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

看守所裏,警察們如臨大敵,民警、武警特警全都出動了。王濤拿著望遠鏡在觀察,戴著手銬腳鐐的白馬被帶了出來。蒙著麵的武警中尉走到白馬跟前:“白馬。”白馬抬眼。

“根據上級通報,你要被轉移省城看守所關押。”

白馬不語。

“上車吧。”

白馬被武警特警推上車,武警中尉也轉身上車。白馬被銬在座位上,武警隊長坐在對麵注視他。車開了,武警隊長悄悄塞給白馬鑰匙,白馬默默接過來。

“保重。”武警隊長注視他。白馬笑笑:“我習慣了。”

2

趙百合在昏睡,護士在給她更換輸液袋。換完後她轉身出去,門關上的同時,趙百合的眼睛睜開了,她的目光轉向了呼叫器。

護士在護士站的電腦前忙著什麽,呼叫器響,她起身大步走向ICU監控室,晃過國際刑警A,她開門進去:“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我想上洗手間……”趙百合昏昏沉沉地躺著。

“我去給您取小便器。”

“不不,我不習慣,我還是去洗手間吧。”

“那些警察說,不許您出去。”

“總不能洗手間都不讓我去吧?”

“我問問看。”護士轉身出去。門關的瞬間,趙百合的目光馬上亮了起來。

護士出來,對警察A說:“病人要求去洗手間。”警察A反問:“你們不是可以幫她嗎?”護士回答:“她說……不習慣。”警察A想想,按下通話鍵:“A組注意,檢查女洗手間。完畢。”——“收到。完畢。”不一會兒,回複傳來:“洗手間沒有異常。完畢。”

“收到,你們在外麵待命。A組跟我護送她去洗手間。完畢。”

“你們至於嗎?”護士納悶兒地說。

“保護她是我們的工作,扶她出來吧。”警察A沒有表情。

護士進去,她小心地把趙百合扶起來,穿上拖鞋,然後拿著輸液瓶子,扶著她往外走。警察A帶著兩個警察等待,趙百合一出來,就裹著她走向洗手間。洗手間門外站著B組的兩個警察。警察A說:“我們在外麵等著,你幫她解決,快一點兒。”護士扶著趙百合進去,門在身後被關上了。護士扶著她往裏麵走,趙百合突然抓住她的胳膊。護士感到納悶兒,剛想說話,就被趙百合捂住嘴利索地按在牆上:“我不想傷害你,別喊。”

護士驚恐點頭。趙百合冷冰冰地注視著她,摘下了她的口罩……不一會兒,戴著口罩的“護士”低頭出來:“沒衛生紙了,我去幫她拿。”警察A點頭。“護士”走了。警察A注視她的背影,轉向自己警戒的方向。他想著什麽,突然轉臉,“護士”不見了。警察A明白過來:“去追那個護士!”

“哪個護士?”警察B還在納悶兒,“滿樓道都是護士!”

“剛才去拿衛生紙的那個!”警察A說道。警察B轉身持槍帶著兩個警察追過去。警察A轉身一把推開洗手間的門,帶人進去了。洗手間的隔板一個一個被打開,最後一個隔板打開,警察A呆住了——脫去外衣的護士被衣服綁著,嘴裏堵著衣服,瑟瑟發抖。警察A按下通話鍵:“他媽的!掉線了,她跑了!B組,找到她沒有?!”

醫院大廳,警察B帶人跑來。來來往往的人看著他們,驚慌閃開。四周都有護士。警察B站住了:“A組,到處都是護士……”

趙百合戴著口罩出了醫院,徑直走向停車場。一輛子彈頭停在停車場,司機正在裏麵聽音樂。趙百合走向那輛子彈頭。司機座位上放著一把MP5微聲衝鋒槍。他的耳麥響了:“全體注意,全體注意!目標失蹤……”他抓起武器準備下車。趙百合與他擦肩而過,突然出手,手直接砍在他的脖子上。司機被打中,猝然倒地。趙百合蹲下,撿起司機的武器,司機睜開眼,艱難地說:“不要這樣,你……”趙百合轉手一掌,司機暈了過去。她挎起微衝,拔出手槍,摘取他的對講機和電台,轉身上車。子彈頭開走了。

警察A追出大廳,正好看著子彈頭遠去。一個警察舉起槍,警察A按下他的武器:“不許開槍!她不是罪犯!B組,去追!”兩個警察上了轎車,拉亮警燈衝出去。司機被扶起來,揉著脖子:“沒想到這個孕婦還真厲害,我大意了。她不是醫生嗎?怎麽還會武功……”

“她曾經是特種部隊的軍醫!”警察A說著,按下通話鍵,“寒號鳥,出事了!我們掉線了……”

3

子彈頭在疾馳。趙百合摘下口罩,加速。

“山鷹,你千萬不能出事……”她在心裏默默祈禱著。也許她已經忘了,曾經,她也這麽在心裏為山鷹默默祈禱過,那還是在多年前,在特種部隊裏……

特種部隊的教室裏,掛著人體骨骼和肌肉詳細圖。集訓隊員們在下麵聽講,寫著筆記。韓光和蔡曉春坐在一起。趙百合拿著教鞭對著講台上立著的一個骷髏講解:“這是一個成年男性的骨骼標本,由206塊骨骼組成。這是頭骨,也是你們未來作戰中要射擊的主要部位。你們在日常訓練通常射擊的是胸環靶,但實戰當中射擊胸部並不能使目標確鑿無疑地瞬間死亡。所以這也是為什麽執行死刑時,會射擊死囚頭部而不是心髒部位。因為心髒中槍者仍可存活8~12秒的時間,而且極少數的人心髒不在左邊,而在右邊……”

韓光在認真做筆記。蔡曉春呆呆地看著趙百合。

“人體隻有一個地方被破壞才會使得瞬間即時死亡,那就是大腦的運動反射神經區——就是頭骨的這個部位。人的頭部雖然直徑大約有20~25公分,但能夠真正使得瞬間即時死亡的部分非常小,腦部控製運動反射神經的地方位於眼睛後麵,其大小不足6公分。也就是說要想一槍瞬間斃命,實際所能瞄準的目標隻有6公分……”

韓光仍在做筆記,趙百合看著韓光,韓光抬眼,躲開趙百合的目光。趙百合又看蔡曉春,蔡曉春呆呆地看著趙百合。趙百合叫道:“禿鷲。”蔡曉春還沒回過神。

“禿鷲。”趙百合又叫了一聲。韓光踩了蔡曉春一腳,蔡曉春醒悟過來,起立:“哦!到!”趙百合問:“你在想什麽?”蔡曉春不好意思地笑:“我,我……”

“想媳婦!”一個隊員搗亂地說。隊員們哈哈大笑。韓光也笑笑,隻是笑容稍縱即逝。蔡曉春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去去去,不多嘴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嗯嗯!嚴肅點,上課呢!別亂走神兒,”趙百合說,“文化基礎也是計入你們的集訓成績的!當心我打你個不及格,把你開回去!”蔡曉春急忙不敢笑了。“坐下,我們繼續上課。下麵,我講解一下人體的主要器官與神經中樞的關係……”

狙擊戰術訓練場上,年輕的狙擊手們站成一排,聽嚴林訓話。對麵100米處,三個大鐵籠子,裏麵都是雞,塗著不同的顏色。嚴林說:“狙擊手經常要麵對特殊射擊情況——譬如在人群中找到目標,並且精確射擊。100米處的人頭,跟雞差不多大,如果你們能做到精確射擊指定顏色的雞,那麽就可以擊中100米處的人頭。”狙擊手們麵麵相覷。

嚴林笑笑:“誰先來?”蔡曉春啪地立正:“報告!”

“講。”

“這雞……都是活動的……”

“對啊,”嚴林說,“是活蹦亂跳的,都是土雞,放心,身體健康著呢!”

“這……能打得準嗎?”

嚴林笑笑:“告訴我,你看上哪隻雞了?”隊員們一陣哄笑。蔡曉春說:“……紅色的!”

嚴林嘩啦上膛,轉身舉槍對著活蹦亂跳的十幾隻雞。隊員們都屏住呼吸觀望,韓光看得很入神,蔡曉春也瞪大了眼。嚴林跪姿持槍,慢慢瞄準,他果斷地扣動扳機。“砰!”紅色的雞開花了。隊員們呆了片刻,隨即歡呼起來。嚴林收起武器起身:“沒必要鼓掌,都是皮毛——禿鷲,你先來!”

蔡曉春出列,拿起狙擊步槍檢查。韓光入神地看著,嘴裏在計算:“風速……4米每秒……”蔡曉春舉起狙擊步槍,嚴林拿起望遠鏡:“就黃色的那隻吧,來吧。”蔡曉春跪姿,瞄準,虎口在加力。“砰!”紫色的雞“咕嗒”一聲,應聲而碎。隊員們一陣哄笑。蔡曉春氣餒地再次舉起狙擊步槍。嚴林說:“好了,遊戲結束。每人隻能有一次機會,打不中就下一個——山鷹!”

“到!”

“該你了!”

蔡曉春起身,把狙擊步槍遞給走過來的韓光,笑笑:“看你的。”

“我也不一定。”韓光說。蔡曉春走回隊列,韓光跪姿瞄準。嚴林說:“綠色的!”

韓光在尋找,綠色的雞在籠子裏走動著。嚴林看看手表:“計時——10秒鍾!10、9……”韓光沒有著急射擊,相反卻放下左手。看得蔡曉春很納悶兒。韓光抓起一把浮土,舉起在空中,手指鬆開,浮土片片滑落,隨風飛舞,韓光計算著風速。嚴林麵無表情地在計時:“5、4……”韓光恢複瞄準姿勢,槍口微調。

“1!”嚴林倒計時數到了最後一個數,同時韓光射擊,綠色的雞應聲爆頭。蔡曉春一愣。韓光微微呼吸,槍口沒有放低。嚴林說“藍色的!5秒鍾!5、4、3……”韓光掉轉槍口,射擊。藍色的雞粉碎。

“黑色的!3秒鍾!3……”——韓光掉轉槍口,在數到“1”的時候射擊,黑色的雞粉碎。蔡曉春目瞪口呆,集訓隊員們也都目瞪口呆。韓光穩穩地呼吸著,槍口還夾在胳膊上。

“山鷹滿分。”嚴林說。韓光驗槍起身。蔡曉春看著他,豎起大拇指。韓光笑笑:“蒙的。”

“我會超過你的!”蔡曉春說。韓光仍笑笑說:“我等著!”

一番輪流之後,嚴林又對著隊員們訓起了話:“我們下麵就要開始學習如何進行開放式狙擊作戰。所謂開放式狙擊作戰,就是在類似街頭這樣的混亂環境中發現、判斷並且可以準確擊中指定目標,而不誤傷周圍無辜人群……”

嚴林講著,韓光站在蔡曉春的身邊,兩人都在認真地聽……

訓練結束後,一群人生起了火,圍在一起烤那些被打爆的雞。雞翅膀在吱吱冒油,蔡曉春聞了聞:“味道還真的不錯啊!”韓光說:“沒熟呢!”蔡曉春吸吸鼻子:“還真饞了。”

韓光笑:“一天22元的夥食費還不夠你吃的啊?”

“自己動手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

趙百合跟蘇雅等女兵滿身迷彩,她們從林子裏走出來,顯然剛剛經曆過長途跋涉,每個人都幾乎走不動了。蘇雅看見了,駐足:“他們男兵在烤雞翅呢……”趙百合咬牙:“再堅持……我們還有一公裏就到目的地了……”蘇雅有氣無力地說:“我真的走不動了……”

男兵們看見了,都看她們那邊。韓光說:“別看了,別看了,專心烤雞翅,讓嚴教看見了,又該罰我們了。”蔡曉春心疼地說:“女兵也真練野外生存啊?”

“特種大隊連老鼠都會野外生存,女兵能不練嗎?”韓光麵無表情地說。

女兵們走過,都很饑餓,但都還在堅持,蘇雅眼巴巴地看著男兵們烤的雞翅。趙百合有些不自在,咬牙,拉著蘇雅堅持前進。蔡曉春咬了一口雞翅膀:“真香啊!”

蘇雅哭出來:“百合,我們都一個禮拜沒正經吃東西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走到目的地,有你吃的!走吧!”她拽著蘇雅走了。

韓光苦笑一下:“記住,晚上你們會餐千萬別多吃啊,胃受不了!”

趙百合瞪他一眼:“你管得著我嗎?”男兵們哄笑起來,韓光的表情很複雜。蔡曉春看看趙百合,看看韓光,不再說話。女兵們可憐巴巴地艱難邁步,走向盡頭的紅旗……

不遠處的嚴林對著耳麥說:“明白了。”他起身下車:“山鷹,禿鷲。”

“到!”兩人急忙起身。蔡曉春還嚼著雞翅膀:“嚴教,怎麽了?”

“別吃了,你們得出發了。”

“什麽時候?”

“馬上!你們自己開車到大隊部,參謀長等著給你們下任務!”嚴林說。兩人丟掉雞翅膀上車。趙百合回頭看了一眼,韓光開車走了。蘇雅在一旁說:“呀,他們狙擊手連又出發了!”趙百合擔憂地看著車開走了。她咬咬牙,跑向不遠處的終點。10分鍾後,疲憊的女兵們在操場上的國旗下列隊接受點驗。直升機從天空掠過,趙百合抬眼,蘇雅說:“是山鷹和禿鷲吧?”

“還能是誰呢?”

“對,你跟我說說,你跟山鷹和禿鷲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到底是喜歡山鷹還是喜歡禿鷲呢?”

“別問了,很多事,已經說不清楚了……”趙百合注視直升機離去的方向,眼淚慢慢流出來。

是夜,趙百合無眠,蘇雅已經睡去,她獨自站在窗前。蘇雅迷迷糊糊睜開眼:“你還不睡覺啊?”趙百合說:“我睡不著。”蘇雅起身:“怎麽了?他們肯定會沒事的!”

“我的感覺不太好……”

“我問你個問題成嗎?你到底是在惦記山鷹,還是惦記禿鷲呢?”

“我也不知道……”趙百合看著窗外的夜色,心亂如麻……

次日,趙百合跟蘇雅在泥潭與男兵進行一招製敵訓練。趙百合被狠狠摔倒,她再次爬起來,倔強地擺出姿勢:“再來!”有節奏的戰鬥警報淩厲響起。蘇雅抬頭:“是咱們單位的?”

“戰鬥醫療警報!快!”趙百合和蘇雅跳出泥潭,跟幾個男兵瘋跑。

衛生所。滿身泥濘的趙百合和蘇雅快速穿戰術背心,旁邊是幾個男兵也在做戰鬥準備。桌子上是迷彩塗裝的95自動步槍。所長全副武裝地進來:“山鷹狙擊小組出事了!”趙百合馬上抬頭,呆住了。所長嚴肅地說:“他們執行定點清除行動,被包圍了!戰鬥醫療小組跟隨營救突擊隊馬上出發,萬一他們受傷,我們要組織搶救!”趙百合晃了一下,幾乎沒站住,蘇雅急忙扶住她。所長看她:“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沒事……”趙百合掩飾著說。蘇雅看著她:“你真的沒事吧?”

趙百合忍住眼淚:“沒事!我們快準備吧!”

大家在緊張檢查武器彈藥和急救用品。趙百合的眼淚在打轉:“山鷹,你不能出事,你絕對不能出事……”10分鍾後,直升機起飛了……

此時的陌生叢林裏,韓光舉起88狙擊步槍,連續扣動扳機,後麵追蹤的兩個槍手倒下。蔡曉春快速跑到位置,出槍速射……“快,撤——”韓光喊著。蔡曉春在他的掩護下轉身後跑。槍手在射擊,兩人身邊的樹葉“唰啦啦”落下。

直升機在飛翔。無線電傳輸現場的戰鬥聲響。趙百合雙眼噙滿淚水,握緊95步槍。

“我們在擺脫追蹤,獵隼!立即到X41地區接應!”韓光的聲音傳來。

嚴林對著耳麥:“山鷹!我們已經在路上了!你們一定要頂住!”

“該死的,援軍到底在哪兒!他們有重武器,重複一遍,他們有重武器!”蔡曉春說。“轟”,一聲爆炸。無線電一片雜音。趙百合的眼淚吧嗒就落下來了。嚴林呼叫著:“山鷹!禿鷲!報告你們的情況,報告你們的情況——”還是無線電雜音。

趙百合閉上眼,眼淚不斷流下。其他突擊隊員都是麵色冷峻。

叢林裏,蔡曉春舉起56-1掃射逼近的槍手。韓光從土堆裏爬出來,蔡曉春對他高喊:“你沒事吧?!”

“你說什麽?”韓光什麽都聽不見,耳朵嗡嗡作響。蔡曉春拉開韓光,又掃射一梭子,一個槍手猝然倒地。他大聲吼著:“你沒事吧?!”韓光抓起自己的武器高喊:“死不了!”

“我們向X41撤!快走!”韓光背上狙擊步槍,反手拿起56-1,跟著蔡曉春在槍林彈雨中飛奔。一門迫擊炮緊急打開,開始發射。兩個人疲於奔命,周圍炸點不時炸起。蔡曉春回身拿起激光測距儀:“10點方向,429米,風速東南,迫擊炮——”“轟”——炸點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爆炸,蔡曉春栽倒了。韓光回身抄起狙擊步槍,“砰”的一聲,迫擊炮手倒下。他拉起來蔡曉春:“撤!”蔡曉春吐出嘴裏的土,提起武器跟上。

對麵出現幾個槍手,兩人交替掩護射擊。幾個槍手倒地,兩個人衝過去,占據他們的潛伏陣地開始射擊。韓光呼叫著:“獵隼,我們已經到達X41地區,你們在哪裏?!他媽的,我的電台壞了!”蔡曉春低頭看:“我的也壞了。”

“我們頂住,堅持到獵隼到來!他不會拋棄我們的!”

蔡曉春起身拿起武器射擊。他們腳下是那些槍手的屍體。遠遠地,直升機的聲音傳來。蔡曉春抬頭:“援軍到了!”一個槍手的手在動,他摸到了手槍。“小心!”韓光喊著,一把撲倒了蔡曉春。槍手拔出手槍,對準韓光的後背射擊。韓光後背中彈,倒下。

“啊——”蔡曉春手裏的56-1打出連發,槍手在彈雨中抽搐倒地。

“山鷹——”蔡曉春抱起韓光,“你不能倒下,山鷹!”韓光失神地看著他。

“山鷹!”蔡曉春抱著韓光,撫摩他滿是血汙的臉。

直升機在降落,嚴林帶著援兵跳出來,衝過來。趙百合跟著隊伍過來,呆住了,隨即高喊:“山鷹!”她飛奔過來。蔡曉春默默看著趙百合衝過來,手裏的韓光被嚴林接走了。趙百合流著眼淚看著山鷹被抬走:“快!準備在直升機上手術!”

蔡曉春滿臉是淚,一個突擊隊員拉上他:“快走!”蔡曉春反應過來:“山鷹,山鷹——”

韓光躺在擔架上昏迷著……

手術就在機艙裏進行。蔡曉春在角落坐著默默流淚,突擊隊員們坐在他的身邊。趙百合在做緊急手術,她不斷地穩定自己。蘇雅拿著血漿袋說:“血漿!血漿不夠了!”蔡曉春一躍而起擼起袖子:“我的血型和他的一樣!輸我的!”蘇雅著急地說:“哎呀!你也很累了,不能抽你的血!”蔡曉春怒吼:“他替我擋了槍!兩槍——這血是我欠他的!你明白嗎?”

蘇雅臉都嚇白了。蔡曉春說:“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抽我的血吧!”

趙百合看他,眼淚下來了。

嚴林說:“他們每個狙擊手小組的血型都是一樣的,就為了今天!”

蔡曉春堅定地看著趙百合。趙百合點頭。蔡曉春伸出自己的胳膊:“抽我的血!他缺多少就抽多少!”趙百合含淚拿起酒精棉擦拭蔡曉春血汙的胳膊。她用了很多的酒精棉,因為他的胳膊上都是血。血汙的酒精棉在盤子裏一團團堆起來,越堆越高。

“都是他的血……”蔡曉春的聲音很嘶啞。趙百合流淚繼續擦拭。蔡曉春抬眼,看著趙百合:“他喜歡你……”趙百合瞪大了眼睛。嚴林等也瞪大了眼,詫異地看著他們。蔡曉春聲音顫抖著說:“他的遺書……是寫給你的……他不敢告訴你……我替他告訴你……”

趙百合的眼淚“吧嗒吧嗒”落下。

“雖然他是刺客,但是他的膽子很小……他不敢告訴你……他的膽子怎麽這麽小,怎麽這麽小……我也是剛剛知道,我以為……他什麽都不怕……”

趙百合噙滿眼淚,低頭繼續工作,針管紮進蔡曉春的血管,他的眉頭都沒皺一下。針管紮進韓光的血管,他在昏迷中沒有感覺。鮮紅的血液瞬間充滿了輸血管。蔡曉春閉上眼,讓眼淚靜靜流淌:“山鷹……這一次,是我讓你……因為……我們是兄弟……”

韓光靜靜躺著,臉色蒼白。趙百合淚流滿麵……

子彈頭仍在飛馳。趙百合從回憶中回來,她一邊開車,一邊擦去自己的眼淚,自言自語:“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4

高速公路上,押送白馬的警車車隊停下,一名武警對天放了幾槍。槍聲過後,白馬穿著囚服,手持95自動步槍衝出來,武警特警紛紛躲避。白馬敏捷地翻越過護欄,消失在灌木中。武警特警再次對天射擊。隊長笑笑:“好了,報警。”他的電話響了:“喂?”

王濤緊張的聲音傳來:“行動取消!行動取消!出事了!”

“怎麽回事?”

“別問了,出事了!白馬走了沒有?”

“走了……”

“麻煩了!”啪!王濤掛了電話,他匆匆下樓,拿著手機嚷嚷:“你們難道連個孕婦都看不住嗎?回去我再收拾你們,現在你們撤離醫院!”他走向自己的車,又撥打電話:“白頭雕,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趙百合跑了!”

“我知道了——你控製好消息,迅速找人。”

“我知道了。”

方局長掛了電話。一臉嚴峻。高局長問:“老方,什麽事情?”方局長聲音沉穩道:“沒什麽,我們照常工作吧。山鷹需要我們的幫助。”高局長疑惑地看著他。方局長接著說:“有些事情,還是我自己扛著責任為好。”

“老方,你在走險棋——你知道,等待你的很可能是……”

“深牢大獄——我知道。”——高局長不再說話。方局長說:“我們都是老警察了,風風雨雨都見得夠多的了。有時候我確實在想,自己這樣做,是不是代價太大了?但是當我見到山鷹,見到他這個恨不得把第二次生命獻給祖國的戰士,我自愧不如。在最危急的時刻,他的信念就是——祖國知道我!我在他的身上,真正感覺到了這句話的分量。”

高局長無語。方局長緩緩地說:“祖國知道我——我想,現在也是我的信念。”高局長一聲歎息。方局長的目光投向五星紅旗:“在這個危急的時刻,無論前方是風是雨,我都要走下去!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山鷹也在戰鬥,你們也在戰鬥——祖國知道我。”

5

林冬兒在看兒童讀物,周圍都是娃娃之類的玩具。王欣的臉從門窗上出現,他欲推門,被大夫拉住:“好了,好了,可以了。按規定你都不許來看她的,千萬別進去了。她受不得刺激……”

“現在她的情況到底怎麽樣?”

大夫歎息:“很不好,她現在的智商和記憶都回到了7歲。”

“7歲?!”

“對,隻有7歲。”

“她還能恢複嗎?”

“你希望她恢複嗎?”

“你什麽意思?”

“那樣她什麽都會想起來的,包括她所受到的摧殘……”

王欣呆了。病房裏的林冬兒臉上露出童真的笑容。

“冬兒……”他的臉上表情很複雜,歎息一聲,走了。

6

唐曉軍跟張超大步走進公安局大廳。女刑警快步跑來:“唐隊,又出事了!”唐曉軍問:“怎麽了?”女刑警回答說:“白馬跑了!”兩人都是一愣:“跑了?!”張超說:“看守所連他媽的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沒有內應他怎麽出去的?!”女刑警說:“省武警總隊特警支隊派人來押送白馬去省城,路上白馬跑了!”唐曉軍急躁地說:“這什麽亂七八糟的?省總隊憑什麽押解白馬去省城,他是我們的案犯!”女刑警答道:“是國際刑警的指令……”

“又是這幫國際刑警,”張超氣惱地說,“他們這明顯是在添亂!沒有章法了嗎?”

唐曉軍沉默了,在想什麽。張超氣憤地說:“唐隊,他們不能這麽幹!”唐曉軍伸手示意他住嘴:“我們回辦公室。”張超止住了,跟著唐曉軍上樓。唐曉軍推門進了辦公室,張超跟在後麵:“唐隊,這事……”唐曉軍示意他別說話,帶他走進裏麵獨立的隊長辦公室。唐曉軍說:“關門。”張超反手關門。

“我現在懷疑,有一個我們還不知道的網在活動。”唐曉軍說。

“什麽網?”

“豬頭,我要是知道就不是懷疑了!”

“哦,我都累糊塗了。你是說……”

“我懷疑,這些國際刑警在攪局。”

張超呆了:“他們為什麽要攪局?難道他們不是警察嗎?”

“他們經常出國,滿世界亂飛,與外界接觸多。”

張超明白過來:“唐隊,你的意思是……他們有問題?”

“我還不能肯定,但是起碼他們在運作我們不知道的行動。”

“他們可是……可是自己人啊!”

“警隊內部一定有問題,否則我們就不會被牽著鼻子走了!”

張超不敢說話。唐曉軍接著說:“我知道你的擔心,所以我不需要你的答案。現在,我問你——我可以信任你嗎?”

“唐隊,你這是什麽話?”

“你精通電腦技術。”

“對啊,我是計算機本科畢業,刑偵的研究生——這個你是知道的啊!”

“現在這裏有一台電腦,我要你進入技術偵查隊的電腦係統。”——張超咽口唾沫。

“通過技術偵查隊的設備,我要監控整個公安局範圍內,尤其是指揮中心的手機和電台通信!我要知道這些國際刑警到底在安排什麽局,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如果沒問題,我們就……”張超不敢說。唐曉軍說:“責任我來承擔,你不用管。”

“唐隊,你說的好像我很怕事兒似的!”張超拉開椅子坐下,在電腦前開始忙活。

唐曉軍拍拍張超的肩膀:“我們現在麵臨危機。也許我對,也許我錯,但是,我必須弄個水落石出!否則,我們對不起這個警徽!”張超點點頭,繼續忙活。電腦屏幕在變化……

7

奔馳車緩緩開進別墅區,停在路邊。蔡曉春指著一幢別墅說:“那是陳新的家。”韓光仔細看看,說:“我們去看看。”兩人下車,走向別墅。門被悄悄打開,蔡曉春閃身進來,韓光緊跟進來。兩人對視,隨即進去搜查。兩人搜查了各個房間,沒人。

“跑了?”蔡曉春有些想不透。韓光蹲下,撿起地上被踩髒的布娃娃:“被綁走了。”

兩人出來,韓光蹲下看地上的車轍。

“是卡車的車轍,”蔡曉春說,“看來他們化裝成搬家公司或者電力搶修部門的。”

“我們現在必須盡快找到陳新!”

“找?怎麽找?這四周的公路都是四通八達,用不了10分鍾就竄得沒影了!”

韓光抬眼:“我們去問保安。”

“他會告訴我們嗎?你瘋了,你我兩個A級通緝犯加起來可是不少價錢!”

韓光頭也不回地走了。

保安監控室。保安在監視器跟前盯著,韓光跟蔡曉春進來。保安站起來:“你們是幹嗎的?”韓光出示警徽:“市局的。”

“你們有事嗎?”

“這幾天有沒有可疑的廂式卡車?”

“可疑?”

“譬如搬家公司,電力公司什麽的。”

保安想想,說:“有個搬家公司的卡車,好像是19號要搬家。”

“什麽時候?”

“就在一個小時以前。”

“把監控錄像調出來。”——保安調出錄像。韓光看著,錄像定格,車牌放大。“謝了。”韓光轉身:“我們去找那輛車。”兩人從保安室走出來。

“找?去哪兒找?”蔡曉春跟著。韓光說:“用我的方法。”

兩人上了車。這次是蔡曉春開車。韓光在PDA上輸入密碼,進入警方交通網絡監控係統。蔡曉春問:“你想大海撈針嗎?”韓光笑笑:“這一帶都是郊區,車少。”

“但是你怎麽知道他們去哪個方向?”

“如果要滅口,他們會進城嗎?”

“啊,我明白了,”蔡曉春說,“你在找進山的車輛。”

“我以為你的智商不會在逃亡生涯中被磨滅。”韓光說。蔡曉春吹了個口哨:“我是不會站在警察的角度思考問題的。”韓光忽然喊:“我找到了!掉頭!”

另一條公路上,一輛廂式卡車在疾馳。車內,陳新驚恐萬狀:“別傷害我的孩子……”小女孩兒哭著:“爸爸——”陳新的妻子嚇得瑟瑟發抖:“陳新,這都是怎麽回事啊?”槍手威脅著:“別喊!再喊就宰了你!”陳新苦著臉說:“我什麽都為你們做了,你們還要我怎麽樣?”槍手惡狠狠地說:“現在老大要我們封你的嘴!”陳新呆住了。他的妻子又叫了起來:“陳新,陳新,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陳新抱著哭泣的女兒說:“別殺我的孩子……”陳新的妻子又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陳新……”陳新愧疚地說:“我對不起你們……”陳新的妻子愣住了:“你是不是做了什麽違法的事情了?”陳新看著妻子,欲言又止。

車子上了山,在山上停了下來,槍手們下車,打開後門,把陳新一家三口拉下來。三人跪在地上。槍手舉起手槍,拉開保險。小女孩兒嚇傻了:“爸爸——”陳新乞求著:“別殺我女兒,求求你們,別殺我女兒……”槍手笑笑,把槍口對準小女孩兒。陳新妻子慘叫:“莎莎!”槍手的食指,在扣動扳機。

“砰!”一聲槍響。槍手猝然倒地。陳新看去,蔡曉春和韓光衝出來,與槍手們對戰。匪徒很快被解決。陳新看著二人,有些發愣。“媽媽——”小女孩兒抱著媽媽,母女抱頭痛哭。陳新看著蔡曉春:“禿鷲,你……”

“對,是我。沒想到我還活著出來了?”

“我跟你說,我跟你說,我跟白鯊現在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都看見了,他還要殺我!”

“殺你,是因為你知道他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秘密,所以這叫作殺人滅口!現在,你欠我一家的性命。告訴我,你到底都知道什麽?”

“我,我不敢說……”

“為什麽?”

“他們還是會抓住我的……”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他出槍,“告訴我!”

“禿鷲,沒必要這樣做!”韓光說。蔡曉春並沒有放下槍:“你不了解這種人,我了解!現在,你馬上告訴我,他有什麽不想你說的秘密!否則,我先殺了她——”他把槍口對準小女孩兒。韓光出槍,對準蔡曉春:“禿鷲!不許威脅孩子!”

“山鷹,這是我跟他的事兒!你別管!”

“我說了,不許威脅孩子!”

“你以為槍口對準我,我就怕了?我現在就開槍,你試試看——”

陳新急了:“別……我說……我說……我不知道何世榮在哪兒,但是我知道他在濱海有個女人……”

8

市公安局樓頂,方局長注視著城市,在沉思。王濤走過來:“原來你在這兒?”

“有什麽新發現?”方局長頭也不回。

王濤說:“刑警隊的唐曉軍好像對白馬的脫逃產生了懷疑。”

“有懷疑是正常的,這個事情太巧合了。”

“我通過技術手段,發現技術偵查隊在對無線電通信進行監控。這個監控,應該是針對我們來的。”

“有點兒意思,他報老高批準了嗎?”

“沒有,應該是擅自行動。”

“看來我還真的小看這個刑警隊長了,不錯!有膽色!”

“我們現在怎麽辦?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亂成一鍋粥了!”

“事情亂不要緊,我們的心裏不能亂。”王濤看方局長。方局長接著說:“事情是明擺著的,警隊的內部有奸細。刺客行動的策劃和組織,隻有極少數高級警官和有關幹部才知道。當真假何世榮的事件出現以後,可以百分之百地斷定——在我們的高層有鼴鼠!否則,何世榮無從知曉我們秘密布下的局,更不可能做前期的準備,跟我們玩個局中局!”

“在濱海,知道刺客計劃的,隻有高局……”

“誰說一定在濱海了?”

王濤看方局長。方局長說:“高局知道的也是有限的,即便他是內奸,何世榮也掌握不了我們全盤的行動!他更不可能事先就部署了這一手,跟我們來個釜底抽薪!”

“這一手確實太狠毒了,我們都沒想到。”王濤說。方局長說:“幾年前,我開始跟禿鷲接觸,準備設局的時候,也是被禿鷲的傳奇殺手光環迷惑了。禿鷲的價碼很高,而且從不失手,我以為何世榮肯定要通過他下手,一切都順理成章。我們辛辛苦苦圍繞禿鷲展開行動,沒想到這個老狐狸跟我們來個計中計——這一下子,我們幾乎竹籃打水一場空!”

“何世榮是不是不相信禿鷲能夠發展你做內應?”

“他相信也罷,不信也罷,對於他來說都不重要。因為禿鷲就是他故意扔出來的煙幕彈。這個煙幕彈確實太富有迷惑性了,連我都上當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何世榮最後這一下子確實打中了我們的軟肋!能這樣準確打中我們軟肋,隻有一個原因!”

“你懷疑……錢副廳長?!”王濤呆了。

“從情理上說,我不該懷疑他啊……”——王濤不敢說話。

“但是現在,刺客行動出現的紕漏,一切都指向我們的高層。這個臥底,未必在濱海,可能就是省廳的某個人,也可能是幾個人……”

“如果這樣說,局麵就更危險了。”

“看來,我這把老骨頭要動彈動彈咯。”

“方局長?”王濤看他。方局長笑笑:“我會跟你保持秘密的聯係,記住——是秘密的!”

“是!”

“走吧,我先下去,你再下去——省得到時候連你一起懷疑!”方局長說。

王濤苦笑:“有那麽危險嗎?”

“別忘了,唐曉軍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那我們怎麽辦?”

“給他更多的疑點,把他拉下水!”

“拉他下水?”王濤詫異了。方局長笑笑:“你別小看了唐曉軍,他是個非常優秀的刑警隊長!拉他下水對行動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我自有辦法!”

9

王濤神色複雜地走入會議室:“上級複電。”方局長站起身。王濤低聲說:“指定高局長先看。”唐曉軍抬頭,張超抬頭,兩人對視了一眼。高局長納悶兒地接過來,一看就是一驚。片刻,他穩定一下轉向方局長:“由於你的擅自行動,事態有可能失去控製。上級決定取消你的聯合行動總指揮職務,改由我來接替總指揮。”方局長無語。

“上級嚴令,從速緝拿韓光歸案。”高局長歎了口氣,把電報交給方局長。方局長看完電報:“你準備怎麽辦?”高局長說:“上級的指令——發布A級通緝令,緝拿韓光。如果拒捕,就地擊斃。”警察們都麵色凝重地看著他。高局摘下警帽:“英雄和罪犯,往往隻有一步之遙。我這個烏紗帽就壓在韓光身上了!”

“老高!”——高局笑笑:“韓光的那句話——祖國知道我。”警察們默默看著高局長。高局長果斷地說:“按既定方針去辦,我們繼續做韓光的後援。山鷹,隻能贏,不能輸!”

“是!”警察們出去了。

10

蔡曉春在開車,韓光看著外麵咬住嘴唇,在想些什麽。電台在播出韓光的通緝令。蔡曉春笑著:“你現在和我一樣,是A級通緝犯了!”韓光沒有表情,也不說話。

“沒想到,再次和你並肩戰鬥——居然我們都是A級通緝犯。”

“我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韓光說。蔡曉春說:“你還是老樣子,什麽都沒變。”

“祖國知道我。”韓光的臉上沒有表情,“你曾經和我說過一樣的話。我想你不會忘記的,狙擊手的誓言。”

蔡曉春的臉色很複雜:“很多年前的往事了,都過去了……”

特種部隊衛生所病房裏,昏迷的韓光終於慢慢睜開眼,一眼看見了眼睛紅腫的趙百合。他愣了一下,想坐起來,卻渾身疼。趙百合急忙按住他,柔聲說:“別動……你的傷口在背上,你不能動!”韓光重新想躺下去,側臉看見了蔡曉春,他穿著迷彩服,光著腦袋,坐在那裏注視著韓光。趙百合說:“他給你輸700CC鮮血,一直在你身邊,就沒離開過。”

韓光看著蔡曉春,顫抖著伸出右拳。蔡曉春伸出自己的右拳,跟他的拳頭撞擊在一起:“同生共死!”韓光說不出話來,隻是點點頭。蔡曉春露出笑容:“你醒了就好,我走了……”他在門口回頭,笑,“她是你的女朋友,我不能在這裏當燈泡啊!”

趙百合臉紅了:“胡說什麽呢你?”

韓光詫異地看著蔡曉春,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蔡曉春走回來,蹲下,貼著韓光的耳邊:“我告訴她……你的遺書是寫給她的!”韓光看蔡曉春,張嘴想說話。蔡曉春很嚴肅地盯著他:“聽著!不許多說什麽!你是我的兄弟,你替我擋住了子彈!我欠你的,欠你的!”韓光搖頭。蔡曉春接著說:“你這次要聽我的,觀察手給狙擊手指示目標!我已經給你指示了目標,你要射擊!你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你不會失敗的!”

韓光著急地想說話,蔡曉春捂住了他的嘴:“韓光,山鷹……別說了,我都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你好好休息,好嗎?兄弟,我不能沒有你……”

韓光點點頭。蔡曉春鬆開手,站起來,看著趙百合:“好好照顧他……他愛你。”趙百合低下頭,臉更紅了。蔡曉春戴上黑色貝雷帽,轉身推門出去了。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韓光看著趙百合,趙百合也看著他。片刻,趙百合打破沉默,羞澀地問:“你喝水嗎?”

韓光翕動嘴唇嘶啞地說:“有句話……我想告訴你……”

“以後再說,你現在需要休息,好嗎?有什麽話,等你休息好再說。”

韓光堅決地搖頭。趙百合蹲下,湊到他的嘴邊:“那你告訴我,不要大聲說。”

韓光翕動嘴唇,艱難地說:“他的遺書……也是寫給你的……”

趙百合呆住了。

“他喜歡你……很久了……”

趙百合徹底地呆住了,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韓光默默注視著她……

蔡曉春仍在開車,韓光仍不語。兩人都在各自想著事情。終於,蔡曉春打破沉默:“很多事情我不去想,是因為我不敢想。山鷹,我想也許我不該跟你分開。我走錯了很多步,已經不能再回頭。”

“我們都不能再回頭。”韓光黯然地說。

“我會送你一程的,替你收屍。”

蔡曉春苦笑一下:“我不會上刑場的。”韓光不說話。

“也許我做錯了一百件事,但是我想人生的最後兩件事——我要做對。”韓光還是不說話。蔡曉春看他:“第一件,重新和你並肩作戰。”

“第二件呢?”

“和你麵對麵的,單獨狙殺一場。”

“我不會跟你決鬥的。”

蔡曉春笑笑:“我會製造這個機會的。如果我一定要死,就死在你的槍下。”韓光不說話。

“殺了我,替百合報仇。”——韓光看看他,依舊不說話。

“我殺了我們都愛過的女人。”

“我是警察,從不公報私仇。你的罪行,交給法律來製裁。”

“法律?警察?你還是警察嗎?”

“我可以成為通緝犯,但是我不能忘記,自己是個警察。”

蔡曉春沉吟半天,說:“好漢子,我沒看錯你。”

“做事吧,我們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如果你要找到何世榮,要按照我的方法來做。”

韓光看他:“你打算幹什麽?”

“難道你能以警察的身份去問案嗎?如果不能,就別束縛我的手腳!”

“不能傷害女人和孩子!”韓光注視他說。蔡曉春看看他:“既然選擇和你並肩作戰,我知道你的規矩。”韓光不再說話,默默地看著蔡曉春。蔡曉春認真地開著車,奔馳混入車流。

11

唐曉軍把通報遞給高局長——關於白馬的逃脫通報。高局長看了看,皺眉,然後看方局長。方局長在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指揮中心。唐曉軍猶豫地說:“我懷疑……”

“什麽都不要懷疑。”高局長打斷他,“做自己該做的事。”

“我明白了。”唐曉軍轉身出去。高局長走向方局長:“老方,我要跟你單獨談談。”方局長抬頭。高局長說:“去會議室吧。”方局長跟著他過去。高局長關上會議室的門,轉身注視著方局長。方局長說:“叫我到這兒來,有什麽事?”

“老方,我希望你坦白告訴我。”

“什麽?”

高局長拿起有白馬照片的通告:“白馬到底是什麽角色?這是不是你安排的?”

“你希望我告訴你什麽?”

“真相。”

“我什麽都不會對你說的。”

“你不信任我?”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

“第一,我不希望你承擔責任,因為‘刺客’行動的責任應該我來承擔;第二,隻要一個疏忽,就是人頭落地。你該了解我的個性,老高。隻要我決定的事情,我是不會改變的。”他注視著高局,“這會是一條險途。如果要墜入懸崖,我希望,隻有我自己。”

“那我怎麽辦?我必須布置追捕白馬。”

“也許會傷到他的人身安全。”

“追捕得越認真,他的人身安全反而越有保障。老高,我們想要的,可不止是禿鷲。”

“我明白了。”高局長轉身出去。方局長的臉色很難看,片刻,他拿起電話:“寒號鳥,全力追查趙百合的下落。無論如何不能讓她找到禿鷲,那白馬就真的危險了。”王濤的聲音傳來:“收到,我明白。”方局長放下電話,陷入沉思,那還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邊防部隊審訊室。兩個海警戰士把白馬半推半拖進來,按在椅子上。

“把他的手銬腳鐐都下了吧。”一個帶有磁性的男人聲音說。海警戰士二話沒說,打開了白馬的手銬和腳鐐。他活動著自己的手腕,透過眼前披散的長發縫隙,看見了方局長。方局長說:“你們都出去吧。”兩個戰士出去了,關上了門。方局長抬頭看看牆角的監視器,走過去一把把線給拔了。白馬有些意外。方局長把手裏的線扔在桌子上,站在他的麵前,靠著背後的椅子抱著肩膀看著他。

“你想知道什麽?”白馬嘶啞地問,“不用這樣,我都告訴你……”

方局長看著他,片刻道:“你的母親去世了。”

白馬抬頭,卻沒有哭喊,眼淚慢慢流出他的眼窩。

“她臨走的時候,一直在喊你的小名。她在家門口懸了一根黃絲帶,希望有一天你能回來。”方局長說。白馬的眼淚奪眶而出。“現在你回來了,我自作主張,摘下了這根黃絲帶。”方局長攤開自己的左手,一根黃色的絲帶。白馬定定看著,羞愧難當,他一下子跪下了,伏地痛哭。方局長蹲下,把黃色絲帶係在了他的手腕上:“戴著吧,這是她對你的思念。無論你走到哪裏,你的母親都會在你的身邊。”

白馬的肩膀抽搐著:“政府,求求你……讓我去她的墳上看一眼吧……我就磕個頭,你們在那兒槍斃了我都行……”方局長看著悲傷的白馬,臉色很平靜。白馬抬起頭:“政府!就讓我看她一眼,就磕一個頭……你們斃了我,你們斃了我……”方局長看著他說:“你這樣不能去看她。一會兒武警會安排,給你洗澡、理發、換衣服。我陪你去看她,在她的墳墓前,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白馬驚訝地看著他。方局長起身:“雖然你忘記了祖國和母親,但是祖國和母親不會忘記你。”

“啊——”白馬痛心疾首,撲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兩個小時後,一輛民用牌照的豐田陸地巡洋艦越野車在墓地緩緩停下。戴著黃色絲帶的白馬穿著整潔的衣服,沒有戴手銬腳鐐,雙手捧著一束康乃馨下車。方局長穿著風衣,戴著墨鏡,跟在他的身後。除了他們兩個以外,沒有別人。白馬非常意外:“隻有您跟著我嗎?”

“我不敢,我不敢……”

“你的資料,我反複看過了。你曾經是一個充滿理想的年輕人,一個出色的海員,因為一時衝動,跑到國外的外籍兵團當兵,後來成了雇傭兵,再後來成了職業殺手。雖然你有作案的前科,但是你一進大陸就被捕了。也就是說,你在祖國還沒有血債。”

白馬注視著他。方局長說:“走吧,去看看你的母親吧。”白馬轉身,抱著康乃馨走上台階,方局長默默跟著。白馬走到母親的墳墓前,跪下,將康乃馨緩緩放在墓碑前。母親慈祥地注視著他。白馬頭重重磕在地上,抓著地麵泣不成聲。方局長默默看著。白馬磕著頭,一個接一個,額頭磕出了血。方局長無聲歎息,目光轉向遠方。

良久,白馬站起身來:“謝謝您,我永遠不會忘記您。”他向方局長鞠躬。方局長摘下墨鏡,露出高深莫測的眼睛:“應該是永遠不要忘記祖國和母親,我隻是滄海一粟,不足掛齒。”

“你不是邊防海警。你到底是什麽人?”白馬看著他說。方局長笑笑,不說話。白馬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該問。”方局長看著他:“沒什麽不該問的。在我眼裏,你隻是一個回家的孩子。至於你犯下的罪行,那要交給法律去製裁。我不是法律,隻是執法者之一。所以,我想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你一些方便。更何況,我知道你沒殺過中國人,還算有點民族良知。”

白馬急切地說:“你還想知道什麽?給我一點時間,我再整理一下!我全都整理出來,我記得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每一句話!我都整理出來,交給政府!”

“那些沒有意義。過去時,能夠說明什麽?”

“那麽您想知道什麽呢?我能為您做點什麽?”白馬著急地問。

“不是為了我,是為了祖國和母親。”方局長戴上墨鏡,“走吧,時間到了。天黑以前,我要帶你回看守所。”

“大哥——”白馬在他身後跪下了。方局長回頭,看不出是什麽表情。白馬聲音嘶啞地說:“隻要您開口,赴湯蹈火我都幹!隻要您告訴我,我能為政府做點什麽?”

方局長看著他:“起來吧,在你的母親跟前,不要給別人下跪。”白馬哭著說:“我不是跪您!我是跪政府!”方局長伸出手拉起他:“政府也不需要你下跪!走吧,時間不多了,別讓我為難。”白馬默默起身。跟著方局長回了看守所,一路上他都沉默著。

是夜,白馬坐在**徹夜難眠。天微微亮的時候,他起身走到門口:“管教,我要見政府……”半個小時後,他被帶到了審訊室。方局長果然在等他。白馬戴著手銬拖著腳鐐進來。方局長揮揮手,武警再次摘下他的手銬和腳鐐,出去了。白馬平靜地看著方局長,方局長看看他:“監視器我已經關了,說吧,你見我有什麽事兒?”

“回去?”方局長不動聲色地問,“回哪兒?”

“國外。”

“國外?你要回去當職業殺手?”

“不。我去為政府工作!我了解他們,我熟悉他們!我可以當臥底,我可以搞垮他們!”

“為什麽你要這樣做?”方局長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白馬咧開嘴哭了:“因為……我想做一個中國人……”方局長看著他。白馬跪下:“政府!求求您,讓我為了國家做點什麽吧!即便以後判我死刑,我也心裏踏實了!求求您了……”

方局長看著他,許久,低沉地說:“你說得沒錯。我不是邊防海警,我是中國國際刑警。”白馬抬頭,滿眼是淚。方局長說:“我給你三天時間再好好考慮一下。你考慮成熟,再來跟我談。為我工作,並不代表著你沒有罪行,隻是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會考慮給你減輕刑罰。我所做的一切都必須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你能得到什麽,要自己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白馬堅定地說。方局長笑笑:“我走了,三天以後見。”他起身出去了。

三天後,破漁村碼頭。風雨交加。白馬身後是一條漁船,麵前是打著雨傘的方局長。方局長看著他的眼睛:“9021。從此以後,你的代號就是9021。你在我們的檔案中沒有名字,隻有9021這個代號。沒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你將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犧牲。如果有一天,你不幸遇難,你的名字在政府的公文上也會和職業殺手排列在一起。9021這個代號將會取消,你的檔案也將封存,再也不會被人提及。”

9021看著方局長:“我明白。”

“你想好了,一定要去嗎?”

9021笑笑,轉身上了船。他熟練地開船,發動馬達。漁船緩緩離開碼頭,離開碼頭上的方局長和他身後的越野車。方局長在9021的視線中越來越遠,9021站在船尾的舵旁,對著方局長舉起右手,輕輕揮舞著。方局長慢慢抬起右手,揮舞著。9021笑笑,轉身繼續開船。等到再也看不見碼頭的時候,9021回頭看了一眼大陸。黑暗中突然出現了燈光,是車燈,打著燈語:祖國不會忘記你。白馬的眼淚奪眶而出,他轉身開船,沒入黑夜……

12

蔡曉春在開車,韓光注視外麵。車內電台在放節目,節目突然中斷,傳出女播音員嚴肅的聲音:“現在發布緊急A級通緝令,一名尚未確定身份的極度重犯在押解途中脫逃。據悉,該犯綽號‘白馬’……”兩人瞪大了眼。蔡曉春驚喜地說:“白馬,我知道你能行!你能行的,我們還會並肩作戰的!”

火車站寄存處,換了前衛服裝、戴著綠色爆炸發套的白馬,戴著彩色墨鏡邋遢地走過來。服務員看他:“先生?”白馬拿出號牌:“我存在這裏的東西。”服務員接過號牌,轉身去找。白馬注視四周,保持警覺。服務員遞給他一個手提箱。白馬接過來:“謝謝。”他提著手提箱轉身走進車站,混入人群中,走向洗手間。白馬推門進了洗手間,徑直走向裏麵的隔間,關上門。他打開手提箱,裏麵是軍服和警服等。翻開衣服,下麵有PPK手槍、彈匣和警官證、軍官證等,還有一個手機。不一會兒,隔板打開,穿著解放軍少校常服的白馬戴著墨鏡走出來,手裏還提著手提箱。白馬一邊走,一邊打開手機。他的目光很冷峻。

“忘了我們曾經學習過的嗎?如何在敵後生存?我在這裏放了東西。”蔡曉春轉身進去。韓光注視四周,跟著進去。兩人徑直來到更衣室。蔡曉春在一個衣櫃前停下,韓光在後麵警戒。蔡曉春按下密碼,櫃子打開了,他取出一個運動背包和手提箱,然後離開。出來後,蔡曉春從背包側麵拿出開鎖針,熟練地在一輛轎車的車門上撬一下,開車門了。

“你去開車。”蔡曉春說。韓光從那邊上車,蔡曉春也上車。兩人離開。蔡曉春打開手提箱,是拆裝的88狙擊步槍。他合上手提箱,打開背包,取出上麵的軍服和警服以及便裝,翻出手機。韓光一邊開車一邊看著:“看來你一點兒都沒忘。”蔡曉春指著自己的腦子:“絕地求生的技巧,已經是這裏的本能。山鷹,我相信你也不會忘記。”他打開手機,撥出號碼……

白馬在開車,電話響了,他接通:“禿鷲,我在等你電話。”

“很高興你逃出來,我們有事要做。”蔡曉春興奮地說。

“我在等你的命令。”

“記住下麵的地址……”

“好,我記住了。我現在就往那邊去,完畢。”

“白馬。”

“什麽?”

“小心點,我不想失去你。我們並肩作戰,轉戰了大半個地球。這次可能是我的大結局到了,我欠了太多,走不出去了。但是白馬,我希望你能活下來。白馬,還是我們過去的那句話——你是我的後背。”——白馬的眼淚慢慢從墨鏡下流下來。

“通話結束,完畢。”

“完畢。”白馬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他掛了電話,歎息:“禿鷲,我已經做出選擇了。對不起……”

13

孟姍姍抱著自己七歲的兒子孟可提著行李出來,她把行李放入車內,轉身要上車。蔡曉春舉起手槍突然殺出來,孟姍姍拔出手槍,韓光一把上去砸飛她的手槍,白馬隨即按倒了她。孩子在哭叫著:“媽媽——媽媽——”蔡曉春抱起孩子,捂住他的嘴。韓光內疚地看著哭泣的孩子。白馬拖起孟姍姍,塞入一輛搬家公司的卡車內後,迅速離開。車廂裏,孟姍姍哭泣著抱著孩子:“可可還是個孩子,你們一定要這樣嗎?”

蔡曉春摘下麵罩冷冷地看著她,韓光則看著孟可。

“我什麽都說,你們別嚇唬小孩子!”

“我要何世榮!”蔡曉春冷冷地說,“告訴我,他在哪兒?”

“我什麽都不知道!”孟姍姍抱緊孩子說。蔡曉春拔出手槍對準孟可上膛。孟姍姍抱住孩子:“不——”韓光轉臉不看這裏,白馬默默注視韓光。

“我要何世榮,他在哪兒?”

孟姍姍看看兒子,又看看一臉冷酷的蔡曉春,低下了頭。

紀慧靠在地下室的牆上跪著,泣不成聲,鍾雅琴小心地在她麵前蹲下:“孩子,到底怎麽了?”紀慧滿臉是淚,看著鍾雅琴搖頭,無力地說:“這不是真的……”鍾雅琴慈祥地笑笑:“別怕,命運就是這樣。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什麽都發生了。這是命……”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紀慧哭出聲來。鍾雅琴伸手去撫摩紀慧的頭發,紀慧看著她哭出來:“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要我了?!”鍾雅琴一愣:“孩子,你說什麽?”

“為什麽你不要我了?我那麽小,我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就不要我了?為什麽?!”紀慧看著她泣不成聲。鍾雅琴睜大眼睛看著紀慧,嘴唇哆嗦著。紀慧哭著看著她:“你知道我沒有你,我吃了多少苦?你看我,你看我哪點不好了?我不漂亮?我不可愛?我還是身體有殘疾?你為什麽那麽狠心不要我?為什麽?!”

鍾雅琴的眼淚在打轉,她撫摩著紀慧的臉,接著,她的手慢慢揭開了紀慧的衣領,肩膀上的胎記顯現出來。鍾雅琴哭出聲來:“我的……孩子……”

“媽——”紀慧喊出這個二十多年沒喊過的陌生的詞,撲進了鍾雅琴懷裏。鍾雅琴抱著紀慧哭起來:“我的孩子,媽不是不要你啊!你剛剛出生就被人偷走了啊……隻剩下你弟弟……媽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啊……怎麽找都找不到你啊!”

紀慧抬起頭:“我的弟弟?!鍾世佳跟我是什麽關係?!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你們是雙胞胎,孿生姐弟啊……”鍾雅琴驚訝地說,“你見過世佳了?”

紀慧的眼睛一下子無神了。鍾雅琴著急地問:“孩子,孩子怎麽了?!”紀慧對著黑暗的地下室歇斯底裏地喊:“何世榮,你這個魔鬼!”

何世榮當然聽不見。待在庫房裏的他麵色冷峻,蒙麵槍手在向他匯報:“白鯊,確鑿無疑,你的女人和孩子落在禿鷲手裏。”何世榮深思片刻,說:“這裏不能待了!撤!”

“收到。”槍手對著耳麥開始命令。耳麥突然中斷,傳來蔡曉春的聲音:“禿鷲呼叫白鯊,收到回話。完畢。”槍手呆住了,看何世榮。何世榮戴上耳麥:“禿鷲,搞這麽大場麵,就為了抓個女人跟小孩嗎?”

“聽著,我現在控製了局麵。你下手晚了,你的女人和小孩在我的手裏。”

“你想要什麽?”

“食人魚。”

“你費盡周折,隻是為了食人魚?”

“你這種豬頭是不會明白的。”

“好吧,在哪裏交換?”

地下室裏,鍾雅琴著急地撫摩著紀慧的臉:“孩子?孩子,你怎麽了?”紀慧還是麵無表情,如同一個木頭人。鍾雅琴哭著:“孩子,孩子,你到底怎麽了?告訴媽啊!”紀慧無力地一笑,那笑無比淒慘:“媽……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叫你,也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鍾雅琴著急了:“孩子,你說的什麽話啊?這是怎麽了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啊?”鍾雅琴焦急地問。紀慧無力地笑:“你別問了,這個世界上不是什麽實話都可以說的。答應我一件事情……”

“你說!”

“我是你的女兒,不要讓任何人知道。”紀慧認真地說。

“為什麽?!”

紀慧抓住母親的手:“答應我,如果你能活著出去。”

“這是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如果你能活著出去,就不要對任何人說起我來……你連見都沒有見過我……我是這個世界上從未存在過的幽靈,忘記我……”

“我不答應!”

紀慧的眼中含著淚水:“那我現在就死在你的麵前!”

“媽怎麽可能答應啊……”

“你必須答應!”紀慧的眼淚流出來。

“我……”

“我會死的,別逼我……”紀慧哀求著。鍾雅琴趕緊點頭:“好好,媽答應……你別死!”

紀慧突然露出調皮的笑:“有媽的感覺……真好……”

15

唐曉軍喝了一口咖啡,張超過來小聲說:“唐隊,出問題了,又有人被綁架了。”唐曉軍問:“誰?”張超把孟姍姍照片放在桌子上:“跟鍾雅琴在一起的那個女人,音樂學院的老師。”

“綁架她幹什麽?”

“不僅綁架了她,還帶走了她的孩子。”

“誰幹的?”唐曉軍接過孟可的照片。張超遞給他一張模糊的照片:“監控攝像頭拍攝的。保安看見了,但是不敢露麵,報了警。當然,110過去的時候,他們也走了。”

唐曉軍接過來,照片上是蔡曉春、韓光和白馬。他愣住了:“他們三個綁架這麽個老師跟孩子幹什麽?”張超聳肩:“不知道。”

“立即調查孟姍姍的背景!”

“我已經安排人去做了。”

“她肯定跟這件事情有聯係!現在局麵很複雜,這裏有問題。”

“你在懷疑……”

“步步為營——除了相信韓光是無辜的,別的我不敢再相信什麽。”唐曉軍抬眼朝四周看,“在這個大廳裏麵,就有奸細!”

張超左右看看,看見了忙碌的高局長等人。唐曉軍壓低聲音問:“那個姓方的幹嗎去了?”張超回答說:“他退出指揮,在公安局招待所。”

唐曉軍起身:“繼續監控整個大廳的對外通信,我去看看那個老方。”

“唐隊,這不合手續。”

“你是警察嗎?”

“我是,但是……”

“我們麵臨緊急情況,隻有采取非常手段。我知道後果,如果我的懷疑是錯誤,我將不再是警察——但是,我想我要做個好人!”他看著張超,認真地說,“祖國知道我。”然後拿起外衣轉身出去了。

“亂才有趣,才有刺激!”是一個男人的電子變聲。

“我的一世英名都讓你給毀了!”

“放心,給你瑞士銀行賬戶打的款足夠你花三輩子了!”

“我已經掌控不了局勢。”

“現在我掌控局勢。”

“希望你最好快點結束!”

“遊戲才剛剛開始!”……

走廊上,唐曉軍大步流星地走著,麵色冷峻。技術偵查隊,張超戴著耳機,旁邊的技術偵查員在操作機器,電腦上顯示著聲波。

“你把遊戲搞得這麽大,超乎我的預料!”方局長的聲音頗無奈。

“你是老江湖了!白頭雕!”

“你打算如何收場?”

“我還需要你做事!”

張超拿起手機快速發短信。唐曉軍站在方局長房間跟前,正要敲門,短信響,他拿出手機看:內奸是白頭雕。

房間裏,方局長看著門口,掛了電話。

唐曉軍不動聲色,轉身就走。身後,門開了,方局長在張望。唐曉軍的影子消失在樓道拐角處。方局長冷峻的臉上浮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16

蔡曉春站在孟姍姍麵前,韓光在他的身旁。孟姍姍抱著孟可戰戰兢兢:“求求你們,別傷害孩子……”蔡曉春看了看孟可:“何世榮的兒子?!”孟姍姍哭了:“他是無辜的……”

“這真的是個混亂的世界。”

“我爸爸會殺了你。”年幼的孟可說。蔡曉春冷笑:“為什麽?”

“因為你傷害了我媽媽。”孟可稚嫩地回答。蔡曉春笑了:“你爸爸不會的。”

“他愛我們!”

“你那個爸爸,除了自己誰都不愛!”

“他愛我們!”孟可眼裏含著淚。蔡曉春冷笑:“我殺了你們,他也會無動於衷的!”

韓光說:“禿鷲,他還是個孩子。”

“是個狼崽子!”

“別傷害小孩子。”

蔡曉春淡淡一笑,轉身出去了。韓光看著母子倆。孟姍姍迎著他的目光:“我知道你是韓光,是山鷹,是‘刺客’……”韓光看著她:“為什麽選擇這條路呢?”

“為了錢……”

“幹嗎要這個孩子?”——孟姍姍泣不成聲,不說話。

“我是何氏企業的繼承人!”孟可又天真地說,“你救了我,我給你很多錢!”

韓光看著這個孩子:“錢能買來一切嗎?”

“錢可以買下整個世界!”

“你爸爸告訴你的?”

“對。”

“忘記這句話,”韓光說,“錢,是罪惡的根源。所有的這一切苦難,都是因為錢。忘記吧,孩子。”孟可眨巴眼,不明白。韓光摸摸他的頭:“希望你能忘記,有個快樂的人生。”

“什麽是快樂?”

“快樂就是——忘記煩惱。”

“那你是神仙嗎?”

“不是。”

孟可瞪著明亮的眼睛:“那你為什麽不快樂?”

“因為……我是刺客。”

17

蒙著眼的紀慧被帶出來,她不停地罵著:“何世榮,你這個畜生!你不得好死!”

“帶她上車!”何世榮麵無表情地說。

“你殺不了他的!”

“你這個千人睡的臭婊子!馬上你就知道,什麽叫作生不如死!”

“他會殺了你!”

“亂世兒女情啊?”何世榮冷笑,“可惜,你已經背負了太多的原罪——帶走!”

槍手捂住紀慧的嘴,幾個蒙麵槍手拉紀慧上了貨櫃車。車開走了。何世榮露出冷笑:“很快,你會知道你的命運是我造就的!”

何世昌和鍾雅琴也被帶了出來。何世昌怒視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麽?”何世榮看看他們,笑了:“你們一對苦命鴛鴦,還沒到送命的時候!”

“放了我的女兒——”鍾雅琴說。何世昌看鍾雅琴:“女兒?!”

“我們的女兒!”鍾雅琴淚流滿麵地說。何世昌怒目轉向何世榮:“她在哪兒?!”

“在地獄!”何世榮冷冷地說,“帶走!”蒙麵槍手把他們推上車,車隊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