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嚴林鐵青著臉,看著艙壁上的照片。照片上自己的左右兩邊是韓光和蔡曉春,都是麵帶笑容。天宇默默地坐在他身後。紀慧小心地問他:“你打算怎麽辦?”

“我出賣了他,”嚴林的聲音很苦澀,“他卻用自己換回我的兒子。”

“爸爸,我聽到火車和輪船的聲音。”天宇沒有恐懼和眼淚。嚴林突然轉身:“你聽見了?”天宇點頭:“我聽得很清楚,是火車和輪船的聲音。”嚴林一把打開桌子上的地圖,聲音顫抖起來:“孩子!你告訴我,你詳細說你都聽到了什麽?”

“火車,是貨車不是客車。每半個小時左右有一趟,聲音很模糊。”天宇仔細回憶著。嚴林在地圖上找到鐵道線,手指沿著鐵道線路滑動:“輪船呢?”天宇回答:“汽笛聲跟火車的聲音是60度角。”嚴林拿著標尺,找到了天宇所說的位置:“找到了,濱海前湖度假村——一片爛尾別墅!”紀慧驚訝地看著:“他的耳朵真的那麽好?”

嚴林看著天宇,聲音發苦:“他從小看不見,所以聽覺非常好……”

“爸爸,這對山鷹叔叔有幫助嗎?”天宇問。嚴林點點頭:“嗯。”他又轉向紀慧,“我有幾句話跟你說。”他把紀慧拉到艙門外,嚴肅地說,“我把天宇交給你了。”

“我?!”紀慧嚇了一大跳。嚴林看著紀慧的眼睛:“我現在沒有人可以委托了。如果我回不來,把天宇帶給他姑姑,他知道電話和地址。”

“你要去幹什麽?”紀慧覺得不對勁兒。嚴林的聲音很堅定:“我要去救山鷹。”紀慧上下打量他:“你?!你一個人?!你瘋了吧?!”嚴林笑笑:“明知是死,還要去死——你知道這是什麽行為?”紀慧說:“英雄?”

“不,瘋子。”嚴林的笑容消失了,“禿鷲是瘋子,因為他居然敢潛入內地,跟警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山鷹是瘋子,因為他為了戰友兄弟的情誼、為了愛情敢於慷慨就擒;我也是瘋子,因為我要去救一個瘋子,殺一個瘋子!而我還是自殺攻擊,因為我壓根兒就沒打算活著回來!”

“那你為什麽要去?”紀慧覺得他瘋了。嚴林的眼中露出堅定的光芒:“因為山鷹是為了我的兒子被擒的!我不能苟且偷生!為了這份情誼,我拿命來還!”他轉身進去了。紀慧愣在外麵:“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嚴林走進船艙:“兒子,我要出去一趟。”天宇睜著無神的大眼睛:“爸爸,我都聽到了。”嚴林愣了。天宇笑了一下,眼淚卻滑落出來。嚴林用粗糙的右手撫摩著兒子的臉,聲音柔和下來:“你知道,爸爸一定要去。”天宇的聲音沒有抽噎:“在我告訴你我都聽到什麽以前,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去。你告訴過我,男人要頂天立地,為了一句承諾可以赴湯蹈火。”嚴林嗯了一聲,轉身拿起56-1衝鋒槍檢查彈膛,他往彈匣裏麵壓子彈,動作很熟練。天宇說:“爸爸,我等你回來。”嚴林的鼻子一酸,忍住了眼淚:“我會回來。”他把衝鋒槍背在肩上,往背包裏裝手榴彈和彈匣,然後拿起背包轉身看著天宇。天宇很懂事地笑笑:“爸爸,我很驕傲。”嚴林有些疑惑。天宇說:“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嚴林將右手放在兒子的頭頂:“記住,你是狼牙的兒子!”說完,轉身一瘸一拐卻是大步地出去了。嚴林走向那輛破舊的皮卡,他把背包扔進車窗,翻身上車。皮卡發動了,嚴林目光堅毅地開向遠方。紀慧注視著皮卡的遠去,表情很複雜。

2

蔡曉春的右手顫抖著點著一支煙。韓光站在他的對麵,冷冷地看著他。兩個人默默地注視著,彼此從對方眼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已逝去的時光……

地動山搖的部隊番號聲不斷響起,20多個狙擊手在列隊,韓光帶隊。蔡曉春跟著隊伍踏步,喊番號:“一!二!三!四!”嚴林站在台階上。韓光整隊:“稍息!”隊伍稍息。“立正!”隊伍立正。韓光轉身跑步上前:“報告!嚴教,狙擊手連集合完畢!請指示,值班員,狙擊手連一排長韓光!”嚴林還禮:“稍息!”“是!”韓光轉身,“稍息!”他跑步歸隊,在蔡曉春的身邊站好。嚴林掃視著隊員:“同誌們!”戰士們立正。嚴林還禮:“請稍息!”戰士們稍息。嚴林說:“今天是狙擊手連第一次全麵體檢。特種部隊的狙擊手需要什麽樣的身體素質,要麵臨什麽樣的艱難考驗——你們都很清楚。所以,誰都別跟我弄虛作假!發現了,當心我修理你,把你趕出狙擊手連!一排,進!”

韓光在前,蔡曉春跟著,一排走進醫務室。跟征兵體檢一樣,醫務室大廳分了十幾個關卡。韓光等都脫得隻剩下一條**,在挨個兒過關。最後一關被一個屏風攔著,韓光等走進去,他突然愣住了,所有的狙擊手也都愣住了。穿著白大褂的趙百合冷若冰霜地問:“怎麽了?”狙擊手們都傻了。趙百合不耐煩地說:“脫!”韓光苦笑:“就剩下……最後一道防線了……”趙百合說:“跟誰稀罕似的!脫!”韓光看看部下,都是一臉尷尬。韓光說:“脫吧。”都不脫。趙百合盯著韓光:“你不是幹部嗎?你帶頭,脫!”韓光心一橫,脫下短褲。其餘的狙擊手們也隻好陸續脫下短褲。趙百合壓根兒就沒驚訝。一個兵突然不好意思地說:“我去上廁所!”他轉身捂著跑了。趙百合皺眉:“流氓!”韓光說:“你得理解他,他是男人。”

趙百合看他:“理解什麽?”韓光說:“我的兵不是流氓,他隻是正常反應。”

“那你怎麽沒反應啊?”趙百合問。韓光說:“因為你不吸引我。”

“夠拽的啊?”

“我隻是陳述一個事實。”韓光說。蔡曉春尷尬地說:“我也要上廁所!”他也轉身跑了。趙百合看著韓光:“幹部同誌,你呢?是不是也需要上廁所?”韓光淡淡地說:“如果連這點兒定力都沒有,我就不配是狙擊手連的排長!”趙百合冷笑:“是嗎?”韓光目不斜視。趙百合開始給韓光和其他隊員們做各項檢查……

第二天黃昏,狙擊手連在醫務室門口整隊,韓光站在隊伍前,蔡曉春一臉通紅地站在隊列當中。趙百合出來,目不斜視地從隊員們麵前大步走過去。狙擊手們的脖子不動,但是眼在跟著走。韓光衝著隊員們瞪眼:“看什麽呢?”隊員們都不說話。韓光納悶兒,回頭看。正好蘇雅出來,叫了一聲:“百合!”趙百合回頭,韓光的目光和趙百合的目光正好碰上。蔡曉春看著回過頭來的趙百合,呆了。韓光注視趙百合。趙百合錯開眼,跟追上來的蘇雅說話,走了。韓光回頭,蔡曉春急忙錯開眼,不好意思地笑笑。韓光看著他:“我的觀察手,觀察出來什麽了?”

“……她……挺好看的……”蔡曉春不好意思地說。韓光的笑容稍縱即逝:“全體注意——立正!唱首歌兒,我們都是神槍手,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預備,唱!”粗壯的歌聲立即響徹雲霄……

韓光默默注視蔡曉春,良久,喃喃地說:“你殺了她。”蔡曉春不說話,兩眼有些失神。韓光錯開臉,看著湖水。蔡曉春說:“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們是真正彼此了解。正因為這樣,你和我假如不在一個陣線,就會成為彼此的死敵——山鷹,我們都沒有退路了。”

“我們都不需要退路,因為本來就沒有退路。我跟你之間,從此之後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韓光說。蔡曉春怒吼:“那就是我——禿鷲!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心裏有牽掛,而我沒有!我無牽無掛,而你卻惦記很多本來不該惦記的東西!作為一個‘刺客’,心裏有雜念,你死定了!”韓光搖頭:“你還是沒有明白——‘刺客’的含義不是殺戮。”

蔡曉春轉向韓光,眼中血紅:“現在我是老大!主動權在我手裏!你沒有選擇——你必須聽我指揮!否則,我毀了你所有的一切!”

韓光冷冷地說:“放了冬兒,我會按照你說的做!”

“你要搞明白先後順序——按照我說的做,否則我毀了她!你沒有選擇!”蔡曉春揪住韓光的領子怒吼。韓光看著他:“事情完了以後,我會要你的命!說,要我幹什麽?!”

蔡曉春鬆開韓光:“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擊斃規定的目標!跟你從前做的一樣!然後,我會放了林冬兒!你知道我不會食言,這點你不用擔心。”

“你拚命讓自己做得像個‘刺客’,但是你這輩子都成不了‘刺客’!因為你的一切都是在模仿‘刺客’,可悲!”韓光浮出冷笑。蔡曉春怒吼:“夠了!就算你是‘刺客’,又怎麽樣?!你在我手裏,你的女人也在我手裏!我贏了,我是贏家!”韓光搖頭,歎息一聲。

蔡曉春把檔案袋丟給韓光:“這是你的目標資料!——給我仔細看清楚了!”韓光接過來,打開抽出照片——照片上是白發蒼蒼的何世昌。蔡曉春盯著韓光,他的手機響了。他離開韓光,轉身去接電話:“喂?是我。”電話裏是一個陰沉的男人的聲音:“禿鷲,山鷹落網了?”蔡曉春說:“對,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千萬不能有一點兒紕漏,對得起我付給你的價錢。”

“我會做我該做的事情,你做你該做的事情——把1/3的錢打到我的戶頭,尾款也準備好。”

“我會的,另外我要加單。”

“加單?”

“目標也在濱海,正在傳輸到你的PDA。”蔡曉春打開PDA,上麵顯示在接受傳輸畫麵,不一會兒長發披肩的鍾世佳的照片顯現出來。蔡曉春問:“這是誰?”

“他的資料也在傳輸當中,做掉他。”

“加錢。”蔡曉春冷冷地說。

“我給你的還不夠多嗎?”

“你給我記住——我是在銅牆鐵壁的中國大陸,我要的是我應該得到的!再加一半,否則我不接受這個加單!”

“……好吧。我希望你盡快。”蔡曉春掛掉電話,認真看著PDA上傳輸來的資料……

3

鍾世佳麵對富麗堂皇的總統套房,有點兒手足無措。黑豹站在客廳中間,看著跟進來的侍者掏出一張美元。侍者接過,禮貌地頷首:“先生,您有什麽需要?”黑豹的聲音很冷酷:“女人。”侍者笑笑:“請問需要什麽樣的女人?”黑豹又拿出一張美元:“最好的。”侍者接過,頷首:“稍等片刻。”他禮貌地退出去,關上房門。

“你瘋了?!”鍾世佳眼都直了,“那是兩百美元啊!”

黑豹笑笑:“少爺,你是何氏企業的繼承人,億萬身價。這些不用放在心上。”

鍾世佳煩躁地擺擺手:“跟你說多少次了,我對你那少爺不感興趣!”他坐在總統套間的沙發上試了試,“也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啊?看來有錢人也不過如此……”他的眼睛突然直了,一個長發飄逸、身材高挑的女孩兒穿著素淡的職業女裝走進來,她帶著恬靜的微笑,壓根兒就不像那種職業小姐。黑豹笑笑,沒說話。女孩兒頷首禮貌地說:“請問,是哪位先生需要服務?”黑豹指指目瞪口呆的鍾世佳:“這是我們少爺,伺候好。”他拿出幾張美元放在女孩兒麵前的茶幾上,轉身對鍾世佳笑笑,“我在門口。”女孩兒看著邋裏邋遢的鍾世佳,皺皺眉頭,但是隨即臉上浮現出來職業性的微笑,她慢慢走過去:“少爺,要不要先洗澡……”黑豹出去了。他忠實地跨立在門口,目光警惕。

4

嚴林駕駛皮卡歪歪斜斜拐上山梁,掀起一片塵土。皮卡終於爬不上山坡了,嚴林拉上手刹轉身下車。他拿起衝鋒槍,背上後座的背包,轉身一瘸一拐開始爬山。他頑強地爬到山梁上,拿出望遠鏡觀察下麵——幾個別墅爛尾樓,幾近殘垣斷壁。望遠鏡滑過一片灌木叢,又滑回去,嚴林仔細看去,看見了偽裝很好的狙擊手。他順著對角線望去,又看見了一個狙擊手。嚴林非常耐心地觀察著,尋找著暗哨。他露出冷笑:“標準的環形防禦。禿鷲,還是我教你的那一套。”他放下望遠鏡,打開背包往外一個一個掏手榴彈,用繩子拴在一起。接著解開衣服,把手榴彈做的項鏈掛在脖子上。他係好衣服的拉鏈,拿起衝鋒槍做最後的檢查。“嘩啦!”嚴林拉開槍栓,他的眼睛透過灌木叢的縫隙觀察下麵……

5

蕭劍林走進特警支隊監控室:“找到那個電台的位置沒有?”趙小海摘下耳機:“已經失去信號很長時間了,我最多隻能判斷電台信號的方位。還不敢保證正確,他們沒有再次使用電台聯絡。”蕭劍林打開那張濱海的大地圖:“不管那麽多了,把你的判斷傳輸到我的電腦。”

唐曉軍問:“你需要什麽協助?”蕭劍林在地圖上標出可疑的點:“命令便衣警員對這些位置進行遠距離攝像偵查。圖像適時傳輸到指揮中樞,我要第一時間做出判斷。”

“好的。”唐曉軍拿起電話開始布置。薛剛問:“特警隊還能做什麽?”

蕭劍林看著他,語氣變得低沉:“待命吧,我希望可以找到他們藏身的位置。”

“好。”薛剛對著耳麥,“解除一級戰備,進入二級戰備。”

唐曉軍看著蕭劍林在地圖上標出的點,問:“你是依靠什麽做出判斷的?”

蕭劍林頭也不抬地說:“我在換位思考,如果我要滲透進入濱海,會選擇什麽地點作為安全點。雖然我和他們立場不同,但是我相信作為特種兵的直覺和常識是相似的。”

“滲透?”唐曉軍苦笑,“多麽專業的軍事術語。”

“他們都是在用戰爭的思維來行動的,也是在用戰爭的手段和法則。”

唐曉軍電話響起來,他接:“喂?……好的。”他把電話遞給蕭劍林,“高局長在一號線。”蕭劍林接過來電話:“我是狼牙特種大隊蕭劍林。”高局長說:“蕭副大隊長,我想知道現場的情況。”蕭劍林說:“現在正在追查蔡曉春和韓光的藏身處,我們還在努力。”高局長問:“有沒有把握?”蕭劍林沒給肯定的回答:“我在努力。”高局長說:“我已經布置了戰術突擊力量,你做好偵察工作就可以。”蕭劍林納悶兒:“什麽?”

高局長的聲音毫不遲疑:“我直接指揮戰術突擊隊,你負責偵察。重複一遍。”

蕭劍林重複:“收到,您負責指揮戰術行動。我做好偵察工作。”

“好的,我跟你說的不要告訴任何人。現場情況隨時向我匯報。”高局長掛了電話,蕭劍林拿著電話發傻。片刻,他問薛剛:“你們有幾支特警隊?”薛剛說:“你看見的機動力量都在這裏,家裏還有兩個小組待命。”蕭劍林納悶兒地說:“奇怪啊?難道你們局長動用了武警支隊的特警隊?”

唐曉軍說:“動用武警要市委書記批準的,高局長沒有這個權力。何況現在武警的力量都在警衛工作上,他們的特警隊是經濟論壇的應急別動隊——這一點我是清楚的。”

蕭劍林眨巴眨巴眼睛。唐曉軍問:“到底怎麽了?”蕭劍林看看他,想了想還是沒說:“看來事情越來越複雜了。”說完就緘默不語了。

局長辦公室裏,高局長放下電話,片刻又拿出一個新手機裝上電話卡。他撥出儲存的號碼:“我是鬆獅,招呼我已經打了,但是我沒把握他們會服從命令。那三個軍官,不是我的人。”高局長的眼睛高深莫測。

6

站在酒店走廊的黑豹看看手表,皺起眉頭。裏麵已經沒動靜了,他看著門口的門鈴,想按又停下。隱約有聲音傳出來,黑豹的耳朵貼在門上,他聽清楚了一點兒,是撞擊什麽的聲音,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女性支吾聲。黑豹二話不說拔出手槍踹開房門。“咣!”門向一邊倒下,黑豹持槍衝入房門。他在屋內搜索,動作非常靈活敏捷。屋內空無一人,寬大的**床單沒了,一片狼藉。黑豹持槍對準聲音來的方向——洗手間的門被關著,裏麵有女孩兒的聲音。黑豹閃身在門邊,一把推開洗手間的門。蓮蓬頭的水流還在噴著,女孩兒倒在滿水的浴缸裏,手腳都被綁著,嘴上被用衣服堵著。她徒勞地在水流中發出嗚嗚聲,眼巴巴看著黑豹。黑豹低頭拽下女孩兒嘴裏的衣服:“少爺呢?!”女孩兒狂怒:“什麽狗屁少爺?!把我打暈了,綁起來就跑了!”黑豹轉身出去,跑到窗口。窗戶虛掩著,窗框上係著用床單打的結。黑豹低頭看去,下麵樓層的陽台上有腳印。女孩兒狂怒地喊:“把我解開啊!”黑豹壓根兒顧不上搭理女孩兒的號叫,轉身就跑出去了。

街上。鍾世佳在車水馬龍的街上穿梭,不時回頭看看有沒有被人跟蹤,他的目的地是音樂學院。

音樂學院。鍾雅琴的電話響了,她接通了:“喂?”

“鍾雅琴老師?”是個陌生的聲音。鍾雅琴問:“你好,你是哪位?”

“我是何世昌先生的秘書。”

“何世昌?!我跟他沒關係!”

“何世昌先生心髒病再次突發,現在正處於病危中!”

“什麽?!”

“我在門口等您。”——鍾雅琴放下電話匆匆出去。在音樂學院門口,有一輛佳美轎車在等待。鍾世佳急匆匆跑到學校門口,他遠遠看見了正急急忙忙出來的母親。鍾雅琴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孟姍姍突然向她跑來:“快跑,來不及了——”鍾雅琴又急又納悶兒:“到底怎麽了?”佳美的司機沉穩地發動汽車,換到D擋。鍾雅琴看著孟姍姍:“怎麽了?什麽來不及了?”孟姍姍哭起來:“對不起——”佳美的司機突然鬆開刹車,一腳踩下油門。黑色的轎車如同脫膛的子彈一樣衝了出去,徑直衝向鍾雅琴。鍾雅琴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隨著淩厲的刹車聲,後麵的兩個車門同時打開,兩個蒙麵壯漢衝出來徑直撲向鍾雅琴,鍾雅琴被按倒,直接塞入車裏。孟姍姍尖叫著被推倒在路的一邊。

“媽——”鍾世佳脫口而出。蒙麵壯漢們隨即上車關上車門,司機掉轉方向盤衝向他。鍾世佳見勢不妙掉頭就跑,佳美緊緊地在後麵追著。鍾世佳翻身上了圍牆,跳了過去。佳美在圍牆下麵急刹車,蒙麵壯漢想下車去追,但是他看見門口的保安和很多師生向這裏跑來,改變了主意開車高速逃跑。“砰!”佳美撞斷了門口的護欄,徑直衝向熱鬧的大街。

唐曉軍接到消息已是半個小時後。他開著車高速衝入現場警戒線,跟張超等幹警下車:“到底什麽情況?”唐曉軍眼睛因為疲憊充滿血絲,聲音也嘶啞了。分局刑警隊長歎口氣:“車是假牌照,綁架者的手法很老練。目擊者也提供不了什麽有價值的線索,而被綁架的隻不過是一個音樂老師,也沒人知道她跟什麽人會結仇。”

“資料給我。”唐曉軍伸手接過資料,打開來,一眼看見鍾雅琴的照片。分局刑警隊長說:“我們跟她的同事和學生都接觸過,都反映她平時人緣很好,在業務上很精通,為人處世也很低調。她的個人經濟情況也很普通,沒有任何線索表明她有什麽值得被綁架的。”

孟姍姍在旁邊哭泣,女警在盤問她。唐曉軍看著,問:“那是目擊者嗎?”分局刑警隊長點點頭:“是。她叫孟姍姍,也是音樂學院的老師,還是鍾雅琴的學生。”唐曉軍走過去:“我是市局刑警隊長唐曉軍,我想了解現場的情況。”孟姍姍抽泣著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唐曉軍說:“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我要救人!所以我必須跟你談話,知道你看見了什麽。”孟姍姍流著淚問:“你能救她嗎?”唐曉軍回答:“我是警察。”

“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麽?”

“不——”孟姍姍尖叫著躲閃,女警抱住了她:“她的精神崩潰了,一時半會兒你問不出什麽了。”唐曉軍看著瘋子一樣的孟姍姍,歎口氣:“被綁架者的親屬呢?調查了沒有?”分局刑警隊長說:“她有一個兒子,我們還沒找到。是個搖滾歌手,居無定所。”唐曉軍又問:“她的丈夫呢?”分局刑警隊長說:“她沒丈夫。”唐曉軍抬起眼睛:“沒丈夫?”

“對,她沒丈夫,那個兒子是私生子。”分局刑警隊長說。唐曉軍眼睛一亮:“立即想辦法找到她的兒子!這肯定有問題!”分局刑警隊長答是後轉身走了。唐曉軍把資料塞給張超:“我去搜查她家,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全亂套了,幾乎所有的案子都集中在今天了!這裏麵肯定有內在的聯係!我們走!”張超抱著資料跟著唐曉軍上車。天邊,正醞釀著悶雷。

“鍾老師,鍾老師,你不能出事啊……”孟姍姍哭著,女警在安慰她。

唐曉軍駕駛著旋轉警燈的車急速行駛在路上。一道閃電劃過天空,雨,終於“嘩啦啦”下起來了。

何世昌站在酒店的總統套房裏看著窗外,雨中的濱海一片朦朧。他手裏的手機貼在耳朵上,嘴唇顫抖著。黑豹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何先生,我辜負了你的信任。”何世昌的喉結蠕動著,許久,長長歎息一聲。黑豹保證說:“我一定想辦法把少爺找到!”

“黑豹,你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麽?”何世昌的聲音顯得蒼老。黑豹聲音低沉:“何先生,如果我找不到少爺,我不會活著回來。”他掛了電話。何世昌看著大雨,眼神黯淡。

7

鍾雅琴的家裏整潔簡樸,警方的技術人員細心地在進行搜查。小高走了過來:“唐隊。”唐曉軍問:“有什麽發現?”小高拿出鍾世佳的照片:“唐隊,有個新情況得跟你說。”

“他?”唐曉軍說,“他跟這個事情有什麽關係?”

“他是鍾雅琴的兒子。”小高說。唐曉軍呆住了。

“我想,試圖開車謀殺鍾世佳,跟這個音樂老師的被綁架,中間有關係吧?”

“一定有關係!這個事情越來越熱鬧了!”唐曉軍若有所思地說。張超從裏屋探出頭:“唐隊,你最好來看一下。”唐曉軍戴著白手套和鞋套,穿過現場勘查技術人員身邊走進臥室。張超戴著白手套,仔細翻開從櫃子裏找出來的一本封麵發黃的相冊,一張藏在照片下的合影被抽了出來。唐曉軍仔細看著,倒吸了一口冷氣。照片也已經泛黃,下麵的日期顯示是20多年前。年輕時代的鍾雅琴甜蜜地笑著,偎依在一個中年男人身旁。

張超苦笑:“何世昌,看來他們有故事。”

“我們真的有麻煩了。”唐曉軍拿出手機撥叫號碼,“我是唐曉軍,請幫我轉局長。”

8

大雨還在下著。何世昌看著麵帶愧疚的高局長,久久沒有作聲。高局長低聲說:“何先生,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何世昌歎口氣。

唐曉軍站在高局長身後頷首說:“我們會想辦法把鍾雅琴女士解救出來。”

何世昌看著他們倆,欲言又止,許久囁嚅著:“多年前的往事,卻釀成今天的苦果。”高局長趨前道:“何先生,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當務之急是把人解救出來。我的屬下有一些問題要問您,這是例行工作程序。希望您可以配合。”何世昌點點頭,戴上眼鏡。

高局長看看唐曉軍:“注意你的禮貌和措辭——何先生,我先告辭了。”

高局長出去了,門被帶上。唐曉軍打開筆記本:“何先生,我是刑警隊長唐曉軍。我負責鍾雅琴女士被綁架的案子,涉及您的隱私部分,警方會嚴格保密。”

何世昌點點頭:“我已經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還有什麽需要保密的呢?你問吧。”

“您和鍾雅琴女士之間是否有某種特殊關係?”

何世昌看看他:“直截了當地說,我們曾經是戀人。”

“我看過您的資料,那時您已婚?”

何世昌長歎一口氣:“對,還有一個5歲的兒子。”唐曉軍點點頭:“她是您的情人?”

何世昌的喉結蠕動一下:“不,戀人。我必須說明這一點,雖然我已婚,但是這並不說明我和我的妻子之間有愛情。我們是指腹為婚,長輩釀就的錯誤婚姻。我並不愛她,她也並不愛我,我們隻是無法離婚而已。我和雅琴之間,是愛情。她不是我的情人,更不是大陸俗稱的什麽‘二奶’。我愛她,她也愛我,我們曾經是戀人。”

唐曉軍認真地聽著:“明白了,何先生。我對我的措辭不當表示道歉。”

何世昌苦笑一下:“年輕人,什麽都無所謂了。你還有什麽問題?”

唐曉軍試探地問:“根據我的判斷,假設我的判斷沒錯的話——鍾世佳是您的兒子?”何世昌看了他一眼。唐曉軍加重語氣:“我現在懷疑鍾世佳也處於危險之中,他失蹤了。我是警察,我的職責是保護市民安全,也包括您這樣的國際友人的安全。請您原諒,我試圖去揭開您的隱私——但是我必須這樣做,對不起。”

“年輕人,你問得很尖銳。”何世昌的聲音很嘶啞,“我確實有很多難言之隱,不過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也不能避諱警察。我可以信任你嗎?”

“何先生,我不懂您的意思。”唐曉軍納悶兒。何世昌盯著他的眼睛:“你是一個好警察嗎?”唐曉軍愣了一下,隨即臉漲紅了:“何先生,您在懷疑我對職業的忠誠?”

“我這一生見慣了風風雨雨,我現在在認真地問你——你是一個好警察嗎?”何世昌的臉色很嚴肅。唐曉軍正色道:“我坦言,我不是一個完美的警察,我也有犯規的時候;但是我對我的警徽許下的誓言永遠不會違背!”

何世昌點點頭:“我相信你。”唐曉軍不說話,在等何世昌說。何世昌的聲音很蒼老:“鍾世佳是我的兒子,而且是我唯一的兒子了。”唐曉軍愣了一下。何世昌歎了一聲:“我的大兒子,因為一場可疑的車禍去世了。他本是我的法定繼承人,而且已經在逐漸接手。”

“美國警方的調查結果呢?”唐曉軍問。何世昌搖搖頭:“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唐曉軍皺起眉頭。何世昌轉向唐曉軍:“所以,我會問你,是不是一個好警察。”唐曉軍點點頭:“我明白了。您感覺到什麽疑點,而被美國警方忽略的嗎?”

何世昌想想,沒說話。唐曉軍說:“我的職權範圍是不可能再去調查過去發生在美國的案子,但是我相信這兩個案子之間有內在的聯係。我甚至懷疑,製造車禍的和綁架鍾雅琴女士的是一夥人。”何世昌還是沒說話。唐曉軍試探地問:“我看過您的資料,您有一個弟弟?”

何世昌的臉色立即變了:“住嘴!不許你懷疑我弟弟!我的弟弟跟我一起打拚了幾十年,他對我是忠誠的!”唐曉軍看著何世昌的眼睛:“您在騙我。”

“你?!”何世昌說不出話來。唐曉軍還是那個語速:“您的眼睛告訴我,您在騙我。何先生,我不是關心您家族內部的事務!我隻是在尋找有價值的線索!”

何世昌無力地指著門口:“你出去,我不想和你繼續談下去了。”

唐曉軍站起來:“何先生,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希望和我繼續這場未完成的談話,可以打我的電話,我隨時恭候。告辭了。”何世昌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無力地坐下。許久,他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他好像已經猜出來了……”

君威在行駛。唐曉軍一邊開車,一邊沉思。張超問:“唐隊,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那起交通肇事案……”唐曉軍說。張超若有所思地問:“你是在說……”唐曉軍說:“剛才我沒好意思問,但是可以肯定,鍾世佳就是何世昌的兒子。”

“私生子?”張超問。

“對。這一切都是衝著何世昌來的,不然怎麽解釋鍾世佳那個頹廢的搖滾歌手,會有人去暗殺他,也會有人去保護他;鍾雅琴這個與世無爭的音樂教授,一沒錢二沒權,還會有人搞綁架——看來何世昌這次真的是遇到大麻煩了,也是我們的大麻煩。”

“現在局麵比麻團還亂了。”張超說。唐曉軍的眉頭擰在了一起:“韓光——我們功勳卓著的特警狙擊手,軍人出身,赤膽忠心,居然也會殺人潛逃?怎麽這麽多麻煩攪和到一起了?”

“韓光難道也和何世昌有關係?”張超問。唐曉軍說:“我不知道。但是直覺告訴我,這中間肯定有聯係,隻是我們還沒找到連接這些事件的線索……”張超說:“還有紀慧……她又是什麽角色呢?總不會都是何世昌的私生子、私生女吧?何世昌是誰,大種馬啊?”

唐曉軍瞪他一眼:“別胡說,他是愛國人士,注意措辭。”張超說:“是。”

“這是我辦過的最複雜最棘手的連環案……”唐曉軍歎了一聲。張超說:“我第一次看見你這麽發愁。”唐曉軍沒說話,繼續開車。張超又問:“有什麽新的直覺嗎?”

唐曉軍不語,半天才說:“直覺不太好,又有事情要發生了……”

9

雨停了,地麵濕漉漉的一片。趙小海駕車沿著海岸線公路行駛著,眼睛警惕地掃視周圍的群山。葛桐坐在他的身邊,拿著DV在不停拍攝。趙小海對著耳麥:“我們已經到達指定位置,請指示。完畢。”他的車速還是不緊不慢,眼睛飄向了遠處一個廢棄的小修船廠。那艘破舊不堪的貨輪停泊在碼頭,周圍沒有什麽異常。趙小海緩緩把車停在樹叢後麵,跟葛桐提著監視儀器下車,快步跑到山坡邊臥倒。趙小海拿出炮兵觀測儀,架在懸崖邊的灌木叢裏。視頻連接線被葛桐插到筆記本電腦上,他在筆記本電腦上敲下連接密碼。隨著綠條的閃動,視頻畫麵連接到了警方搜捕指揮部的終端處理器上。不一會兒,蕭劍林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調整一下焦距……好了,我想看見那艘貨輪周圍的地麵。”趙小海調整觀測儀。

特警支隊監控室裏,蕭劍林仔細看著傳輸來的畫麵。薛剛站在他的身邊,很納悶兒地問:“你是怎麽判斷這裏會是他們的安全點的?”

“直覺。”蕭劍林淡淡地說,“我認真研究了濱海的地圖,我不敢確定這裏是蔡曉春還是嚴林的安全點,但我可以確定這是其中一個安全點!從周圍的地形地貌、交通狀況等,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在那裏。”

“為什麽你這樣肯定?”薛剛更納悶兒了。蕭劍林苦笑:“他們是我教出來的。”

監控室裏偌大液晶屏幕上顯示著碼頭畫麵——廢棄的貨輪旁邊,地麵上有車轍印。薛剛倒吸一口冷氣:“新留下的。你的判斷真的很準。”蕭劍林卻皺起了眉頭:“看來離開部隊以後他們都消磨了原來的戰鬥意識。”薛剛不明白:“怎麽說?”

蕭劍林搖頭:“連隱匿痕跡都忘記了,真的很讓我失望。我們下麵怎麽辦?”薛剛拿起電話:“向高局長匯報吧,我們沒有行動的權力。”蕭劍林看著薛剛,沒說話。

“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薛剛無奈地說,“你是軍人,你應該了解警隊也有嚴密的組織紀律。我不能懷疑我的局長,我更不能自作主張,擅自行動。更何況我隻是突擊隊,不是偵查隊,我隻有行動的任務。沒有命令,我們不能行動。”蕭劍林低頭想著什麽。薛剛拿起電話。蕭劍林按住了他的手。薛剛看他。蕭劍林的目光很冷峻:“不是你擅自行動,是我擅自行動。”薛剛看著他:“你知道這是什麽後果?”

“我說了,是我擅自行動。”蕭劍林的聲調很穩,他對著喉頭送話器,“現在特警的通信頻道受到強力幹擾,立即改換到我們的二號預定頻道。完畢。”趙小海和葛桐毫不猶豫,立即改換對講頻道。耳麥裏傳出蕭劍林的聲音:“試音,一二三四。”

“收到。”

“收到。”

“現在是我的命令——”蕭劍林的聲音很堅定,“可以開展突擊行動,但是你們不會有後援。明白嗎?”趙小海和葛桐毫不猶豫地回答:“是!”蕭劍林說:“開始吧,我授權給你們。”趙小海和葛桐快速收起裝備,轉身跑向轎車。後備廂被打開,趙小海和葛桐拿出裏麵的裝備背包打開,防彈背心等被逐一穿戴在身上,隨即他們取出嶄新的95自動步槍和各自的彈匣,又把插著92手槍的腿部快槍套纏繞在腿上扣好腰帶。他們關上後備廂上車,趙小海開車。黑色的蒙迪歐轎車高速掉頭……

10

一團雜草在緩慢移動。一個槍手抱著狙擊步槍,對著瞄準鏡在觀察周圍。嚴林背著56-1戰術改衝鋒槍,嘴裏叼著匕首,慢慢爬到槍手的後麵。槍手察覺到些許不對勁,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隻有力的手迅猛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圓睜雙眼,還沒支吾出來,匕首滑過他的脖頸,刺穿了他的脖子,刀尖從脖子那邊紮出來。槍手的瞳孔散開了。嚴林鬆開雙手,槍手軟軟地趴在前麵的地上。嚴林直接把他拖到後麵。嚴林拿起來56-1,慢慢旋轉上消音器。對麵的槍手在瞄準鏡裏一覽無餘,嚴林瞄準了他。對講機在響:“射手1號,收到回答……”嚴林不再猶豫,扣動扳機。“噗!”對麵的槍手應聲栽倒。嚴林拿起衝鋒槍,摘下消音器,快速向山下滑行。對講機還在叫著:“射手1號收到沒有?射手1號?射手2號呢?射手2號收到請回答……”

嚴林抱著56-1衝鋒槍從山坡上滾下來,隨即起身舉起槍口。兩個黑影從湖邊別墅跑出來:“在這裏!”嚴林果斷射擊,兩個急促的點射,一個槍手中彈栽倒,另外一個躲閃不及腿部中彈哀嚎倒地:“媽的!這小子槍法很好——”嚴林補過去一個點射,對麵馬上清淨了,但是更多的人往這邊跑來。蔡曉春跑到院子裏,聽著槍聲,他的步子逐漸慢下來。他皺起了眉頭——那種有節奏的點射是他熟悉的。

一間幽暗的屋子裏,雙手被纏著鐵鏈吊在房梁上的韓光慢慢睜開眼睛。他滿臉是血,視線都被血模糊了。他聽著那抵抗的槍聲,瞳孔慢慢亮起來。他的嘴唇翕動:“獵隼……”

嚴林一瘸一拐,但是移動速度很快,手裏的衝鋒槍在不斷打出準確的點射。對麵的槍手們掃出的彈雨追趕著他的腳步,他一個魚躍藏在廠房後麵。槍手們慢慢圍攏過來。嚴林的準確點射又開始了。一個槍手爬上了廠房的屋頂,從上麵瞄準了嚴林,但蔡曉春的聲音立即從耳麥裏傳出來:“停止射擊!停止射擊——”槍手們紛紛停止了射擊。蔡曉春臉色蒼白地從後麵慢慢走出來,站在空地上。他的聲音很飄:“獵隼,是你嗎?”

嚴林抱著衝鋒槍躲在廠房後麵,他深呼吸:“對,是我!”

“出來吧!我不會開槍,我的手下也不會開槍。”蔡曉春說。嚴林怒吼:“禿鷲,今天有你沒我,有我沒你——我不用你憐憫我!我是個戰士,我要戰士的死法!”

蔡曉春沉默片刻:“獵隼,你走吧。你知道你不可能成功的。”嚴林閃身出來,端著衝鋒槍對準了蔡曉春:“是我出賣了他——”蔡曉春躲都沒有躲,就那麽盯著嚴林,“我聽著你的槍聲了,你沒子彈了。”嚴林扭曲著臉,扣動扳機:“啊——”咯咯咯!果然沒子彈了。

蔡曉春露出苦笑:“還是你教給我們的,要學會傾聽敵人的槍聲。跟音樂家一樣,一個訓練有素的敵人,槍聲也帶著自己的節奏。”嚴林看著他,一臉坦然。周圍的槍手們舉起了槍。蔡曉春舉起右手,槍手們放下槍。蔡曉春淡淡地說:“你走吧,我說過我不會殺你。”嚴林看著他,急促呼吸著。蔡曉春轉過身就走。

嚴林嘶啞地大聲喊:“山鷹——我盡力了——”

被掛著的韓光睜著眼睛,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他扭動著身軀,希望自己可以掙脫,但這是不可能的。

“轟”——玻璃一下子全碎了,灰塵落下來。韓光閉上眼睛,聲音嘶啞:“獵隼——”

蔡曉春被部下攙扶起來,滿身都是火藥味,耳朵還在鳴叫。他看著空****的麵前怒吼:“我操——”隨即眼淚就出來了,哀號著,“啊——”

韓光閉上眼睛,那些過往的歲月在他腦裏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風聲蕭瑟,誓言聲聲,狙擊手連的紅旗在飄舞。戴著黑色貝雷帽的嚴林注視著他們。20多個穿著吉利服的狙擊手莊嚴舉著右拳,韓光跟蔡曉春在大聲宣誓:“我宣誓!我是中國陸軍的一名狙擊手。我將忠誠國家和軍隊,勇敢殺敵!狙擊手將比任何人都更危險,所以我要比任何人都訓練刻苦!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作為狙擊手,我將深入敵後,斬獲敵酋,我將與我的搭檔深陷險境!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將並肩作戰,同生共死!”

嚴林一臉莊嚴地掃視著隊員們:“知道什麽是同生共死嗎?”狙擊手們怒吼:“知道!”

“我的血就是你的血,你的命就是我的命!當我們深入敵後,跋山涉水,突破封鎖線,與優勢敵人周旋——有什麽可以信賴的?”狙擊手們注視嚴林。“有人說,是自己的槍——不對!是你的戰友,你的兄弟!因為你們已經把生命交給了彼此,你們就是一個人!生要在一起,死要在一起!沒有什麽道理可講,這就是他媽的狙擊手的天性!我們生來就是同生共死的!”狙擊手們注視嚴林,怒吼:“同生共死!”嚴林冷冰冰地注視著他們……

被吊著的韓光仍閉著眼睛,一滴眼淚流過他的臉頰。

別墅外,煙霧仍在慢慢飄散。蔡曉春失神地跪在地上,淚水在不斷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