定,你比首長們還高明嗎?”趙大力指著對麵的山頭,“我看你就是欠操練!一連,下一個科目——給我占領那個山頭!”

一連怒吼著衝出去了。

山坡上,帥克一馬當先持槍狂奔,高聲怒吼著。對麵山頭,雷震拿著數字望遠鏡在看著。

“欣賞自己的傲人成果呢?”雷震回頭,江誌成牽著AK走過來。雷震笑道:“您老怎麽又來了?”江誌成坐到他旁邊:“你的處分決定下來了,記大過一次,計入檔案。”雷震笑道:“謝謝參謀長。要不是您替我美言,我肯定處分更重!”

江誌成擺擺手:“你別謝我,這是軍長的意見。軍長氣消了,我也跟他講了全部的過程,他也原諒你了。但是不處分你是不行的,這個事兒鬧得太大,必須有所懲戒。你啊,本來年底打算給你再提前調半級的,這下可吹了。”

雷震嘿嘿一笑:“您了解我,我哪兒在乎這個啊!”江誌成瞪他:“你不在乎,軍常委班子在乎啊,你是我們的英雄啊!我再想辦法吧,你啊,真會給我添亂!”雷震很認真地道:“對不起,參謀長。”江誌成笑了笑:“也沒什麽,我當兵到現在,六個記入檔案的處分,不也照樣到今天了嗎?不要放在心上,軍人的心胸要比藍天還廣闊。我走了!”說完,他牽著AK走了。

山頭上,帥克一馬當先,持槍衝殺上山頂的製高點,一連的戰士們跟著他,嗷嗷叫著一躍而出……

7

南美,山地叢林環繞的一個軍營。大雨瓢潑中,三十多個不同膚色的新學員穿著訓練服站在那兒,都是戰戰兢兢的。這是K2的秘密訓練營——X訓練營,擔負培訓一流的諜報員任務。野牛胳膊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他穿著一身作訓迷彩,腰間挎著槍,帶著笑意冷冷地站在閱兵台上。

“X,是未知數!也就是不存在!到了X訓練營,你們也就不存在了!你們在這兒,沒有名字,沒有國籍,當然了,我也不在乎你叫什麽,你從哪兒來。這一切都跟我沒有關係,我隻關心一件事——你們能不能按照我的要求,訓練成K2需要的人才!”

王悅可站在隊列裏,木然的臉上隱約有淚光。

“K2,是一個神秘的代號!K2,是這個地球上有史以來最偉大、最龐大的秘密組織的黑手套!什麽是黑手套?那是相對於白手套說的,所謂白手套,就是那些衣冠楚楚、滿嘴謊言的銀行家、政客等,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幹著最肮髒的勾當,睜眼說瞎話!而我們K2,就是組織的黑手套,專門從事暗殺、綁架、爆炸等一係列的恐怖活動!”

“在這裏,沒有為什麽,隻有服從!你們要做到的,就是對我的絕對服從!你們會被培養為間諜、殺手,學會怎麽刺探情報,怎麽不留痕跡地殺人,怎麽搞汽車炸彈,怎麽劫機,怎麽在自來水公司下毒……總之,我會教你們很多好玩的東西,你們也會愛上這個行當!還有,教會你們怎麽勾引男人和女人,怎麽提高你們的**技巧!”

學員們戰戰兢兢,沒人敢吭聲。

王悅可的頭發都濕透了,神情恍惚地站在隊列當中。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從她的臉上滑過,她的嘴唇翕動著,終於哭出聲音來:“啊——”

王悅可從隊伍裏跑出來,跑向了大門。野牛冷冷地拔出手槍上膛,王悅可沒命地跑向大門,長發披散開來。野牛已經瞄準了她的背影,突然,槍口往下一壓。砰砰!王悅可尖叫著,腿一軟,摔倒在泥地裏。她爬起來,又往前跑去,又是幾顆子彈落在她的身邊。王悅可尖叫著栽倒了,長發披散在眼前。兩個人高馬大的雇傭兵走過來,抓住她的頭發和胳膊,將她拽了起來,一陣拳打腳踢,她痛苦地慘叫著。野牛走過來,用槍口抬起王悅可的下巴,他冷笑著把手槍插入槍套:“送到我房間去!”

學員們眼巴巴地看著,誰都不敢出一聲大氣。鐵麵人隱在步戰車後麵,對這一切早已司空見慣,他麵無表情地轉身走了。

8

“啊——”王悅可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響起,撕開了外麵的雨幕。正在訓練的學員們驚呆了,都停下看著教官宿舍樓,一陣槍托就砸了下來:“看什麽看?繼續訓練!”

學員們驚恐地喊著口令繼續訓練。

裹著作訓服的王悅可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野牛心滿意足地提上褲子:“三天來一次我這裏,這是命令。”王悅可的臉上都是屈辱的眼淚。

大雨中,尖叫著的王悅可被兩個雇傭兵拖到訓練場上。王悅可被扔進隊伍裏,她剛剛站起來想跑,就被一個雇傭兵揪住頭發直接拖到地上。幾個雇傭兵過來就是拳打腳踢、槍托飛舞,王悅可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兒尖叫著:“別打了,我訓練——”

雇傭兵們讓開了,王悅可哭著爬起來,額頭還在滴血,就被推到障礙場。她在雨中的隊列裏大哭著,卻不得不跟著跑障礙。抱著高壓水槍的雇傭兵直接衝擊著她,王悅可在強水流中爬起來,在泥潭裏痛苦地掙紮著……一道閃電在暗夜劃過,映亮了王悅可慘白的臉。

9

一班宿舍裏,帥克一下子在**坐起來,滿頭冷汗。他回過神兒來,心口還在劇烈地跳個不停。周圍一片安靜,帥克急促地呼吸著,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他有些心神不定地去拿衣服。

一連樓下,帥克穿著軍裝下來。黃金聽到腳步聲,急忙起立:“報告!新兵一連一排一班戰士黃金正在值班!”帥克忍住笑道:“行了,知道了。”黃金回頭:“是你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士官長查哨呢!你怎麽起來了?今晚沒你的崗啊!”

“我做了個噩夢。”帥克說,“好像誰往我的心窩紮了一刀似的,那感覺跟真的似的,一下子就給我疼醒了。”

“你現在沒事了吧?”

帥克揉揉心口:“還是隱隱有點兒疼,夢中好像看見可可的臉了。她好像……好像出了什麽事,一直在喊帥克,救救我,帥克,救救我。”

“夢都是反的,她肯定沒事的。”

“我去那邊給她打個電話。”帥克走到那邊的角落裏,拿出手機撥過去——是忙音,帥克一愣,又撥,還是忙音。帥克想了想,打開微信,翻來翻去卻找不到王悅可的頭像——帥克呆住了。黃金小心地走過來:“咋的了?哥們兒?”

“可可拉黑我了!”

“不可能吧?你們倆吵架了?”

“沒有啊,一直都沒啥事啊。”

“你再打打試試?”

帥克再打,還是忙音。黃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帥克鬱悶地走到台階邊坐下。黃金跟了過來:“哥們兒,你沒事吧?”帥克擺擺手:“我沒事,我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是不是她真的出事了?”

“能出什麽事兒啊?你別多想了。”黃金回頭看看,“我回去值班了啊,一會兒士官長要真來了,看我不在崗位,又得罵我了!你好好的啊!有事招呼我,別自己走遠了啊!”說完,他趕緊跑回去繼續值班了。

帥克坐在台階上,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發著呆。

10

槍聲在X營地響起,木樁上,一排被綁著的人質戰戰兢兢,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在哇哇大哭著。王悅可驚恐地站在特務學員當中,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把鋼刀,學員們也是噤若寒蟬,幾個身強力壯的雇傭兵拿著槍站在四周。

“殺掉他們!一人一個!上!”野牛冷冷地說。

學員們沒人動,腿都打著哆嗦。王悅可驚恐地閉著眼,渾身都顫抖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流出來。野牛舉槍對天開了一梭子:“快!我告訴你們了,殺掉他們,不然你們就死!”

王悅可拎著鋼刀在顫抖。

“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

嘩啦啦!雇傭兵們的槍口對準了學員們。

隊列裏,一名女學員突然跪下,號啕大哭:“我不想殺人……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噗!野牛毫不猶豫,一槍爆頭,女學員猝然倒地,王悅可嚇得一哆嗦。野牛舉著槍,冷冷地注視著他們:“還有誰?”

王悅可滿臉是淚地拎著鋼刀,野牛舉槍,將黑森森的槍口對準她:“就從你開始,小寶貝兒!”王悅可痛哭流涕,全身顫抖著。

“啊——”王悅可尖叫一聲,閉上眼睛,拎起鋼刀衝了過去,血一片一片地灑在她的臉上。野牛臉上浮出一絲微笑,王悅可滿臉是血,連眼神裏都冒著血。她睜開眼睛,看著麵前血腥一片,急促地呼吸著,精神崩潰的她已經變成了魔鬼……

夜晚,王悅可打著哆嗦,等在車旁。一個雇傭兵拿著兩個罐頭和長麵包走出來,王悅可起身,迫不及待地搶過一個長麵包,大口吃起來。雇傭兵一把將她反按在車頭上,她大口地吃著麵包,滿嘴都是渣子,不停地咳嗽著。她再次被按倒在車頭成為任人宰割的羊羔,下身被撕開一樣疼痛,被從身後不斷撞擊著,王悅可的眼睛裏全是殺氣。

11

靶場上十個酒瓶子擺在前麵,十個學員站在酒瓶子之間。王悅可持槍上膛,橫向移動,都是精準射擊,啪啪啪,酒瓶應聲而碎。王悅可打完,槍裏還有一顆子彈,她拎著手槍,抬手扣動扳機,一個站在最後的學員腦門兒中彈,腦漿飛濺著猝然倒地,其他九個學員麵麵相覷,但誰都不敢動。王悅可麵無表情地收起手槍。野牛鼓掌道:“好樣的!小寶貝兒,真不愧是我的小寶貝兒啊!”王悅可麵無表情地走回隊伍。

高處,毒蠍戴著鐵麵罩,拿著望遠鏡在觀察。

格鬥場上,一名壯漢**上身,揮舞著鐵拳。王悅可鼻青臉腫,滿臉是血,雙方纏鬥在一起,王悅可毫不退縮。壯漢頻頻中招,惱羞成怒地衝上來,王悅可靈活地從他襠下穿過,利索地抓住他的襠部,怒吼著,壯漢臉色大變,應聲栽倒,趴在地上捂著襠部號叫著。王悅可跟母狼一樣號叫起來:“呀——啊——呀——”

“我要殺了你!”王悅可像母狼一樣尖叫著,縱身撲向那邊的壯漢。剛起身的壯漢又被撂倒。王悅可尖叫著,呐喊著,在血肉橫飛中徒手把那壯漢的骨肉給撕裂了……她一口咬在哀號的壯漢的耳朵上,又吐出來……鮮血四濺中,是王悅可猙獰的臉。周圍的人都不吭聲了,野牛也看傻了。

怒火在王悅可的眼睛中燃燒著,她的世界已經滿是猙獰,她仍舊不停地呐喊、撕裂……

遠處,毒蠍拿著望遠鏡看著,有些意外。

格鬥場上,王悅可被幾個雇傭兵緊緊抓住,她跪在地上呐喊著,掙紮著,嘴裏和鼻子裏也都在流著鮮血,野牛上去就是一槍托,王悅可暈了過去。

這是一個汙水坑,臭氣熏天,水麵上漂著糞便,一群群蒼蠅落在上麵。王悅可被丟了進去,幾隻碩大的老鼠被驚得四處逃竄。她慢慢醒過來,滿身的傷口被汙水殺得疼痛難忍,一條水蛭甚至爬到她的臉上開始吸血,**在水外的胳膊被熱帶中午像火一樣的陽光曬得起了水皰,水麵被陽光蒸起的水汽和著惡臭熏得她幾乎窒息。

王悅可雙手抓住一隻碩大的老鼠:“啊——”老鼠的五髒六腑就都被擠了出來。野牛在上麵看得驚心動魄。這時,毒蠍走過來蹲下,看著水牢柵欄下麵的王悅可猙獰的臉,她臉上都是血汙,喉嚨裏發出狼一樣的威脅。

“她恐怕真的是個魔鬼。”野牛心有餘悸地說,“她不能活過今天,馬上就得幹掉她!”

“你真是個畜生。一夜夫妻還百日恩呢,你搞她多少次了?現在還想殺了她?”

“可是我不殺她,我怕她會殺了我啊!你看她的眼,那還是人的眼睛嗎?那是狼的眼睛!嗜殺成性的母狼的眼睛!”

毒蠍看看王悅可:“現在她有了新的代號。”

“什麽?”

“你給她起的——母狼。”

“啊——”水牢裏,王悅可的眼睛裏猛然揚起一絲瘋狂的絕望,她發出一聲號叫,野牛不寒而栗,身子都哆嗦了一下。毒蠍看看水牢裏麵的王悅可:“先關著吧,給她吃點兒苦頭再說。”野牛吩咐下去:“快快快,檢查一下!鎖牢沒有?快檢查檢查,別讓她又跑出來了!”

“啊——我要殺了你們!”水牢裏麵,王悅可再次發出號叫,她的眼睛裏閃動著的是淚水,更是一種絕望。這時,從遠處湧來的大團烏雲使天空黑暗下來。閃電打了下來,開始下雨了,先是雨滴,接著便成了雨簾、雨幕,王悅可仰起頭,張開幹裂的嘴唇,大口大口地喝著雨水。雨水不斷地向坑裏流進來。這個一次次陪著死神跳舞的人,慢慢培養出了猶如野獸般的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