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那我還能追你嗎
終於迎來了這麵對麵的一刻,陳迷人先下手為強:“你躲哪去了?我連男廁所都找了。”
鍾未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一個結論:“你的意思是我躲女廁所裏去了?”
苗頭不對。
氣氛不算友好!
陳迷人趕緊換了個話題:“過個年,你怎麽還瘦了?”
“最近比較忙。”
“哦。”
“不是說有急事找我?”
“你最近……是一個人嗎?”
鍾未一皺眉:“我不是人是什麽?”
莫名地,陳迷人的眼睛起了霧:“不是人,可以是單身狗啊!”
鍾未這才勉勉強強get到了陳迷人的意圖:“我是單身,但不是狗。”
陳迷人百感交集地一跳腳:“那我還能追你嗎?”
鍾未再一次陷入了重重迷霧:“陳迷人,你又無聊了是嗎?耍我是不是挺有成就感的?是誰把我變了單身狗的?不是你嗎?這又沒頭沒腦地說要追我,你以為你一個飛盤扔出去,我就得順著你的心意有多遠跑多遠,最後再叼著飛盤乖乖回到你麵前?”
陳迷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你不是說你不是狗嗎?怎麽說起飛盤一套一套的……”
鍾未別開臉:“你還有其它事嗎?”
陳迷人一抬手,便攥住鍾未的衣袖:“就這一件事,可這是一件天大的事啊!鍾未,我不是沒頭沒腦,我……我是才知道你和曹佳兒沒有在一起。”
鍾未的目光落在陳迷人的手上:“我和曹佳兒?你憑什麽覺得我和曹佳兒會在一起?”
“就憑你當初和我在一起了啊。”陳迷人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我為什麽會當上錦鯉,不就……不就因為你以為我是她嗎?”
鍾未再一次撥雲見日:“所以說,你和我分手,不是因為你玩夠了我了?”
“沒,”陳迷人鬆開鍾未的袖子,飛快地擺了擺手,“沒玩夠!”
呃……這說法也是怪怪的。
鍾未鐵了心不去看陳迷人的眼淚:“所以說,你和我分手,是覺得我連我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狀況,覺得你在我眼裏僅僅是十年前的一個符號,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一年又兩個月都是在過家家?”
無須陳迷人點頭。
鍾未轉身便離開了。
那時是中午,氣溫的回升總伴隨著霧霾。鍾未也不算沒來由地一陣咳嗽,眼底像有細沙在來來回回地摩擦。他將棒球帽的帽簷往下一壓,心說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最不能接受的無非是他全心全意待她,她卻在彈指間將他說放棄就放棄。
還記得他第一眼見她,他坐在教室的窗邊,見她扛著他的等身人形立牌經過,像靈魂出竅似的自己看自己被人擄去,很難不對她投去第二眼。
錯就錯在了那第二眼,將她認作了她人。
但此時再憶,又或許是他不想再尋找兒時的她人了,是他想和窗外那看起來就很有趣的女生走近一點點,才會將她和她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吧?畢竟,他還從未主動走近過哪個女生。他總要給他自己一個借口吧?
就算這是他的錯,今天的她仍罪大惡極。
那是一年又兩個月啊……
他有過就當年的往事窮追猛打嗎?是,他是以為她不說是因為不願說,那麽,她不願說就不說吧,因為那根本也不重要。還記得當時有個大四學長私設下賭局,賭他和她堅持不到一個月。她押了一百塊。而他隻是笑笑,什麽都沒說,因為他也沒有把握。就算他曾把當年的往事當作命中注定,當時的他也沒有把握和她長相廝守,不是嗎?!
對她根本是日久生情,不是嗎?!
他最愛她的落落大方和細致入微。
除了對學習有點兒無能為力,她對一切都竭盡全力。
那三個室友對她的一聲“老大”才不是因為她年長她們幾個月,是因為她是她們的主心骨。
那不絕於耳的一聲聲“OK姐”也才不是因為有求於她。大家會心甘情願回報她更多,每學期開學,她會收到最多的大家從五湖四海帶回來的紀念品,重點不是紀念品,是心意。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朋友,個中點點滴滴他無以為報。
鑫設計的員工都喜歡她。除了Linda和老耿之外,其餘人也在她以他的名義請客了兩頓下午茶後,紛紛力挺她。不是被區區幾口糖分收買,是因為CP就是要取長補短。
因為能給一毛不拔的老板“補短”的老板娘才是好老板娘。
連他的理財經理曹經理都說:“小鍾,我預感你今天就算窮了,也會窮開心。”
是啊,有她就開心。
窮開心也是開心。
連卞雨露的司機老熊都喜歡她,說她“一看就能生養”。
是,這說法是有點兒封建了,但那也是優點啊!
總之,他和他身邊的每個人都真心實意地喜歡著她,她卻把她和他之間的感情當兒戲?
那他那一年又兩個月的入戲算什麽?
他這半年來的相思又算什麽?
她憑什麽來到他身邊,給他所有的辛苦都撒上一層糖。
又憑什麽自作主張地說走就走,隻給他留下辛苦的苦。她知道他這半年有多辛苦嗎?鑫設計“全世界欠你一個擁抱”的破土比想象中更難上加難,針對於民宿的設計和改建這一杯羹有人來分,對方的攻勢也比想象中更猛。除此之外,卞雨露的第一首單曲在上線的當天被鍾昌國悄無聲息地扼殺了。
能做到中國民營企業500強中的前50強,鍾昌國當然不是吃幹飯的。
在他認為,妻子不該有自己的一片天。
丈夫就該是她的一片天。
當天,被扼殺的還有卞雨露最後一絲絲隱忍——她選擇離開鍾家。
鍾昌國默許了。
在他認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一輩子的卞雨露離開鍾家不可能活下去。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她遲早乖乖回來。屆時,她自然吃一塹長一智。
鍾未看著父親越來越像個陌生人。
他看著母親才邁出離家出走的第一步,行李箱就散了架,其中的雜七雜八好像是天女散花。他和父親都看著卞雨露用兩個枕頭占了半個行李箱,卻把自己每天都要吃的藥忘在了床頭。父親別開臉,而他那一刻真的好想陳迷人。
真的好想跟她隨便說一些什麽也好。
也好過一個人透不過氣來。
霧霾下的太陽有一種悲情的美。
鍾未知道陳迷人在跟著他,知道她自從追他追出了圖書館,便一直在跟著他。隨她的便吧!反正他也沒時間和她捉迷藏。
離家出走後的卞雨露牽扯了他八成的精力,他連課都沒時間上了,今天也不過是用零點零一成的精力來圖書館申請個自修的學分。
反正……他絕對不原諒她!
一個叫做“月牙灣”的小區。
與富華小區僅間隔一條馬路。
陳迷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當時鍾未知道方茂和姚微晶在找房,因為他自己也在找房。
比富華小區曆史更悠久的“月牙灣”真有點兒對不起它詩情畫意的名字。
樓是灰色的。用於綠化的樹與樹之間拉了根繩,就能用於晾衣服,衣服中還點綴著鬆緊帶失去了彈性的褲衩兒。辣眼睛!垃圾桶沒人清理,旁邊的小山堆得比垃圾桶還高。辣完眼睛辣嗓子!
鍾未停在一個樓棟口,轉過身:“你要跟我上去嗎?”
“你住在這兒?”
“嗯。”
“自己?”
“和我媽,她和我爸鬧翻了。”
陳迷人抬頭,盡管不知道是哪一扇窗,雙眼紅通通的卻一亮:“阿姨現在在上麵嗎?”
“在。”
“好啊,我跟你上去!”
鍾未的腦袋嗡的一聲。
不對啊!
這算什麽?見家長嗎?他還沒答應和她複合,見什麽家長啊?他不能就這麽答應啊,不能就這麽便宜她啊!說好的加倍奉還呢……
一眨眼,陳迷人擠開鍾未率先沒入了黑漆漆的樓棟口:“幾樓?”
他被動地追上去:“你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
“什麽話?邊走邊說啊。”她一步兩級台階。
他急了:“我讓你等一下!”
他是真的急了,一伸手,便從後麵拉住了她。她本來高他三級台階,在他的作用力下猛地一轉身,栽下了兩級,便僅剩高他一級,幾乎與他平視。她發誓她不是故意的,隻是出於安全第一的下意識,雙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他發誓他更不是故意的,隻是出於條件反射,便單臂攬住了她的腰。
收緊。
即刻,他覺得這更不對了啊……
盡管是大白天的,樓道裏卻沒有窗,燈泡更早就不知道壞了多少年了。
詩人顧城曾說過這樣一句話:“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可到了鍾未這兒,卻是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還給了我矛盾的思想。
他真想暴揍陳迷人一頓。
等暴揍完了,他真想再也不放開她。
反觀一遇上學習就懵逼的陳迷人,這會兒卻有條有理了。
她像觸電般縮回了雙手,誠心誠意道:“鍾未,我錯了,我知道是我辜負了你。是我把我們的井井有條搞得一團糟,我是自作自受,可你……你就是被我害慘了!我錯了就要付出代價,我會給你時間,等你重新接受我。”
鍾未像大太陽底下的一塊冰,不化不行啊。
就衝陳迷人這低姿態,他還怎麽暴揍她,怎麽加倍奉還,怎麽不原諒她?
他根本沒覺得她活該低姿態,活該低到塵埃裏。
他甚至覺得……她就是他的大太陽。
“401。”鍾未聲音有些啞,“不過,你改天再來吧。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萬一當著我媽的麵痛扁你,你也不好還手吧。”
陳迷人無異議:“好好好,那你慢慢做準備,從心理到生理,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呃……我生理不用做準備,我好著呢!”
“呃……你想哪去了!”
“你說我想哪去了?”
“我是說拳頭!你拳頭硬才好痛扁我。”
鍾未越過陳迷人上了樓:“你快回去吧!”
她再不回去的話,他可就真不放她回去了。
陳迷人扒著樓梯的扶手目送鍾未(的鞋底)一層層遠去:“那我改天再來!拜拜!”