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我在乎你,勝過在乎我自己

猛一推開鍾未辦公室的門,陳迷人下意識地眯了一下眼睛。不同於二樓的昏暗,鍾未辦公室的照明如同白晝。他坐在辦公桌後,垂著頭,戴著耳機,一時間渾然不知她的入侵,直到她走到辦公桌前。

他這才一抬眼,摘下了耳機。

隔著那樣的距離,陳迷人捕捉到了搖滾樂聲。

為了提神嗎?

和如同白晝的照明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看向他橫握的手機,很好,新一局排位才剛剛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她再看向他方圓半米之內。他左手邊是他身為一名學生的功課,右手邊是鑫設計等待他批閱的文件,電腦屏幕也亮著,在播放丹麥的一部叫做《為什麽貧窮》的紀錄片。而他……在專心致誌地用曹操大開殺戒。

陳迷人先聲奪人:“嗬,不還是放不下你的學業、事業和業餘生活?你說你這是何苦來哉?”

鍾未繼續用曹操推著上路:“你早上有一句話說對了。”

“就一句說對了嗎?”

“就一句說得特別特別對,你說我寧可和你同歸於盡。”

頓時,陳迷人就差掀桌子了:“你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鍾未的曹操被敵方射手、輔助、打野和法師四人圍剿,在一個Double Kill帶走了射手和輔助後,也終於被敵方打野帶走了。

在等待複活的時間裏,他這才直視了陳迷人:“陳迷人,我現在很明確地告訴你,我就是要把王者榮耀從你的生活裏連根拔起了。你不用說它隻是一個遊戲,替它抱不平。我也知道它沒錯,因為錯的是你,是你被它打敗了的意誌力讓它越來越像一顆毒瘤。我不接受你把自己的學習、生活、時間、健康甚至是性情當兒戲,但又拿你沒辦法。那我隻好拿我自己開刀了,誰讓你在乎我,勝過在乎你自己呢?”

說到這兒,鍾未打了個嗬欠。

即刻,他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真的是……好困!

他繼續道:“你問我這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有,太有了。隻要你回到你的正軌,我就覺得什麽都值了。誰讓同樣地,我在乎你也勝過在乎我自己呢。”

曹操一複活,鍾未便又收回了視線。

陳迷人有備而來:“嗬,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因為是實話,所以好聽。”

“實話又如何?還不是會食言?”

“我有對你食言過?”

“我第一次考四級的時候,你送我到考場,也是這樣信誓旦旦地對我說,說就算我一輩子都過不了四級,就算我一畢業就失業,就算我朽木不可雕,你養著我就是了,天塌下來有你頂著!結果呢?我玩個遊戲而已,還沒失業,沒讓你養著我,沒朽木不可雕呢,你就要一把火跟我同歸於盡了。”

眼看曹操的戰績到了6—1—2,陳迷人又一把搶過了鍾未的手機。

又要扔!

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性情?他剛剛好像提到了她的學習、生活、時間、健康甚至是性情?那就姑且算是她性情大變好了!

反正也是他逼得。

鍾未第二次直視陳迷人:“你敢。”

他聲音不大,也不凶。

但她還真沒敢扔,也不甘心就這麽撂下,保持著將他的手機高高舉過頭頂的姿態。

他站直身,繞過辦公桌,來到她麵前,抬手,握住她那無所適從到瑟瑟發抖的手腕:“你以為我有幾部備用手機?”

這距離太近了。

盡管二人經曆過分分合合,猜疑、莽撞,和不勝枚舉的甜蜜蜜都快老夫老妻了,陳迷人此時此刻最大的感受卻是這距離太近了!他透著一股寒意的呼吸灑在她的額頭上,握住她手腕的那隻手卻是炙熱的,腳尖幾乎抵住了她的腳尖。是因為太久不近男色了嗎?這要是月圓之夜,她真怕她會變了狼。

也對,她的確太久沒近他的男色了。

他上次親她,好像……還被她推開了?

隻因為她那一局排位開局便逆風。

陳迷人下意識往後退,鍾未自然往前進。

三五步下來,她便退到了長沙發的邊緣,羊入虎口,被他一撲,便跌坐了下去。

撲通、撲通,心跳也來到了猝死的邊緣!

她不得不先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還你!”

她指的是手機。

他充耳不聞,仍握住她的手腕保持著舉過頭頂的高度。那是一張三人長沙發,他帶著她轉了九十度,二人便舒服地放平了。或者說,至少他是舒服地壓在了她的身上。

至於她被壓得舒不舒服,他就管不了那麽多了。

誰讓她就該罰呢?

失心、嘴硬,還學會摔東砸西了?摔了一次還來第二次?那就該罰。

他繼續了剛剛的話題:“我不會食言。你可以試試看,如果你真的努力了還一事無成,看我會不會養你。”

男神在上啊!

陳迷人的失心和嘴硬進入了倒計時:“努力了還一事無成?我才沒那麽差勁!”

“不努力才叫差勁。”

“鍾未,你管得比我爸媽還多!”

“不應該嗎?將來陪你走到最後的人不是他們,是我。”

“你真的煩死人了!”

有種。

鍾未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字:有種。

說到發火,他一直自認為他比陳迷人更有發火的權力。畢竟,這件事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一直以來,他真的是對她一忍再忍了,甚至在早上她將他的手機扔出去的那一刹那,他還在怪自己,怪自己把她慣得無法無天了。

但在此情此景下,她還敢出言不遜?

那他真要敬她是條漢子了。

“前兩天我才掃到一條新聞,”鍾未擺出了一副學(禁)術(欲)臉,“說婚後十年無性人群的比例就高達了多少多少。我忘了具體的數字了,但印象中那個比例真的可以用‘高達’來形容。我不知道那些人對他們的現狀滿不滿意,又有沒有人試圖改變現狀,但就我個人而言,是絕對不接受的。因為我要的關係,是兩個人永遠對對方保持著吸引力。”

陳迷人被壓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用唯一一隻還有自由的手抵在鍾未的胸前:“你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幹嘛?”

“不要說婚後十年了,我們現在在戀愛中,你知道我有多久沒親你了嗎?”

“那……那你不親我,你還賴我?”

“對,就賴你。”

“你是說……我對你沒有吸引力了?”

鍾未沒在開玩笑:“恰恰相反,是我對你沒有吸引力了。我親你的時候,你會心不在焉,甚至會推開我。不承認?不承認我們現在就試一次。但我有言在先,你如果再推開我,我們就不要在一起了。”

說完,他便對著她吻了下去。

陳迷人連一聲“嗯”都沒來得及出口,但抵在鍾未胸前的那一隻手在第一時間環住了他的後頸。

什麽叫幡然醒悟?

那就是陳迷人自己對自己發出了靈魂的拷問:老天啊!她玩個遊戲圖什麽啊?要緊張刺激,難道學習、考試,和撲麵而來的畢業設計還不夠緊張刺激?要成就感,難道身為錦鯉和優秀進步生的成就感還不夠鋪天蓋地嗎?要養眼炫酷的皮膚和特效,難道鍾未的顏值是擺設?

他除了養眼炫酷,吻技還一流……

陳迷人被親了個五迷三道,便要化被動為主動。

在那一條三人長沙發上,她用了一把巧勁,便將鍾未翻到了自己的身下。居高臨下,她才注意到他的眼睛裏沒摻雜哪怕一絲絲意亂情迷。她慌了:“喂!現在心不在焉的人是你吧?我就說嘛,根本是我對你沒有吸引力了嘛。”

緊接著,主動的人還是他。

他一伸手,攬在她腦後,將她壓向了自己,繼續吻,也斷斷續續道:“算了,隨便你吧,反正我養你。就怕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或者你不要我了,你還是要能獨當一麵才好,對不對?陳迷人,拿出你的意誌力和上進心吧,你明明可以比誰都優秀。哎,算了,我也什麽都不管算了,不煩你了,反正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到最後,鍾未越說越小聲。

而此時此刻滿腦子十八禁的陳迷人一定睛,發現……發現他快睡著了?

她吼他:“你等下!你說的萬一有一天,你不在了,是什麽意思?你要去哪裏?你檢查出絕症了是不是?”

他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不是說男人的平均壽命沒有女人長嗎?”

陳迷人一顆心大起大落又大起:“你會長命百歲的!”

鍾未在半睡半醒間笑了笑。

而接下來,他真的就這麽睡!著!了!

陳迷人無語凝噎。

激吻到一半睡著?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她陳迷人還要不要麵子了?虧他還振振有詞地跟她扯什麽無性婚姻,他也不想想,有多少無性婚姻的導火索可能就是有人在XXOO的過程中打了個嗬欠。相較之下,他這睡著了的直接拖出去哢嚓了好了!

哼,下不為例。

鍾未這一覺睡了整整七個小時,睜開眼睛時是早上五點了。

茶幾上端端正正地擺著陳迷人留下的四格漫畫,精煉的線條還原了“他在上吻她”、“他在下吻她”、“他睡著,她在一旁氣得直跳腳”,以及“她為他蓋上被子”的全過程。

鍾未唇邊的笑就像演繹了一朵花開放的全過程。

滿血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