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做一個追風的少女嗎
大三的下半學期,看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實則卻是一道分界線。
在此之前,你或許還能在父母和學校的庇護下終日渾渾噩噩。
但在此之後,大四、畢業和社會會像三張血盆大口排隊等著你。
寢室裏,許喵喵第一個把問題問出了口:“話說,你們都有什麽打算啊?趙顧就不用說了,美國西北大學的市場營銷專業。哎,什麽叫學霸?人家隨便定一個小目標,就是公認的全美第一,就像王健林爸爸的先掙它一個億!老大,羅思,你們都是怎麽打算的?”
趙顧把手頭的托福先放一放,也好奇陳迷人和羅思的答案。
陳迷人也沒什麽底氣:“我大概就是等明年的這個時候,學校、寢室、食堂、招聘會,四點一線吧。”
經過了一個寒假,羅思的臉上仍赫赫然寫著失戀二字:“我……我也差不多吧。”
趙顧把問題丟回給許喵喵:“你呢?”
許喵喵不像是開玩笑:“你們覺得……我考個研怎麽樣?”
陳迷人知道個大概:“考研的不是大致分兩種嗎?一種是為了學術,還有一種是為了不畢業。你算是第二種吧?”
羅思更狠:“你考不上吧?”
許喵喵往趙顧的桌子上一趴:“她們兩個學渣的話僅供我參考,我聽你的,我聽學霸的。”
趙顧名副其實:“留學你不考慮是不是?那我支持你考研。目前就業的大環境隻能說一般般,超七成的本科畢業生入職後對薪水、自我價值,和前景都不滿意。老大前些天不是才幫學生會搞了個問卷調查嗎?針對大家對畢業後第一份工作的期望值。你們猜猜怎麽著?據說,學校請了三個相關的專家教授,要聯袂為我們帶來一場‘不要活在假想中’的講座。”
許喵喵和羅思看向陳迷人。
陳迷人點頭:“是有這回事。”
趙顧卻搖搖頭:“哎,什麽叫‘不要活在假想中’?那不就是說,同學們,你們別指望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月薪八千,企業文化,同事間對內良性競爭對外團結一致。別以為上司都是伯樂。現實是996與月光並存,是功勞和黑鍋傻傻分不清楚。現實是為了搶茶水間裏的最後一包速溶咖啡都未必能良性競爭。”
許喵喵一握拳:“我要考研,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趙顧卻又搖搖頭:“愉快?是,擁有一塊含金量更高的敲門磚是挺愉快的,尤其是考研給了你第二次選擇專業的機會。選擇本專業,能讓你和囫圇吞棗說拜拜。不選擇本專業,那就是重生。”
趙顧越說越口沫橫飛:“但問題來了,喵喵,你連考研的時間線都不知道吧?一般來說,從大三上學期到現在,人家就把目標的學校和專業都選好了。你現在著手,基本相當於一萬米被人套了三圈了。而剩下的八千八百米,你從三月到六月,建議每天學習4—5小時,前期的關鍵就是別學吐了。從七月到十一月,建議每天學習10—12小時,這個時候就不管你吐不吐了,學就對了!等到了十二月,心態是關鍵,嚇也能嚇吐了的!”
許喵喵幹嘔了一聲:“那……那我還考不考啊?”
趙顧總結陳詞:“考!哪怕就當作是兩條腿走路,也穩當一點是不是?或者不考研,考個公務員?”
許喵喵又問陳迷人和羅思:“你們覺得呢?要不要一起考,一起兩條腿走路啊?你們也別單腿蹦了啊。”
陳迷人心意已決:“我就算了,我這四年都要學吐了。”
羅思敷衍了一句:“我再想想吧。”
四月初。
陳迷人去月牙灣小區的次數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了。
卞雨露就像一朵溫室裏的小花,誰給她點兒陽光都能燦爛,更何況是陳迷人的掏心掏肺。陳迷人第一次去,給卞雨露帶了一束洋甘菊。卞雨露笑得合不攏嘴,說鍾昌國每次送她花都是經秘書的手,鍾未又從沒有這個覺悟。陳迷人心說是啊是啊,他也從沒有送過我花!
哼,我們不跟直男一般見識!
陳迷人後來再去,便是去和卞雨露學唱歌。
卞雨露隻知道陳迷人是鍾未的朋友,話說的都是點到為止,也就沒把自己離家出走的事與外人講。
同樣地,陳迷人這個外人也隻是說聽卞雨露澆花時哼的歌好好聽!
卞雨露沒說那首歌就是她被扼殺在搖籃裏的第一首,也可能是最後一首了的單曲。
陳迷人看破不說破,雖然不說破,但五音不全了一把,還唱破了個高音,拜了卞雨露為師。
對卞雨露而言,哎,沒有千千萬的歌迷,隻有一個徒弟也好過什麽都沒有,更何況,這徒弟回回不空手來。
糖炒栗子、烤豬蹄、炸雞、醬爆田螺、瘋狂大香腸……但卞雨露最愛吃的還是陳迷人有一次帶來的鐵板大魷魚!
陳迷人每次去的時候,都是趁鍾未不在。
就隻有這次,才要走的她和剛剛回來的他在門口撞了個滿懷。
“拜拜!”她說好了給他時間,便不敢腆著臉在他眼前晃啊晃。
他卻叫住她:“你下次再給我媽買鐵板大魷魚的時候,記得連腹瀉藥一塊兒買來。”
陳迷人一驚:“阿姨拉肚子了?”
卞雨露從屋裏探出頭來:“鍾未你不要小題大做,我那隻是排排毒嘛!”
鍾未將門一關,卞雨露在門裏,他和陳迷人在門外。
他對陳迷人堅持道:“我媽的腸胃吃不了路邊攤。”
陳迷人抱歉道:“是阿姨看新聞,看說城管抄一家麻辣鴨腸,然後好多客人跟著那個小販跑了好幾百米,玩兒命似的,然後換了個地方接著吃。她就問我路邊攤有沒有好吃到這麽誇張的地步,我才給她買來嚐嚐的。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還有那個什麽大香腸……”
“吃大香腸也拉肚子了?”
鍾未將雙手緊貼在身側,生怕一不小心就去掐掐陳迷人的臉了:“那倒沒。我是說那些都不知道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肉做的,你也少吃吧。”
陳迷人差點兒沒哭了:“謝謝你……還這麽關心我。”
不說還好。
一說,鍾未氣不打一處來:“沒,我可沒關心你。就衝你口口聲聲說要追我,結果,到今天連我的新號碼都沒拿到。光說不練!”
自從陪卞雨露離家出走後,鍾未便象征性地換了個新號碼。
之所以說象征性,是因為鍾昌國如果想找他,想找卞雨露,別說換新號碼了,就算他們會七十二變也沒用。
反之,鍾昌國這是鐵了心要等他們自己灰溜溜地回去了。
這也是為什麽在開學前後,陳迷人死活聯係不上鍾未。
而在鍾未看來,陳迷人說要追他,好歹問一問他的新號碼吧?否則,這和當年她一邊喜歡他,一邊把他拉進了黑名單有什麽區別?在黑名單裏怎麽談戀愛啊?聯係不上怎麽追啊?
做一個追風的少女嗎?
好在,陳迷人一點就透,當即掏出了手機:“這位同學,可以給我你的新號碼嗎?”
鍾未拿過陳迷人的手機,親自把號碼輸進去:“微信也是這個。”
不放心她輸,她對數字一向不靈光,萬一輸錯了呢?
再親自把微信的好友加上。
不放心她的行動力,萬一一扭臉又石沉大海了呢?
還是自己動手最保險,齊活!
翌日。
也就是陳迷人和鍾未恢複了聯係的第二天。
上午,陳迷人給鍾未發了微信:我中午去看阿姨,你說我帶點什麽過去好啊?
鍾未:什麽也不用帶。
陳迷人:那不行!你是不知道阿姨如果看我空手,那黯然的小眼神!
鍾未:……
鍾未:她竟然是這樣的闊太太。
鍾未:那烤紅薯吧。
四月初,室外比室內更早迎來春天。
至於鍾未和卞雨露的新家,出於和鍾昌國矛盾的激化,鍾未的小金庫不得不更防患於未然,也就是說出於預算的有限,小區的曆史悠久不說,兩間臥室還都是朝北,一沒了暖氣,室內的溫度打滑梯似的回到冬天。
卞雨露怕冷,幾乎和電暖氣形影不離。
陳迷人揣著兩塊熱騰騰的烤紅薯又一次來到月牙灣小區時,遠遠地便隻見著火了。
是的,著火了!
她隻見消防通道被幾輛私家車堵住,消防車開不進去,又隻見消防員逆著逃生的居民衝向了三號樓。而鍾未和卞雨露的新家……就在三號樓。
鍾未此時在學校卸任機器人社團主席一職,是的,打下江山後便要交給後來人去守了。而卞雨露足不出戶。也就是說此時隻有卞雨露一個人在家。
準婆婆有難!
陳迷人大驚失色,將懷裏的烤紅薯一扔,緊隨消防員之後衝向了三號樓。
那恐懼來得太快去得更快就像龍卷風……陳迷人一口氣還沒提上來,便又隻見卞雨露好端端地坐在樓下的花壇邊上,像仰望星空一樣抬著頭,看火光和滾滾濃煙吞噬了窗口。
陳迷人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嗯,就是401的窗口了。
沒錯了,卞雨露這一朵溫室裏的小花,除了有點兒陽光就燦爛,更因為缺乏生活常識而敢想,且敢想敢幹。
為了取暖,且不滿足於電暖氣,她愣是點了個火盆。
而火苗才一燎著了窗簾,她便跑下了樓。
陳迷人驚魂甫定地將卞雨露緊緊摟在懷裏,不得不為準婆婆的逃生意識先點個讚。
兩分鍾後。
鍾未比陳迷人晚了兩分鍾趕回來。他那一個“趕”字本來隻是因為陳迷人說要來,哪成想迎接他的不是卞雨露和陳迷人捧著烤紅薯其樂融融,而是天下大亂。不幸中的萬幸是,卞雨露仍坐在樓下的花壇邊上,令他提到嗓子眼兒的一顆心放下了一半:“媽,陳迷人來了嗎?”
“來了。”卞雨露看似臨危不亂。
實則是完完全全地嚇傻了。
鍾未心跳都快停止了:“她人呢?”
卞雨露沒說話。
“我問你她人呢?”鍾未沒忍住吼了一句。
卞雨露仰望著401的窗口哇的就哭了。在她看來,鍾未怪她闖禍了,鍾未要拋棄她了。繼老公人麵獸心後,唯一的兒子也要拋棄她了。
但在鍾未看來,卞雨露這不是在看著火海,是在看著火海中的陳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